倒霉就倒霉————阿七

作者:阿七  录入:12-11

小黑苦笑着,轻轻用手捻去我满脸的糖渣,咕囔着,"这种时候突然聪明了。"
等待苦脸小哥做糖画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又被边上一个捏泥人的小贩吸引过去,泥塑的狗狗猫猫,还有栩栩如生的泥人,实在是有趣透了。
我正看得来劲,小黑轻轻在我耳边说,"师父,我们是来找面人的,不是泥人!"
我白了他两眼,"当然,这二者孰轻孰重,我自然省得!老板,做出来的我都买了!"
倒转回去卷上刚出炉热腾腾的糖画,我示意小黑出发,"是时候洗刷我们的冤屈了!"
小黑纠正,"你的冤屈。"

闭峰门的大门紧闭,既然地处闹市,这门口小商小贩自然是多。我依次看去,全是卖胭脂水粉,女人衣物饰品的。看来闭峰门女弟子不少嘛...
我看看朱红的陈年烤漆大门,门两边的灰白色墙壁,线条简单流畅对这个门派,有了点敬畏之心。
"小黑啊,闭峰门跟我们门派世代交恶,如今我们上门来,势单力薄,还是要隐藏身份,见机行事......"
我还未交代完战术,小黑飞起一脚直接踹开大门,拎住转身要逃的我的衣领,大喊一声,"平心崖掌门到访,闭峰门的死到哪里去了!"
我一生的所学,如今化为两个字,在头脑里翻来覆去
完了,完了,完了...


我安静等死的时候,有微弱的铃声,从走廊深处传出来。"叮...当...叮...当..."煞是好听。
一下一下清脆的响声,慢慢清晰起来,眼界里雕梁画栋的大厅却随之渐渐模糊,我眼前发花,有点站立不稳,一只手轻轻搂住我,热力一荡,我全身震动,如大梦初醒!
"师父小心,刚才的是招魂铃,你差点被招去了。"小黑低语,"千年功力的修道之人,若是被区区招魂铃就招去,会被世间万物笑死。"
我羞愧难当。
而当闭峰门掌门何筒在门徒簇拥下出现的时候,我放心了,世间万物不会有空来笑我了。
怎么说呢,我从没见过什么人这么这么这么难以形容。他的身材高大魁梧,长相也粗犷,无论怎么看也是男人一个。(若这样都是女人,绝对是进化论的失败。)可偏偏配上女人的胭脂水粉和水袖广裙......平心崖数代掌门都公开蔑视闭峰门的行为,以前我觉得未免有孤芳自赏之嫌,现在我心里真真实实为他们叫了一声好!
我长叹一声,明白了门口为何那么多卖女人衣物红妆的小贩。
小黑一句话,充分表达了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来修饰的意思,他就这么指着何筒,说,"你这人长这模样做这打扮,简直是为人妖二字而生,为人妖二字而死。"


何筒大笑起来,气势如虹,连树上的叶子都被震落数片。我吱溜一声滑回了小黑的身后,偷眼看去。
"不愧是平心崖掌门,历来说话都这么直接!"他站在小黑面前,大声说。他和小黑两人站在一起身形相仿,越发衬托出我家,呃,我派的小黑玉树临风啊!
沾沾自喜了一会,突然意识到,哎,不对啊!
我连忙从小黑身后冒出来,举起手,要求发言,"打搅一下,打搅一下。"
何筒看向我,又瞄了一眼无所谓的小黑,没有说话。
我尽量笑着说,"其实,平心崖掌门是我。他是我不成器的弟子。"
何筒愣住了,外加一班目瞪口呆的闭峰门门人。
"你们信我?"我问。
门人齐摇头。
"你们觉得我在骗人?
门人齐点头。
"你们居然不相信这么老实的我说的大实话?"
门人一些摇头,一些点头,一些犹豫着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的就举手。"
门人齐举手。
我正要继续,小黑打断我,"你别在那儿训狗了。"
对啊,这一幕象极了让狗狗们点头摇头举爪子,就差握手了。不过我可以要求何筒何掌门和我握手,想到这里我就要笑出声,可是对面怒火熊熊,把我的笑容活活压回去了。应该说,如果投过来的眼神兑换成火柴,我的衣衫定已千疮百孔。
小黑刚才的话,可是太......
"这下子仇结大了。你真要害死我么?"我低声对小黑说。
小黑无所谓地回话,"反正第一代掌门就和他们结仇,历代掌门都是仇上加仇,如今不过是遵循平心崖传统继续结仇而已。何况平心崖早就背着一座别门别派仇恨的大山,我们再加一块石头,有什么关系?"
可是...
"更何况,他们居然弄错平心崖掌门,这简直是对我门派的侮辱!"小黑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
"不过,"小黑柔声对我说,"师父你先把手上的糖画泥人放下,这样也比较有说服力。"

27
何筒也不恼,只是看着我和小黑双簧,末了,来了一句,"两位远到是客,先请移步大厅。"
不待我回答,他叫了一声,"严庄。"
一个年轻弟子应声而出,垂首道,"是,门主。"
"领贵客到正厅。",说罢何筒转头对我一笑,"这是我的大弟子严庄。"
他这一笑,血盆大口一开,吓得我几乎心悸,连忙以落荒而逃之势跟在严庄身后,嘟囔着"你们闭峰门的弟子,定是所有门派中心里素质最好的。"
严庄不明所以,连连称谢,反而让我郁闷。
幸好小黑低声笑起来,我首次体会到师徒连心的乐趣。

闭峰门的大厅,颇有古雅之风,落地长窗,精雕细作,窗外修竹斑驳,厅堂内薰香缭绕,中悬一额,字迹潦草,不知道所写何物。
我端坐在石座之上,小黑立在身后,闭峰门弟子肃然四立,不敢看我,偌大的厅堂,只有严庄吩咐小弟子奉茶的声音。
小弟子捧着青瓷茶杯,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来,严庄叱责了两句,伸手接过杯子,向我谢罪,"敝派弟子没什么见识,为掌门不凡气势而惊,万请恕罪。"他言词中对我百般恭谨。
这才是掌门应该得到的待遇啊!哪像平心崖上那群小兔崽子!
我激动了!
不过马上又更加郁闷,
没想到我李梳第一次找到掌门的感觉,竟然是在别门别派。

严庄递上茶杯,我还没伸手,小黑已经很自然地接过,"师父,喝茶。"
好乖。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不知是什么茶,喝过竟觉得唇齿留香,余味悠长。
得了空闲,我打量着这个名唤严庄的弟子。
他对我算是恭谨有加,但却没有谦卑之势,微妙地维持着敌对门派之间的距离和对别派掌门应有的礼数。
仔细看去,这个弟子身材挺拔,温文儒雅, 颇有超凡出尘之势。这样的弟子竟然投入何筒的门下,除了老天不长眼之外,我也找不出话来说了。
虽然很想劝他几句,但是一来我却说不出挖人家墙角的话,二来,劝他改投平心崖,不也是让人家出了火坑入苦海么。
我长叹一声,没办法的时候,喝茶!

严庄虽然立在堂下,双眼却直盯着我们,开始我以为他主要是监视我,但不一会,我发现,他盯的不是我,而是小黑。
我偏偏头,发现小黑也看着他,黑色眼瞳中闪耀着不知名的光彩,他们视线相交不过电光火石的瞬间,两人均是收回视线,各自疑惑的表情,简直像是在用眼神互相试探,看得我有点不爽,这两人,明显当我不存在......
正要开口,叮叮当当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心里一沉,又来了。

何筒换了身粉色长裙,坠着珍珠饰物,束着白色腰带,配上那张大饼脸和扭动的腰肢,越发地招人厌。他款款走上正堂,严庄立刻上前,随侍在他身旁。看得我摇头,大好青年,就这么毁了。
小黑俯身在我耳边道,"师父我们再考虑一下吧。干脆不要告诉他面人的事情,也算为民除害了。"
很有诱惑力的提议,我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如果面人的目标是何筒,那么我很愿意站在面人那一边。毕竟面人只是吸收人的功力,他却是残害人的精神。面人一次就对付一两个人,而何筒呢,视线所及,皆受他毒害啊。
但是,万一面人没有袭击何筒而袭击了别人,那世上变态的比例又要提高了。

何筒喝了口茶,便把眼来看我。
我实在捱不过这门主,先说话了,"今天到此,只为一事。平心崖上一面人妖化,被我(派)逐出,可能逃往闭峰门方向。此面人危害极大,我派拟将他逮回,望贵派配合..."
何筒单手托腮,眼神就没离开过他的指甲,从左看到右从由看到左,我说了半天,体会到了对牛弹琴者的万般无奈。
末了,我再做尝试,"何筒门主不知有何高见?"
对于自己的名字,他终于有了反应,挑挑眉头,"严庄。"
严庄应声而出,"弟子在。"
"既然平心崖掌门屈尊向我派提此请求,此事交你负责,好好配合李掌门的计划。"何筒说话时,眼光对着我上下一转,"我去补妆,李掌门自便。"
他粉红长裙消失在门口的时候,我站起来,看向严庄,"师侄,问你个事。"
严庄有礼地后退半步,"李掌门有何指教?"
"你真的从来没有过揭竿而起的念头么?"

我们随着严庄到了浅池那边门主居住的小楼,薰香淡淡舒缓的香味散布其中,布置得跟个闺房似的。我们坐下来,开始正式讨论这件事情。
虽然不太确定,但按道理,面人既然是奔这个方向来了,目标一定就是闭峰门。这么考虑的话,它为功力所诱到达这里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我的意思呢,根据功力高低考虑,我,小黑,何筒和这个严庄,应该是被袭击的主要目标,要重点防范,严庄也同意。
闭峰门有个好处,不但弟子很少,就二十来个,而且庄园很小,较好保护。 严庄听取了我的意见,把弟子们暂时集中到了门主住的小楼。根据他的安排,门主和严庄住三楼,我和小黑二楼东头,其他弟子二楼西头。
"另外,在小楼四面埋入地符,面人尚不能飞行,机关一触即发,只要它来,绝对跑不了。"严庄拿出地图,选中了四个方位,交代弟子前往处事。
这个严庄头脑清醒,做事利索,确是能干之人,看来何筒把事情交给他,有他的道理。我几乎没有插嘴的余地,不过他倒是客气,安排完了之后不忘问我一句,"李掌门可有补充。"
我次次都摇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一切安排好后,严庄又确认了几次细节。
我心里对他大为赞赏,做事仔细认真,比起我那个靠在窗边打发时间的弟子好多了。何筒怎么这么好运得到这样的弟子。
再三确认一切无误后,严庄告辞了,"两位贵客远道而来,还是休息一会比较好,在下告辞。"

门轻轻合上。
我才觉得今天很是安静。
窗前的小黑懒懒地回过头来,乌黑的眼珠看着我,不说话,打着呵欠上床去。
"小黑,你怎么了?"我担心地走过去。
小黑慢慢把头蹭到我怀里,依恋地摩挲着,双手自然环上我的腰,"我没事。就是困了。"
难得他这么老实可爱。
不过真是太奇怪了,居然比我先犯困。
他是赶路累了吧。何况他的毒刚褪,也许还没完全恢复就跟着我到处跑。这么想着,有点歉意,赶忙给小黑盖好被子,他握着我的手,不放开,"师父..."
我才"嗯?"了一声,刚想抚摸着他的头发,像个师父一样温言安抚,这边已经响起了平静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我仔细看看,他果然睡着了。
睡梦中的小黑,表情安稳。平时常常因为讥讽而勾起的嘴角平和了,不可一世的表情也收敛起来,斜飞的眉毛,合拢的长长睫毛,挺直鼻梁,曲线优美的双唇,我从没见过长这么好的人。
你说于镜?
嗯,于镜只算是人么?

我趴在床头,伸手拨拨小黑的发梢,就着发梢挠他的脸,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没有醒。
真好玩,突然明白了那些小孩子为什么喜欢玩布娃娃。
玩了一会,觉得自己真无聊。想想也挺郁闷,我这个师父,唯一能胜过小黑的就是睡觉了。现在连这一项也被剥夺了。
叹口气,就算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我的优点就是想得开。我拔开被子钻进去,要睡一起睡。

后来,我是被敲门声惊醒。
睡眼模糊中一抬头,竟然天色已晚,窗外漆黑一片。
门外立着严庄,客气地来叫我们吃晚饭。
我回头看看睡得很熟的小黑,算了,不忍心叫他。

 

28
严庄客气地引我行至饭厅,灯火通明,恐怕除了小黑,所有人都集中到了这里。
浓妆艳抹的何筒身边,空着的那个红漆木凳,该不是留给我的?我用眼睛传达了疑问,严庄笑着点头,肯定了这个悲剧。
我无语坐下,淡香扑鼻。这香味配何筒,暴殄天物啊。
何筒身着淡蓝薄纱裙,腿毛若隐若现,极度谋杀我的视神经。勉强移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再不乱看。
不过人家好歹是一门之主,调整了心态之后,我强笑着跟他打个招呼。
何筒露齿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和他并肩而坐,就算山珍海味,也是食之无味。我埋头猛拔了几口,速战速决。
整顿饭,没一个人说话,吃得非常沉闷,填满肚子,我正盘算着告辞回房,何筒已经先行一步,握握严庄的手,我正奇怪着,他已经离席了。大喜,我正要跟着开溜,严庄拦住我,"李掌门,师尊邀你茶室,有要事相告知。"
我满肚子疑问,有话要说,何不刚才开口?
严庄看出我的疑惑,低声解释,"此地弟子太多,不方便。"
好吧。身为掌门,确有这种疑虑,我也能理解。

茶室在三楼顶头,竹帘高高卷起,踏入其中,看见何筒坐在厅堂后,面前厚厚薄纱掩盖,影影倬倬。
严庄拉起薄纱进入,何筒在薄纱后对我略略点头,薄纱随即垂下,严庄走到他身边,握住何筒抬起的手。
这是在上演哪一出啊?
我头脑里飞速回放潘孔和刘席那一幕。
严庄的声音传出来,"李掌门勿怪。师尊自幼喉口生有异物,无法长时间说话。实不相瞒,我就是因为有心灵相通之术,所以才被选为大弟子,代替师尊的口舌。也因如此,接下来说的话都是师尊的原话,如有失礼之处,李掌门勿怪。"
原来如此,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那么你叫我过来,究竟想说什么?"我问道。
严庄轻轻问,"随你到鄙派的弟子,究竟是何来路?"
"是于镜带回来入门的弟子,怎么了?"
"果然如此。"严庄的声音传出来,"李掌门,你可有觉察这弟子异于常人之处?"
我沉默了一下,小黑异于常人之处,实在是很多。
"李掌门既然沉默,自然是有了。"严庄的声音没有起伏,"实话实说,我们两派素来有隙。勿怪我以为李掌门带他前来,是要对本门不利。可是观察下来,李掌门宅心仁厚,通报危急而来,不似对我门派有所图。"

推书 20234-12-11 :烈焰枫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