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ey of Love ————cask

　　「小逸，记得我前阵子说的吗？」

　　我不解，他说过很多话，我不可能全都记得，他想我记起那些？

　　「我不要将来会后悔，可是我又想你对我温柔一点……」

　　我越来越控制不了心跳，它们像要蹦出来般跳动，我想轻松地响应他，可是我紧张得说不出话。像是过了一小时，我才开口道：「你想要被温柔对待还不如和女孩子约会。」我说了句蠢话，居然在他态度软化时劝他找个女人，我实在很蠢。

　　幸好他没有因此而答我好，他仍是专注地看着我。

　　「我说错了。其实你对我已经够好了，只是你对其他人也一样好。」

　　一听突然觉得生气，我对他明明和一般人不一样，对他明明是最好，对他根本和其它人完全不同，他难道一点点也看不出吗？

　　这时我发觉我根本不是燕子，我是快乐王子，一个不快乐的快乐王子。

　　我全心全意地待他，他却一点也不知道，我身上的金色和宝石都可以奉献给他，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在我很忿然时他突然说：「你知道快乐王子里的燕子是雄性吗？」我纳闷地摇头。「在遇见王子前燕子有一个情人，是芦苇小姐。所以燕子在遇到王子前他爱的是个女性，可是到后来他爱上了王子，因为不舍得丢下王子他欺骗王子他要离开了，最后在与王子亲吻后他却是死在王子的脚下。──快乐王子其实是个同性相恋的故事。」

　　我眨着眼，他提到一个敏感的名词，这是第一次。我直觉觉得他可能是要对我表白，而且就只差最重要的一句，我静静地等待他，心跳反而平静下来，就像前面的黑色海水，风平浪静。

　　他看我的眼神难以解明，我只能被动地盼望他的后话。

　　他扯了扯嘴角，是一个苦笑。

　　「我都不知我在说什么。」他放开我的手，看了一眼手表。「差不多够钟，我们进去吧。」

　　他的话完结得太突然，我完全接不下来。被放开的手很快被风吹得冰冻，过份的期待总是更易得到教训，我真希望刚才我什么也不去想，不去期待。一年来的相处，他了解我比我解他深，不是我不想探索，而是他总将自己收起来………我不明白…他是想对我说什么，刚才感觉幸福已经很近很近，可是现在我连幸福的影子也看不到。

　　我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动，他也只好停下脚步，挂心写在他的脸上。

　　「你的话说完了？」我的语气很平板，他应该从未听过我用这语气说话，我也以为我永不会用这语气对他说话。

　　光线在他的身后令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却可以清楚看到我的表情，我有点怕，可是我仍是抬起头让他清楚地看到我。

　　「……说完了。」

　　他走过来，拉我的手，被我拒绝地甩掉。

　　「我只是想说，王子和燕子的结局一点也不美好。」他说。

　　我的眼泪几乎要流出来，可是我忍下了──我说：「我所知的结局是王子的心在炉火里溶化不了，最后天使将他的心和燕子的灵魂一起带上了天堂。」

　　说完我便背过身，对岸的灯渐渐模糊，除了海浪和其它人的闲聊外我听不到其它声音。

　　我在等他安慰我，像过去一样逗逗我，怜惜我。

　　可是我仍只是听到沉默的声音。

　　我抺干了眼泪，干脆地转过身，却没有看到他的人，身后只有由红砖砌成悠久历史的钟楼不变地耸立。突然地忆起我们曾经一起排队踏上钟楼的楼梯，在高楼上我有要消失在空气中的感觉，我转头看他，他的视线也是看向我。然后，我觉得安心了。

　　就只是他陪在我身旁我便拾回自己……

　　我吸了吸鼻子，不甘心再想起关于他的回忆。

　　他以很恨很恨的方式拒绝我，冷酷地留我一个孤独地在这儿。我也可以恨他，咒骂他，可是骂到没有词汇再骂时我不禁在心里祈祷，但他始终没有再出现。

　　站在原地好一会，又坐在望海的长椅上好久，才发现今晚的月亮是红色的，很奇异，可是与我有何关系？我是空心的人……月亮是红是橙对我来说有什么分别……？


　　（to be continue）


Program 5 - 地铁一号 – 伤心人的地下铁

　　透过彩色的显示屏我看到天空和白云，──可是，天空不是蔚蓝，浮云亦是灰白。

　　卡片型的相机在我手上像是个玩具，我觉得它真是太小了，大部一点可以给我更多的安全感，但它真的太少了。我松了手，相机掉下去。可是绑在相机与手之间的绳带将它保护在半空中。

　　我望着钓挂着的相机，自然地想到了他。

　　有一个星期没有联络过对方，我没有勇气找他，他想让我冷静似的也没有找我。可是他知道吗？我宁愿他不想这样多，我宁愿他像过去一样若无其事，让我继续做我的白日梦……

　　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我缓慢地收起相机，电话的铃声在我接听前停止，来电显示上没有显示出对方的电话号码。我等着，电话又再响。

　　「……」希望是他，我想念他的声音。

　　「请问是不是吕文逸？感谢你一直使用我们ｘｘ银行的服务，现在有没有时间听听我们最新的推广？只需要两分钟的时间……」

　　不是他，我垂下手，对方的声音还继续传出。

　　半分钟后，我再次拿起电话，对方竟然还在。

　　「是保险吗？」

　　「对，对，你每日只需花四元八角便可以得到五十万的保险倍偿……」

　　「自杀没得保吧？」

　　「耶？自杀并不包括在保险里，但若果发生了交通意外，住院的费用我们会全数替你付，你都知道现时的私家医院……」

　　「我…不要了。」

　　「是不是这个计划不适合你？……」

　　我不知他为何可以说这么久，他一点也听不出我心情都没有吗？沉默地切断电话。最少我现知道世界还在如常运作，但什么是如常？这就真的是正常吗？世界变得越来越自私，政府的宣传广告越来越多，因为没有人记得所谓的政府和道德。

　　人在伤心时一切都变得悲观，但我还不会想到死，刚才只是胡说来发泄情绪。

　　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心知责任也是一种负担，我会活下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我也需要发泄，否则心痛的感觉永不能消失。

　　刚才，我应了Michael的约会，这个时候的我特别地敏感，我已经肯定他有潜在的同性恋倾向，而且对我有点兴趣。

　　从餐碟上我挑出我不吃的食物，我不需再假装，我讨厌的就不要。我没有发觉这是个矛盾，我不喜欢Michael，却和他一起午餐，这和讨厌就不要是背道而驰的想法。或许我迷失了，需要爱我的人对我好来代替他[自由自在]。

　　Michael看见我残留在盘子上的食物一句话也没说，若果是他绝对不会这样不以为意，想得有点黯然，为什么我总是要拿他来作比较？无论谁和他比，他是优还是劣都不会令我不爱他……那干什么要比较？

　　我对Michael白痴地笑，他回我一个暧昧的笑容。

　　我从心讨厌他。

　　在享用餐饮时，老板打电话来。

　　「小逸，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我和你在同一间餐厅里，你居然会和Michael一起，这是怎么一回事？」老板知道我不喜欢Michael，他的语气惊讶又好奇。

　　我向Michael示意后站起来，走到洗手间附近。

　　「真巧合。」

　　「啧，什么巧合，公司附近就只有几家吃的店，你别扯开话题，快点答我的问题。」

　　「Michael好像知道我是同志。」

　　「那…他知不知我的事？」老板担心地问。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不过我想他有点喜欢我。」我没法回答老板的问题，对Michael我所知的也不够多，全都是我猜出来的。

　　「他在追你？」

　　「……」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我被甩了。」

　　其后，有片刻的沈寂，老板温厚的声音又传出：「小逸……这样做你不会快乐。」

　　我不高兴，我不开心，这不用别人告诉我。「是你自己的领悟吗？你和老婆不快乐吧，你的旧情人现在快乐吗？」我残忍地将老板的过去说出，那个一直是个禁忌，我总是装作不知道，但我现在的心很坏，我希望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悲惨，甚至要我同情他。

　　又一次的沈寂，本为捕鱼者的我已经在后悔撒出的网，老板一定想起了要忘记的过去……

　　「…你说得太过份了。」

　　老板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暖意，他沈声责道，声音中的落寞透过话筒也还是落寞。在很多年前，老板已经历过这种伤痛，多年后，我切身感受，我明白他的难过，可是为了哀悼自已，我竟出言伤害了他，我这样对他真的太过份，太自私……

　　「…对不起……」

　　「算了，都过了许久。你别要人太担心，要不要请假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还可以……」

　　不知道老板当年是回复得快还是慢，他很急地结缗，是因为他站了起来，还是他根本是无力地倒下。我想他和我都不知道答案。

　　我回到餐桌对Michael说要去买东西便先走一步。Michael虽说要陪我，可是我没有答应，我想一个静静地想他。

　　穿过楼与楼间的小路，面前是大海。

　　我又拿起相机，它成为了我的眼，并将我所看到的记录下来。

　　──只可惜…天空不是蓝，浮云也不是白……


　　过了两天，展峰告诉我他找到同居人，想约我一起开入居庆祝会。我答应了，因为我感到孤独，很想找个人陪我，要不…我怕我会糊里胡涂地接受了Michael，而我却没有爱上他。

　　展峰一见我便向我张手拥抱，和他同行的男孩子站在后边不远。

　　「Macao ，他是Jimmy。Jimmy，这是我老朋友Macao，也可以叫他小逸。」展峰介绍道。

　　我和Jimmy点点头。Jimmy很年轻，正应了老板说的「年轻，相貎不错，性格爽快，怎用愁以后没伴儿」的条件，加上他在态度上有着少见的纯朴，更加地令人喜欢。

　　庆祝会就在展峰的家举办，我努力地要自己开心，可是展峰还是拉我到旁问：「你面色很差，没事吧？」

　　「昨夜太迟睡了。」

　　「我看你不只一天睡不好，前阵子我也是这样，但我是足足一个星期没好睡。你骗不到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摇头，不想说，展峰没有再开口，想来是在计算怎样向我逼供。

　　正好这时Jimmy 从雪柜中拿出蛋糕，我立即迎上前。

　　「我做了芝士蛋糕，现在要不要试？我曾经在西点店打工，这是向厨师学来的。」

　　「Wonderful！」展峰一听，夸张地叫。现在他是先暂时放过我，不过庆祝会后他一定又会向我逼问，这就是朋友吧？

　　Jimmy的蛋糕做得很漂亮，展峰嚷着要找部相机来拍一张，我见他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便将随身的数码相机递给他。相机被传来传去，又传到Jimmy的手。Jimmy是第一次用数码相机，所以觉得很新鲜，高兴地拿着它四处走，拍完又删去。

　　「我替你们拍一张。」Jimmy提议。

　　展峰拉我到身边，附在我耳边说了句：「影完相你便看到你的脸色如何地糟。」

　　我扫他一眼，还是坚持我只是睡不够，展峰也还是不相信。

　　「好了，要笑啊！」

　　相机第一次落在别人手上，我也是第一次被这银色的相机对着，这时候镜头好像变成一只眼，牢牢地看着我。

　　「1．2．．」

　　「……」

　　「……」

　　迟迟没有听到三的声音，我的笑容都要僵硬，Jimmy睁大眼看着我，我还是努力维持笑容，心想他究竟要到何时才按着快门？原本和我挨肩而站的展峰突然转身抱紧我，我惶惶然不动，觉得他们都很奇怪，可是我也没有推开他，我想他待会儿会对我解释吧。

　　「小逸，哭出来，别忍着。」展峰说。

　　我挣扎起来，我不知他在说什么，我不是在笑吗？

　　「小逸。」展峰没有让我挣脱，他的肩膀不知为何会是湿，我想了想才发现是我的泪流了下来。

　　但……我不要…我不要别人看到我哭，我不要别人知道我的失恋，我不要再去想他……这些日子我都没有哭过，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坚强……

　　展峰抱着我，老板关心我，我有很多朋友，可是我还是在流泪…只因为我失去了他，这太没用了……

　　「哭出来，发泄出来吧！有我在，我会陪你的。」

　　去年有个饮品广告说眼泪是人体的平衡，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有益处，可是我的眼泪就是流个不停。

　　那天，他丢下我的一天，我也哭了，我以为只是懦弱，但或许眼泪是我的自救程序。

　　下一刻，我失控地回抱展峰。「他说我们不会有好结果……为什么…要武断地决定……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在不快乐时都会想象他拒绝我…为什么这又要成为事实……」边哭边说，我像个孩子般哇哇地大哭。

　　在星星也不见的黑夜，我除了他说的快乐王子外什么也听不到……


　　在断断续续的哭泣中，我睡着了。直至早上醒来，我的眼变成核桃般大，我摸了摸它，觉得自己真的很傻。虽然如此，我仍是决定赶去上班。并不是爱上班，也不是责任心驱使，而是我不知在我大哭发泄后该如何面对展峰和Jimmy。

　　趁着展峰他们还在睡的时间，我用很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像明星一样带了副墨镜便出门。

　　我坐小巴到旺角再转乘地下铁。

　　现在正是人流极多的上班时间，从漆黑的洞吹来了冷飕飕的风。我搂着自己，可是自己没法子温暖自己。过去有一次和他一起等地铁时，他牵着我的手不停磨擦，他问我暖不暖，我抽出手送他脸一个冻柑，他嘻笑避开，然后将我的手和他的手一起放入褛袋里，他说那样最暖，而且我也不能再作怪了。

　　与他一起的事甜甜酸酸地忆起，我越来越不信他对我全无感觉。他之所以冷漠是因为他的心不定，早前我为什么没有想到？明天是下一个节目的约会，我有机会见到他，到时我要和他明明白白地说清楚。或许他看到我一脸凄惨的样子便会内疚起来，然后立即后悔自己前阵子的行为，再然后他会对我说「我爱你」。

　　我有点想过头了…

　　就在这彷佛间我听到他的声音，可是我并不确定，他一向很早上班，是第一个打开公司的门的人。现在时间太晚了，他不可能会在这。

　　「小逸。」

　　他的声音我是日思夜想，我不会认错，可是他自己有车又怎会搭地鐡？一定是幻听。

　　「小逸。」

　　我真的听到，是他，我遽然转身。身后有许多人，上班族、学生通通都堆成一群。一时间，我从人群中找不到他，可是我仍想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