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礼,只向君子,对你?还是算了吧......"来人进屋之后稳稳的坐在桌旁,自顾自的倒上一杯茶,一饮而尽。
"妖孽,见到你的仇人了?"金希澈放下茶杯,问话直奔主题。
然,金政模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将刚才手中的书本收了起来,"金英东呢?难得这次这么久还没有进来。"话音未落,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袭白袍映入眼帘,来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脸的正义凛然,跟金政模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的人。
"你们二人一红一白倒也般配。"金政模也不礼让,在桌旁坐下来。
来人亦然。
"政模,我们兄弟二人许久未见,怎么也不问候一下?"难得金英东会有这样的开场白,金政模细眼微斜,"客气,在下还未决定是否要认你这个兄长。"他拿起茶碗盖子轻轻拨弄几下,低头品起茶来。
"好说,好说。为兄答应过父亲大人一定会等你回家的。"
"你们兄弟二人每次见面都是这么一套说辞,难道不知厌烦为何物么?"金希澈拍案。
"好了。我托付二人所做的事情如何?"金政模放下茶碗。
"当然。我金希澈是什么人,何时失手过?你想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不过......"金希澈嘴角微翘。
"如何?"金政模等待下文。
"开头要由我开始。"金希澈大眼微瞪,静静等待答案。
宫中,秋水湖边。
平静无澜的秋水湖,名如其湖,秋水无边,景色怡然。
一条颀长的身影静立在那里,与周围夕照的景色融为一体。
崔始源到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一幅情景,韩庚静静的站在湖边,看着被夕阳染红的湖面眼中看不到一丝的快意,就连自己站在他身后许久都不曾发现。
"韩庚哥,怎么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
"......"
"哥......,怎么啦?"没有得到回答的崔始源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轻轻唤道。
"始源呐,哥......又想起他了......"韩庚轻吐。
"谁?!"又言,"政模......哥么?"
"嗯,这么多年都不曾有这样的感觉,又近......又远......"那天在庙会上遇到那个叫赵奎贤的男子,却感觉到了政模的存在。明明知道自己这样的感觉是在欺骗自己,可是却欢喜的很,这些天小时候的影像时时出现在眼前。
"哥,已经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开么?"崔始源脸上是少有的失落。
"始源呐......"轻轻说出这个名字之后,韩庚突然对着湖面大喊,"金政模,你在哪里......"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别院,有失落又有思念......
十年前,秋水别苑,火光冲天。
待从庚靖阁回来的金政模看到其母亲时,已奄奄一息,只告知其"金光皓""千丽"后就没有再醒来。金政模被母亲的亲信带出皇宫之后才告知其原委......
四皇子,金政模并非皇帝之子。当年的高丽商人金光皓向天朝皇帝进贡海外贡品,见到了并不得宠的佳贵人,即政模之母,一见倾心,相谈甚欢,以至情不自禁。所幸那晚又得皇上临幸,此后"叶嘉政模"出世。
政模一直未得皇上欢心,但不至厌恶。随其长大,其模样与天朝人相去甚远,尤其双目细长而媚。皇上偶驾丽妃殿,无意间谈及高丽人眉眼细长,稍显妖媚。
皇帝恍然,赐佳贵人白绫三尺,叶嘉政模毒酒一壶。
然,未等圣旨到,秋水别苑已是火海。
皇上只道是佳贵人知其死罪,自我了断。大火灭后,狼藉之中找出若干焦尸,中其一具幼童,大家只道是叶嘉政模。
从此秋水别院为冷宫。秋水湖景色虽美,却无人前去,只有韩庚偶尔会独自来奠念一下早亡的四弟。
虽然鲜少听宫中其他人提起过此事,但韩庚从未因此而忘记那个只喜欢跟在自己后面叫自己"三哥"的胖娃娃。
二人从秋水别院出来的时候已过了晚膳时候。
韩庚准备送崔始源出宫,却被大皇子阿兰正洙拦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相爷府的崔公子么?怎么这时候还在宫中与三弟商讨国事吗?"不等二人回答,"国事也无需如此辛劳,二位要身体为重才是。"脸颊上深深的酒窝像在章显自己的无害,却又显得欲盖弥彰。
"多谢大哥关心,三弟正要送始源出宫,大哥要一起来么?"韩庚轻轻回话,不卑不亢,看看正洙身后的带刀侍卫金英云,"倒是金侍卫要好生侍候大殿下,殿下身体不好,要多担待一下。"大皇子好男色的事情在宫中已是公开的秘密,韩庚并非故意为难,只是每次见面都会给对方奚落,这次不讨回来,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哼!多谢三弟关心了。英云,我们走。"说完拂袖而去。
看着二人渐渐远去,崔始源才轻轻地说"哥要小心大皇子才是。"
"哥会的。对了,始源,哥......有事请你帮忙......"
四、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太监尖细的声音回响在威严而又空旷的大殿之内,因为各位大人的噤声而显得越发安静。
"臣有本。"已经久未上奏过的国师突然站了出来。
"哦?"天帝颇为意外,"爱卿有何事要奏?"
"臣昨夜观星象,卜龟甲,结果......"
"结果如何?"见国师吞吐不定,天帝匆忙询问。
"结果得知恐国数有变。"
"放肆!!"天帝面色大变,身边小太监倒抽一口凉气。
国师若干年不曾占星卜卦,这倒好卜出来一国数有变之卦,岂不是要在老虎嘴上拔毛么?
"皇上,容臣禀报。"
"哼,讲!"
"二十年前,臣曾卜过一卦,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 周围大臣开始议论纷纷。国师不慌不忙地说着,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皇上似乎记起一些什么,"难道当年的卦象有变么?"
"当年卦象显示‘国妃异数,皇子镇基'是不错,但是现在的皇子已无法保住这个变数。皇子成长不代表异数之国妃不会成长,所以......"国师没有再说下去,就此打住。
"寡人知道了。众爱卿怎么看待此事?"虽然丽贵妃属异数,但是二十多年来,皇上还是很看好三子韩庚的。在天朝并不存在定要嫡长子即位的先例,所以,若不出什么差池,皇位极有可能会归韩庚所有。
底下众人开始议论纷纷,或言卦象不准,或言该废妃,或言听圣上裁决,总之未能得出合理解决方法。
谁也没有发现国师微微翘起的嘴角露出的一抹腐笑。
烈日当空,霞光满天。
这样的景象实属少见。
十月本是金秋之时,然,天旱无雨,旱情严重。
已有三个月没有雨水。田地干涸,旱灾。
街上行人稀松,都在家躲避烈日的照射,整个上京宛如死城一般。
突然一声密集的马蹄声打破这不一样的宁静。在城门口贴出了一张告示。人们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出现在广场上。
"告示
举国旱情告急。
观星象,卜龟甲,乃异数国妃之灾。
为缓旱情,保国民,则废妃为法。
天朝 天龙三年 翰天帝颁旨"
"赫哲皇妃被废了?!"
"反正妃子多的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唉,只能怪她时运不济了,谁知道废了国妃是不是能下雨啊?"
"......"
正在人们议论纷纷之时,晴天响起霹雳,乌云满天,天降大雨。
这一场雨让人们对赫哲千丽的"异数"。
在人们这么无关自己的议论纷纷的时候,上京京城里有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思。
风萃楼
屋里坐的人诡异的很,竟然是天朝国师!!!
"堂堂国师,的确是很威风,对不对?"金政模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细细品下。
"假扮三个月的国师,对这个官职还真有些喜欢了呢。""国师"伸手轻轻抚下自己的面皮,手指轻轻一扣,竟然从脸上揭下来一张人皮面具--这会腐笑的人不是金希澈那个夷人又是谁?
"你说,如果让你那个没怎么见过这些东西的韩庚看到的话,会不会吓得坐在地上?"金希澈把玩着手里的面具,眼角看着金政模身体微微一震,达到目的的笑了,"你也太没出息了,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这么激动么?如果让你见了他岂不是连话都说不出口了?哈哈。"
金政模右手轻轻一挥,茶碗盖子就那么向着金希澈的面门飞去。金希澈嘴角含笑,伸出手掌轻轻一接,碗盖在手心里转了几下。
"若伤了我,难道不怕被你哥责骂么?"金希澈笑嘻嘻的将手里的盖子返还。
"哥......"听到这个字,金政模身形稍顿,手腕被碗盖砸个正着,茶碗"咣当"坠地。
"主子!"方羽心情微急,越矩上前,掏出药剂涂抹。
"小羽,不要对他这么好,会受伤的。"金希澈看看,对自己造成的事故全然不放在心上,学着汉人抖抖前襟,信步出门。
"不碍事。"金政模抽出手掌,"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官道,私道都已设下埋伏,若二人经过......"不等方羽说完,金政模伸手阻止,"韩......赫哲韩庚那边呢?有什么动静么?"
"暂时还没有。主子,请恕小人多嘴,韩......三皇子似乎对当年的事情并不知情。"
"我也对当年的事情并不知情,他们不是一样赶尽杀绝么?难道我就应该忍气吞声,任人宰割?还是你觉得我是有仇不报的君子?"金政模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满是杀气。
"小人不敢,请主子恕罪。"
"好了,你下去吧,交代你的事情做好就好。"金政模右手攥住左右手腕。
"是!"门关上之前,方羽从缝隙中看到金政模的背影里满是悲伤,落寂,还有......仇恨......
夜色茫茫,月影摇曳。
窗外人形影相辍。金正模倚窗而望。
"韩庚......这些......都是你们逼我的......"
窗外马车上
"怎么样?"看到希澈上车,金英东拉他坐在自己身边。
金希澈摇摇头,"这小子还是不承认。喜欢就是喜欢了,非要用恨来掩饰,一定要这样吗?"金希澈实在是不解,喜欢了就是喜欢了,难道还有什么不可以吗??
金英东也摇摇头,"希澈啊,有些事情不是咱们看到的那样子的,或许有些事情可以放下,但是,有很多事情,一辈子都无法放下。"
金希澈靠着金英东枕着他的腿躺下去,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两个字:
"不懂......"
上京官道,一阵马蹄嗒嗒由远越来越近,渐渐可以看清楚正是天朝三皇子--赫哲韩庚。
此时的他心急如焚,一出京城便策马扬鞭。
母妃被废他并不难过,相反地心底暗暗替母亲开心。
这么多年一路看来,在宫中有多少女子可以一生荣华?有多少女子可以一生得帝宠爱?有多少女子的青春葬送在绵绵深宫里?......
韩庚所担心的是千丽贵妃被废的背后是否有什么人在操纵,若真是如自己所想,那么母亲在离宫的路上一定会遭埋伏。
自得知母亲离宫之后就一路赶来,希望不会太迟。
越来越接近车队所经路途,韩庚的心就越揪越紧,不为别的,只因母子天性。
不知什么时候韩庚的眼角一滴眼泪随风消散......
起风了......
风吹起韩庚耳边的碎发,也吹起了官道上一个人的衣襟......
风越来越大......
韩庚的坐骑迎风而啸,官道上那人手里的刀刃上的鲜血渐渐干涸......
终于......多年不见......再相见......
风越来越大,下马后的韩庚一步步走向满场狼藉的官道,一步步走向车门大开的马车......
韩庚的发尾在风中乱舞,韩庚的泪被风击碎,韩庚的心渐渐的沉寂......
"庚儿,来,到母妃这里来......"
"庚儿,母妃给你留着你最爱吃的绿豆软沙糕......"
"庚儿,今天母妃听小太监们说皇上夸奖你了,真厉害......"
"庚儿,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父皇批评你了?"
"庚儿,母妃要是不在你身边,要学着照顾自己"
"庚儿,虽然母妃不能为你做些普通母亲为儿子做的事情,可是庚儿母妃很爱你......"
......
韩庚的脑海里一遍遍的浮现母亲留给自己的影像,也是在冰冷的皇宫里唯一的一些温暖......
昔日的天下美人,赫哲千丽,如今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大睁得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似乎不相信自己今日会命丧于此。
韩庚颤巍巍的跪倒在母亲身前......
"为什么?"
"......"仇恨在此。
"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仇要报!
"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血债血尝!
"金政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狂风渐渐消退,一片阴云由西方慢慢氤氲而来。
"奇怪吗?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你?奇怪为什么我会认出你?奇怪这么多年没有见面我依然记得你?"
细风微澜,牵动的不光是金政模耳边的一缕红发。
"不该吗?"金政模面色由惊渐冷,"不该吗?哥......韩庚,难道不该吗?你说!"刀锋一转对准韩庚后背,"你说,这么多年的仇恨我如何背负?这么多年的痛苦我如何承担?这么多年的躲藏我如何经历?你......可知晓?!"
"这一切是你欠我的!"
转瞬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仇恨?痛苦?"风雨中韩庚的声音渐渐被掩盖,隐约听到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哽咽,"政模,仇恨,跟谁?痛苦,谁都有,不是只有你自己,十年前......"
"不要跟我讲十年前!"狂刀霸天,金政模狂吼,"十年前是一场噩梦,我也希望自己会醒来,我也希望自己什么都没有经历,可是,可能吗?韩庚!你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而我又是如何经历了这十年,难道你一点都不知情?!"
雨水顺着发梢眼角的流下,是否混杂了其他的东西,谁都不知道。
"政模,也许十年前是我们对不起你,可是今天你什么都还回来了,从今天起你做你的金政模,我做我的赫哲韩庚。我们......"韩庚抱起母亲的尸身,在雨中挺身而立,"我们两不相欠!!"
风雨交加。
金正模一句话也没有说,手中的刀随着身体微微颤抖。
"哥!"策马而来的崔始源从马上一跃而下,站在韩庚面前。
"始源......"轻唤一声,韩庚的身体倏然而下。
"哥......"崔始源撕裂般的喊声在林间回响。
"不想解释吗?"赵奎贤撑着伞,出现在金正模的身后,站定。想想,向前一步,将手里的油纸伞撑在金正模的头顶。"就容他这么的误会你?"
"你走开!!!"金正模反手一掌,奎贤倾身后闪。
"呀!金正模你疯了吗?"全身而退的奎贤,将手中的雨伞扔掉,雨水立刻浇透了他的全身。"有话就说,你知道你用了几成功力么?若我不躲,你岂不是会要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