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什么毒?”
“微臣不知……”
“不管中的什么毒,必须给朕医好,否则你们也不必活了!”
御医们流着冷汗不住点头,要命的不是被马踩出来的伤,而是那附带的毒啊,可这是什么毒!?
谢寻桓在御医里头算是新人,被挤在后头,有摄政王看着也不敢强出头,闻言斗胆示意他来瞧瞧,装作一副想活命的赶忙凑上前诊治的模样。
“我这有颗镇毒丸,先给覃大人服下。”
“可是有解?”皇帝问。
谢寻桓摇摇头,“此毒无解。”
“留你们何用!”
摄政王在一旁听着心里也说不上多得意,这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他本不想杀他,怪就怪他不该挡了他的道。
摄政王正准备出去,就听见谢寻桓接着道,“不过微臣有一个法子,只是风险极大,不敢轻易尝试。”
“你们现在是不是都没办法医治覃爱卿。”皇帝道。
御医们左顾右盼的最终都点了点头。
皇帝叹了口气,“即使如此,谢爱卿你便试吧,救不活你以命来还!”
谢寻桓低头应下,把闲杂人等请出去后,留下几个助手,开始在里头忙活。
在外头的人只瞧见烧了一盆盆热水进去,端出来的却是带血的黑水。
覃皓之出了事,众人也没了狩猎的兴致。
皇帝瞧了一眼赵恒,他这皇弟靠着树,都没有走进过帐篷,他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过想来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只希望他现在不要冲动的去找摄政王麻烦。
“陛下,这奴才该如何处置。”
皇帝闻言低头瞧跪在地上磕头认错的奴才,淡淡的道,“护主不利,不过覃大人目前还需要人照顾就不忙处置你,到时去大理寺领三十大板。”
小厮忙磕头道,“谢陛下不杀之恩。”
他不是单纯的小厮,而是陛下专门从惊鸿门挑出来保护覃大人的,出了如此大的纰漏,陛下不杀他已是莫大的恩德。
皇帝留下大公公在原地等侯结果。
在外头等候的百官有担忧的,有平常心的,有看好戏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巴不得覃皓之死了自己顶替上位。
良久后,谢寻桓终于出来了,瞧见大公公后露齿笑道,“救活了。”
唏嘘声响起,有人喜有人愁。
“怎么做到的?!”一旁的张御医问。
“水疗,引毒附骨,刮骨去毒。”谢寻桓道。
“覃大人这是撑住了?”解御医不可置信道。
“勉强撑住了,只是现在还昏迷不醒,需要观察观察。”谢寻桓叹气道。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医术如此了得。”祝御医真心实意的赞赏道,这谢御医算是救了他们一命了。
“嗯,后生可畏啊,老夫在此谢过了。”解御医摸着胡子道着谢。
当御医难啊,伴君如伴虎,每有人重伤难治,他们的脑袋也得摇摇欲坠的。
“覃大人多久能醒过来?”李毅崇替老大问着。
谢寻桓道,“快的今晚,慢的可能要几天。”
“多久能痊愈。”
谢寻桓道,“这要看每个人自身的治愈能力,我也不清楚。”
“哇,你个当御医的说不清楚,很吓人的你知道吗?”
“……”,谢寻桓实在懒得理他了,他刚刚全神贯注精力透支,想快些去和陛下禀告了就去歇息。
赵恒听了李毅崇传来的话,整个人松了口气,只不过第一次从心底里升出一股念头,若覃皓之死了他怎么办?他真的能看他死去吗?前些日子种种纠缠在覃皓之性命面前,全都不值一提,他一想到这个世间没有覃皓之的可能性,人就像溺在水里无法呼吸。
摄政王听到手下传来的消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在一旁的章长曦瞧见人退下了,缓缓开口道,“父亲是真想取他性命吗?”
“呵呵,我只是不想有人碍着我。”摄政王舒心的道,“现在能有一阵子见不着这个眼中钉了。”
章长曦笑了笑,低下头不知在思量什么。
第50章 第五十章
覃皓之受此重伤,皇帝特地派人用马车护送覃皓之回京,谢寻桓跟着照看。
赵恒也挑了个时机让江刑天假扮他,他扮成一般护卫溜着回京。
压抑住内心的担忧先回公主府换了身行头,才风风火火的回覃府。
天也将近黄昏,整个覃府陷入低迷的氛围里,下人都不敢轻易言笑。
赵恒还未走进卧房,就听见覃玥遥压抑的哭声,有丫鬟在小声劝慰着。
谢寻桓见他回来了,忙起身行礼道,“公主,覃大人只要醒过来就无大碍了,只是这伤我估摸着要静养两个月才能恢复如常,覃大人此次受伤有些伤及心肺,不能轻易动怒,一定要注重调节其心神方能好的更快,我已让下人下去开药了,公主不必太过担忧。”
赵恒知道谢寻桓在安抚他,会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谢谢。”
轻身的走到覃皓之旁边,这人面色苍白的陷在床被里,乌发披散着,赵恒忍不住坐下来,替他规整那些凌乱的发丝。
房里的人慢慢退了干净,只剩他们二人,赵恒就坐在那里如僧人如定般,手指忍不住描画着覃皓之的眉眼,轻轻抚摸着,良久叹了口气。
他该拿他怎么办?
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无用,心爱的人都守护不了,就连覃皓之想要的,他也给不了他。
赵恒想,他的爱到底掺了自私,太过浅薄,太过狭隘。
难怪覃皓之看不上他。
以前觉得覃皓之不喜欢他就是对不起他,自以为的将覃皓之划分为自己的所有品,他赵恒是什么人,他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怎能被拒绝?基于自尊心作祟或者是占有欲,他真的不打算放过覃皓之的。
可如今……他觉得他还是过于肤浅了。
他是谁?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又不能操控命运,他不是应该见惯了生死,早已体会到凡人的无助吗?他也不能像月老那般牵红线,将两个人凑做一对,让他喜欢的人喜欢他,他为何要如此强求?
赵恒慢慢的收回冰凉的指尖,看着昏迷不醒的覃皓之,他想放弃了呢,最起码他不想覃皓之活着的时候觉得他是个恶劣的人,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既然他碍到他追求理想,还是知趣的离开吧。
赵恒苦笑着,眼里有碎成黑沙的晶石,沉入海底,无迹可寻,他缓缓低头亲吻着覃皓之的眉眼,他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人。
不过得不到的终究是得不到。
梁玉儿夜里凌晨时被王楚河送来,和赵恒打了个照面,便说要去忙任务了。
梁玉儿走进来坐到床边看着,脸色酸楚,二狗子一走,她忍了半天的眼泪很快就掉落下来,也不管赵恒在不在听,絮絮叨叨的开始说了好些话。
“他们最近好像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我很害怕,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危险的事,这世间人那么多,为什么就非得他们去做那些危险的事。”
梁玉儿抬手拭泪,瞧着床上紧闭双眼的覃皓之,委屈和心疼一并迸发。
“小耗子总想让这个世间变得更好,每次都那么用心办案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可总有一些恶人横行霸道,我不想他对谁都好,这样太累,小耗子真傻啊。”
梁玉儿抓着覃皓之的手,哭个不停,她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啊,她就剩下二狗子,皓之和玥遥,她不想失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伤了这么重,他很怕疼的啊。”
想想年幼时,小耗子摔倒蹭破个皮都能哭上一哭,现在伤得这么重,一定更疼,只不过他应当是不会再哭了吧,人为什么能学会忍痛,梁玉儿默默的流着泪,哑声接着说, “很多时候,就想着找个寂静无人的山庄,我们这几个人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过日子,这样多好,干什么要不辞劳苦的去改变这个改变那个,改变的了吗?这都差点没命了。”
“我好害怕失去他们。”梁玉儿痛哭道。
赵恒等梁玉儿哭的消停了会,才哑声道,“会没事的。”
梁玉儿擦着眼泪,“我听说公主一直待在这里未下去休息过,要不今夜皓之由我来照顾吧,公主下去休息?”
赵恒摇摇头,“你身份不便来一趟不容易,可去陪陪玥遥,皓之还是我来照顾吧。”
梁玉儿一怔,想想也是,小耗子也是有媳妇的人了,她一个人待在这里确实不合适,瞧见公主这样,梁玉儿也算有些放心了,最起码公主是真的在意皓之的。
梁玉儿擦干净眼泪,“公主也别累着,我先去瞧瞧玥遥了,皓之就有劳你多照顾了。”
说着又不放心的瞧覃皓之几眼道,“皓之已没有亲人了,我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的,平平安安过日子,这样我就放心了。”
赵恒苦笑起来,只不过梁玉儿并没有看出他笑容里牵强的成份,卧房里很快又剩下他和覃皓之。
赵恒在床前守了整整一夜。
覃皓之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赵恒,他趴在床边,弯曲着身子,握着他的手睡着,几缕阳光透过花窗打进来,逆着光影,整个人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覃皓之眯起眼睛,好似闭眼太久,他有点不适应光亮。
他很快又闭上眼睛,感受到的是掌心温暖的触感,覃皓之心突然跳得很快,可紧接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疼痛,浑身的骨头都快碎成粉末般的疼痛,被蚂蚁啃咬般的酸痒,尤其胸腔疼的喘不过气来,他疼的咬紧牙关。
“皓之?你怎么样了皓之?”耳边响起急促的声音,是赵恒。
“好痛。”覃皓之下意识就说出了口,睁开眼,整个人都带着小动物般的绵软,“好痛啊。”
眼前似乎糊上一层抹不开的薄雾,他看不分明,一闭眼感受到的就是挣不开的疼痛,刚刚到底是什么蒙蔽了他这痛感,覃皓之痛的想昏过去。
眼角被人轻轻抚摸,覃皓之睁眼,瞧见赵恒用指尖拂去被他挤出来的几滴泪水,温柔的笑着,“无事的,吃了药就不疼了。”
赵恒起身想去给覃皓之倒水,可经过一夜水早就凉透了,忙让人把熬了一夜的药端来,再去弄来一些温水。
覃皓之半晌也清醒过来,想起刚刚无意识的和赵恒撒娇,他哄孩子似的哄自己,脸就不争气的红了又白。
赵恒拿着一壶温水进来,给他倒了一碗水,用多余的棉被小心翼翼的给覃皓之垫着,端着水准备喂他,覃皓之的眼眸就瞟着他又瞟着水,不大高兴的抿着唇。
覃皓之很想伸手接过自己喝,可他不知怎的浑身都疼的都不了,连抬起手指的力气也无,只能喝下赵恒亲手喂下的水,说好了要同他保持距离的,这算怎么回事?
赵恒又喂他喝了药,药味苦涩,覃皓之强忍的不适喝完了。
赵恒拿着帕子替他拭去嘴边多余的水渍,覃皓之浑身僵硬的待他擦完,装作不在意的躺下闭眼。
有小厮端来温热的水给他擦拭,赵恒又是亲手拧了毛巾,给他擦脸,覃皓之不适感简直要突破天际,脸又不争气的红了,他皱起眉,却被赵恒揉着拂平,他懊恼的睁眼,瞧见的是赵恒平淡的面容,没有平常的玩闹样,又是温柔的笑着,替他擦脸。
见屋里没人了,覃皓之才缓缓开口,“我们……”
“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赵恒却打断他的话,“我放弃了。”
赵恒将毛巾扔进水里,又帮他盖好棉被,“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做不合礼的事,现在你出事了需要人照顾,我们好歹朋友一场,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赵恒像是在说服覃皓之又像是说服自己,眉宇间落了伤心却强制性的笑了笑。
“你不会连当朋友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覃皓之只觉得心口发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人都是第一次爱人,陡然接触背德的深渊,赵恒逼近,覃皓之退缩,到最后都退缩了,毅然决然的好似都没有回头的退路,就像一场盛开的烟火,那般短暂又美丽的绽放,来的快去的也快,徒余事后空落落的清寂。
覃皓之没说话,赵恒便当他默认了,瞧了他几眼才出去清理自己一身的油腻。
覃皓之却没有睁眼,一直闭着眼,半晌急促的呼吸起来,摸着泛疼的胸口,骗子,说什么吃了药就不疼了,可胸口还是疼的厉害。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覃皓之还没清净多久,房门又被推开,一个丫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小耗子你终于醒了!感觉难受吗?疼不疼?饿不饿?”
这个声音梁玉儿?
可睁眼瞧见的却是一个陌生女子。
梁玉儿瞧见他眼里的疑惑忙解释道,“我昨天就来了,可你没醒,今早二狗子来接我,我不想回去他就帮我易容啦,怎么样,看不出吧?”
覃皓之轻轻的摇摇头。
梁玉儿撅着嘴,开始不满的数落起来,“你啊总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凡事都要顾着自己点知道吗?你知道我昨天听说你出事了可差点吓死了,你要有个意外可怎么办,我怎么对的起你爹和你娘,你还没给你老覃家开枝散叶,怎能就这么去了呢?你要有什么意外,让公主怎么办啊……”
覃皓之本就闭嘴听着,听到这嘴角抽搐了下,“你好烦能不说了吗,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你啊。”梁玉儿还偏不听了,趁着覃皓之现在动弹不得,扯着他的脸颊恶劣道,“怎么还这么不听劝,我这是好心才和你说这么多知道吗?换做其他人我还懒得管他死活,你到底懂不懂我的用心良苦啊?”
覃皓之瞪着梁玉儿,“松手。”
“哼,松就松。”梁玉儿说是这么说可掐个够本了才松手,“小耗子啊,你同公主相处的怎么样?”
“……”,覃皓之沉默的不做答。
“你不会还反感她吧?”梁玉儿惊讶道,眼里慢慢带上谴责,“小耗子,你这样不对,太不厚道了,我可听说公主为你放弃了太平郡的封地啊,她一个女子喜欢你这么多年,她几乎都为你付出一切了多不容易啊,现在倒好如愿嫁给你了,你竟冷落人家?公主哪里欠你了?”
覃皓之一想到这事就觉得心里闹的慌,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子,也不会有今天的闹剧了,他本来都打算屈服命运了,哪知道这一切是不是赵恒在耍他玩……想起赵恒装女子逗弄他的那些种种,覃皓之又气的胸口疼了,这都什么事啊。
“我,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别生气啊。”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梁玉儿一看就知道他气着了,可小耗子胸口包扎着,她都不知道哪里给顺气,听说小耗子伤了心肺不能生气的,她忙哄道,“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气啊。”
覃皓之伤口一共有三处,胸膛上一处,还断了两根肋骨,右手上一处,左腿上一处,简直累及全身了,梁玉儿心疼的吸了吸鼻子,听说还中毒了呢,怎么那么苦啊。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覃皓之有气无力的道,“也就你看到的这样。”
他又试探的想动一动,可一动就觉得浑身酸软的厉害,除了左手能稍微用些力外,其他地方一旦用劲就觉得疼。
“有些地方明明没伤口却也酸痛酸痛的。”
“应该是你中毒的后遗症吧。”梁玉儿猜测道,又唉声叹气起来,“你怎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
“我也想问。”覃皓之自嘲的笑起来。
“我就觉得是你太计较啦,公主真的很好。”梁玉儿又忍不住说起来,“她昨可是在你床前守了一夜,听说连晚膳都没用过。”
覃皓之睫毛轻颤,故作冷漠道,“又不是我逼他的。”
“你……”梁玉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有人走了进来,柔声的说着,“皓之也是饿了一天,我给你端了碗粥。”
梁玉儿一瞧公主端着粥进来,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不知道听没听见小耗子刚刚那薄情的话,梁玉儿暗叹一口气,瞪着小耗子,这傻小子平常是怎么对待公主的啊,她不免替公主委屈起来,气呼呼的道,“不给他吃,饿他个三天两夜让他脑子清醒点。”
“公主我们走,吃早饭去!不理这爱钻牛角尖的人,你肯定还没吃吧,我们先去填饱肚子。”梁玉儿说着起身,接过公主的粥搁桌上,拉着人就想往外走,公主却挣开了她的手道,“谢谢玉儿姑娘的好意,不过我先喂皓之用了早膳,才去用膳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