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天山吧!”娄吹云激动道,“有此处继续往西,半天马程,我在山腰上发现了一眼上佳的温泉。”
“我没打算去那么远,我就想在附近逛逛——”
“这个季节泡着温泉,多舒服带劲!”娄吹云一脸陶醉,“我乐意带你去,你可别不领情啊。”
卓钺无语。你小子耳朵是不是闭上了,听不进去话干什么还问我。
但他最终架不过娄吹云的热情相邀,与他两人两马一起出发了。
一路上娄吹云迎着飒爽的秋风和碧野似的草场一路纵马高歌,心情好到了极点。卓钺冷眼旁观,总觉得这小子亢奋得不太正常,不禁问道:“你们娄家按理说也是名门,连温泉都没见过吗?至于这么激动吗?”
娄吹云嘿嘿一笑,神秘道:“既然已经把你骗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听说天山腰上的那处温泉,有雪女出没啊。”
卓钺:“……别告诉我你信这种神神鬼鬼的传言。”
“信啊,怎么不信!而且上次我来的时候差点儿就逮到她了。”娄吹云愤愤不平道,“那有好几处温泉眼子,雾气太大,我影影绰绰看到个人影就出声叫了下,结果把她吓走了。这次咱俩都别出声,悄悄摸过去,逮她个正着!”
卓钺不禁觉得自己的脑门暗暗疼了起来:“娄吹云,如果那是个普通泡澡的姑娘,你这下子就是唐突了女子;如果那真是什么神灵精怪,你这就是冒犯了神明。你办事儿前能不能过过脑子啊。”
娄吹云忙做了个求饶的姿势:“你别唠叨我啊,咱们远远得看一眼还不行吗?我就是好奇。求你了,我叫你卓哥还不成吗?”
卓钺一脑门子官司。已经走出来这么久了,现在拨马回去也不太像话,而且他是真担心娄吹云没他看着惹出什么大麻烦来,最后还是满脸不情愿地跟着他往那个方向继续前行了。
天山已经到了草原的边界,这座山高入云霄,听说翻山而过便进入了另一个莽荒之地,那里文明凋落草木不生,所以从未有人骑着马越过天山。
所幸娄吹云所说的那处温泉眼子地处不高,纵马而上的道路还算平坦,应该是被来这里采药的药贩子开辟出来的。只是他们一上山后便感觉温度骤降,路上甚至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雪。卓钺默默在寒风中打了个冷颤,有点儿后悔为什么出来的时候没有多穿一件。
幸好他们没多久就到了那处温泉。在山峦掩映间,天然的温泉泡子蒸腾起浓浓的白烟,放眼看去不见天穹远山,唯有仙气缭绕如临天界,颇为壮观。
卓钺暗道了声好去处。娄吹云已亢奋地跳下马,三两下甩去衣服,一个猛子扎进了最近的温泉水中,大声喊叫道:“啊好舒服,卓钺你快点儿下来!”
“小声点儿。”卓钺骂道,“你还想不想找那什么的雪女了?”
“哦哦是啊。”娄吹云赶紧噤声。
卓钺脱去衣服放在马背上,也缓缓下了温泉。当滚烫滑润的泉水没过他的躯干时,他也不由得舒坦得喟叹了声——在这冰雪中泡个热水澡,的确是再享受不过的事情了。
娄吹云在池子里游了两圈儿,又往远处飘过去了。卓钺闭目靠在池边静静养神,不多会儿后却听娄吹云压低声音在叫他:“卓钺,卓钺!快点儿过来!”
卓钺皱眉睁眼:难道他还真找到什么灵魅精怪了?
顺着娄吹云所在声音的方向过去,过见他趴在池边,目不转睛地瞪着不远处,一见卓钺过来立刻抓住他兴奋低声道:“你看!我早就告诉你有,现在服气了吧?”
卓钺顺着他所指的地方一看,顿时也不禁一愣。
白雾缭绕弥漫,将周遭笼罩得如同仙境一般。而就在三丈远的另一个水泡内,一道人影正被忽散忽聚的水雾包裹着。纵然看不太清,但也隐约可见那人如瀑半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晶莹如玉的肌肤比岸边的雪还要白上几分,露出水面的侧影骨干纤细极为好看。
这、这难道真是什么雪女?
娄吹云激动得直掐卓钺的胳膊,卓钺疼得龇牙咧嘴,反手拽住让他不要过去。可娄吹云哪能把他的话听进去?一个反手挣脱了,腾身上岸变向那边扑了过去。
卓钺暗骂一声,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自从见识了草原巫术之后,他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不禁也有了几分敬畏。这、这若真是出没深山湖泊的什么精怪,娄吹云这一下子扑过去会不会——
可下一瞬,那边就传来了几声怒骂和惊呼。
卓钺一愣,立刻随之起身大步冲过去叫道:“娄吹云!怎么了?”
“卓钺快来!哎哟我真不是故意的,姑娘别怪……哎?怎么是你?”
卓钺凫水前行,拨开云雾却见娄吹云一脸尴尬迷惑地站在一旁,而他们先前所见的那人影紧紧靠在池边满脸冰霜地瞪着眼前的“登徒子”。
作者有话要说: so,这人是谁?奸笑ing
妈啊放假完简直是修罗场,工作把我干翻……今天又晚又短小,暴风哭泣,明天争取粗长!
第94章 再遇险
卓钺定睛一看,登时认出了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呼兰木伦?!
他愣住了,顿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娄吹云是把来这里泡温泉的呼兰木伦认作了姑娘,还以为人家是出没深山的雪女精怪?这乌龙可就闹大了。
不过若不是他曾见过呼兰木伦一面,估计此时也会有些许疑惑。这位二王子的脸长得实在是太女相了,他此时长发一披配上那有些苍白的肌肤,任谁看了都不禁会以为这是个貌美姑娘。
卓钺清了清嗓子,正想打个圆场,却忽听娄吹云激动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都没见到……你、你还记得我不?咱俩之前见过好几次啊。”
娄吹云和呼兰木伦见过?卓钺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再看呼兰木伦,还是那一脸冰冷,看到卓钺时还微微眯起了眼睛。
“卓钺你快来,哎哟真是太巧了,这位姑娘是我的旧相识啊。”娄吹云热情招呼,“之前我俩在榆林关附近的小市集见过好几次。哎哟你不会真不认识我了吧?你忘了?那个能帮你走路的机械图纸还是我做给你的呀。”
能帮呼兰木伦走路的机械,是娄吹云做给他的?
此时呼兰木伦冷笑着开口了:“我早问过你,帮了我你想要什么好处,你拒绝了。现在旧事重提是反悔了?”
娄吹云一呆:“不不不是啊,我就是以为你不认得我了提一下。”
呼兰木伦抬手从岸上拿来一条布巾,冷冷地道:“没什么事就滚远点。”
“哦哦你要上岸了?”娄吹云连声答应,“不是我说,你一个大姑娘家的来这荒山野岭泡温泉实在是有点儿不合适。之前在市集你身边不是跟了一堆护卫么,这些人都去哪儿了?”
呼兰木伦没理他。卓钺实在看不下去了,拉住他道:“别‘姑娘’了,这是个大男人!”你是不是眼瞎啊?
“什么?”
娄吹云下意识地看向呼兰木伦。呼兰木伦理都没理他,径直从水中腾身而起,从容地跨上了岸,而娄吹云眼睛随着呼兰木伦起身的动作逐渐睁大,目光逐渐惊骇,表情也逐渐呆滞起来——
“我糙。”他喃喃出声。
呼兰木伦嗤笑一声,似在嘲弄他的无知:“还不走?”
“你、你——”娄吹云一脸悲愤地指着他,“你明知我误会了,为何不早说?我还问你家住何处可曾婚配,你都任由我误会,你这人也太坏了一点吧!”
呼兰木伦一脸冰霜地穿起衣服,连眼风都懒得分给他一个。
卓钺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出闹剧了,匆匆过去将两人的衣服取来,想催娄吹云赶紧走别再招惹这喜怒无常的二王子。结果回来一看,娄吹云却已扯住了呼兰木伦的胳膊,还在喋喋不休:“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就是想骗我给你做那个机械!”
呼兰木伦紧靠在树干上,脸色铁青,想抽回自己的手又扛不过娄吹云的蛮力,咬牙道:“你这莽夫——放手!”
“我才不放,我就是要与你理论!”娄吹云怒道,“我当日把那图纸给你后,约你三日后还在市集相会。你为何没来?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了就不想见我了?”
呼兰木伦惨白着脸,冷笑道:“本就是你一厢情愿,怪得了我么?”
娄吹云“腾”地涨红了脸,大怒道:“好啊——你、你终于承认了!亏我对你那么好,不见面的这段日子还日日惦记着你,我还以为遇到了什么真命天女,却没想到是你这种感情骗子!”
呼兰木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见卓钺在旁呆滞站着,似更觉丢人,压低声音狂怒道:“放肆!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么,敢放这种厥词!”
娄吹云怒道:“管你什么身份!天王老子也不能骗少爷我的感情!你家住哪儿,我得上门同你父母理论理论,让他们看看自家儿子在外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
卓钺适时开口:“他是达日阿赤的二王子。”
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娄吹云瞪大了眼睛,脸也僵住了,方才的气势汹汹瞬间化为乌有。
呼兰木伦冷笑一声,顺势夺回自己的手腕,火速穿起了衣服。卓钺上前一把将娄吹云扯到一旁,低声骂道:“你他妈可真会给我惹麻烦……竟招惹些不该惹的人。”
娄吹云一脸呆滞茫然,喃喃道:“他是达日阿赤二王子?郦长行的哥哥?”
“和郦长行争王位的哥哥!”卓钺骂道,“他和郦长行的关系不溶于水火。你以后可不要随便去招惹他听到没有?他可不简单。”
“我糙。”娄吹云捧住了脑袋,“我晕了。先是我的心上人是个男人,现在又告诉我他是敌人的儿子——”
卓钺简直想一锤砸烂他的脑袋:“狗屁的心上人!你算算你到了草原后勾搭过多少个姑娘了?少在这装深情,离他远点!”
娄吹云捏紧拳头,反驳:“可他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他是个男人!”
娄吹云脱口而出:“所以呢!你和郦长行都能断袖,我就不能吗?”
卓钺猛地一顿,简直想把他一巴掌抽到山脚地下去。
娄吹云抢白完才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悻悻地住了口。他瞥见那边呼兰木伦已经穿戴整齐,正牵了一匹马似要离开,忙又抽身追了过去:“喂——喂!”
呼兰木伦不理他,扳鞍就要上马,娄吹云忙冲过去拉住了他的缰绳:“等一下,你要自己骑马吗?”
呼兰木伦冰寒道:“放手。”
娄吹云怒道:“你什么态度啊?大家夫妻做不成,总能做朋友吧?”
卓钺见呼兰木伦的下颌狠狠抽动了两下,估计是想把娄吹云给生嚼了。
“而且我是好心啊。”娄吹云又道,“你不能自己骑马。”
呼兰木伦出了口气,冷笑道:“为何?就因为我是个跛子?”
“倒不是因为这个。”娄吹云指指马鞍,“我做的那个机械只能用来走路,骑马的话不适配啊,很容易出危险的。其实后来我又回去琢磨了下,进行了些改良,你——唔!”
呼兰木伦忽然伸手,狠狠捏住了娄吹云的下巴,用力到指尖都有些泛白。
他虽然身材纤细瘦削,却十分高挑,比娄吹云还要高上一头。此时那修长苍白的五指把娄吹云的脸捏的像个鼓嘴的鹌鹑,居高临下看来的双目半是危险半是讥讽。
“说我骗了你,你又何尝不是骗了我?”他冷笑着,一字一句道,“若我早知道你和乌/尔苏各有关系,死我也不会用你的机械。”
娄吹云愣了下,立刻有些恼羞成怒:“好、好啊。那你有本事现在就别用啊!”
呼兰木伦顿了下,忽然弯腰果断解下绑在右腿上的一个木制机械,果断扔在地上,牵着马转身便要走。有机械帮持的时候还看不太出来他跛,但此时却是十分明显了,几乎是一脚深一脚浅走得十分吃力。
娄吹云惊呆了,随即露出几分懊恼,冲上前又拉住了马缰绳:“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恼了——”
“放开!”呼兰木伦大怒。
卓钺脑袋疼得不行,也跑过去拽住娄吹云:“祖宗,你别闹了行不行!”
“不是他这样下山会有危险的……”
“不用你管!滚开!”
三人在温泉旁拉扯成一团。
后来发生的事情连卓钺都觉得不可思议。
似是呼兰木伦用力一挣踉跄退了几步,在冰雪上打了个滑。娄吹云怕他摔倒扑过去要扶,可这周遭云雾缭绕的他看不清环境,一脚踩空惊叫了声。卓钺大惊之下也冲过去一把拉他,可自己亦踩在了崖边顿时身子一空,他情急之下抬手扒住了块岩石。刚稳住身形却又觉那唯一支撑二人的岩石一松,随着一声“嘎吱”声,岩石滚动二人蓦然下坠摔落悬崖。
卓钺一声喊叫还没出嗓子,身子便重重摔在了石壁上,天旋地转间又滚落几圈,再次落入了个坑中。他的腰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疼得下半身差点儿没了知觉。
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摔入的这个坑似乎不高时,忽听头顶一阵缓缓的石土碾压声,随着“轰隆”一响,坑口的亮光如天狗吞日,被彻底遮了个干净。
竟是那块松动的巨岩滚落,好巧不巧,正好堵住了他们的洞口。
卓钺:“……”
娄吹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