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彼安笑道:“这种时候你还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只是想和师兄一起睡罢了,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
“鬼才信你。”解彼安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有什么事?现在除了正事,什么都不要提,不然师兄会生气的。”
“自然是有正事。”
“你说。”
“说之前,我先亲你一下好不好。”
“你……”
范无慑装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好几天都没有亲到你了。”
解彼安无奈极了:“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范无慑可不想等他反悔,捏着他下颌就密密实实地亲了一通。
“唔……好了……”解彼安将他推开,佯怒道,“这哪里叫‘一下’。”
范无慑回味地舔了舔殷红的唇,满意地笑了一下:“好了,不闹你了,我来是真的有正事。”
“快说,需不需要找兰大哥一起商量?”
“不必,我想先跟师兄商量。”范无慑正色道,“我觉得,我们该想办法拿到金箧玉策。”
解彼安愣了愣:“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我们取青锋剑,已经是险象环生,未必能成功,那金箧玉策保不齐就在祁梦笙身上,你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确实很危险,可是如果得到金箧玉策,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解彼安迟疑着摇头:“太冒险了,此次我们能拿回青锋剑,就算成功了。”他不解地说,“无慑,你太异想天开了。”
“师兄,我想要得到金箧玉策,不仅仅是为了阻止祁梦笙,也是为了你。”
“我当然知道……”
“不,不止是为了隐藏你的身份,你忘了,金箧玉策还有一个功能就是记载你的轮回转世吗。”
“可我并不想知道宗子珩的生平。”解彼安莫名地有些激动,“那些记忆不是我的,我真的害怕它们会侵蚀掉我自己。”
“我也害怕,所以我们才需要金箧玉策。”范无慑握住解彼安的手,“崔府君和孟婆都说了,让你摆脱前世记忆的唯一方法,就是喝下孟婆汤,彻底忘记,但是你不舍得今生,不舍得师尊、崔府君、薄烛,也不舍得我,对不对?”
解彼安点点头。
“我也不舍得你。金箧玉策同样载有你此生的生平,你可以在喝下孟婆汤后,再从那天书上拿回你今生的记忆。”
解彼安眼前一亮:“这……这我怎么没想到。”
“我也是才想到的。”范无慑凝视着他的眼眸,“师兄,想要摆脱前世的记忆而又保留今生的记忆,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了,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解彼安果真犹豫了。他垂首沉默了半天,仔细思索着范无慑的这番话,好像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他的记忆不断受到前世的冲击,每天用净心决压着,始终不是长远之计,好像每睡一觉醒来,他的脑子里就多了几段不属于自己的画面,再这样下去,他岂不是会被前世的自己“夺舍”?
他不愿意舍弃的今生的记忆,完全可以从金箧玉策上得来,这样他就能回到没有踏上八卦台的从前了。
范无慑见解彼安动摇了,放柔声音道:“师兄,我们深入虎穴,若能同时将青锋剑和金箧玉策都带走,那这场战斗就结束了,师尊更是安全了。”
“我们可以试试。”解彼安皱眉道,“此事要与兰大哥也商议一下。无论如何,我们的第一任务是青锋剑,若能得到金箧玉策最好,若是时机不成熟,你也不可以擅自去冒险。”
“好。”——
夜幕降临后,三人换上黑色的夜行衣,跑到行宫旁边的钟楼放了一把火。夜晚风急,火势迅速蔓延,很快就一发不可收拾。
“走水了——”
“快来人啊,走水了——”
“救火,救火啊!”
三人在巷子里换上冰凌灰色的修士服,混入救火的人群,跟着他们提上水桶去灭火,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行宫。
第183章
“怎么回事!”一道熟悉的女声远远传来,她的声音很年轻,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英气,纷乱的人群脚步稍驻。
“大师姐。旁边的钟楼着火了!”
来者正是祁梦笙的养女——飞翎使云想衣。
解彼安虽然易了容,但不免心虚,微微把头偏了过去。
“着火?”云想衣蹙眉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去看看。”
云想衣冲出行宫,三人则混在涌动的人流中往深处走去。
这行宫在外面看着不大,里面的弯弯道道着实不少,解彼安不断通过无穷碧感知着青锋剑,但离得越近,反而越难以找到准确的位置。
“这样找太浪费时间了,我们分头行动吧。”解彼安道,“无慑,我已经教你如何用勾魂索感应青锋剑了,时间仓促,你多尝试几次,用自己的灵识去感知勾魂索上的北阴帝君的魂识,然后找相似但更强的魂识,跟咱们感知邪祟的方法差不多。”
“明白。”
“兰大哥,青乌子留给你的传音花现在就用吧,行宫空了大半,他有更多机会去找青锋剑。”解彼安环视四周,悄声道,“就按之前约定好的,不管我们谁先找到,尽快通知对方,但如果被发现了,逃命最重要。”
兰吹寒拍了拍解彼安的肩膀:“万事小心。”
三人分散开来。
解彼安分出一丝灵识附着于无穷碧,仔细感受着魂兵器的共鸣,青锋剑就在不远处,可这里房间太多了,他一路上避开苍羽门的修士,不觉越走越深。
没过多久,他接到兰吹寒的传音花,说青乌子已经找到了,他循着传音花的指引,很快与兰吹寒汇合。
兰吹寒把他拉进一间房间,青乌子正有些焦虑地来回踱步。
“我感觉到青锋剑就在附近,到底在哪里?”解彼安看向青乌子。
“可能在祁梦笙的书房。”
“此时她在吗?”
青乌子摇头:“她自来到赤帝城,就没有踏出过寝卧半步,但书房与她的寝卧虽然有不同的门,却不过一墙之隔,任何一点灵压、一点动静,都可能被她发现。不过,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了,两名飞翎使都去救火了,云中君好像不在行宫。”
兰吹寒道:“只要没有结界,悄无声息地潜进去应该不成问题。”
“没有结界,只是那地方谁也不敢轻易靠近,只有云想衣和云中君见过她。”
“事不宜迟,走吧。”解彼安拿出一朵传音花,“我给无慑通个信,他自会来与我们汇合。”他和范无慑商议过后,决定先不把他们想偷金箧玉策的事告诉兰吹寒,以免节外生枝,若能顺利拿到青锋剑,再说不迟,现在范无慑很可能正在找金箧玉策——它同样是冥界的东西,也可以被魂兵器感知。
“不等他了?”兰吹寒有些惊讶。
“不等了,若我们在里面有什么事,他还可以在外面呼应。”
“也是。”兰吹寒调侃道,“只是我以为你那小师弟,做什么都要粘着你呢。”
“兰大哥别嘲笑我们了。”解彼安有些不好意思,“我师弟虽然有些小孩子心性,但修为不俗,又极聪明,我们几次遇险,都是因为他化险为夷的呢。”
兰吹寒长长地“哦”了一声,眼中带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天师收徒的眼光真是厉害。”
在青乌子的带领下,他们一路走到祁梦笙的寝宫。
两名守卫拦住了他们:“真人有何贵干。”
青乌子道:“钟楼着火,大师姐忙于救火,差我们来看看仙尊有没有被惊扰。”
“没有,仙尊并未召唤我们。”
“那就好。”
说时迟那时快,解彼安和兰吹寒分别将已经在袖中结好的傀儡咒打了出去。
两名守卫的身形微颤,眼神顿时散去了光彩,变得麻木空洞,其中一人道:“既是大师姐差你们来的,就请进吧。”
青乌子暗吁一口气,三人跟在守卫后面走进寝宫。
路上碰到的侍卫和婢女,看到他们也并不好奇,只是于走廊上退守一边,让出宽敞的通路。
越接近书房,俩人将灵息降至最低缓,再厉害的修士,隔着一段距离也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而青乌子本身修为平平,与往来的侍卫无异,反倒不需要伪装。然而,比起灵息,解彼安感觉自己的心脏更需要压制,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想到祁梦笙就在不远处,而他们在做着什么胆大包天的事,他就紧张得直冒冷汗。
青乌子趁着走廊上无人,悄悄地推开了书房,三人快速闪了进去,又缓缓将门合上。
门扉严丝合缝的瞬间,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解彼安抹掉额上渗出的冷汗,只觉口干舌燥,使劲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兰吹寒指了指书房正中央的书案,那上面摆着一个黑檀木剑座,其上供着的正是钟馗的青锋剑,只不过没有鞘。它薄如燕尾,锋若麦芒,只是静静被搁置在那里,就散发出遗世独立的孤寒之气。
这青锋剑,是唯一一把被北阴大帝亲自以魂识点化的阳间的兵器,不但可以自如穿梭人鬼两界,还能同时穿透肉身和三魂七魄,对鬼魂有极大的威吓之能。
解彼安走了过去,他轻轻抚摸那寒凉的铁刃,指尖因激动而有些许颤抖。
“不宜久留,快走吧。”兰吹寒小声催促道。
解彼安刚要拿起青锋剑,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波动,他低头一看,袖中有莹绿的光闪动,是无穷碧,这种反应他再清楚不过,附近有邪祟!而且这样强烈的反应,证明邪祟离他非常非常……
解彼安猛地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青乌子。
青乌子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解彼安眯起眼睛,略一思忖,掌中多了一把青玉仗。
青乌子看到那青玉仗,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跟着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彼安,怎么了?”
“青乌子。”解彼安沉声道,“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青乌子僵住了:“什、什么?”
兰吹寒脸色一变。
“谁在操控你,他对你做了什么,目的是什么。”
青乌子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惊悚,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手上的皮肤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血水混着脓液往下淌,浑身骨头仿佛被抽离,身体跟着弯折、瘫软、崩塌,最后,他们眼睁睁看着青乌子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了地上的一滩腐肉白骨,一阵熏天的恶臭瞬间扑进二人的鼻息。
俩人捏着鼻子一路退到了墙根。
“这不对!”兰吹寒咬牙道,“我们恐怕中了幻术。”
云中君?!
解彼安在心中疯狂诵念净心咒,他吃过云中君幻术的大亏,此时竟然又毫无防备地中了招。他炼的青峰剑法和心法就跟钟馗本人一样耿直坦荡,不喜欢玩儿花样,所以他不擅长对付幻术、巫蛊。不过这一次他也有所防备,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样东西,闭着眼睛朝自己脸上一喷。
那是安魂草、大蒜和薄荷碾碎后泡的水,味道很冲,但对付迷药、幻术十分有效。
“大哥。”
解彼安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听着耳边传来稚嫩的童声,他心神猛颤,如雷贯体。
小九……
幻觉,该死的幻觉!
“父君。”
仲名,这是仲名。
解彼安握着佩剑的手直发抖,他不敢睁开眼睛,他害怕一旦他看到了小九,看到了仲名,他会彻底迷失了自我。
第184章
“大哥。”
“父君。”
“大哥,大哥,大哥……”
解彼安惊恐万状,沛雪“唰”地出鞘,横于胸前,他感觉不到任何灵压的迫近,但那声音却阴魂不散,他闭着眼睛踉跄着往后退,仿佛有猛兽欺近,直至后背抵住墙,退无可退。
他在心中大喊,这是幻术,幻术!可是他同时也明白,这已经不仅仅是幻术,还有宗子珩跨越百年的执念。他拼命念着净心诀,他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在对抗幻术,也在对抗记忆,属于宗子珩的、不断地想要侵蚀他、操控他的记忆!
在净心咒的压制下,软糯的童声逐渐淡去,解彼安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空空如也,并没有他害怕见到的人,他还在祁梦笙的书房,桌上还摆着那把青锋剑,但是,化成一滩腐尸的青乌子不见了,兰吹寒也不见了。
“兰大哥,兰大哥?”解彼安依旧谨慎地贴着墙,低声叫着。他知道自己还在幻术中,却不知道兰吹寒此时是否安全。少时修炼过纯阳功法的兰吹寒,精神力应该比他强,若俩人都陷在幻术里,那就凶险了。
趁着现在还比较清醒,他应该立刻破除幻术,可是一旦释放出灵压,势必会惊动祁梦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先看看云中君想干什么。
解彼安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问道:“云中君,出来吧,你弄这些把戏,无非就是为了我的金丹,躲躲藏藏的怎么取我的丹。”
耳边传来一声轻哼,近得好像人就在身侧。
解彼安心室一颤,厉声道:“出来!”
“白仙君,你明知道自己的金丹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宝贝,为何还敢自投罗网。”云中君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声量几乎没有远近大小之分,令人分辨不出声音来自哪个方向,又似乎是到处都是。
“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