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忙将自己满心的思绪收回去,替江棠舟换好了外衣。
结果江棠舟感受到自己穿的是高领,非常不自觉的开口道:“怎么给我拿了件高的?”
燕青刹时臊红了脸,支支吾吾道:“爷如果不穿高领子的,脖子上有些痕迹挡不住,可能……”
江棠舟瞬间明白了对方什么意思,也觉得尴尬,但还是强作镇定的说到:“那便就这件吧。”
燕青这才松了口气。
“听雨丫头那边可起了?”
燕青心道自己这个单身狗作的是什么孽,毕竟昨晚她是两边夹击,这头刚刚叫完那头又开始,一个黄花大闺女生生在冰天雪地里被喊出了一声的冷汗。
燕青搓搓手,组织措辞道:“听雨姐姐昨夜兴许有些疲累,现在尚未起身,想必得睡到日上三竿去了。”
江棠舟再次心领神会:“那便罢了,让她睡吧。”
“是。”
燕青终于得了解放,浑身轻松的出了营帐。
………………
京都。
大年初一,难得一年之中可以休憩享乐的一天,街巷两边站满了叫卖的人群,领着小孩子的百姓走在街巷之中,时不时也花上几个铜板为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买上一串糖葫芦或者一个肉包子。
与边关的穷困潦倒截然不同,京都丝毫没有被战争的阴影所笼罩,与从前的太平盛世毫无区别。
城门大开,直至一衣衫褴褛的男人骑着跑得已有些口吐白沫的汗血宝马直往城中冲来,这过年的气氛才有了点被破坏的感觉。
守城的刺出了长枪:“什么人!”
马背上的男人抬起手,攥紧了袖中的密信,眼神由涣散逐渐聚焦,最后一抹嗜血寒冷自其中闪过。
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他道:“官爷,我是琼州人士,前来京都投奔我的亲戚,他住在城北的卢府。”
宦官宫外立府,自古都没有这个道理,但凌俞帝却给了卢沿风这个殊荣,足以证明他的盛宠。
所以听到“卢府”二字,那守城的再没多想,左右是天子脚下,出不了什么大事,便直接把人给放了进去。
男人骑着汗血宝马往卢府飞奔而去。
………………
殷问峥未卜先知,早早地为勤国偷袭设下一场局,来了个瓮中捉鳖,此战大胜,边关终于过了一个好年。
殷问峥兴致冲冲的驱马回来,将大部队远远地甩在身后,进了营地那吴聪迎上来就要表欣赏:“将军此战……”话没说完,殷问峥已经冲到了里头去,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声音,吴聪顿时哑了火,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看什么看!”吴聪瞪一眼身边的小兵,“还不训练去!”
“是,吴副将。”小兵连忙跑了。
“急匆匆的这是干啥去?”吴聪抠着后脑勺道,“又不是个香香软软的女人在等你,硬邦邦的大男人有什么好抱的?”
殷问峥掀开帘帐就直接抱了上去,江棠舟双脚突然离了地,吓得搂紧了殷问峥脖子:“问铮,你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殷问峥没忍住咧开嘴笑,“你就不怕抱你的人是别人啊?”
“除了你谁会这般抱我?”江棠舟叹了口气,拍拍他脑袋示意对方把自己放下来,“这么开心?”
“开心!”殷问峥肯定的点头道,“阿棠,我又胜了,这次连着上次,连胜了两场,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在边关的位置稍坐稳了一些,不比从前他们都觉得我只是过来走个过场。”
江棠舟摸摸他的脑袋,也笑了笑:“真厉害。”
一个像孩子般拿着取得的成绩来炫耀,一个便如哄孩子般的回应,一时间倒也和谐得很。
“消息我也让人往京都送去了,不晓得那老头子听到会是怎样的表情,是继续让我待在这里呢,还是急急的招我回去?”殷问峥此刻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但还是抓着江棠舟的手指不断把玩着,跟黏上了他一般。
“不好说。”江棠舟正了正神色,认真道,“帝王心海底针,我们最好做好两手准备。”
“你为何要放走那舒及?”殷问峥想起碧根得知的消息,犹然没有想明白这一点,“他手上必定是有什么东西,你不将他放在这里处置了,反而让他去了京都告状,我是真没想明白。”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江棠舟说完笑了笑,说,“我估计,应该不太久了。”
“你脑子里又偷偷筹谋着什么呢?”殷问峥拧着眉头说到,“有时候我觉得看不透你,可有时候又觉得你在我的面前几乎从不隐瞒。阿棠,我真怕有一日抓不住你。”
江棠舟摸摸他的脑袋,刚想说句安慰他的话,就听到殷问峥道:“不过想一想,昨晚你都跟我颠鸾倒凤了,我伺候得你也是很舒服,想必以后应当也舍不得我了,嗯?”
江棠舟摸对方脑袋的手变成了打,“啪”的一声扇在殷问峥的头上:“你脑子里尽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殷问峥凑上前亲亲他的鼻尖,低声暧昧道:“阿棠,我都胜了……你不奖励我一下吗?”
第18章 老婆孩子热炕头
京都。
城东四皇子府和城南卢府同时收到了一封从边关跋山涉水而来的密信。
凌应翀搁了信,提笔写字,脸上表情不明,另一头的卢府,刚上上去的一桌子好菜却被齐齐掀翻,黑暗的环境之中,隐隐只能看到卢沿风脸上那阴沉的双眼。
丫鬟齐齐跪在地上,分明不敢动,却抵不过身体自己都在发抖。
“都滚出去。”
卢沿风声音一落,丫鬟们都似松了一口大气一般,急急地出了门,将门给合拢了。
卢沿风将手上那封信翻来覆去的看,最后“撕拉”一声全都给撕了,冷笑一声:“连连获胜,退勤军至死人漠之外……这位平日里闷不做声的太子爷是好大的本事。有如此行军打仗之能,却在京中龟缩这般多年,合着是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呢。”
房间里空无一人,他说完之后只隐有回音回荡着。
猝然而起的火苗将他的脸照亮了一半,便显得那双眼更是可怖,他伸出手,指节盖在火苗之上,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就这般过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突然开了口:“来人。”
外面守着的丫鬟立马又瑟缩的走进来:“奴婢在。”
“更衣。”卢沿风面无表情的抬了抬头,淡淡道,“我要进宫一趟。”
红墙碧瓦,鳞次栉比,正月十五将近,宫中的热闹气氛一日胜过一日,连宫女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气氛。
卢沿风穿过九曲长廊,及至御书房外,凌应翀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两人撞了个对面。
“好巧,卢大人。”凌应翀笑得如沐春风,和颜悦色,“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见过四皇子。”凌应翀双手抱拳,口中的礼数没少,却连手也没抬一下,眼中满是倨傲之色,“确实,四皇子前些日子腿脚大好,办了场宴席,我也因家中有事未能参加,实在遗憾。”
“卢大人说笑了,自然是家中大事更为重要。”凌应翀笑眯眯的看着他,“卢大人这是要去见父皇?”
“是。”卢沿风微微颔首,“边关连连大捷,我是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陛下。”
凌应翀的眼中便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他微微挑了挑眉头,才继续说道:“是,这个好消息自当告诉父皇,那我就不打扰卢大人了。”
两人这才似笑非笑的错身别过,直至那凌应翀上了轿辇,卢沿风神色才冷锐下来,可到了敲门的时候,嘴角又再度挂上了笑意盈盈。
“宣——”
御书房内,凌俞帝正在奋笔疾书。
他的神色极其不好,脸色暗淡,甚至不是坐在书桌前,而是半躺着处理公务,卢沿风挥了挥手,他身后的那小婢女便将一晚黑黝黝的药汁端上去。
“陛下,微臣为您备的汤药来了。”卢沿风示意一下,那小婢女便将汤药放在了桌子上。
凌俞帝并未多想,掩唇咳嗽了两声,便一口将汤药饮下,道:“你这汤药倒的确有些用处,朕不过喝了十日,便觉得身体好些了,这都可以坐起来了。”
“自然,这是沿风特地去庙中替您求的。”卢沿风说罢,往前走了几步,将那喝完了的汤药重新放回小婢女的手中,伸出手替凌俞帝揉捏他的双肩,便低声说道,“沿风在那庙中可是足足跪了三天三夜,才求来这么一些。”
“辛苦你了。”凌俞帝的手盖在对方的手背上,叹了口气,“虽有汤药吊命,朕也觉得朕的身体自上次之后便越来越差,恐是活不了多久了……”
“陛下千万别这么说,”卢沿风一脸被吓到的模样道,“陛下是天子,天子便该长生不老,沿风相信您再活个百八十年是决计不成问题的。”
听了这话,凌俞帝便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全数堆到了一起去,配上他那双几乎黝黑的双眼眼圈,看上去竟有几分诡异。
短短几月里,他像是老了不少,从一个身体还算不错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即将踏入棺材的老者。
被卢沿风这么一逗,他的心情好了不少,便道:“你这漂亮话说得好听,但朕也晓得,朕的身体,若非真的找到长生不老之药,恐怕是熬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卢沿风只垂着头,没再继续开口。
凌俞帝却继续说道:“虽说这么多年,一直是老大来做这个太子,可他在京中毫无根基,虽说在边关也算是立了战功,可到底没有老四的声望大,朕思来想去,却还是觉得,若要立嘱,当属老四最为合适,你觉得呢?”
卢沿风垂下的瞳孔之中闪过一丝暗芒,嘴角却微微一翘,道:“沿风与陛下所见略同,不过……”
“不过什么?”凌俞帝看他一眼,“你大胆的说便是,你我二人,倒不用藏着掖着的,这些年你待朕如何,朕心中最是有数。”
“陛下应当还记得那祯王?”
“祯王?”凌俞帝眉头一皱,道,“可是那勤国祯王?”
“正是。”卢沿风微微颔首,“陛下既然记得那祯王,自然也记得当初勤国是突然入境,且势如破竹,直接一连拿了好几座城池。微臣当时就觉察出不对劲,陛下您想,勤国这么多年一直是被咱们大恒压着打,怎么会突然有如神助般便将我们的城给破了?所以这段时日,微臣一直都在查这件事,谁曾想,还真被微臣查出了点东西。”
凌俞帝脸色一整,眼神猛地一暗,道:“你说。”
“勤国那头,是得了我们大恒的兵防图。”卢沿风冷笑一声,道,“拿到了兵防图,自然就知道了我们大恒防守的弱点在何处,自然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桌上砚台猝然落了地,砸了一地浓墨,便似血迹一般晕染开来。
“是何人?”
“陛下,您觉得还能是何人?”卢沿风冷声道,“那祯王勾结我大恒皇子,才拿下了此兵防图。”
“是太子?”凌俞帝眉头紧皱起来。
卢沿风嘴角一勾,却是一声轻笑,道:“陛下,我们都猜错了。”
“最开始,微臣也认为是太子,”卢沿风一字一顿的说到,“太子与他是夫妻,若他们合作,自然理所应当。可后来微臣仔细一琢磨,便觉得不对,若当真是太子,他又何苦自求去边关,更何况如今还接二连三的打胜仗?”
“直到有一日,微臣突然想到之前京都有一段时间,有人传过祯王与四皇子的流言蜚语……”
凌俞帝猛地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却因为下肢无力,而又重新重重的坐了回去,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你……”凌俞帝的嗓音发着抖,一字一顿的说到,“你的意思是……老四……不,这不可能……这么多年,朕一直都倚重于他,他想要这个位置,等朕百年之后,便会给了他,他怎会如此的想不开?”
“陛下也是这么过来的,难道想不通四皇子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吗?”卢沿风垂着眼,扶住凌俞帝,继续说道,“最开始,微臣也不相信,毕竟只是微臣的揣测,直至前些时日,微臣在边关的好友舒副将暴毙,他的幼子不远千里奔向京都,只为给微臣送来一封揭露四皇子之行的密信。”
“这一段时日,微臣发现,自边关,自祯王之手,有无数封密信送出,送往京都,送往四皇子之手,在半路都被微臣所拦下……”卢沿风说罢,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连数十封密信来,一一在凌俞帝的眼前摊开。
“这些密信之中,尽数都是那祯王与四皇子商议如何叛……”
“够了。”
凌俞帝声音一抖,终于出声打断了卢沿风的话,他伸出手,取出一封,却因为双手微颤,而致使信封坠落下去,只得又重新拿出一封。
卢沿风贴心的替他将信封拆开,递到了他的手中,道:“微臣也不信,可四皇子通敌叛国,意图谋反,这些密信,便是证据。”
他微微抬了抬眼,眼中闪过一抹极其锐利的光芒,将愉悦掩藏在不动声色的外表之下。
………………
江棠舟刚把衣服脱得只剩亵衣,帘帐便被人给掀开,一股寒风不要命般灌进来,冻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殷问峥连连道歉:“赶巧了!没凉着吧?”
“这么快便商议好了?”
“嗯。”殷问峥脸露兴奋之色,“勤军已然退到死人漠之后,接下来只等京都的消息,若是京都说一举拿下,我再动作。免得被那群人给拿了话柄,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