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过去的人中,也几乎全都是卜氏的眼线。
正因如此,殷问峥也不能和他一起启程前往边关,所以殷问峥已经提前一日出发过去了,等到江棠舟再出发时,估计殷问峥都已经到了。毕竟子行山距离都城实在是太近了,根本就不用费什么时间。
燕青和听雨、谢翼也一同跟着往边关去,几人是一大早就出发了,不过傍晚的时刻便快马加鞭的赶到了,营内给江棠舟分了个还算大的营帐,江棠舟刚想进去,就被人给一把拦了下来。
“祯王,您与自己手下的人还是分开住比较好。”
这人便是此次看管他的眼线中领头的人,名叫罗掖,是卜氏心腹一般的存在,跟在她身边已经多年,如今是御林军副统领。
卜氏倒也的确对他颇不放心,不然不会把一个这么重要的人物安插在他的身边。
“营帐内有两个副帐,相当于耳房,如何不能住人?”江棠舟轻轻拧了拧眉头,“本王夜里需要伺候的人。”
听雨却不给这罗掖留什么面子,直接轻哼一声道:“还是罗大人打算亲自伺候咱家爷?”
那罗掖没想到听雨如此不给面子,听了这么一句话,又是尴尬又是生气的,顿了顿才道:“一个人伺候也足够了。”
江棠舟也懒得再与他拉扯,只道:“确实足够了。那便由燕青与我住一块吧。听雨,你与谢翼二人就住在我们旁边这营帐之中。”
听雨虽然还是很不满意,但自家爷都发话了,也不得不从,只能闷闷不乐的应了。
待那罗掖走了,听雨才询问道:“爷,您明明知道那个姓罗的是老太婆的人,怎么还什么都依着他?他可是专门过来监视我们的。”
江棠舟摇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过来监视我们的,可若我们不配合,恐卜氏那里会出幺蛾子,凡事还是小心为好。”
听雨闷闷的坐下,环顾四周,又回头望了江棠舟好几眼,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营帐中只他们二人,谢翼出去观察情况去了,燕青去准备吃食去了,眼下便是最好的说话时机。
故此察觉到的江棠舟询问她:“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听雨哼哼唧唧了两声,别扭的开口道,“只我觉得,好似我成亲了之后,爷与我便不如以前那般亲密了,这种留在您身边的机会,您竟直接让了燕青,怎么说,还是我用起来更得心应手一些吧?”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合着不过是吃醋了。”江棠舟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这丫头……我不过是想着你夫妻二人才刚成亲不久,自然要常在一起培养感情,若是来伺候我,必定是要将你二人分开的,那让我于心何忍?”
“早知道爷是这么想,我还不如当初不要和那个姓谢的成亲呢!”听雨气恼的说道,“如今爷都不疼我了。”
“行了行了,别在这乱想这些有的没的。”江棠舟戳了戳他的鼻尖道,“你不如去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儿?”
江棠舟将怀中揣了许久的荷包拿出来给她:“我应了问铮今夜子时与他相见,可看这罗氏追我追得如此紧,想来是没有机会了,你今晚若是寻到机会了,便帮我送过去,顺道说一声抱歉,可好?”
“保证完成任务。”听雨立马应下,将那荷包揣进了怀里。
子时。
江棠舟虽然没能去成,但心早就已经飞走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觉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了,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极为熟悉的味道,他倏地一下睁开了双眼:“问铮?”
榻边很快坐了一个人。
殷问峥的指腹轻轻蹭了一下他的额头,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他分明已经走得很轻了。
“闻到了味道。”江棠舟说着坐起身来。
“你这是狗鼻子么?”殷问峥低笑两声。
“你怎么来了?”
“你倒是心狠。”殷问峥道,“自己不来,叫了听雨来给我递信,我怎么还坐得住?既然山不来就我,自然是我来就山咯。”
江棠舟叹了口气,道:“你我二人如今毕竟是敌对阵营,还是少见面为好。”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殷问峥挠了挠他的眉心,低声道,“你是我安插在勤国这头的卧底,怎么算也不能算作是敌对军营。”
江棠舟还真有些拿殷问峥的胡搅蛮缠没有办法——主要是他见到这人,也觉得很是开心。
“无碍,你不用担心。”殷问峥道,“我是偷偷摸摸来的,连听雨都不晓得。放心,我的能力你还不知道?不会有任何人发现的。”
“那你什么时候走?”
“我才刚来,你便赶我走了?”殷问峥这下是真的有些性子了,“你就不想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棠舟有些无奈的说到,“你总不能在我这里过夜吧?”
“我偏要在你这里过夜!”
殷问峥本就是个越挫越勇,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性子,一听这话自然坐不住了,干脆掀开被子脱了鞋也躺到了床上去,还一把搂住江棠舟将他往侧边一压,压在了他的身上,亲了他两口。
江棠舟忙道:“燕青还在外面。”
“我知道。”殷问峥摸了摸他的脸,“放心,我不做什么,就陪你单纯的睡觉,待到天快要亮的时候我再回恒国那边。”
“嗯。”江棠舟虽然觉得殷问峥很不可信,但还是点了点头让他睡下了。
事实证明,殷问峥也是有理智的,当真没有做其他什么,两人睡了一个纯素的觉。
江棠舟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几乎一夜无梦。
待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殷问峥已经不在了,独留下他身上那股极淡的檀香味,证明昨夜他真的来过。
第30章 陈年旧疤
这日傍晚,江棠舟终于寻到了一个机会出了扎营地。
那罗掖有事暂时不在军中,没了人监视,江棠舟就自由自在了许多,故此嘱咐了燕青几句,江棠舟便借着军中小兵换防之际出了扎营地,他知晓在他们扎营地往南不过百米左右便有一条小河,河旁边是一大片的竹林,平日里没什么人去,颇为清幽。
所以江棠舟去之前便飞鸽传书给殷问峥定了在此处见面。
江棠舟到底眼瞎不太方便,由听雨将他送到了目的地,他二人到的时候殷问峥还没来,两人只好暂且寻了个地方坐下。
又过了半刻,殷问峥到了。
听雨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那殷问峥便头也不回的说道:“听雨丫头,你先回去吧。”
“可是爷待会儿……”
“有我在你还不放心?”殷问峥道,“你放心,我保证把你家爷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少的送回去。”
听雨虽然有些犹豫,但绝不是不信任殷问峥,闻言便应了一句,一步两回头的离开了。
此刻太阳已经落了山,天彻底的黑了下来,天际隐约挂着几颗星子,倒映在河流之中璀璨星点,流动时是绝美之景。
江棠舟虽然看不到,却能听到小溪潺潺,听到虫鸣鸟兽,听到春风习习,心情亦是久未有过的愉悦。
“我忙了一整日,现在才有空闲。”殷问峥埋怨似的开口说道,“那群庸人!连出兵多少人都要问我,我要他们有什么用?”
江棠舟几乎能够想象到殷问峥在外人面前必定是不苟言笑的做出各种决定,可谁能知道其实在私底下他也非常的不爽,甚至是埋怨委屈呢?
江棠舟捏了捏他的后颈,笑道:“身为一国之主,本就要比别人承受更多的压力。”
“嗯。”殷问峥半躺下去,将头放在江棠舟的双腿上,脸埋入对方的腹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阿棠身上好闻。”
江棠舟眉梢一挑:“你还闻过谁的身上啊?”
殷问峥自觉说错了话,顿时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想转移话题:“下面恒国这边恐怕会对勤国两面夹击了,子行山到底易守难攻,我们的确陷入了僵局……”
江棠舟捏着他的下巴轻轻揉了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就……”殷问峥自觉躲不过,便十分尴尬的说到,“有一日军中有一个副将大喜事,我喝多了点酒,睡着睡着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下意识的觉得是你,就抱上去——但是闻到不是你的味道我立马便将那女人给踹下了床,绝对没碰她半根手指头!阿棠,你相信我。”
见江棠舟仰着头不说话,殷问峥心底甚是慌乱,一刻不停地解释道:“那群死老头子估计是自己不行了,就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没事儿就往我的营帐里送点人……但是阿棠你信我,我绝对没有碰任何一个人,我的心里满满当当的装着的不过是你一个,自那一日后我便将那女人给千刀万剐了,再没人敢来……”
“好了好了。”江棠舟见殷问峥是真的急了,便不好再继续逗他,轻笑两声道,“我自然晓得你不会真的对她们做些什么,我逗你玩呢。”
“阿棠!”殷问峥松了口气,便作出有些生气的模样来,“方才见你冷着一张脸,吓得我当真以为你生了气,还在想着要如何补偿你。”
“那若是我真的生了气,你打算如何补偿我?”
“那便……”殷问峥凑上前,亲了亲他笔尖上的那颗痣,将他紧紧地抱入怀里,说,“那便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勤国,让你做我大恒唯一的皇后。”
“唯一”二字,听在耳中,实在有些迷人。
他这一生,似乎从未听过有人说他是唯一,只独独在殷问峥这里听到过。
虽然他晓得,要做这唯一,必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甚至都会以失败告终。可从殷问峥的嘴里听到了,便是一种幸福。
至少他这么想着他。
江棠舟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了笑没说话。
殷问峥的牙齿轻轻咬了咬他后颈的那颗红色,尽管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这颗因他而受伤的留疤,竟也没有淡掉丝毫。
还是那般鲜艳如血般浸在皮肉之中,镶嵌在他的后颈之上。
“问铮,你信我么?”江棠舟正了正神色,问道,“我想将江迎舟救出来。”
殷问峥的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露出几分不情愿来,说话时也有些别扭:“为何?”
“我有我的理由。”
“所以是我不能知道的理由么?”殷问峥往后退了一步。
江棠舟只觉自己面前一空,心微微往下坠落,他也拧起眉头道:“问铮,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我会寻其他的法子。”
“你想要什么?”
“要大恒的兵防图。”
江棠舟说。
风声自耳侧迅疾而过,殷问峥迟迟都没有开口,江棠舟的心也一点一点的落下去。
他知道兵防图的重要性,但他既然决定了将这句话问出口,就代表他有十足十的把握,殷问峥是信任自己的,也会将兵防图交给自己。
可眼下的沉默让他突然间有些怀疑自己——兴许,大概,殷问峥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喜欢他,信任他。
或许他们给彼此的信任并非是对等的。
江棠舟抿了抿唇:“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找其他的……”
“我不是不愿意。”殷问峥打断他,“不过是一个兵防图而已,就是让我将这江山拱手让你我也愿意,只是……”
江棠舟有些紧张的等着后面的话。
“只是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救他?”殷问峥的声音压低了几许,陡然间带上了几分委屈,“我记得你从前说过……你长这么大第一个喜欢的人并不是我,难不成……难不成是这个勤国的傀儡皇帝?”
江棠舟先是愣住,紧接着“噗嗤”一声突然笑了,随之而来的是心情的骤然放松——他想过殷问峥会因为不信任而不同意,而犹豫挣扎,却从未想过,原来殷问峥犹豫挣扎,是因为吃醋。
“笑什么笑!”殷问峥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几分,有些别扭的说到,“所以他到底是不是你头一回喜欢的人?”
“不是不是不是……”江棠舟一连回答了他数次,道,“你也晓得,我并非是我生母带大,我的养母宋氏膝下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便是江迎舟,我与他从小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只是后来大了因为一些事儿才闹得不可开交。但让我就这么活生生的看着他去死,我是绝对看不下去的,更何况……宋氏待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不错。”
殷问峥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几分:“只要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我无论如何也会帮的。”
“再过几日我便将兵防图给你送过来。”
“不需要全部的兵防图。”江棠舟道,“我们只需要仿造上一次的做法,骗过勤国这边即可。”
“嗯。”殷问峥轻轻的抱了他一下,“阿棠,下一回你找我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因为只要是给你,无论什么,我都会乐意奉上。”
江棠舟眉梢微挑,问道:“那若江迎舟便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呢?”
“好啊你阿棠!”殷问峥闻言立马撇了嘴道,“你看,你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果然,这个江迎舟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我可告诉你,你离他远着些,若是被我发现了什么,我保证让他活不过这一秒。”
“好了好了,”江棠舟好笑的摇摇头,“我逗你的,我与他当真不是那般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