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病弱之后[古代架空]——BY:澈似练

作者:澈似练  录入:01-06

  言罢闪身越过无话可说的何亮,径直向马棚走去,他打算现在就出发回长安。
  何亮心知他这是铁了心要甩下军队提前走人,不甘心地喊道:“回到长安记得准备好酒好菜给我接风洗尘——”
  顾晏向他扬了扬手表示听到了,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入青州的艳阳烈日里。
  何亮有一句话说对了,他确实比护送八百里加急的情报急使还急切,还要急切千百倍,青州距离长安何止八百里,青州距离殷州又何止八百里。
  顾晏跨上马背就纵马离开青州,道路两侧的风景迅疾从身旁掠过,不必细看,青州城内的点点滴滴他都无比熟悉。
  两年前被调往此地时,青州还是一座饱受乌狄肆虐侵扰的都城,由于这里地势险要、水草丰美,萧灼希望能将这里打造成守卫边疆的军事重镇,为此从内地迁徙居民,屯田垦荒,修筑边塞,建造防御工事。
  他初到此地,便将这片因战乱而深受苦难的土地深深印在脑海里,士民流散,道路断绝,与晋朝末年的战乱景象何其相似。
  越过这座城池,就是乌狄的领地,青州便是守卫秦国边疆的一道无形长城。
  有他在,青州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无形长城。
  这些年顾晏一直心无旁骛地守疆固土,他上一次如此迫切还是在四年前收复被乌狄人侵占的朔州,为了确保计策的万无一失,他想做到全甲兵而还,将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们都带回来。
  可是这一刻,在接到皇帝诏令的那一瞬间,他再也忍不住了。
  上一次他能做到将兄弟们都一起带回来,这一次他想要带的没有那么多,不是动辄几万的数量,只有一个人。
  一个七年前他在早春二月的涿光郡结识的男人。
  这个男人目前与他就相隔一条黄河,一个月之前与他相隔一条长江。
  现实却不只是两条宽广的河流,他们身处在不同的国家,效忠不同的君主,如今秦国发兵攻燕,顾晏并不能确保他万无一失。
  决定权不在他手上,燕国不是被乌狄侵占的朔州,也不是任由他发挥的青州。
  上一次立下大功从而加官进爵,可这一次却是要做好舍弃这一切的准备。
  但他愿意为了那个男人争取到这份决定权,能不能行,必须要进宫见到皇帝才能确定。
  他肯冒这个险,也有信心让皇帝留下对方的性命。
  只要不出意外,兵行险着,他的赢面很大。
  顾晏疾行的速度非常快,进入宁州城内,二月的春雨也跟着来了,雨势不大,却带着早春特有的凛冽寒气,淋湿了顾晏的苍青色常服和发髻。
  雨水顺着顾晏棱角分明的脸颊溅落在地上,激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家家户户紧闭门扉,街道两旁偶有一两个手举油纸伞的行人穿过,独顾晏一人纵马沐雨前行。
  宁州二月的雨水怎么比得上朔州二月的寒风,顾晏的双眼并不为雨水所模糊,他将前路看的很清楚,而且愈接近长安,路就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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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4、天清
  晏,天清也。
  甘露二年,二月十五,春分。
  卯时,长安城。
  晨光熹微,薄雾迷蒙,顾晏纵马越过光化门直奔皇宫而去。
  勒马停在太极宫前时,顾晏还满心以为自己赶上了早朝,却不想一位臣工都没见到。
  等引路的小太监将自己带到紫宸殿,顾晏与手执拂尘守在门口的总管太监梁让一聊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大将军,这么早就来觐见?”梁让笑脸相迎,客气地询问道。
  “不早了,陛下身体可好?”顾晏边走边问道。
  梁让:“三日前朝会后,陛下又忙到了亥时才安寝。”
  秦朝沿用了前朝的旧礼,是五日一朝。顾晏算算日子,自己刚好差一天赶上早朝。
  但依当今圣上的勤勉尽责,五日一朝改为三日一朝说不定已经被皇帝提上了日程。
  顾晏颔首道:“劳烦通传。”
  “大将军稍等,奴婢这就通传。”梁让趋步走到紫宸殿前堂门前,朗声道:“陛下,大将军顾晏觐见!”
  殿内很快走出一位小太监,对顾晏行礼道:“大将军请。”
  紫宸殿是皇帝日常起居的住所,前堂则是皇帝平时办公所在。
  始平七年,高祖皇帝萧绛病逝后,二十五岁的萧灼继承了皇位。
  那一年顾晏在长安城待了还不到一个月,就踏上了前往青州的路途。
  然而,这却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紫宸殿。
  有资格在紫宸殿被召见的臣工,往往是皇帝信任有加的体现。
  顾晏走进殿门后,便看见身着明黄色五爪龙袍的皇帝萧灼正端坐在书案前翻阅着什么书籍,眉宇间尽显威仪,顾晏上前一步行礼道:“臣叩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朕躬安。”萧灼放下手中的书籍,站起身绕到书案前,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顾晏道:“廷渊,怎么回来的这么急,连衣服都没换。”
  顾晏日夜兼程,衣服也只因在宁州淋雨而换洗了一次,虽然打理的整洁,但依旧能看出一路风尘仆仆。
  萧灼只是随口一说,并不在意对方的御前失仪,“朕派去传令的使者还没回来,你倒是先回来了。”随即又走回到书案后,姿态随意道:“坐。”
  顾晏坐下后,还不等他开口说话,萧灼就从成摞的奏章里抽出了一本,直接递给了他,“看看。”
  奏章中的白纸黑字和顾晏要说的话碰巧是同一件事情。
  在顾晏的注视下,萧灼又站起了身,绕过了宽大精美的雕龙屏风,对顾晏说道:“来。”
  屏风后悬挂着一副描绘天下疆域的舆图,这还是高祖皇帝在时所绘,也许过了这个月,甚至是过了今日,这副舆图就要扫进故纸堆了。
  萧灼站在舆图跟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燕都广阳”这个地名,侧过身道:“二月初燕国的皇帝梁玉驾崩,苏策又行军在外,如此天赐良机,朕与诸位爱卿商议后意见一致,决定即刻出兵燕国。”
  顾晏没有吱声,只听皇帝继续说道:“燕国的主力军队都不在国内,秦军一路畅通无阻,刚到广阳城下,就收到了丞相王昉的投降书。”
  王昉是梁茂起义时就跟在身边的人,曾任晋朝七品官吏,后来在看清晋朝末年的形势后主动辞官,隐居山林。
  梁茂起义时途径他的村舍,君臣二人一见如故,此后与苏策一文一武辅佐梁茂共筹大业。
  梁茂离世后,王昉与苏策同为托孤重臣之一,但梁茂有言,凡军国大事有不决者,一律由苏策裁断。
  这两年里燕国不论是北击乌狄免除后顾之忧,还是广积粮草以备战时之需,都是在为南下讨伐郑国做准备。
  灭郑大胜,皇帝梁玉却猝不及防地病逝了,国内又并无可与秦军对抗之师。王昉审时度势后选择投降,顾晏对此并不意外。
  萧灼又指了指“郑都金陵”这个地名,在描绘长江河流的线条上顿了顿,深沉威严的眼眸迸发出明亮的光辉,轻声自语道:“天下一统,近在眼前。”
  顾晏问道:“陛下,臣素闻燕国故安侯苏策忠谨,他也投降了吗?”
  萧灼瞥了一眼顾晏手中的奏折,又将目光聚焦到舆图上的“殷州”,沉声道:“一路大军绕道殷州时,苏策的部下李祎带着手下的燕军归降了秦国。”
  “至于苏策……”萧灼接过顾晏手中的奏折,随意翻了翻,继续说道:“还没有找到他。”
  顾晏眉头一跳,“发生了什么?”
  萧灼将奏折递给了贴身太监,坐在了舆图下方的座椅上,又指了指顾晏身侧的座椅示意他也坐下,看着也顾晏坐下后,才说道:“李祎说让他投降是苏策的主意。他们当时因为梁玉驾崩,一路五千人马由苏策带领率先回到广阳,剩下的则由李祎带领按原计划行事。而现在,下落不明的就是这五千人。”
  顾晏听后立刻说道:“臣愿前去寻找苏策为陛下分忧。”
  萧灼摆了摆手,“那几个将军都去找他了,包括李祎,再加上你,满朝武官就为了他一个人。”
  顾晏不甘心地执意道:“苏策英勇善战,臣认为……”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萧灼粗暴地打断:“你认为也没有用,苏策是用兵如神,你们在座的所有人却一个都没和他交过手,唯一和他交过手的是三年前过世的先皇。”
  先皇打下西北一片基业,半壁江山,依旧败于苏策之手。顾晏明智的不再执着于此,问了另一个他更为关心的问题:“若找到苏策,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萧灼平放在桌案上的手掌缓缓抬起,指节敲击了一两下桌案,复又平放如初,“若能归降大秦,自然是好。先皇曾评价此人是百年难遇的将帅,若是在他麾下,定能与他畅谈孙吴。”
  随后又迟疑道:“若是不能……”
  顾晏听出了言外之意,郑重道:“陛下找到苏策将军,可否将他交给臣,臣向陛下保证,不论他对梁氏有多么忠诚,臣都能劝说他归顺秦国。”
  “哦?”萧灼的目光有如实质,似是一道锋利的箭矢。
  顾晏面对如此压迫的气场依旧面不改色,似乎对皇帝必定会答应他的请求胸有成竹。
  “呵……”一声突兀的笑声打破了殿内的僵硬气氛。
  萧灼轻笑出声,随意指了指身后的舆图,悠悠地道:“始平六年你要去收复朔州的时候也是这么保证的。”
  “臣做到了。”顾晏毫不犹豫道。
  萧灼颔首道:“朕相信你的能力,不过这次找你回来,是为了岭南的事情。如今燕国已经归降,此前苏策又灭了郑国,江南三十州多数相继降款,只剩下岭南。朕已决议,由你前往,平定岭南。”
  顾晏站起身行礼道:“臣遵旨。”
  萧灼的好心情还没有消失,似是想起了什么,笑吟吟道:“这次你回来,朕给你选了一处府邸。朕还是太子时,你就跟在朕身边,后来又去了边疆,也没回过几次长安,朕琢磨着给你什么封赏,这才想起来还没送过你宅子。”
  顾晏淡淡道:“多谢陛下。”
  “廷渊,一路星夜兼程,你也累了,回去看看新宅子满不满意。”萧灼话锋一转,又说道:“不满意也没辙,朕现在可没有钱再重新给你建个宅子。”
  顾晏闻言会心一笑,行礼道:“臣告退。”
  廷渊是顾晏的字,由帝师周先生所取。
  这其中的渊源还要从九年前说起。
  顾晏本是平民出身,家中排行第三,上有大哥二姐,下有一个年幼的妹妹。
  因为蝗灾饥荒和疫病,年幼的顾晏早早失去了双亲。在十岁那一年,他们兄弟姐妹四人为了生存选择跟随流民的队伍,此后四年时间里,顾晏的大哥二姐和妹妹都先后染病离逝。
  千里无人烟的道路,死尸早已是一道沉默的风景线。
  顾晏连一张草席都找不到,只能任由他们曝尸荒野。在妹妹去世的那一天,他从城墙外被百姓摞成一摞的士兵尸体里找到了一柄钢刀,凭借此刀,他在城墙外的小树林下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足以放下妹妹年幼的身躯,让她入土为安。
  而命运的转机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那一天他安葬好妹妹后,就静静地坐在小树林下的土堆旁,守着他亲手立的坟冢抱膝不语。
  当年还不是太子的萧灼因被追杀带着几十人逃窜途径此地,身后紧跟着数目不小的追兵。
  顾晏见此却没有逃跑,像是憋着一股狠劲。危急时刻,他当机立断手持钢刀毙命追兵,救了滚落下马的萧灼。
  事后,萧灼询问少年的名字。
  “顾三儿。”十四岁的少年如实回答道,务农的平民家庭没什么学问,父母便只能按照孩子们的排行取名字。
  十八岁的萧灼还不像现在一样喜怒不形于色,听罢“扑哧”一声哈哈大笑,在少年不解的目光中渐渐收敛了笑容,随口问道:“你要不要跟着我。”
  少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想!”
  “好。”萧灼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城墙外的尸体堆上停顿了一会,又转向了空旷的道路和萧瑟的小树林,最后定格在了手握滴血钢刀而毫无惧色的少年身上。
  他凝思片刻后,正色道:“晏,天清也。今后你就叫顾晏吧。”
  十四岁的少年还听不懂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但他会用余生去尽心竭力的诠释它。
  萧灼将顾晏带在身边后,给了他当时条件下最好的教育资源,让他跟着自己的老师读书识字,不论政史文学还是军事,萧灼都不遗余力的培养他。
  在顾晏表现出军事方面上的天赋后,萧灼又将顾晏引荐给了先皇萧绛。
  始平四年,苏策刚刚击退了意图东出的萧绛,致使秦国的发展方向转向了蜀地和边疆。
  就是在这一年,顾晏由一名东宫属官变为了执掌兵马的将军。
  此后数年里,他收复故土失地,维持边疆和平,未曾辜负萧灼的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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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5、惊梦
  “娘,您是来接我的吗?”
  苏策迷迷糊糊地走在被雾气笼罩的街道上,四周白茫茫一片,街道的景象似是九、十年前的殷州。
  他心下奇怪,好像记得自己摔落下马时正要穿过殷州地界,可现在,他的马去哪了?他的兵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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