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方才跟着她一起嘲讽沈嬛的,也没脸没胆子待下去,如同她一样悄悄走了。
安宁站在沈嬛跟前:“小主,东西都齐全了,奴才就要回去复命了。”
“谢安宁公公,小喜,送安宁公公。”
“哎,小主不用这么客气,不用送了。”安宁现在看沈嬛越看越欢喜,摆摆手让小喜不用送,带着小禄子和一堆太监浩浩荡荡地离开翊坤宫。
而欣常在陈庭芳,还有晴子小喜等人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
她们的心一会儿在地上,一会儿在天上,都快被上下左右揉碎了。
不管什么时候都没说过话的张嫔笑着走过来:“人都说英雄不问出处,来宫里这么多年,本宫今儿也是见着了。”
她眼睛扫过院子里的东西,啧啧地摇头:“照这架势,曌熙贵人的位份很快就要跟本宫一样了,”她调笑着跟旁边的宫女道,“日后这些日子你可要提醒本宫,别在曌熙贵人面前拿大,本宫可不想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只能不声不响地走了。”
沈嬛心里的感觉很奇妙,跟少时被父亲宠着的感觉不一样。
他对张嫔道:“娘娘的话说得臣妾不好意思了。”
“不用不好意思,后来居上自古有之,你有本事,就有人服你。”张嫔道,“本宫就先去殿内喝酒了,不耽搁你着人收拾东西,等收拾好了,咱们再喝两杯。”
“好,”知道张嫔也是个好相与的人,沈嬛点头,“待会儿一定要好好跟张嫔娘娘喝点儿。”
张嫔带着几个没走的妃嫔进去了,跟沈嬛较为亲近的欣常在和陈庭芳站在他身边。
沈嬛让小喜带着人把东西收进库房,对两人道:“咱们也进去吧。”
“好,咱们今天吃个高兴。”
——
翊坤宫里欢声笑语,宾主尽欢,宁寿宫却一片冰寒。
太后扶着额头,坐在炕上,戴着护甲套的手指指着宇文燿时:“你……你瞧瞧你做出的事儿!”
“哀家不过是放你出去透会儿风,你就闹出这个篓子,去和他抢一个女人,你不嫌丢人哀家都嫌丢人!”
宇文燿时一见她发火,上又不敢上去,只能站在原地道:“母后,儿臣真的很喜欢那个曌熙贵人……”
和沈嬛长得那么像的人,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已经错过了沈嬛,决不能再错过曌熙贵人。
他这副样子更让太后生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那宫里有什么好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哀家都能给你找来,你难道就不要你的声名了。”
“可是儿臣只想要沈嬛那样的。”
“沈嬛。”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太后愣了一下。
之前宇文燿时在她面前经常念叨沈嬛,所以她也知道沈嬛去世的消息。
自从沈嬛去世,宇文燿时消沉一阵后已经很长时间没说过沈嬛的事情了,她望着宇文燿时,干脆问身边的嬷嬷:“那个曌熙贵人,是哪儿来的?”
嬷嬷一直跟在她身边,过年后就去金光寺祈福,然后就发生了宇文燿时染上时疫,太后带着他赶回宫中。
一件事跟着一件事,太后又气愤宇文鉞破了自己的宫门,这些日子完全封闭了宁寿宫的宫门,完全不管宫里发生的事情,所以对这个凭空冒出曌熙贵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嬷嬷也不知道,叫外面的宫人进来,仔细询问了一通才知道,回去禀报太后:“太后娘娘,那个曌熙贵人听说原是庵堂里的尼姑,年前进宫来给……懿仁皇太后祈福的,不知怎的被皇上封为了常在,然后降为答应,前几天又封为贵人,封号曌熙。”
这几起几落,别说身处其中的人,嬷嬷听宫女说的时候都惊奇。
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对这曌熙贵人也升起了好奇。
太后娘娘和懿仁皇太后之间的爱恨情仇宫里的老人差不多都知道,果然,一听到懿仁皇太后几个字,她的脸色就难看得很。
“呵,哀家还不知道,宫里竟然出了这么个能耐的人。”
“那她和沈嬛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嬷嬷也问了,道:“这位曌熙贵人封为常在第一次承宠后去给皇后请安,那位陈枋跃的幼女,陈贵人,指着曌熙贵人说是自己的嫡母沈嬛……”
太后望向嬷嬷:“沈嬛,不是死了吗?”
“是啊,所以这事儿很快就过去了,说曌熙贵人原就是庵堂里的出家人,与那吏部尚书陈枋跃的夫人并无半点关系。”
宇文燿时就在旁边,听到嬷嬷和太后说的话,差点悔得垂足顿胸。
若是他早知道曌熙贵人在那儿,他是不是就是自己的了。
见太后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恐怖,宇文燿时又冒出来,走到炕边,在他身边坐下:“母后,您就顺儿臣这次吧,您跟皇兄说说,把曌熙贵人赐给儿臣吧。”
“只要把他给了儿臣,儿臣就一直听您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宇文燿时是被太后宠着长大的, 只要他要的,太后就没有不给的,就算小的时候他要皇兄经常养的那条狮子狗, 皇兄也让人送来了。
宇文燿时贴着太后, 摇了摇她的手臂。
太后狠狠瞪着他:“这事儿你想都不要想,他幸过的女人你不嫌脏,哀家还嫌脏,还是那句话, 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哀家都能给你找来, 他宫里的人不可能。”
太后见过沈嬛,知道他那副样子有多招男人喜欢。
但是那样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
那个所谓的曌熙贵人,怕也是长得与沈嬛有几分相似而已。
一样的人她找不到, 相似到还找不到吗。
至于那个进宫后搅风搅雨的曌熙贵人,太后眯了眯眼, 真是稀奇,宇文鉞这个孽子居然会打破规矩, 给一个尼姑出身的妃嫔贵人的位份。
这事儿, 倒是能用用。
——
翊坤宫里,前来送礼贺喜的众人吃饱喝足后慢慢散去。
晴子扶着微醺的沈嬛, 正在送别也喝得有点多的张嫔。
张嫔道:“本宫现在有子万事足,只要他好好长大, 就比什么都好, 也不想掺和进一些纷争里。”
“见你第一次, 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 一遇风云便可化龙, 现在, 也算是应了本宫的猜想。”
“本宫只跟曌熙贵人说一句话,本宫的二皇子,只要安安乐乐地过一辈子就行,其他的,本宫都不想。”
张嫔聪明着呢,宇文鉞还年轻,沈嬛又有专宠的趋势,两人有子嗣是迟早的事儿,为着以后,还不如现在就挑明,省得猜来猜去的麻烦。
再说了,她也确实没想过要自己的二皇子去争什么。
先皇几十个皇子,最后坐上帝位的还不是只有皇上一个,其他的有什么好下场。
沈嬛也是聪明人,一听她的话就知道她的意思,微微有些诧异后笑了笑道:“娘娘尽可放心,您担心的事儿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生呢。”毕竟他这怪异身子,能够调养成现在这样,寿数无异,已是不容易了,哪里还有其他可能。
他脸上的笃定不似作假,本来想着明说的张嫔一下子就想多了,但是喝得比沈嬛醉些,晕乎乎的大脑已经想不出个头。
沈嬛见状,赶紧叫她身边的奴才宫女:“快些送你们主子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是。”太监宫女们答道,把张嫔扶上步辇。
坐在高高的步辇上,张嫔伸着手对他道:“改日咱们再好好喝几杯,就你和本宫,不要其他人。”
“好,娘娘挑好日子跟臣妾说。”
“唔。”呼吸间都是酒气,等张嫔等人的背影消失在宫墙拐角处,沈嬛转头望着晴子,问,“还有哪些人在翊坤宫?”
翊坤宫的大事,晴子没喝酒,她扶着沈嬛转回殿内,“娘娘小主们都去了,只剩咱们自己的人,小喜正带着人把东西撤下。”
“小主刚才没吃多少东西,尽喝酒了,要不要吃点。”
肚子都被酒撑了,沈嬛摇摇头:“吃不下了,你让人打盆水来,我洗把脸休息会儿。”
“那先喝碗醒酒的汤吧,省得明天您喊头疼。”上次喝那次,许是很久没喝过,第二天醒过来沈嬛软了半天,头疼得有些厉害。
所以今天晴子早早就让下面的人熬了醒酒的汤,就等着这时候。
沈嬛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于是晴子把他扶坐在炕上,往他腰后塞了两个松绿色迎枕,“那小主先坐着,奴婢去给您端醒酒汤。”
宫内的人都在小喜的带领下打扫吃喝剩下的杯展桌椅,除了她都没闲着。
她怕沈嬛从炕上摔下来,特地把被子卷了卷放在他外边,才快步出去。
沈嬛迷迷糊糊地,撑着下巴望着炕对面小柜子上的玉片花朵,这种微醺的感觉很奇妙,大脑像被轻轻晃动,极度的放松和舒适,连平日里平平无奇的玉片也看出了不一样的美感。
忽然,就在沈嬛想撑着身子去摸摸那玉片花,一个身影从殿外走进来,“姐姐喝醉了身边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沈嬛听着声音看去,竟然是钮祜禄氏,说起来今儿钮祜禄氏一直没来,他想定是被什么急事绊住了手脚。
沈嬛拍了拍身边的被子卷儿:“坐吧,酒也喝完了,菜也吃完了,你现在来,就只能跟我喝醒酒汤了。”
钮祜禄氏皱了皱鼻子,“可不赶巧了,收拾好了要出门,才有人来告知我家里递了牌子,要跟我说些近况,所以来得晚了。”
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孩,又是野惯了的,进了宫家里一直担心,已是第二回 来看她。
沈嬛笑了:“不晚,只要来了都不晚。”
“我想也是,姐姐不会因为这件事怪我,”钮祜禄氏道,她招手让宫女上前来,打开宫女手里的盒子,“姐姐迁居之喜,挑来挑去也不知道送什么,然后想起之前盛京城来了一批坐船来的金发碧眼的商人,他们卖的小玩意儿还挺有意思的,送给姐姐玩赏。”
只见盒子里放着几件一看就不是大祁风格的物件,沈嬛手指勾起一个用金珠和翡翠串珠吊着的东西:“这是什么,做得甚是精巧。”
钮祜禄氏把金珠翡翠串珠吊着的东西拿在手里,轻轻一按旁边的小钮,雕刻着花纹的圆盖弹起,里面的三根长短不一的针发出规律的声音。
“此物名为怀表,就像宫里进贡的那些大座钟一样,可以看时间,但是更适合当饰品。”
“就像这只,可以挂在胸前的纽扣上。”
这只怀表做得很合沈嬛的审美,雕金嵌玉又不失雅致。
两人正说着话,去端醒酒汤的晴子回来了,看到钮祜禄贵人,行了礼:“不知小主来,怠慢了,奴婢这就去给您端些茶。”
“不用端了,”钮祜禄氏摆手,“我来送些东西就要走了,姐姐喝多了酒,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晴子事事都以沈嬛为先,当然也觉得她后半句话更合自己的心意,便顺着道:“那奴婢就不留贵人了,待改日我们小主再和您玩儿。”
“嗯,你好生照顾姐姐吧,也不用送了。”钮祜禄氏一向是不在乎这些的,蹦下炕带着宫女就走了,就和来时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晴子把她送来的礼和其他人的放在一块儿,端着醒酒汤喂给沈嬛:“小主今儿喝得还没那日多,怎么看着比那日还醉些。”
“唔……”沈嬛吞下一口淡酸的醒酒汤,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那奴婢就要斗胆猜一猜了,”晴子促狭地笑着道,“小主是不是在高兴皇上不仅没生您的气,还这么大阵仗地给您做面儿。”
“真真是叫人大开眼界,那么多好东西,不知道小主看没看见,容嫔那起子前一刻还在趾高气扬,下一秒就灰溜溜地跑两圈。”
“奴婢真是浑身都舒坦了!”
这是进宫后第一次,他们这么舒坦。
沈嬛靠在迎枕上,听着晴子说话,脸颊红红的。
他吃着醒酒汤,看向差点儿手舞足蹈的晴子:“我也不知道他会这般,追出去那会儿,抱着的不过是不要降罪于己的想法。”
“他停下来听说解释,已是出乎意料了。”
“小主……”晴子道,“您是不是喜欢皇上了?”
沈嬛毫不迟疑地摇头:“谈不上喜欢,也不讨厌。”
这就是目前沈嬛对宇文鉞的真切感受,但是今儿这些事,让他心头有些异动。
喝了醒酒汤,沈嬛便躺下歇息了。
第二天起来,头果然没那日痛,他掀开被子下床,下意识摸了摸手腕,手腕上却空空的。
等晴子进来他问晴子:“我昨儿戴的那对手串呢,你取下放着了吗?”
那是串玛瑙手串,颜色艳丽,是难得的好物,为了配那件石榴红的氅衣才特地拿出来戴上的。
晴子一脸的茫然:“奴婢没取,昨天您醉酒后,奴婢扶您进去时还看到的,是不是您放床上哪儿忘了。”
沈嬛脑子一片模糊,把床上被子掀开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他对晴子道:“待会儿你让她们进来仔细找找吧,才戴过一次呢,丢了可惜。”
“好。”
洗漱完毕坐在桌边,吃着热乎乎的早膳。
不得不说钦天监的人还是有些本事的,昨天是个艳阳天,今天天气却骤然阴沉,太阳躲在厚实的云层后头,连丝阳光都透不下来。
要是挑在今天,难免有些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