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常新似笑非笑。
“是的是的。”邱辞安笑得一脸僵硬,眼神闪烁,明显是在撒谎。
常新也不追问,只是朝他身后的苏墨斋看了一眼,随即就挑了眉头。这苏墨斋名满京城,做的墨宝营生,除了出卖一些上好苏墨宣纸,名人墨宝,最有名气的,便是生动有趣的小人书,管它春宫龙阳别处寻不到,来这一准没错。
而能让邱辞安慌张至此,想来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名人字画或者笔墨纸砚。
常新心下了然,但想到平安,脸色就有点不好:“这苏墨斋里的小人书最是描墨精致,好是好,只是难免误人子弟,往日我若需要买些笔墨纸砚,都只差遣管家过来,没好把平安往这使唤,且不能把人小孩儿给教坏了。”
常新这话一语双关,顿时就把邱辞安挤兑了个大红脸。
“不过这孩子被我惯的太好,如今十八,仍旧小孩儿心性,不谙世事。”常新揶揄的斜睨一脸窘迫的邱辞安:“也不知何人能让其开窍,晓了这世间七情六欲。”
“呃……”听话听音么,话都说这份上,邱辞安也不好继续装傻:“那个,你都知道啦?”
常新翻白眼:“我又不傻。”随即又问:“你买小人书,是给我家平安看的?”
邱辞安一脸尴尬,假咳两声:“你怎么知道我买的是小人书?”
常新跟沈膑对视一眼:“诈你的。”
邱辞安:“……”
“平安心思单纯,却不是没心没肺,你少弄些歪门邪道,回头人没开窍反而给吓跑了。”常新看在朋友一场,难的提点一句:“你有些时间没去见他了吧?”
既然话都说开了,邱辞安也没什么好藏掖的,他叹了口气:“可不是把人吓跑了么?我便是去见他,他也是见我就跑,活像我能吃了他似的,这小子怎么明示暗示都不开窍,我只能一味下猛药。”
“你的猛药就是给他看小人书啊?”常新挑眉。
“我这不是想着,以形补形么。”邱辞安道。
好一个以形补形。
常新嘴角抽搐,正要再损两句,抬眼就看到沈甄朝这边走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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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一点都不老
几乎是下意识的,常新立即转头看沈膑,果然见对方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浑身散发着凛然气场。
常新在心里叹气,这兄弟俩还真是冤家路窄。
正感叹着,眼睛就被沈膑手掌一把捂住。
常新懵:“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沈甄的声音,近在眼前。
“臣弟沈甄,拜见皇兄。”沈甄虽是给沈膑拱手行礼,眼睛却盯着常新,见他被沈膑幼稚的捂着眼,脸上表情未变,眼神却深深一黯:“常大人。”
常新拉拽沈膑的手,拉不动,只能保持这奇怪的姿势尴尬假笑:“王爷安好。”
沈膑一听两人居然还搭上话了,脸色更臭,嘴上却故意道:“怕是等南岳王下次回来,就该叫阿新一声皇嫂了。”
沈甄嘴角痉挛,目光晦暗的看向沈膑,两人皆不语,却已然锋芒毕现寒光四溅。
“三年孝期未过,皇兄说这话未免早了些。”沈甄瞥一眼常新:“三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届时常大人都三十二三了吧,皇兄年轻倒是没什么,也不知道常大人等不等得起,也难为皇兄孝心,愿意为父皇守孝平白蹉跎三年光阴。”
沈甄这话本意是针对沈膑,不想却把常新气的肝疼。这是在,说他老呢!
“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常新冷哼道:“我是男人,名分与我并不重要,三年光阴我们不会蹉跎,恩爱照旧,该是快活还快活,我是老了些,承蒙皇上不嫌弃,也难得皇上不嫌弃,不过我也只在乎皇上怎么看,至于别人,算哪颗葱?嫌弃我老,我还嫌弃他稚儿太嫩,不够嚼劲呢!”
沈膑本来挺生气的,听到这话忍俊不禁,忙憋笑安抚:“不老不老,你一点都不老,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好了好了别生气,我们走,啊?”
“说谁酸葡萄呢?”常新又是一个冷笑。
意识到说错话,沈膑赶紧哄:“我是我是,我是酸葡萄。”
等沈膑半拖半抱将常新带走,一直充当透明人的邱辞安才突然一声嗤笑。
“王爷现在知道,您为何争不过皇上了吧?”邱辞安也不看沈甄的反应,拱了拱手,转身走人:“您输的不是皇上,而是您自己一颗真心,没有真心,却硬讨别人真心,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沈甄就那么一个人独留街头,目光沉沉的看着常新两人离开的方向,拳头越攥越紧。
“你懂什么?”这句话,像是在回应已经离开的邱辞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哪来的资格,质疑本王的真心?”
冷哼一声,沈甄拂袖而去。
沈膑一直半搂着常新走出老远才松了手:“别为不相干的人大动肝火,气坏了身子还是我心疼,走走走,去你家看看去。”
常新一脸阴沉,半晌才别扭的问沈膑:“我老么?”
“嗨!”沈膑乐了:“怎的还纠结呢,那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还真当回事啊?以前的自恋劲儿都跑哪去了?”
“哎……”常新杞人忧天:“有句话他还是没有说错的,你还年轻,我年长你好几岁,三年之后三十好几,你风华正茂我已人老珠黄。”
原本只是一句情绪话,沈膑却上了心,暗搓搓的决定,从即刻起开始续胡子,再也不剃了!
而常新同样也琢磨着,回头得找邱辞安讨要些养颜中药调理调理,尽量老的慢一点,人生享欢,年轻才吃得开,老了可就浪不起来了!
就这样,两人无聊闲扯,实则各怀心思朝常府方向走去。
常新有段日子没回常府了,难得回去一趟,可把管家给高兴坏了,炭盆热茶的赶紧吩咐人张罗起来,把人给伺候的妥妥帖帖。完了也舍不得走开,围着常新嘘寒问暖,一会儿觉得他瘦了,一会儿又觉得他憔悴了,从而焦虑他在宫里过得好不好,可谓是非常操心了,最后还是常新不胜其烦赶人,这才一步三回头悻然离开。
“你府上的人都是这么有趣的吗?”沈膑好笑。
“管家很稳重的,应该是许久不见,太激动,所以才失了分寸。”常新喝着热茶,感觉到流入胸腔的暖意,舒服的喟叹一声,享受的半眯起眼来,像一只昏昏欲睡的慵懒狐狸。
“困了?”沈膑拿掉常新手上的茶盏,关切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嗯……”常新头一歪,顺势靠到沈膑肩膀上:“有点。”
“那去睡会儿?”沈膑搂上常新的腰:“我抱你过去?”
“算了。”常新看着门外:“还是家里自在。”
沈膑知道他这是在宫里住的不习惯,心疼的摸摸他脑袋,被常新嫌弃的拍开了手。
“别摸我头。”常新很羞耻这个动作,一把年纪还被人当孩子似的哄,丢人。
沈膑被拍了手也不介意:“你要是喜欢,那以后我们常回来小住。”
常新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看门外银装素裹,不禁生出岁月静好之感。
越是在这样恬静的氛围里,常新身心放松,就愈发昏昏欲睡,尽管他一直强撑,最后还是没抗住睡了过去。
沈膑笑了笑,将常新直接抱去了房间。在床头陪着坐了一会儿,沈膑便起身出了房间,来过常府不少回,却是第一次生出到处逛逛看看的念头。
自打当初常新遣散家人,解决掉一些暗桩后,府里的下人就没剩下多少,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添置,偌大一个常府竟是空空荡荡,半天看不见个人。
沈膑不知不觉走到后花园,站在以往经常跳进跳出的那处墙头发了好一会儿呆,只觉那墙头青苔都亲切的紧。目光一转,看到葡萄树,沈膑眉心当即皱了起来,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说过要把这树铲了移种玉兰的,当时是跟谁说来着,竟是没换么?
正巧管家朝这边过来,沈膑赶紧招手:“你过来!”
管家慌忙小跑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朕之前不就说过,让把这树铲掉的么?怎么还在?”不是沈膑要跟一棵葡萄树过不去,而是他介意这树是常新为沈甄种的。
“呃……”管家一脸懵。
皇上之前有说过吗?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之前是不是说过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皇上说了,他就得按这么说的去做。
管家赶紧应下:“是是是,奴才记性不好实在该死,奴才这就找人来把这树给铲了,不过铲了之后呢?”
“等来年开春,朕让人从宫里移一棵玉兰树过来种上。”沈膑道。
“是。”管事躬身:“那奴才先去找人了。”心里却在叹气,大人挺喜欢葡萄树的,尤其喜欢夏天在葡萄架下纳凉,馋了就摘一两颗扔嘴里,小日子别提多自在,如今被皇上一声令下给铲掉,也不知道大人发现会不会不高兴。
管家的担忧,也是沈膑的担忧,倒不为别的,主要是怕这样先斩后奏惹人不高兴。至于喜欢葡萄没什么,回头他就让人把御花园的花全铲了种葡萄,还有承乾殿的小花园,也给一并铲了全种上葡萄,到时候满皇宫的葡萄,让他喜欢个够。
常新这一觉睡得挺沉,醒来天已经黑了。他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现在是在宫外的常府。
“醒了?”沈膑推门进来看到常新已经从床上下来,忙过去取了衣裳给他。
“都这么晚了,怎么没叫醒我?回宫这要给耽搁了。”常新一边穿衣一边道。
“没关系。”沈膑帮他把头发从衣领里扒拉出来理顺:“晚了就晚了,一会儿用过晚膳,你留下,我自己回宫,你明儿早朝再回,就不用跟着一起赶夜奔波了。”
“不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常新却摇头拒绝了,三两下穿戴整齐,理了理衣襟:“走吧。”
沈膑还想坚持劝常新留下,就被一把拉住了手,常新再回头对他一笑,他就脑袋一空,什么想法都没了,任由对方拉着出了房门。
两人在常府用过晚膳就准备动身回宫,临离开之际,管家欲言又止。
“何事?”常新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管家。
管家瞅一眼沈膑,再瞅一眼沈膑:“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常新看这动静,就明白过来,事情应该是跟沈膑有关,当即也不为难管家,直接看着沈膑。
沈膑尬咳一声:“我让管家把后花园那棵葡萄树给铲了。”觑一眼常新,见他面色如常才接着道:“等来年开春,让人从宫里移一棵玉兰树出来种上,你要实在喜欢葡萄,咱们在宫里多种一些也一样。”
常新听得一愣,随即眸色一转,看看管家又看看沈膑。
管家被看得心虚,下意识看沈膑。结果,沈膑也是一脸心虚。
就在两人胆战心惊之际,常新却突然笑了:“不过一棵葡萄树,铲了就铲了,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闻言,两人同时大松口气。
常新好笑的摇了摇头,也不等沈膑,顾自大步走出门去。
第108章 -神不知鬼不觉
下了一个冬日的雪,终于在腊月尾这几天停了。然而冬阳当空,冰雪消融,却是比下雪天气还要冷上数倍。
屋檐冰棱倒悬,花草尽裹冰晶,放眼望去,满目琥珀琉璃,寒光烁烁,眩目至极。
常新最喜欢这个时候,只可惜美景易逝留不长久。
沈膑知道这事,便下旨礼部,命其颁发布告广寻匠人,做了许多冰雕,一路从承乾殿摆到御花园,而除夕宴,就决定在满是冰雕的御花园举行。
如此昏君行径,毫不意外又一次遭到群臣不满,御案上,参常新的折子多如雪片,对此,沈膑一概无视。朝堂上言官们更是把常新一顿痛批,但都被沈膑强势压制下来,处理过几个带头闹事的,剩下的明哲保身就都安静如鸡了。
“朕不过是让人雕刻几座冰雕,就地取材,既不劳民伤财也不铺张浪费,何以十恶不赦?”沈膑冷冷看着殿下众人:“若只是靠尔等一张嘴就能定国安邦国泰民安,那还要三军将士做什么?尔等这么厉害,那朕这江山换你们来做好了!”
百官闻之骇然,刷拉跪了一片,齐声高呼:“臣等惶恐!”
“惶恐?”沈膑眯眼冷嗤“朕看你们胆子大的很,都敢聚众逼朕了!”
百官忙应:“臣等不敢!”
“你们给朕听好了!”沈膑目光凛然扫过那几个难缠刺头:“常新是朕未过门的皇后,谁敢对皇后不敬,杀无赦!退朝!”
沈膑愤然起身,转头就走,小白公公忙长喊一声:“退朝!”
常新跪在百官之中,无奈极了又感动极了。抬头目送沈膑拂袖而去,常新嘴角勾起,无视众人目光,拍拍膝盖站了起来。
其他人见他起来,也纷纷起身,但脸色都不太好。
常新也不在意,转身就出了金銮殿。满心热燥激动,只恨不能长出翅膀,快些飞到盛怒的沈膑沈膑,好好安慰抱抱亲亲。
然而常新刚走出大殿,后面就有人追了出来。
“常……常大人!”
常新闻言转身,看到疾步追出的沈甄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等人走近了,才中规中矩的拱手一礼,态度疏离。
“王爷有事?”抬起头来,常新冷淡的看着沈甄,心里却不耐的很,毕竟他还急着去见沈膑呢,可没功夫与不相干的人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