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给你。”沈甄将递出一个水墨雕花的长形黑木匣子:“你生辰快到了,这是生辰礼,我找了好久才……”
“这么精致华丽的匣子,王爷如此费心,莫不是不老仙丹?”常新打断沈甄,语气揶揄,笑意却不达眼底,这是还记仇那天被说老的事呢。
“呃……”沈甄被噎的面色一僵:“我那天,就是嫉妒糊涂故意说来膈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知道知道。”常新连连点头:“下官以前一脸死样,现在一脸祸害样,一个是死的容易,一个是遗千年,两者区别可大了,自然是不一样的。”
沈甄:“……”
“难得王爷特地为下官备了这生辰礼,下官实在受宠若惊。”常新笑得一脸抱歉:“不过王爷知道皇上的脾气,这生辰礼,下官是断不能收的,所以,王爷的心意,下官心领了。”
“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上品云墨,比苏墨更好些,我……”
沈甄话没说完,常新却不愿再听,拱拱手转身走了。目送着常新阔步而去的背影,沈甄攥紧木匣,眼底情绪翻涌,晦暗深沉。
尽管被无情拒绝,但沈甄并没有就此打消念头,他买通了个扫地的小宫女,让其贿赂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将这匣云墨混进到常新常用的那些墨里,事成之后,将宫女灭口,神不知鬼不觉。
“我原本想着,你讨厌我,便是收了这云墨,你也只会扔到一边,用于不用,即使你的选择,也是你的造化。”马车摇摇晃晃驶出宫门,沈甄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叹息声沉痛决绝:“常新,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不过也罢,横竖你迟早是要回到我身边,如此,倒是省了一些麻烦。”
常新打发掉沈甄,就直接去御书房找人,原本以为沈膑肯定在那,不想却扑了个空。
“皇上下朝就去校场那边了,好些个大臣跑来求见皇上,奴才都给推了,就告诉了常大人。”接待常新的太监人老成精,马屁拍的浑然天成:“奴才这就带大人过去?”
“皇上去校场做什么?”常新问道。
“皇上从朝堂下来憋着一股气,想必是去校场练武排遣去了吧。”太监猜测道。
常新点点头,没有让太监引路,自己找去了校场。
果然沈膑是在那边练武,远远就看见龙袍飞扬,手中软剑被舞得寒光湛湛虎虎生风。
一干宫女太监低着头,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触了眉头,成了出气筒。
常新笑了笑,径自走了过去。
看到他来,以小白公公为首的一干奴才,皆是大松口气。
“常大人……”
小白公公正要请安,常新就抬手制止了他,含笑晏晏的欣赏沈膑舞剑。只见那人一招一式凌厉帅气,剑指飞雪漫天,独秀无偶,便是世间最姹紫绚丽,与那一袭明黄,矫健起落,亦尽失颜色。
然而常新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可是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直到沈膑一个转身挑剑看到他,收剑朝他走来,这才盯着人下巴眯缝了眼睛。
“怎么了?”沈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作何这般眼神看我?”
“你胡茬怎么回事?”常新挑眉,就说哪里不对呢,敢情是沈膑不知何时起续起了胡子,那胡茬子尚未长的多长,但青黑一圈覆在嘴巴一圈,看着实在有点邋遢糟心,平白老了不少。
常新忽然有点忧虑,这沈膑该不会是审美突变,想学那些老学究们,续留美髯吧?那接吻的时候还得撩胡须,多不方便多坏气氛多煞风景啊?
沈膑全然不知常新的担忧,摸着下巴还挺美:“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沉稳威严了很多?”
是挺威严的,今儿早朝上一通发作,可不就把那些言官们震慑够呛。
但是!
这样太丑了!
常新觉得眼睛火辣辣,有点痛。
“干嘛这个表情?”沈膑好笑的看着常新一脸纠结:“不好看?”
常新干笑,不知道该不该点头,半晌违心道:“陛下龙姿凤章威武不凡,自然是……好看的。”
“哈哈哈哈……”沈膑大笑,在朝堂上积攒的火气消散殆尽,把剑往小白公公那边一扔,揽住常新肩膀就走出了校场:“我也觉得这样好看,不过胡茬还是太短了,等过些日子长长了修修,肯定比现在更好看!”
常新眼角抽抽,看东看西,就是不看沈膑下巴。倒不是真丑到不忍直视,就是……白瞎那么一副年轻英俊的好面孔。
若是真续了美髯,常新觉得沈膑怕是比自己都得老不少,例子参照邱辞安,当初可是一直被平安当成老头子来的。
哎,脑壳痛!
两人回到寝宫,沈膑压着常新就要开亲,胡茬子扎得常新眉心直跳。
推开沈膑,常新终于还是没憋住问了出来:“陛下怎么突然想起留胡子了?就因为看起来稳重威严?可你没胡子时也一样威严赫赫。”
“你没看出来吗?”沈膑兴冲冲的。
常新茫然:“看出什么?”
除了邋遢难看,他实在看不出别的来。
“你不觉得,我这样看着显老么?”沈膑手指摩挲胡茬,笑着眨了眨眼。
常新:“……”
这有什么……好自豪显摆的?难道他一段时间没出宫,京城已经风行起了老态美?
就听沈膑突然道:“你不是介怀自己比我年长几岁么?我这样看起来就比你老了,倒是别招了你嫌弃才好。”
常新:“……”
常新猛然怔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沈膑摸摸常新的脸:“真的很难看?”
常新摇了摇头,忽然有些涩然:“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也没觉得我老,当时纯粹就是生气沈甄嘴太臭,好吧,还是一点点在意,可你也不用这样啊。”
“只要你高兴,我怎样都好。”沈膑脱口就道。
常新感动坏了,可惜是个颜控,再感动,他也不想整天面对这么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按着沈膑坐下来,常新找来把剃须刀子,刷刷就把沈膑的胡子给刮了,看着手下恢复俊美白净的脸,心头狠狠舒了口气。
“我真觉得挺好看的啊,你干嘛给我刮了?”沈膑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还挺舍不得。
常新乜斜他:“以后再续胡子,我就跟你一起,让你看看到底有多好看。”
“嘿,我觉得吧……”沈膑还真端详起常新,脑补了一下:“你就算留胡子,也是个美大叔。”
常新假装没听见,左耳进右耳出。然而等人去了御书房,他斜倚软榻,回想沈膑胡子拉碴的样子却后知后觉嚼出点不一样的魅力来,不禁来了兴致。
“来人!”见平安小跑进来,常新起身伸了个懒腰:“备笔墨,本大人要作画!”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的票票,爱你们
第109章 -人影一双
常新灵感来了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在暖和的屋里画,非得让人将桌案摆到冰天雪地里去,还必须是那一株怒放的梅树下。
“大人,外边儿多冷啊!在屋子里画岂不暖和正好,干嘛非得上这外边儿来挨冻?”不说别人不了解,就是长年伺候常新的平安对此也很不理解。
常新负手而立,笑望寒梅,端如谪仙,就三字儿回应平安:“你不懂。”
平安:“……”
这冷趣风雅,他的确不懂。
平安撇撇嘴,随他去了,当即张罗大家把常新要的东西给布置好。
一切准备妥当,常新看着很满意,踱步案前,执笔挥墨,即兴便是一幅寒梅图热热身。
平安习惯性凑近了看,就见常新画完寒梅没停笔,居然在树下画了蹲着的小平安,手里正半遮半掩捧着一本龙阳小人书看的面红耳赤。
平安:“……”
常新几笔落成,提起来吹了吹墨,然后拿过一边的印章砰地按在右上角,并题词两句:树上寒梅著花未,地上少年春心闹,是也是也,当是人比花娇俏。
平安是识得字的,原本看到画已经羞耻不已,再看这乱七八糟的题词,顿时恼羞成怒:“大人您这都是写的什么啊?!”
“啊?”常新笑得促狭:“没写什么,就随便写写,随便写写,这图邱太医肯定喜欢,改日带上去找他,定能敲诈出不少好东西来。”
平安简直气死了,伸手就把画扯了过去。
常新忙喊:“别扯别扯,悠着点儿,别给扯撕坏咯!大人我挨冻画好的,你要给坏了,我就把你卖邱府去!”
迫于淫威,平安噘嘴耷脸,不甘不愿的把画还了回去,还特狗腿的把画给仔细展平,保证不留丁点褶皱。
常新看他一脸憋屈的样子,心里直乐,面上却故意不理,卷巴卷巴,将画给收了起来。随手再铺一张纸,常新这次想画沈膑校场舞剑的样子,提笔蘸墨却不小心把墨台给打翻了,墨汁洒了一地。
他看着,皱了皱眉。
平安赶紧去屋里给取了块新墨出来,麻溜研磨,完了讨好的看着常新,大眼睛骨碌碌眼巴巴,跟小狗子似的。
常新看在眼里直接笑出声来,随手将那画递给平安:“拿着。”
平安被画怼满怀,顿时笑逐颜开:“谢谢大人谢谢爷您真是个好人!”
生怕常新反悔要回去,平安激动的一口气儿说完,抱着画掉头就跑了。他得把这画拿回去好好藏起来,可不能真被大人给了那老色鬼邱辞安!
想到邱辞安,平安就羞耻的脸红,这家伙深藏不露,看着人模狗样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个老色鬼,不是带他去南风馆就是送他龙阳小人书,简直不要太坏,这画千万不能给那家伙看见,不然就知道自己偷看小人书的事,那又该凑上来调戏耍贱了!
不过,躲梅树下偷看小人书的事情,大人是怎么撞见的?
平安偏了偏头,但纠结了没一会儿,很快就被小人书给带偏了。
昨晚看到第几话来着?
平安挠了挠头,想不起来。心里有点懊恼,昨儿个夜里看着看着睡着,忘记做记号了。
常新看着平安弓腰驼背跑得飞快的小身板儿,笑着摇了摇头,便继续作画,只是笔刚落几笔他就愣了。这墨跟之前的不一样,粘稠色量墨香醇厚芳郁,且墨迹鲜明厚度适中,这应该是……云墨?
不过常新也没有多在意,好墨更能激发他的兴致,挥毫方遒间愈发恣意利落,不小半柱香时间,沈膑校场舞剑的英姿就跃然纸上,神韵到位,描画精细,大到眉眼,小到衣饰纹路,无不精确毫厘。
看的旁边一干太监忙不迭拍马屁。
“大人画的真好!”
“简直就是妙笔生花!”
“是啊是啊,大人真厉害,大人好才情!”
这马屁拍的真是索然无味。
不过常新也不介意,乐呵呵的继续给沈膑画胡茬。
别说,这胡茬还真是越看越精神,越看越有味道。
不过好看是好看,常新还是纠结,他不喜欢跟胡子拉碴的沈膑接吻。
常新一皱眉头,伺候的太监就着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高兴了。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抬眼看到沈膑走来,顿时松了口气,慌忙下跪行礼。
沈膑看了几人一眼,随即便朝常新走了过去。
“做什么?”从身后把人搂住,沈膑越过常新的肩膀看向桌案,看到画先是一愣,随即就忍不住笑了:“嘴上嫌弃我胡子不好看,背地里却躲起来画,爱卿这般口是心非,真的好么?”
“哪有躲起来?”常新任由他搂着,身形后靠笑得慵懒:“我这是光明正大的画。”说着点点画上那人的下巴:“胡茬好看都是我妙笔生花给画的,陛下留胡子的样子可丑了。”
沈膑大笑起来,他好久没看到常新这么不要脸的样子了,竟是稀罕的紧。
“你这样真可爱。”沈膑稀罕的转过常新身体,捧着头满脸亲,胡茬扎得常新直躲:“感觉你这样,比装模作样的时候鲜活多了。”
“啧。”常新不乐意被说可爱:“陛下这都什么破形容?”
“我说的都是实话么。”沈膑细细啄吻常新嘴角,叹了口气:“你就是不肯叫我名字么?总是陛下陛下的叫,虽然独一无二,可听着就是生分,你以前叫南岳王,可都是甄儿甄儿的叫,喊得可亲热了,我想起来这对比就好生嫉妒。”
常新失笑:“可我不想叫你膑儿啊。”
“那你叫我表字,瑾之。”沈膑一边与他耳鬓厮磨一边道。
常新听了一怔,倒是没有再拒绝,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道:“好,瑾之。”
沈膑顿时笑得天地都为之失色。
常新想了想:“那你也叫我子恒吧。”
子恒是常新的表字。
“好。”沈膑亲了亲常新眉心:“子恒,子恒,子恒……”一喊起来没完了。
常新乐得不行,却不厌其烦,沈膑喊一声,他就应一声。
半晌两人停下来,看着对方皆是笑了起来。
“真跟个傻子似的。”常新摇头。
沈膑点头:“两傻子,果然是天生一对。”顿了顿才说起正事:“礼部那边回话,做雪雕的匠人已经找好了,明日就可以动工。”
“这么快?”常新闻言惊讶。
“得赶在冰雪融化之前,自然要快些。”沈膑看着画神情一动,忽然生出个想法来:“画一幅咱们俩人的画吧,到时候让匠人照画雕刻,放进冰窖冷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