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沈膑也总算能松一口气。然而边关急报一道接一道被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跌宕起伏的战事,让人松下的那口气又再次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新年伊始除夕将近。
而自打两年前开始,每年除夕前都要为常新请工匠打造冰雕的沈膑,却因为战事大肆消减用度,不止没让打造冰雕,连过年都一切从简。
第136章 -刻冰祈福
可能是中毒的原因,常新近两年尤其畏寒,哪怕寝宫烧着地龙,夜里没有沈膑在身边他也睡不踏实。自从知道他有这毛病,沈膑就改了作息,不管多忙,入夜必然回承乾殿,甚至早上为了让常新能多睡会儿,都尽量在不耽误早朝的情况下推迟起来,所以像这样被冻醒的情况,已呢呢经很久没发生过了。
常新脚冰的厉害,迷糊着下意识划拉,企图塞沈膑腿间来取暖,然而划拉半天也没碰到热源,这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睁眼一看,沈膑果然已经起来离开了。再用手摸了摸沈膑睡过的位置,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余温,显然是起了很久,可看外边天色,依旧如夜晚一般黑沉无光,冬日的天色实在难辨时辰,常新犹豫了下,把外间值夜的太监叫了进来。
“皇上什么时候起的?”常新看着进来的圆脸太监,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回皇后,皇上寅时起的。”圆脸太监哈腰回道。
“这么早?”常新皱眉,顿了顿才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现在卯时三刻。”圆脸太监道。
常新往被窝里缩了缩:“皇上有说去干什么吗?”
“皇上没说。”圆脸太监摇头:“皇后可是冷了,要不奴才给装两个手炉塞被子里暖着?”
“不用。”常新绷着被冻得发颤的肌肉掀被下床:“我不睡了,更衣吧。”
“是。”圆脸太监应了一声,便拿来衣裳伺候常新穿戴起来。
刚伺候常新穿好衣裳,平安就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主子已经起啦?”平安见常新已经穿戴整齐,便放下铜盆,给拧了面巾给其洗脸,一边伺候着洗漱一边道:“天气寒冷,主子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常新洗了脸,感觉整个人精神不少:“知道皇上干嘛去了吗?”
“奴才过来的时候碰到白总管了,听他说了一嘴,说是皇上好像去冰窖了。”平安道。
“这一大早去冰窖?”常新惊了一跳:“他去冰窖干什么,这大冷天的?”
“这个白总管没说。”平安摇头。
等漱洗好,常新起身就朝门外走。
平安赶紧跟上:“主子这是要出去?”
“嗯。”常新想想却停下脚步,吩咐平安道:“你去把皇上大麾取来。”
“主子要去冰窖?”平安闻言一怔,下意识就想阻拦:“可是主子身体……”
“没事。”常新打断平安:“你只管去取来便是。”
没法,平安只得照做。
取来大麾,主仆俩便脚步匆急的朝冰窖走去。
远远看到小白公公在冰窖门外搓手跺脚的走来走去,常新眉头皱得更紧,不由加快了脚步,走到小白公公面前时把人给惊了一跳。
“皇,皇后,您怎么过来啦?”小白公公忙跪下行礼:“奴才给皇后请安。”
“地上都是雪,跪着对膝盖不好,起来吧。”常新抬了抬手。
“谢皇后。”小白公公谢恩起来,看了看平安手上的大麾,问道:“皇后是来给皇上送大麾的?”
常新却并没有回答小白公公这话,朝他背后的冰窖门看了一眼,抬抬下巴问道:“皇上在里面做什么?”
“呃……”小白公公一脸为难,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实话:“皇上想着今年没能给您刻雪雕,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想出亲手雕刻一尊作补偿的法子,本来是不让奴才说,准备给您惊喜的,不过您既然来了,奴才也没那胆子瞒着,就是一会儿皇上怪罪下来,还请皇后帮奴才说说情,免奴才这一顿板子。”
常新没想到沈膑这么一大早起来,居然是为了给自己刻冰雕,一时间心头是又热又疼,站在那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见他没说话,小白公公还以为是生气了,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忐忑,忙给平安挤眉弄眼使眼色。
平安……平安纵纵肩,还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但心里却为常新感到高兴。在这深宫高墙里,他主子贵为一国男后,可谓步履维艰,也只有帝王的荣宠不衰,日子才能过的顺心,看主子能如此受帝王宠爱,作为下人,他自是最开心不过,同时也挺感慨,主子没有信错人。
就在小白公公和平安两人心思各异之际,常新伸出手道:“大麾给我。”
“这冰窖阴寒,要不还奴才给皇上送进去吧?”小白公公见状会过意来,忙道。
“不用,我去就好。”常新却给拒绝了,拿过大麾,就抬下巴示意小白公公开门。
两人都担心常新身体会受不住,不想让他进去,可见他一脸坚持,终究是没敢多僭越阻拦,小白公公应了声是,就转身过去推开了门。
几乎是大门推开的瞬间,一股强劲的冷气就扑面而来,比着外面还要冷上许多。
就算如此,常新也没见迟疑,拢了拢身上的毛麾,便径自顶着寒气走了进去。
平安跟小白公公想要跟着,都被常新留在了外面。没辙,两人只好在外面等着,心里却都忍不住为常新的身体而担忧,所以便没再关门,左右现在这天气,关不关没什么影响,之前关着,还是因为皇上的意思。
方一进门,就听到隔间冰室里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在这样的空间里听着特别空灵清脆。常新一边往里边走,不期然就想起当年沈膑特地着人刻的那两座人像冰雕来,原本就激动的心不禁更加激动起来,若不是冰窖地面太滑,他恨不得就那么冲进去。
不过地方虽大,却也不过几个寝宫大小,倒是很快就看到了人,以及,那两尊经年冰雕。
常新望着那两尊相拥的冰雕心下颇是感慨,当初被沈膑带进来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便是看过多少次,依旧令人心沸感动。目光转向角落背向这边对着一块坚冰敲敲打打的沈膑,常新嘴角扬起,眼底波光流转,满腔温柔爱意便都化作那缱绻一眼。
常新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见沈膑搓手哈气,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忙上前将大麾披到他身上。
沈膑还以为是小白公公,没有回头:“什么时辰?承乾殿那边有消息了没?子恒可是醒了?”
“应该……快辰时了吧。”常新嘴唇抿了抿道。
他这一出声,把沈膑给吓一跳,险些一锤子敲手指上,还好擦着指甲别了开去。
沈膑猛地转头看向身后:“你,你怎么过来了?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没人告诉我,我听到就过来了。”常新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看了看他手下被雕刻的看不出什么形状的坚冰:“在雕什么?”
“羊。”沈膑道:“明年是你的本命年,所以我想雕一只养供在这里,祈福你平平安安无灾无痛,身体健康,再说,我承诺过要每年送你冰雕的,今年是没办法像往年那样了,但也不能食言不是?不过这生肖,也的确亲手雕刻才有意义。”
“你不提,我都忘了。”常新上扬的嘴角有些颤抖,他伸手想要摸坚冰,却被沈膑给挡开了。
“冻着呢,你别摸。”沈膑又重新忙活起来,嘴上却催促道:“你不是畏寒么,别在这待着,赶紧出去吧,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沈膑话没说完,就被常新一把给抱住了。沈膑在冰窖待了几个时辰,这会儿抱着,就跟抱个人形冰块似的,常新冻得激灵,却没有松手,反而越抱越紧。
“做什么?感动啦?”沈膑被抱得一怔,下意识推却没把人推开,只得无奈道。
“嗯。”常新一出声竟带上了鼻音:“我想吻你。”话音未落,竟是捧起沈膑的脸,对着那冻得发紫的嘴唇就吻了下去。
沈膑忙躲:“别,太冰……”
“没关系。”常新一边亲吻一便含混道:“我吃冰。”直吻得沈膑撑不住往一边倒,这才罢休。
被吻的腿软的沈膑:“……”
趁他还没回神,常新拿过他手里的锤子果断扔掉,拉起他就朝外面走去。直到出了冰窖,沈膑才回过神来,却也只是纵容一笑,没有拒绝常新的好意。
两人一出去,小白公公立即便将准备好的姜汤递上,让两人喝了驱寒,就算这样,也还关心着常新的身体:“皇后可有冻着,要不要奴才让人叫太医来给看看?”
“还好。”常新把碗递给一边的小太监:“我穿的多,就进去那么一会儿,不是太冷。”随即转头看向沈膑:“你呢,可要太医给看看,眼看就除夕了,可别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我也没事。”沈膑摇头:“别担心,我虽然在里边待的久,但有出来透气喝姜汤驱寒,身体扛得住,走吧回去了,难得今儿不用早朝,咱们去澜华宫陪沈韧用早膳吧,顺便考考他功课怎么样了。”
见沈膑的确不像有事的样子,常新这才勉强放下心来,点点头,跟着沈膑一起离开了。结果刚下台阶,沈膑就连打三个喷嚏。
沈膑:“……”
作者有话说
大家跨年快乐呀!
第137章 -内疚的常大人
沈膑这喷嚏开头就没个消停,三个连三个,没一会儿就红了鼻头。连打十几个喷嚏才勉强稳住,他有些心虚的看向常新,正要说话,张嘴就又是一阵喷嚏。
“不愧是皇上,便是打喷嚏都这么干脆利索,开弓就不回头了。”常新嘴上调侃着,却是心疼的帮沈膑拢了拢身上的大麾,又拉过他的手捂了捂:“你这应该是着凉了,光喝姜汤驱寒可不行,还是得让太医配两副药妥当。”
听到这话,不待常新吩咐,小白公公就忙道:“奴才这就去太医院请邱太医过来。”
“嗯。”常新点点头:“去吧。”
等小白公公转身离开,常新用手帕给沈膑擦了擦鼻子。
“走吧,回去了。”常新边走边数落:“大冷天跑冰窖一待几个时辰,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以后可别再这么折腾了,那冰雕……别忙活了。”
沈膑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些冻着,不碍事……阿嚏!”
见沈膑一副不听劝的样子,常新沉默一会儿想了个折中法子:“你要想为我本命年做点什么,画一幅生肖画或者刻个木雕也一样,没必要非跑冰窖跟冰块儿较劲,你要因此病了,我心里倒是不好受了。”见沈膑愣怔看来,常新莞尔一笑:“其实比起冰雕,木雕画像反而更易收藏保存,比起只能放在冰窖冻着,我更想把你送给我的每一件礼物都好好收藏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被常新这么一说,沈膑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比起见阳融化的冰雕,的确是画像和木雕这种更易保存也更有意义些。
“那我就送你个木雕可好?”思索须臾,沈膑问道。
“好啊。”常新笑弯了眼:“你是属蛇的,那等你本命年,我也刻一个生肖木雕送你。”
闻言,沈膑眼睛一亮:“你这么说,我忽然觉得这本命年来得太迟,有些迫不及待了。”
看到沈膑的反应,常新默了默,不禁心里自省,是不是太过忽略对方了。不然怎么只是这么一个承诺,就让对方仿似被许诺了这世间最可遇不可求的瑰宝一般,高兴的整个人都沐浴着光,耀眼灼目,也莫名教人心疼内疚。
常新正自我反省着,就见沈膑路不走了,喷嚏也不打了,停下来目光灼灼的看他。
常新被看得一愣,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那我可不可以提个要求?”沈膑问得小心翼翼。
沈膑深邃的眸底闪烁着微光,单看那精明眼神,常新就直接不会是好事,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你说。”常新道。
“我不想要生肖木雕。”沈膑一把将常新拦腰带进怀里,凑到他耳边声音沙哑的道:“比起生肖,我更喜欢,你不着寸缕的样子,到时我肯定随身带着,想起来就摸摸,必然心里欢喜。”
常新:“……”
“送个子恒给我可好?”沈膑瞥一眼常新陡然通红的耳朵,笑意漾上嘴角,不依不饶的道。
常新当时没答应,但是没过几天,就偷偷摸摸刻了一个给沈膑做新年礼物。
沈膑收到木雕笑得合不拢嘴,还当真如他所言,日日夜夜贴身带着,便是睡觉,也必然会把木雕拿出来观摩一番,然后将木雕摆在床格最显眼的位置,再按着常新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竟是比药物还更催人情动,尤其是常新每每看到木雕羞耻又激动的样子,更是让沈膑爱到了骨子里。
秉承着礼尚往来,除夕那天,沈膑也把自己点灯熬夜雕刻而成的羊木雕,绑了红绳放到了熟睡的常新手里。然而却没有急着起来,就那么单手撑头,侧躺着看着常新等他醒来,待常新睁眼醒来,便低下头,在那颤动的眼皮上落下清浅一吻,满满的爱恋珍惜。
“新年快乐我的常大人。”抚摸着常新卷翘浓密的眼睫,沈膑声音带笑。
常新把他作乱的手拉下来,眼眸微弯:“新年快乐。”
“还差半句。”沈膑下巴磨蹭着常新的鬓角,低哑着声不依不饶。
常新笑了起来:“新年快乐,我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