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下去!”常新咬牙切齿,面容冷酷:“千刀万剐!”
汪六闻言大骇,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不敢置信,显然是对沈甄所谓的常新看过信就不会杀他的话深信不疑。
“皇后!你不能杀我!你都看过信了,你不能杀我!”被拖下去的时候,汪六才回过神来,慌乱大喊。
饶是时机不对,众人闻之,亦不禁心下感叹:如此蠢笨猪脑,死的不冤!
但眼下当务之急,却是皇上安危,以及稳住军心。可见连两太医都摇头,可见情况不妙,一时间,便是连岳将军都脸色难看没了主意。
“无论皇上如何,这军心不可乱,军心若乱,国将不国,其厉害想必在场诸位都清楚明白。”常新深吸口气稳下满心惊涛骇浪,语气虽然恢复了镇定,声音却依旧带着轻颤:“我常新在此立誓,势必与众将士誓死捍卫大周疆土,大周在,我常新在,大周亡,我常新亡,与北翟蛮夷,不死不休!”
这话一出,中将领闻之动容。
“主子……”跟将领们的反应不同,平安却是被常新这番决绝誓言吓了一跳,可他刚一出声,就被常新抬手打断了。
常新目光清冽,一一扫过众人,看似尽览全场,又似一切都没能入眼:“邱太医纪太医。”
“臣在!”邱纪二人被点名,忙拱手相应。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务必吊住皇上的命。”常新抬眼直视邱辞安:“老邱,你我挚友一场,今日我常新的命,就交给你和纪太医了。”沈膑,就是他常新的命。
邱辞安意识到什么,心头急跳:“皇后……”
常新却已然转头看向岳将军:“至于这军心,就交给岳将军了。”顿了顿,目光一厉:“计划不变,不过,皇上中毒命危的消息先别透露出去,等时机成熟,再……”
常新喉头发哽,他忽然恍惚的想,是不是因为他之前的计划,所以才导致沈膑真的命在旦夕,是他的乌鸦嘴,应到了沈膑的身上……
正在常新发愣之际,石峰回来了,结果意料之中,并没有带回沈甄的人。
“人跑了?”常新语气平淡,眼底却翻涌着深沉的恨意和煞气。
石峰点头:“我翻遍哨兵营,都没有沈老三这个人。”
常新哼了一声:“邱太医纪太医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其他人依言退了出去,但石峰跟岳将军却坚持留了下来。
“我离开这段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石峰看看已经坐到床沿给沈膑擦脸的常新,又看看邱辞安等人,直觉错过了什么。
“信上都写了什么?”岳将军跟石峰有相似的直觉,总觉得常新看过信后,做下了某种决定,留下来,就是为了想知道信上的内容。
邱辞安叹了口气,将信纸递给两人传阅,便转身拉着纪裴继续商讨如何压制毒性的良方。正商讨着,就听砰地一声,石峰一拳打在了桌上。
“沈甄!”石峰双目赤红,冷静下来却是猛地看向常新:“皇后该不会真要信这鬼话,亲赴取解药吧?”
这正是邱辞安他们担心的,闻言,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常新,等着他反应。
然而,常新却是恍若未闻,没有反应。
几人心里猛一咯噔,均是变了脸色,齐声喊道:“皇后,不可啊!”
岳将军道:“信上之言摆明有诈,解药的事我们可以再想办法,皇后万不可只身犯险!”
“你们出去吧,这事儿我自有打算。”常新看着沈膑青白的脸,嘴唇轻颤,神色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邱辞安是最了解常新的人了,见罢只有无奈叹气:“你呀,还是这个样子。”
最终,石峰跟岳将军还是退了出去。
邱辞安拉着纪裴继续想办法,且不说沈膑不能有事,便是为了常新不以身犯险,他邱辞安便是想秃头也要想出应对良方来。
“皇上这情况,能坚持多久?”须臾,常新忽然问道。
两人闻言一愣。
邱辞安道:“银针刺穴只能封住三个时辰的毒性,要继续控制,需每隔三个时辰就施针一次。”
纪裴也道:“虽然银针刺穴能暂时压制毒性,但非是长久之计,皇上这毒乃是冥蝶榖,跟皇后当初的毒不同,此毒烈性的很,便是银针抑制,毒性留滞体内也决不可超过百日,时日越久,就越不利,他日便是毒解了,身体也好不了。”
被纪裴这么一提醒,常新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还带着当初从羲月公主那里弄来的玉佩,慌忙拉出衣领取了下来。
“这枚玉佩,药养而成,佩戴者可百毒不侵……”常新转头看向两人:“如果把玉佩给他带上,不知能否压制一二。”
“药玉?”纪裴一愣,当即被常新手上的药玉吸引了主意,心里隐约跳出个想法,却不知是否有用:“这药玉,可否借微臣一看?”
常新将纪裴的反应看在眼里,跟邱辞安交换了个眼神,沉默着将玉佩递到纪裴手上。
“纪太医可是想到了什么?”邱辞安目光落在药玉上,半晌才问。
“这药玉既然百毒不侵……”纪裴将药玉凑到鼻前闻了闻:“我在想,若是刮其粉末入药,或者入药煎煮服用,对皇上所中之毒,能有几成把握,说到底,解药其它药材虽然名贵却不难,难就难在药引冥蝶蛹,如果能用药玉代替,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冥蝶蛹?”常新却抓住了纪裴话中重点。
“其实就是一种蝴蝶的蛹,只是这冥蝶传闻生于北翟冥王古墓,类似苍蝇,以腐为食,其蛹可治百毒。”纪裴虽然说着,但脸上的表情却不见轻松:“这是臣在那本野撰手札上看到的,但就连那上面也只是稍有提及,没有图绘,也没有具体描述,所以没人知道那东西是否真的存在,长什么样子。”
常新听在耳里,却并未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看了眼玉佩,当机立断道:“这药玉有用与否,试过便知,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将玉一分为二的好,一半放皇上身上,一半用药煎煮。”
“是。”纪裴拱手:“那微臣就跟邱太医先行告退了。”
常新颔首:“去吧。”
虽是如此,但常新心里却并未抱多大希望。只是无论结果如何,这一次,他都要跟沈甄做个彻底了断。
第144章 -心意已决
以玉为药引,邱辞安跟纪裴试了好几个方子,最后结果都无疑失败了,最后倒是两人突发奇想,一个往里面加了砒霜,一个往里面加了烈性老酒,反而成了。虽说代替不了解药,但好歹是抑制住了毒性,配以银针刺穴,延长毒发时间还是没问题的,尽管这延长时间主要还是因人体质而议,但这一改变无疑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不过毒性是抑制住了,但沈膑却依旧没能醒过来。
“瑾之……”常新坐在床沿,修长如玉的手指抚摸着沈膑依旧没有血色却褪去青白的脸:“你再等等,我一定会拿到解药的。”
话音落下,常新正准备弯腰亲吻沈膑同样苍白的嘴唇,平安就带着岳将军还有石峰走了进来。
“主子,岳将军跟小侯爷来了。”虽然石峰现在是个千户,也是个吃军饷的大人,但平安还是习惯称呼对方小侯爷,不过说完却是飞快的瞥了对方一眼,就怕招了对方不痛快。
“嗯。”常新弯腰的动作一顿,随即直起身来:“你出去外边守着。”
“是。”平安躬身退了出去。
见常新居然谨慎到让侍从到外面望风,石峰跟岳将军对视一眼,皆是严肃了脸色。
“皇后叫臣等过来,不知……”
岳将军刚出声,就被常新抬手打断:“不急,二位请坐。”
“谢皇后赐座。”
两人一齐抱拳行礼,这才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常新却没有马上过去,而是侧身给沈膑拉了拉被子,这才起身走到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皇上中毒,便是对外封锁消息,北翟那边也不可能瞒住,毕竟毒是他们那边的手笔,所谓隐瞒只能稳住军心,却不能拖住北翟,如果我猜的没错,北翟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常新看着两人,压低声音接着道:“所以叫两位过来,就是为了商议接下来的计划变动事宜。”嶼、汐、團、隊、獨、家。
岳将军跟石峰对视一眼,随即敛眸:“之前皇后说计划不变,是怀疑……”
“单是一个伙房兵与沈甄里应外合,做不到这般干脆利落。”常新一双眼眸精光矍铄:“能避开守卫对皇上下手,一个伙房兵也没那个能耐,这里边必然少不得有人给行方便,能轻易支开守卫,此人必然得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而且,我认为,皇上遇刺,应该也少有此人手笔。”
“您怀疑,将领中有奸细?”石峰被自己的猜测惊了一跳,差点没压住声音,反应过来,忙将声音往下压了压:“那皇后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尚不可知。”常新摇头,随即转向岳将军:“岳将军一军主帅,对手下这些将领应该再熟悉了解不过,所以这事,还得辛苦岳将军。”
“皇上在这里几次三番遭遇不测,该是臣失职,皇后宽厚未予治罪,但臣却不敢装作不知,当竭尽全力找出奸细,将功折罪才是!”岳将军起身抱拳,刚毅正气的脸上一派肃然。
说完这个,三人才继续商议起后续计策来。
常新说出计划时,石峰跟岳将军都是一惊。
“求和?”两人异口同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对,求和。”常新点头:“不过这只是缓兵之计,我们必须争取足够的时间挖掘地道部署一切……”
“可若将领中有奸细的话,那咱们地道部署的计划,就极有可能已经透露出去了,这样一来,地道设伏非但没用,还有可能被一招反间计将计就计。”岳将军打断常新的话,蹙眉否决了继续地道部署的计划。
“嗯。”常新点头:“所以,之前的部署得变一下,一改之前的包抄方式,效仿猎户捕猎,十步一沟,埋桩设伏,再借晨雾掩护,以毒烟布阵,届时两军交战,诈败而逃,敌军必然趁胜追击,一旦敌军进入埋伏范围,立即启动机关,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设伏布阵还好,可这机关……”岳将军为难的皱起眉头。
石峰却眉心一跳:“皇后该不会,准备让楚清漓过来吧?”
提起楚清漓,石峰心里划过一丝异样,说不上来是别扭多点还是什么多点,总之心情有些复杂,倒是没有当初那种仅是想起来就咬牙切齿的情绪没有了。
“嗯,我已经修书,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了,相信很快清漓就能收到。”常新看着石峰古怪脸色挑了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石峰脸色一僵:“没,没什么,楚清漓精通机关阵法,有他助力,自然事半功倍。”
话是这么说着,可那纠结的表情,任凭常新岳将军怎么看都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便是岳将军不认识楚清漓这人,都因为石峰这反应,忍不住产生了好奇。
石峰干咳一声:“那什么……咱们还是继续说正事吧。”
一句话,成功将话题给拉回了正轨。
岳将军道:“这设伏布阵先不说,可是这求和,不知皇后心里是何打算?”
“这个嘛……”常新眼底闪过一抹久违的奸诈:“正常求和当如何,那便如何。”
闻言,岳将军跟石峰对视一眼,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果然……
就听常新语出惊人道:“我会亲自担任使节出使北翟……”
“万万不可!”常新话没说完,就被两人异口同声的否决了:“皇后乃千金贵体,怎可出使?万一要是有个是什么,吾等如何向皇上交代?况且皇上现在这样,皇后就更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我大周危矣!”
“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我既然敢出使北翟,自然有把握自保。”常新虽然眉眼温和,态度却不容置喙的坚定:“北翟正值荒收,如今看似只是粮草供给困难,然一旦入冬,必生饥荒,如此窘境,北翟王不可能想不到,如果我猜的每错,他现在肯定已经在焦头烂额钻研解决之法,而最直接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向诸国借粮,我大周风调雨顺又地广物博,当是借粮首选,既然吃不下,便只能握手言和了,便凭这个,他北翟就不敢拿我怎么样。”
常新有句话没说出来,就算他跟沈膑都不在了,这大周也还是大周的江山,只要将士们血性足骨头硬,挡住外敌,这大周皇帝有的是人争抢破头,最后江山谁主,未必北翟能说了算。而这不能说与外人听的,恰恰就是常新出使北翟的底气,他在乎的,从来都是沈膑,倘若沈膑不在了,这江山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所以,为了解药,他这一趟便非去不可,就算,真有什么变故,最终不能平安回来,便是死在那里,解药,他也势在必得!
但不管常新的话多有道理,两人都不赞同他去冒这个险。
“使节派谁去都可以。”石峰也知道常新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顿了顿道:“而且照皇后所言,咱们完全可以借粮换解药……”
“北翟给的解药,谁知道就不会是另一种毒药呢?”常新目光沉敛,显然已是铁了心要走这一趟:“我心意已决,你们不用劝我了,不过我也不是一个人去,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担心,皇上不能有事,所以,我也一定会保全自己。”
就算这样,两人还是一脸的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