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八个字,常新琢磨了好些天也没弄明白。Y。X。D。J。
常新专注于冥蝶一事,待心思闲暇,才幡然记起,自从刚来北翟军营那日见过沈甄,之后便再没见过。军营就这么大点地方,便是他们可活动的范围有限,也不至于这么久都碰不着一次吧?
于是,在又一次被韩子丑相邀喝酒,实则互相打肚皮官司之际,常新便提了出来:“来这也有些时日了,到底和谈与否,大帅始终不曾表态,倒是我大周罪人沈甄不见了踪迹。”顿了顿,常新端着酒杯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大帅倒是仁义,肯为了那么一颗无用弃子,费这么大心思与在下周旋。”
韩子丑闻言一愣,随即就笑着摇起头来:“这可是天大的冤枉,自从那日皇后问韩某要人,韩某就把人给扣押了,只等来日有机会,谋个顺水人情。”
“哦?”常新这下倒是意外了。
“皇后这是不信?”见常新的反应,韩子丑笑眯眯的问道。
常新举杯:“常某自是信大帅的。”顿了顿,勾起嘴角:“听大帅言外之意……”却是故意话留三分。
韩子丑对常新这德行恨得牙痒痒,但还是顺着接了下去:“大周与北翟素来友邦之交,有些嫌隙说开了就好,北翟危难在即,能得大周慷慨解囊,这份情意,北翟上下,自是铭记五内。”
常新闻言,眉头都没动一下,顾自品酒,但笑不语。
韩子丑看得脸皮抽了抽:“只是……有些细节,还待双方会合,再行商议。”
韩子丑暗示的,便是割地赔款一事。
“不知日子可定下了?”常新不接话头。
“下月初八,地点鑫城,已经向大周朝廷递交了结盟书,只待会盟结契。”事已至此,韩子丑也放弃继续争那点口头便宜,虽然求和的是大周,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真正被压制被动的,却是北翟。
会盟之期转眼即至,彼时再在北翟军营待着已经没有了必要,常新辞别韩子丑,便离开了北翟军营。原是提出要带着罪人沈甄一起离开的,但遭到了韩子丑那个老狐狸的拒绝,承诺会盟成功,自会将人送上,为表诚意,还给了常新所求解药,如此,多做纠缠无意,常新便没再坚持。
回城的途中倒也风平浪静,但常新却总觉得自己此行遗忘了什么。想了许久,待城门在即,才想起来除了沈甄还忘了个人。
常新抬手摁了摁太阳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叫什么名字。
“大人您没事吧?”身侧一个士兵见状,忙紧张问道。
常新摇了摇头:“没事。”
城墙上重兵把守,其中一个士兵探着身子朝下望了两眼,顿时一喜,转头就喊了起来:“皇后回来了!开城门!”
不多时,城门大开,岳将军跟石峰先一步迎了出城,望着平安归来的常新等人,皆是一脸喜色。
常新翻身下马,走到两人跟前:“皇上可好?”
“皇上没事。”岳将军看了一眼常新掏出来的瓷瓶:“这是……解药?”
“这么容易就拿到解药了?”石峰也挺惊讶。
常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回去再说。”
一行人便径自进了城门。
回军营的途中,岳将军跟石峰都关切的询问着常新在北翟军营的事情,确定没发生什么事,悬着的心才真的放了下来,再听和谈有了眉目,而且得知常新所提条件后,两人惊讶之余皆是面露喜色。
“那这仗是不用再打了?”石峰啧了一声:“这次和谈出乎意料的顺利啊,可会不会太顺利了?”
“会盟是关键。”常新道。
岳将军眉心一拧:“皇后担心北翟使诈?”
常新点了点头。
第148章 -有我在呢
常新平安归来,最开心不过平安了,绕着常新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个遍,激动的又哭又笑。
“真是越大越不稳重了。”常新嘴上教训着,看着平安的目光却柔和的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心里也颇多感慨:“看来老邱把你照顾的很好。”若不是有人宠着,又怎么可能越活越孩子气呢?
不过这很好,常新是真心为平安感到高兴。
“此去北翟,没遇到什么麻烦吧?”邱辞安也在一边关切的问。
常新摇头:“还好。”随即将带回来的药递给邱辞安,又看看纪裴:“这是北翟那边给的解药,你俩先拿下去看看,确定没问题,再给皇上用。”
“好。”邱辞安伸手接过去,跟纪裴对视一眼:“我们这就去。”
二人随即转身而去。
“皇后路途辛苦,那臣等就先退下了,您且回帐休息,待养足了精神,咱们再行议事?”岳将军本来想说机关密道的事,但看常新满脸疲色,便打住了念头。
常新也不逞强,捏着眉心点了点头。
待岳将军跟石峰也离开,常新才径自去了皇帐看沈膑。他的身体很累,但是,却也要看过沈膑才安心。
沈膑依旧昏迷着,苍白着脸躺在那里,整个人看着都清减了很多。
“瑾之,沈膑,我回来了。”常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床前坐下,摸着沈膑颧骨明显的脸,心疼的皱紧了眉头:“跟韩子丑的谈判很顺利,议和日子已经定下了。”
静静看了沈膑须臾,常新叹了口气,起身脱掉外衫,便是连洗漱都没有,就在沈膑身侧躺了下来,翻身过去,轻轻搂住,便觉得整个心都踏实了,闭上眼睛没多会儿就睡沉了过去。
解药的事,邱辞安他们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第二天就得出了结果。
“解药是真的,也没掺杂毒药,不过……”
“不过什么?”常新先是一喜,随即心一沉,急切的问道。
“药的确是解药,但缺了冥蝶蛹这味药引,无法彻底清除余毒,且用的人还得受些苦头。”纪裴接着道:“此药配方其实与臣跟邱太医配出来的差不多,只是将决明子换成了曼陀罗花粉,除了这曼陀罗花粉,而这解药最大的弊端就是,中毒之人需要多次服用方可解毒。”
“若只是这样,你们不会是这种反应。”常新眉头紧皱:“难道,是服用之后会有什么不好的后遗症不成?”
“后遗症就是,会上瘾,要是毒解之后戒掉还好,倘若戒不掉,长此以往,解药亦会变成毒药。”邱辞安叹了口气:“我们当然也可以不用,但不管是冥蝶还是冥王墓,都是存在于虚无缥缈的传说,能不能找到,还当两说,但皇上的情况,不宜再拖下去了。”
常新身形一晃,撑着桌沿缓缓坐了下来。
“皇后……”
常新抬手打断邱辞安:“容我想想。”
两人见状,相视一眼,便不好再说什么,躬身退了出去。
常新一个人想了许久,却始终拿不定注意。
如果用一种毒药解一种毒药,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他还是想找到冥蝶蛹,可是正如邱辞安他们所说,冥蝶是不是真实存在还是未知,他真的要拿沈膑的一线生机去赌这未知的可能吗?
就像当年的离魂散,哪怕常新的身体在药玉的辅助下已经没有大碍,但沈膑却依旧没有放弃让人寻找解药,然而找了这么几年,却依旧毫无所获。他尚有药玉赋予一赌,可沈膑有什么,药玉对他的作用不大,他赌不起。
常新天人交战好些天,才终于下了决定。
“皇后当真想好了?”纪裴看着常新尚且带着犹豫的脸色:“皇后可要想清楚了,这药一旦用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便是想反悔……”
“给皇上用吧。”常新闭了闭眼,狠下心来:“若真上瘾,我陪他戒。”
得了准话,纪裴便不再迟疑,当即拿出解药兑水,端着碗走到床前,就准备扶着沈膑服下,然而还没碰到沈膑,就被突然过来的常新给打断了。
“我来。”
常新坐到床沿,动作轻柔的扶起沈膑,让他靠坐怀里,这才掐开沈膑紧咬的腮帮,接过碗一点一点的喂沈膑喝下去。
“服过解药,大概多久会醒?”给沈膑擦了擦嘴,常新便把人给平放了回来,拉了被子给他盖好。
“这个没数,就看皇上的了。”纪裴道。
常新点了点头,便看着沈膑不再说话。
“或许也正是因为知道这解药药性,所以北翟那边才肯这般轻易就交出来,便是知道,就算拿到解药,也打破不了眼下局面,只要皇上体内的毒一日不除,北翟军就一日是个威胁,那换粮一事,咱们就不可能突然反水。”邱辞安摸着下巴,扎手的触感令他皱了皱眉,想起平安之前误会他老头子的事,决定回去就好好刮刮这冒头的胡茬。
“哼。”常新冷哼:“若沈膑无事便罢,倘若……我定踏平他北翟皇宫!”
沈膑是半夜醒过来的,他眼皮刚一动,一直守在床边等着的常新就发现了,一把握紧了他的手。
“瑾之……”常新喊得小心翼翼,生怕只是错觉,又怕惊扰到对方似的。
好在并非错觉,在常新话音刚落,沈膑就睫毛轻颤的睁开了眼来,茫然的视线好一会儿才聚焦,看到一脸紧张又期待的常新,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子恒……”太久没说过话,一开嗓,声音就干涩的几乎听不见。
常新忙去倒了水喂他喝下,这才缓过来,声音却依旧喑哑虚弱。
“子恒……”沈膑虚虚的反握住常新的手:“我这是……”
“你已经中毒昏迷差不多一个月了。”常新摸着沈膑的脸:“还好,你醒了。”
哪怕常新绝口不提其它,沈膑看着他眼下的青色,亦能猜到大概:“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常新笑着,眼底却闪着水光:“你醒来就好。”
沈膑虽然醒来,但却不能就此放心,每天定时就要服用解药,而每服用一次,沈膑精神状态见好的同时,对解药的依赖性也就越大,到后来,甚至还不到服药时间,他就会吸着鼻子露出焦躁之态。虽然带回的解药分量有限,但有邱辞安纪裴在,这都不是问题,真正难的,是解毒之后的戒瘾。
在确定沈膑体内的毒已经被清掉后,他们就立即把药给断了,可这个时候,沈膑已经药瘾成疾,每一次戒瘾都堪比酷刑,不止他得承受万蚁噬心的痛苦,协助他的人也苦不堪言,加上沈膑本身武功就不错,发起疯来几乎没人能制得住,靠近他的人无不被打得鼻青脸肿,也就常新抱住他的时候尚且残留一丝理智,不会将人发狠痛揍或者甩出去,压抑的嘶吼声却听得人心生不忍。
又一次药瘾发作,沈膑打伤了好几个人,便是岳将军都被掌风拍的喷了口血。在沈膑转身拧住石峰胳膊,一拐肘捶向石峰背心之际,从外面闻讯回来的常新猛地冲了过去,撞开石峰死死抱住了沈膑的腰。
沈膑被常新抱住,身体狠狠一抖,然而也不过眨眼清明,就再次奋力挣扎起来。
“啊!啊!啊!”
“沈膑你忍忍,忍忍就过去了,会过去的。”
常新像之前两次那样急切安抚着,然而这次却明显没用,太阳穴被丧失理智的沈膑扫到,痛得他一阵晕眩,可就算是眼前发黑,他依旧死死抱着不曾松手。
“药!给朕药!”沈膑嘶吼着。
“沈膑,瑾之,忘掉它,你答应过我要戒掉的,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你再忍忍。”常新喉头哽咽:“你要难受,你就咬我,我们一起难受一起痛,我陪着你,别怕,有我在呢……啊!”
常新话没说完,就被沈膑一口咬住了肩膀,疼得他惊叫出声,却很快放松身体,抱着沈膑腰的双手却越收越紧。
“唔……沈膑,就是这样,对,就是这样……”常新抬起手轻抚着沈膑的后背,哪怕疼得声音颤抖,语气却依旧温柔如水。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眼看着常新白色的外衫被鲜血浸透,平安直接心疼的哭了出来,其他人也不忍的别开了头。
楚清漓赶来看到这一幕,眉头猛地就皱了起来,抄着木棍就要冲过去给沈膑一下,被石峰眼疾手快给拽住了胳膊。
“放手!”楚清漓死死盯着常新肩膀的血迹,声音冷的吓人。
石峰没有放手,他看看脸色黑沉的楚清漓,又看看背对着他们的常新,眸色晦然。
“这事你别插手。”好一会儿,石峰才憋出一句。
楚清漓挣开石峰的钳制,倒是没有再冲动,只是冷哼一声:“他傻了,难道你们也傻了不成?直接把人打昏不就行了,非得每次都闹的鸡飞狗跳?”眼看众人沉默,而沈膑没有丝毫松口的迹象,楚清漓急红了眼,骂道:“你这是要把他肩膀咬到骨折才肯罢休么?沈膑!枉费大人对你一往情深,你就是这般对他的吗?!”
“清漓!”
楚清漓的声音听得常新一阵恍惚,他回来这么些天,忙着沈膑的解毒的事还没见过楚清漓,没想到这一见面对方就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顿时心头一惊,大声喝止。
也不知道是常新的声音惊醒了沈膑,还是满嘴血腥气唤回了神智,沈膑缓缓松开了口,却是埋在常新肩上许久没有抬头。
别人看不出来沈膑的变化,常新却感觉的到,他松了口气:“没事了,你们都出去吧。”
听到这话,大家就知道这一波算是挺过去了,纷纷松口气的同时,依言退了出去。至于楚清漓,完全是被石峰强行给拽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