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变色,这黄沙飞速聚集,想将他们瞬间绞碎!
君厌雪施展风雪,白色的冰雪与土黄的沙砾碰撞纠缠,硬生生杀出一条雪白的生路。
祝兰衣知道君厌雪在暴力破阵,毫不畏惧,提着冬生剑,穿过满满的风雪黄沙,直取赫连执的前胸。
君厌雪跟在他的身后操纵冰雪为他保驾护航,不让旁人碰到他一丝一毫。
段明漪叹了口气,寄出宗门法印,同时加入战斗。
赫连执躲过远距离奔袭而来的攻击,大声道:“段门主,你也要蹚这个浑水吗?”
段明漪翻了个白眼,说:“来都来了,没有走的道理。”
况且就算现在走了,别人也早就把她和祝兰衣联系到一起,想洗也洗不清了。
赫连执躲过第一击,使用折扇与祝兰衣缠斗,暗暗心惊,小师弟离开宗门后修为居然如此突飞猛进,一眨眼便到了化神。
赫连执眸色深浓,天生药体果然资质过人。
赫连执本来带着祝兰衣的血与澹台炽的阵法,认为万无一失,谁知不仅祝兰衣境界猛增,他身边的白衣男人也比想象中还要难以对付。
赫连执望着君厌雪,记得当初在雪歌峰时,这人突然凭空出现,轻而易举地把他击飞,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再次遇上,赫连执更加察觉此人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赫连执心下大骇,收起折扇,转身想要逃跑。
这时候君厌雪瞬间移动到他的身边,白衣飘渺,如惊鸿掠影。
极寒的冰雪冻住赫连执,祝兰衣及时过来,一柄透明晶莹的长剑刺向赫连执的心脏,贯穿了他的胸膛。
赫连执低头看着胸口的剑身,居然还笑得出来:“师弟,你真下得去手。”
祝兰衣冷冷说道:“我为什么下手,问问你心里在想什么吧。”
赫连执看着他,笑容里有几分温柔,仿佛依旧是那个玩世不恭的三师兄,说道:“我能想些什么呢,不就是在想你么。我喜爱你的皮囊,不过是想把你的皮扒下来罢了。”
祝兰衣听他说出与上一世相同的话,差点没吐出来。
君厌雪眯起眼睛,一巴掌拍向赫连执,赫连执的身体划出冬生剑,飞到空中,碎裂成一片一片,彻底消失踪影。
而他的元婴往玄霜宗的方向飞去。
君厌雪想灭掉赫连执的元婴,祝兰衣拦住了他,说:“让他回去通风报信吧。”
反正身体已毁,赫连执再也无法修炼了。
君厌雪自然听从祝兰衣,放过赫连执,退到一边。
其他人见赫连执身死,纷纷四下逃窜,祝兰衣也没心情抓他们。
方才,哪怕是他将长剑穿透赫连执胸膛的时候,赫连执还在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宠爱值。
祝兰衣突然觉得厌倦了,不想再为宠爱值奔波。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对他好,可一边产生宠爱值,却一边在伤害他。
这种宠爱值不要也罢。
他刚这么想,胸口突然一痛,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巨量的宠爱值汇进他的身体,数据条暴涨,达到顶端,满溢的黑色宠爱值抑制不住地往鬼兰流去,鬼兰接触变异的宠爱值,在识海里痛苦地抽搐,连带着让祝兰衣疼痛万分。
“宿主,不好了,变异的宠爱值太多,你快承受不住了!”
小玖在祝兰衣的脑海里大喊。
可此时祝兰衣什么也听不见,身体一软,笔直地往黄沙里坠落。
与此同时,晨钟齐鸣,佛咒清唱,那些沾染着祝兰衣血液的黄沙再次喷涌上来,阻挡住君厌雪与段明漪,将祝兰衣完全吞噬到大地深处。
祝兰衣又一次在君厌雪的面前消失了。
*
祝兰衣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几个蒲团上,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不远的地方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红光。
他揉了揉胸口,直起身来,看见那些红光是点燃的香火,香火影影绰绰地照着香案上方金刚怒目的佛像。
佛像庄严凶恶,像看罪人一样望着祝兰衣。
祝兰衣心念一动,转过头去,果然看见宗寂端坐在他的后方,闭着眼睛,手里持着念珠,慢慢拨动。
他就知道,会向他传输黑化宠爱值的,只有宗寂一个人。
看来他是被宗寂带到这个佛堂里来了。
祝兰衣一想到自己又和君厌雪分开,脑壳一阵阵发晕。
他和师祖之间怎么这么苦啊,他们每分开一次,君厌雪那个路痴必定要花上好长时间来找他,不知道这次又要多久,只希望旁边的段明漪能好好给师祖指路。
祝兰衣的心口还在隐隐发痛,变异的宠爱值一直在影响他。
他始终搞不懂宗寂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宗寂会对他产生负面情绪,造成宠爱值黑化变异。他与宗寂似乎并没有多么熟悉,可宗寂对他的感情起伏,简直可以用波澜壮阔来形容。
祝兰衣喘息片刻,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对宗寂说:“法师,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来抓我。”
他想了想,为自己辩解道:“若你以为我是正道叛徒,大可不必,这其中有些误会,我可以慢慢给你解释。”
这时候宗寂睁开眼,祝兰衣立刻停下话头。
身披袈裟的法师,此时双目布满血丝,一双眼睛阴鸷地看着他。
这不再是慈眉善目的僧人,而是凶恶嗜血的阿修罗。
祝兰衣心惊肉跳,心想这和尚果然莫名其妙,怎么自己待着待着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记起楚衿曾经说过,宗寂走火入魔了。
此时宗寂开口,对祝兰衣喊道:“妖魔。”
祝兰衣:“?”
什么意思,他怎么就成了妖魔了?
宗寂的声音刻板而低沉,像毫无感情的木鱼声,他继续说:“妖魔之行,该罚。”
祝兰衣想好好跟他讲道理:“我怎么就该罚,我做了什么?”
宗寂毫无以前的仁慈,就像变了个人,一一细数祝兰衣的罪行:“背叛,杀戮还有淫邪。”
等等,前面两个他勉强认了,最后一个是怎么回事?
祝兰衣简直不知道宗寂在胡言乱语什么。
宗寂站了起来,从旁边拿起一根东西。
那东西像棒状一样,两头印着戒律纹路,是佛门常用的戒律棍,专门用来惩罚犯错弟子。
祝兰衣立刻警惕起来,说:“法师,我与你相识一场,在心里感激你的仗义,但除了最开始我有求于你,装作女子骗了你之外,我再没惹过你,我虽然杀过师门的人,但对你问心无愧,你又何必针对我。”
“而且,除了在风城的那段日子,我们交集并不多,你为何对我如此痛恨?”
祝兰衣越说,宗寂的脸色就越阴沉。
特别是那句交集不多,戳在宗寂的心上,让他像刀子挖心般难受。
在祝兰衣眼里,自己和陌生人差不多,祝兰衣说他们不熟悉,让宗寂无法忍受。
明明之前祝兰衣穿女装的时候,还主动勾引他,现在立马翻脸不认人。
宗寂眼眸里的血丝越来越多。
祝兰衣喉口一甜,气血翻涌,黑色的宠爱值再次冲进他的脑海,进一步污染鬼兰,让鬼兰和他苦不堪言。
宗寂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又开始输送变异宠爱值了。
祝兰衣趴在地上,小口小口地吐血,整个人绵软无力,完全无法使用灵力。
宗寂提着戒律棍,走到祝兰衣面前,垂眸望着他,赤红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悲悯。
他扬起手中戒律棍,狠狠地往祝兰衣的脊背上落下。
祝兰衣被变异宠爱值弄得虚弱万分,根本无法躲开,硬生生吃下这一棍。
祝兰衣继续吐出一口血。
顿时整个佛堂里满是血腥气,夹杂着他身上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气味令人作呕。
祝兰衣估计自己的脊背开裂了。
宗寂又打了一下。
青色的道袍上渗出一缕一缕的红色,像绽开的红梅,妖艳脆弱,更加引发暴戾之心。
宗寂一下下地用戒律棍惩戒着祝兰衣,同时口中念诵佛号。
香火袅袅,金刚菩萨在一旁默默看着趴在地上的有罪者。
祝兰衣被打成了一个血人,背上火辣辣地痛,胸口更是堵得要窒息。
宗寂的宠爱值完全黑化,撕扯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备受折磨,宛如身处阿鼻地狱。
宗寂越打越有力,停不下来,他的五官开始狰狞,神色几乎疯狂,嘴里念念有词:“你是波旬魔王派来的使者,你以妖艳之姿勾引我误入歧途。”
“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变成这样。”
“你必须受到惩罚,你是妖魔,只有你受到了惩戒,我才能重归正途。”
宗寂闭了闭眼,喃喃说道:“你是我的劫数……”
可他不会输给劫数,他要克服它,他要把祝兰衣从他的心上挖去。
祝兰衣听了宗寂说的,居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咳咳……”他一边咳嗽一边狂笑,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我还当……你这个和尚有多正直……原来不过是道貌岸然的玩意。”
祝兰衣抬起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鲜艳的红色染透他的唇瓣,被白皙的肌肤衬着,像最完美的工艺品。
这是波旬魔王最完美的杰作,专门引诱佛门弟子入魔。
祝兰衣睁着黝黑的眼睛,阴恻恻盯着宗寂,宗寂居然后退一步,呵斥:“妖魔,又开始勾引人了。”
祝兰衣笑得气都喘不过来,若不是他脸色太过惨白,这笑容都称得上是明艳了。
他笑着说:“亏我曾经敬重你,以为你心怀大义,一心为正道,虽然你从没正眼瞧我,但我依旧很欣赏你。”
宗寂听着祝兰衣说这些话,心如刀绞。
原来祝兰衣曾经是这么想他的,宗寂的心里泛上一股甘甜,夹杂着淡淡的喜悦。
可这喜悦还没有传递开来,就被他生生遏制,他提起戒律棍直直击向祝兰衣的肩膀。
祝兰衣闷哼一声,再次倒下去。
魅惑人心的妖魔,又在蛊惑他。
祝兰衣趴在地上,咯咯地笑:“可现在,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懦弱小人。”
宗寂的神色大变。
祝兰衣一直摸不清宗寂的想法,宗寂独自一人便能心绪起伏,带来宠爱值的变化。
如今祝兰衣终于懂了:“你喜欢我,对不对?”
宗寂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睛几乎滴出红色的血液,牙齿咬得咔咔响,却无法否认祝兰衣的话。
祝兰衣继续说:“你喜欢我,扰乱了佛性,走火入魔,所以你把这一切怪罪在我头上。”
他笑得上气喘不过下气:“你太懦弱了,明明是你自己定性不够,却怪我勾引你,你好意思吗?你真他妈不是个男人。”
宗寂恼羞成怒,暴喝一声,用手里的戒律棍频繁击打祝兰衣,祝兰衣终于承受不住,昏倒过去。
宗寂喘着粗气,望着戒律棍前端的红色,闭了闭眼睛。
他抛开戒律棍,对上金刚佛祖的怒容,一阵心悸。
他又看向趴在地上的祝兰衣,祝兰衣如同破败的人偶,看着惊心动魄,又惹人心怜。
宗寂心脏抽搐着,想去扶起祝兰衣,又后退一步,告诫自己不要心软。
他抛下昏迷的祝兰衣,转身离开佛堂。
佛堂之外,护卫的武僧见宗寂出现,连忙上来禀告:“宗寂法师,玄霜宗的人不停过来骚扰,说是让你把人交出来。”
宗寂抿抿嘴唇,眼神阴沉,说道:“把人打发走,告诉他们,祝兰衣是正道叛徒,由我来处置。”
他特意等赫连执身死才出现,就是为了把祝兰衣带走。
谁都不能让他交出祝兰衣,祝兰衣必须在他这里被惩罚,被净化。
*
祝兰衣昏昏沉沉地趴在地板上,身上的伤口血流满地,但比不上他脑海里的鬼兰情况严重。
鬼兰快被黑色的宠爱值淹没了。
以往祝兰衣接受被污染的宠爱值,都有君厌雪帮他将杂质吸出来,如今君厌雪不知道在哪里,无人帮助他、爱护他,祝兰衣心里有些难受。
果然由奢入俭难。
不过想想上一世他差点被人打死,这一世不会更差了。
眼下最主要的问题是,鬼兰被负面情绪污染,他没有办法调动灵力。
祝兰衣在脑海里呼唤系统:“养花系统难道就没有一点保护措施吗?”
小玖为难地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养花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系统看见宿主难受,心里也急得不行,说道:“宿主,你得想办法让宗寂的正面情绪回升,或者阻止他的宠爱值,鬼兰就可以获得喘息了。”
祝兰衣闻言,倒是有了个想法。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目调息自己的灵力。
宗寂的情绪似乎缓和下来,宠爱值不再像之前那么汹涌,让祝兰衣舒服许多。
祝兰衣好不容易修复自己的身体,心痛的感觉再次传来。
宗寂又来了。
宗寂披着袈裟,浑身纤尘不染,庄严神圣,是天底下最禁欲的僧人。
谁能想到这和尚竟是人面兽心,祝兰衣不屑地想。
宗寂走到祝兰衣身边,问他:“你可知错?”
祝兰衣不可思议,勉强抬起头,瞪着臭和尚:“我何错之有?”
宗寂再次拿出戒律棍,敲击祝兰衣的脊背:“还不认错,一直要让你认错为止。”
祝兰衣破口大骂:“错的明明是你,懦弱!虚假!”
他越是骂得厉害,宗寂击打他越是用力。
祝兰衣再次瘫倒在地。
宗寂垂着眼睛,看着无力又可怜兮兮的祝兰衣,问:“你是不是有病?”
祝兰衣心里骂道,你才有病。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宗寂回忆片刻,说道:“之前也有这种情况,你无缘无故昏倒过去,这是你的宿疾吗?”
宗寂没有封住祝兰衣的修为,祝兰衣已经到了化神期,照理来说不会这么弱。
可他动也不动地接受自己的击打,完全没有反抗,宗寂冷静下来才想起祝兰衣以前的病症。
祝兰衣一声不吭,懒得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