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兵的有两个将领,皆是抬头向谢旋的方向望了过来。
谢旋冲他们笑了笑,微微偏了偏身子,将火箭筒的炮口移了个方向,正好对着他们。
那两位将领似乎是受到了惊吓,连忙抬起了手示意后面的士兵先住了手。谢旋也直起了身子,对丁勇道:“先停火。”
只听其中一位将领道:“魏军统帅,我军有近五十万士兵!只要你们愿意放弃这道防线,我们不会为难你们!何必要双方都伤亡惨重再停手呢!”
谢旋还未说什么,倒是丁勇大喝了一声:“放弃你妈个头!”
那将领脸色有些难看,憋了半晌,吩咐周边士兵将炮筒的炮口向上抬了抬。这次不再是对着城楼,而是对着城楼上的所有士兵了。
谢旋眯了眯眼:“墨石你去,开城门。”
丁勇吃惊道:“开城门?”
谢旋瞥了他一眼:“...出炮筒。”
“...哦,哦哦!”丁勇赶忙跑下了城墙。
那两名将领看见城门缓缓打开,紧接着里面列队而出三发炮筒。
这三发炮筒齐齐排列好了,正拦住了整个入口。炮口对着敌军,看起来颇有威慑力。
双方此时都不敢轻举妄动,都有热武器,那么真要轰炸起来便一定是两败俱伤。这一下,虽然两军都有大炮坐阵,却是都当了摆设。
情况似乎是陷入了焦灼,谢旋却毫不犹豫,立刻吩咐道:“放箭!”敌军既然明知这样一来会陷入胶着却还要这样做,那么便是要拖延时间。
谢旋几乎是一下就想通了,依照这两族的军资供给状况,绝不可能打持久战,他们既然这样选择了,必定有原因。
因此魏军必须首先打破胶着,尽快结束战事,即使是在对方人数更多的情况下。
第47章决战
黄裕与周散先后出发前往了西北与皇城,贺匀一人留守,带领着剩余的十六万兵士。
此刻他正一人站在房内,面前挂着一幅西南区域的地图。他伸出手在驻守地与乌惑国之间慢慢地比划了下来,脑子里飞快地闪现着各种乌惑可能进攻的路线。
在地图前沉思了半晌,贺匀坐回了桌案旁,抹平了一张微微发黄的图纸,两笔勾勒出一个简单的形状,看起来像是钳子。
他盯着“钳子”的中间部位,又以一道较细的笔划横劈着将图形分为两半,口中自言自语:“掐其腰。”他抿了抿唇,指了指“钳把”的尾端:“扣其尾”,又将手慢慢上移,定在了“钳口”的位置,嘴边有了一丝不太明显的微笑,轻声道:“取其头。”
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敲门声响起,一个略带焦急的声音道:“将军!又有人出现症状了!已经送往隔离区了!”
贺匀唇边的微笑立刻凛了下来,开口却只道:“我知道了。”
他大步走出了房间,到了兵士聚集之地,自己站在了高台上。往下一瞥,见全军没有一丝军队该有的士气,所有人都垂头丧气。
贺匀道:“这几日,无论是从京中,还是从西北,一定会有援兵过来。”
他这声音说得响亮,在死气沉沉的人群中尤为明显。士兵们纷纷抬起头来看到了贺匀,也还是迅速排列好了队形,一个个站得笔直。
贺匀真心道:“还记得列队站好,你们很棒。”
众将士们听见这话,才总算是有了点人气,一人问道:“将军,我们之中依旧有人相继生病,这瘟疫在军中盛行,究竟何时才能结束?还能挨到援军来吗?”
贺匀道:“如今我们面临的不止是疫症,还有乌惑的军队。他们不会让我们等到援军来,如今乌甲三十万大军几乎削减了一半,此刻你们只有一人作两人用,我们才有胜利的希望。”
“乌惑什么时候会攻过来?”
“最早今晚,最迟明早,他们一定会来。”
“将军,这...”
“我年岁小,经验也少。但我能保证的是,我会拼尽全力,哪怕是付出性命,也不会让乌惑踏进大魏的领土一步。
你们若是相信我,便振作起来,我大魏的将士千辛万苦跑到高原上来,是想给乌惑那个边陲小国一点颜色看看,总不能被一场人为的疫症打倒吧?说出去多丢人,是不是?”
贺匀这话说得诚恳之至,将士们仿佛被这话里的什么给刺激到了。
是啊!行军千里到了西南,我乌甲军什么没见过!乌惑区区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国家,人口加起来也没我大魏的兵士多,只会靠些鬼魅伎俩耍花招,难道真的由着他们耍吗!
他们的眼中渐渐发出了光,道:“将军说得对!乌惑只是个卑鄙的小国家,还轮不到让我们大魏的将士害怕!”
贺匀笑道:“这么想才对!若是这次赢了,不!这次肯定、绝对、一定能赢!你们信我吗?”
“我们信将军!”
“那我们一起打起精神!你们听我说,原先我们人多,那时候的阵型已经不够用了。大家都想想染病的和死去的兄弟们,一人揣着两分力气,我们在乌惑军攻过来之前练好新阵型,只要你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我保证我们能赢!”
“好!”
贺匀说着这话,其实就是仰仗着衰兵必胜。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不会有人愿意这么被人欺负。
幸运的是,剩下的兵皆是被哄得斗志昂扬。
他自己也想争这口气,一个小国凭什么把他耍得团团转?他一定要狠狠地打乌惑国的脸,叫他们跪着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果然如贺匀所料,乌惑军在临近傍晚之时便已经攻了过来。
贺匀得知乌惑军正向边防驻地前进之时,没有等候在边线内,而是打开了城门,带领剩余的军队迎了出去。他到底还是不喜欢守城的感觉,比起被动他更愿意主动出击。
乌惑的上将军贺匀当初在国宴上见过,是一个老成稳重的中年男子。话不多,脸也看不见,好像是姓乌。不对,好像乌惑国所有的人都姓乌?贺匀已经懒得对乌惑国内各种匪夷所思的现象做任何评价了。
那位乌将军在看到贺匀时明显怔了一瞬,即使看不见脸,也能从眼神中看出他的吃惊。
他想不通,魏军现在应该是最为士气不振的时候,怎么会主动迎了过来?再看这十几万兵士的动作眼神,更像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哪有一丝的颓靡,这就更是叫人费解了。
这位乌将军带领着近三十万人的军队,不知为何,却觉得面前的这位新任的年轻将领以及这十几万的敌军不会轻易让他赢。
他的想法是对的。
贺匀没有与他多说一句话,直接举起了右手。十几万士兵迅速分为两队,从两边分散开来,极有秩序的向前向外扩去。
乌将军反应也快,知道对方这是想包抄。刚想举手示意后方兵士直接向外围突袭,可惜贺匀动作比他更快,在乌将军的手还未抬起之时,贺匀直接一箭朝他的心□□了过去。
乌将军眼神一凛,立即侧身躲闪开来。就这短短的一个打岔,乌甲已经迅速包成了一个圈,像一把钳子,将乌惑三十万大军牢牢钳在了里面。
贺匀轻舔了一下嘴唇,策马向乌将军奔去。
这位中年将军此刻完全摸不透贺匀想要做什么,只能本能应战。谁知贺匀却在靠近他时迅速拉紧了缰绳,马身从乌将军身边侧过。
贺匀在疾驰的马上站起,回身一箭射向乌将军的后背,边大喝了一声:“掐腰!”
这一声气贯长虹。
乌将军险险躲过这支箭,回头一看,正看见贺匀站在马上,右手持着一把黑弓,左手拿箭,腰间别着一个同样是黑色的箭筒,一身乌甲。
黄昏时分橙红色的夕阳映照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光亮之中,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十足的笑,雄姿英发。
乌将军竟是愣了一瞬,才看见魏军以极快的速度从周边又分出两队,皆是左手持盾右手拿刀。他们迅速从乌惑军的中间插入,两队交汇成一队,生生从中间将乌惑军隔离成了两半。
这一队魏军背靠背在人群中间形成了一堵坚固的人墙,用同样坚固的铁盾挡于身前,每个人都是目光坚定,好像这一队人墙无论怎样也不会被攻破。
贺匀坐回马背,大喊了一声:“好!”
乌将军惊奇地发现,这位年轻的将军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与自己的士兵产生了眼神的交汇。贺匀给他们的是鼓励和信任,而他们给贺匀的是坚定和决心。
乌将军心中一动,赶忙回过神来。
贺匀一把将黑弓重新背回背上,从马鞍一侧抽出一把极宽极重的刀,二话不说便向乌将军逼来。
乌将军挥刀应对,二人在马上战了好几回合。
贺匀步步紧逼,乌将军能意识到,这是将他往人群外围逼。他有意逆着贺匀的意思,这位年轻将军逼他出圈必然有其目的。可他没有想到,贺匀身形微瘦,力量却大得惊人。
乌将军但凡生出一丝想要躲避的念头,贺匀立刻挥刀而下,巨大的冲击力逼的乌将军只能连连后退。
就这样,竟然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已经退到了人群外围。
贺匀扬了扬嘴角,没有回身,直接喝道:“扣尾!包紧!取其中!”
乌甲军听令快速合拢,手持刀叉剑戟的轻甲军皆向里厮杀,而手持重盾重刀的重甲在外围形成了又一道圆形的人墙,重甲与重甲之间紧紧靠拢,不留一丝缝隙。
这样一来,便是一个圆形中间又划出了一道分割线的形状。
乌惑军毫无反应的时间,立刻被迫分成了两批,紧紧被包围在魏军中间。他们没有一丝逃脱出来的可能,十分被动。
“我来,掐其头。”贺匀紧盯着乌将军,缓缓说道。
乌将军双目微睁,闪着光芒的刀刃便已逼面前。他险险躲过,抬刀反击,贺匀却不躲闪,直接一刀迎上,砍在了乌将军的刀柄与刀刃的接口处,竟是震得乌将军虎口处一阵酸痛。
乌将军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贺匀方才逼他出圈时,至多只用了七成的功力。而现在,是全力以赴的威力。
魏军与乌惑军战了两个时辰,乌将军与贺匀同样战了两个时辰。
此时辽阔的高原之上已是进入了夜晚,天上的星星如贺敛所说,一颗比一颗大,一颗比一颗闪烁。只是这天空之下的风景,却是一片血腥。贺匀稍微分了些神在想,真是折煞了这大好的美景。
但他此刻的心情却有些酣畅淋漓。
经过了几个时辰的激战,乌甲的包围圈依旧没有被冲破,他们已经占据上风了。乌将军的体力也明显不如贺匀,现在要应付他已经有些吃力。
贺匀心知胜券在握,终是稍稍放下了心,开始跟敌方将领贫起了嘴。
“乌将军,你们为什么总是一身黑遮住脸?长得是有多丑?”贺匀一手挑开了乌将军的刀刃。
“乌将军,你们为什么都姓乌?你看我大魏,根本没人敢姓魏,当然也不敢姓谢,你们就没有皇姓的说法吗?”贺匀又一次从上至下砍了过去,这一次乌将军的刀刃被砍出了一个很大的缺口。
“乌将军,你们...”
“贺将军,你是在羞辱我吗?”乌将军喘着粗气,有些不满。
贺匀收起了笑容,语气陡然冰冷:“好,那我问你,玲珑蛊如何解?”
乌将军不说话,贺匀嘭地弹去了乌将军手中的刀刃,一跃上了他的马,一手扼住了他的咽喉,道:“将军还真是不好对付啊,若不是我年轻体力好,定会败给将军了。”
乌将军喘声道:“谦虚了。”
贺匀哼了一声,高声道:“还不投降吗!你们将军这条命,可是在我手里了!”
包围圈中的乌惑军已是所剩无几,三十万的军队此刻恐怕只剩下了几千人。而魏军十六万的兵力,一眼望去竟是还有十万人左右。
那些乌惑军一看自家将军被制住了,立刻全都傻眼了。他们愣了半晌才纷纷跪下身来,放弃了抵抗。
贺匀道:“再问你一遍,玲珑蛊如何解?”
乌将军道:“无解。”
“胡说八道!人为之蛊,怎会没有解法!”
“既是人为之蛊,自然是只有制蛊的人才能解,贺将军问我无用。”
贺匀道:“那你们同样生活在这里,为何不怕这玲珑蛊?”
乌将军听见这话竟是笑了起来,道:“我们为何不怕?”他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黑布巾,“贺将军倒是自己看一看。”
贺匀借着月光看清了面前这张脸,瞬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哪里还能称得上是一张人脸?颧骨以下部位全部溃烂,在这夜里看着就像惨死的鬼脸一样。
贺匀惊道:“这...乌惑国民皆是如此?”
乌将军道:“乌惑国民自小便接触各种虫子,各式的毒。长史炼蛊向来用真人做法,长此以往,脸部全部溃烂,人不人鬼不鬼。你现在知道,为何我们不惧毒蛊了?”
贺匀一时怔住了,他实在未曾想过,乌惑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尚占卜、崇巫蛊,本只知是不正之术,未想却邪到如此地步。难怪大魏几代皇帝皆不愿与乌惑来往,太恶心了。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喊,那声音极其嘶哑难听:“废物!都是废物啊!乌神不会原谅你们的!”
贺匀一下就分辨出来,这是乌惑长史的声音,可是,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