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一旁有人,所以这才将落马的沈昭雪给即使抱住,不然这一落只怕是脊骨断裂,落个半身不遂。
“谢……谢谢。”沈昭雪喘着气,虽然未进祁无阁,但他的心已经惊了。
“公子客气。”那男子将沈昭雪放下。
沈昭雪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男子的手腕上。
“你这伤?”沈昭雪挽起自己的衣袖,比对了一下,忽的笑了起来,“和我的倒相似。”
男子害羞的挠了挠头,这才道明了手腕上疤痕的来历。
“幼时娘亲叫我看着舍弟,我贪玩,一个没注意他便跑到了井边上,再次想起的时候,他已经掉到了井里,我当时小看到这番情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趴到井边喊他趴进桶里。”
“然后双手握麻绳给他拉上来,但我力气终归太小,拉了几次都没拉上来,最后我将麻绳缠上了手腕,费力一拉,将手腕勒得见骨,这才将他拉了上来。”
想到往事,男子一脸的懊悔。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日子过得挺快的,再过一个月愚弟便要娶妻了,等同公子您回来后,我便可以去喝喜酒了。”男子笑着挠了挠后脑。
“恭喜。”沈昭雪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了些银两,“待你去后,记得帮我道声喜结良缘。”
“使不得,使不得。”男子推脱了一番还是被沈昭雪强按着接了下来。
“那便先替愚弟谢过公子了。”
沈昭雪朝他摆摆手道了声不用后,当即便同夜恨晚一同进了祁无阁。
入了门,四周一片寂静。
枯枝上站着一排的黑鸦,看见一行人呱呱的便叫了起来。
沈昭雪走了没几步,靴上便爬上了好几只拇指粗的千足虫 ,它们翘着角,交叉着往上爬。
看见靴上的虫,沈昭雪皱了皱眉,当即便捏了个决将靴上的虫子杀死。
一路上气氛凝重。
为了缓解气氛,夜恨晚率先道了一句。
“接住你的那人身形和你有些相像。”夜恨晚用灵力劈开路上横生的荆棘。
“嗯,他手腕上也有道疤。”沈昭雪回头看了一眼,“除了模样,其他好像都挺相像的。”
夜恨晚忽的想起了什么,轻笑了声没回话。
沈昭雪走了几步,面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他叫之禾?”沈昭雪下意识的便朝后面喊了声,“之禾?”
“公子叫我有事吗?”男子闻声回了句。
沈昭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嘴唇微张,过了半响这才吐了句,“没事。”
沈昭雪转过身来,眉头紧蹙,“君抚鹤喊的第一个人便是他,当时我还并未发现古怪,现下一想,他们可是想将我在此地弄死,然后剥下我的面皮,让之禾顶上?”
夜恨晚没说话,只是继续劈着荆棘。
沈昭雪心里想着事,一个没注意,便被荆棘割了一道口子。
沈昭雪当即便轻哼了一声,看着手背上的血痕漫了手面。
“你的血?”夜恨晚看着面前的荆棘渐渐退入泥中,当即便回过身来面色怪异的看着沈昭雪,看了好一会,夜恨晚这才道了句,“果真。”
果真是祁无阁的钥匙。
“怎么了?”沈昭雪用衣袖轻揩手背,抬头疑惑的问了句。
“没事。”
没了荆棘的阻拦,路变得好走了许多。
但也只不过是一会,四周又便响起了妖兽的叫声,当即便有些承受不住的人捂着耳朵倒在了地上。
沈昭雪看了一眼,刚想结咒,便被夜恨晚抢先一步率先结了结界。
有了结界,情况变得好多了,那些没倒的主动扶起倒在地上的人,跟着夜恨晚又继续走了起来。
几人走了好一会,便走到了一座七层塔前。
夜恨晚抬头看着塔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了沈昭雪一眼,随后走了进去。
夜恨晚刚进去,便有一只六角的绿皮蜥蜴爬了出来,它口中吐着芯子,看见夜恨晚当即便吐了一摊绿色的液体。
与此同时周围也亮起了几双幽绿的眼睛,它们从四面八方涌出,吐着芯子,猛的朝结界攻击。
夜恨晚当即便唤出了见欢,提着剑,脚尖轻点,翻身上了半空,剑在刹那间变出了好几个分身。
见夜恨晚跑出结界,那些蜥蜴瞧准机会猛都便朝他发起了进攻,几十滩散发着恶臭的唾液像珠子一般,从四面八方飞到了夜恨晚的所处的地方!
几个被打偏的,当即便溅上了房梁,发出吱吱的声响将顶房的梁子腐蚀了些,噼噼啪啪的便掉在了地上。
夜恨晚听见声响,眉头一皱,手腕一转,便挥着那被分成好几把的意剑,将吐过来的珠子又打了回去。
第117章 不回头,便看不见
绿色的珠子被打落地,发出滋滋滋的声响,有些溅在蜥蜴的身上直将那绿色的甲烫破,露出了一层柔软的皮。
而那些被弄伤的蜥蜴变得暴怒,扬起尾巴便将结界敲出了一个洞,沈昭雪见状赶忙唤扇,腾空而起,给了那蜥蜴一尾扇,将蜥蜴的尾巴直接割断。
被破了结界,一些人没有防备,当即便被蜥蜴一口吞进了腹,只留一双手在外面无力的搭着。
沈昭雪皱了皱眉,一边将扇子甩出同那些蜥蜴过招,一边双手结印重新布置结界保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随从。
夜恨晚这边也唤着剑意捅穿了好几个蜥蜴。
一时间黑色的血液溅满了四周。
但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在血溅满后,不知是何缘故,它突然燃了起来,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征兆。
夜恨晚见情况不妙,当即便招呼着人出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火就好像有眼睛一般,瞧见他们去哪便跟着燃到哪。
眼看大火就要上身。
“要不上去?”之禾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看着周围的火势,夜恨晚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同意。
“我开路。”沈昭雪率先冲到前面,将扇放大好几倍后这才扇灭了一些火苗。
那些人见状刚忙上了楼,但就算上了楼,情况也不容乐观,因为楼下被烧毁,所以在上面走路,随时都会面临塌陷下去葬身火海。
待人全都上了楼,沈昭雪这才舒了口气,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因为长期的灵力消耗,沈昭雪的体内没有多少可用的灵力。
单是这祁无阁的第一层便这般难走,再往上的几层还不知道还遇见什么。
被火焰包围,沈昭雪的唇干得掉皮,脸更是被灼烧得黑了一个度。
“往哪走?”沈昭雪刚想加快步伐赶上前边的夜恨晚,便被疼得呲了一声。
他皱了皱眉,伸手掀开外面的罩衫,这才看见了里面被烫穿的衣衫和烫糊的肌肤。
沈昭雪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管,继续拔腿跟上夜恨晚。
待沈昭雪追上时,夜恨晚已经将他们送下了祁无阁。
“快塌了。”夜恨晚收好剑意,转头看了沈昭雪一眼,“你快些随我上去启动阵法。”
夜恨晚说着,目光突然一冷。
“你怎么没下去?”
之禾站在一旁瑟缩着身子摇了摇头,“陛下命我保护好公子,现在公子未下去我不敢下去。”
沈昭雪转身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赶快下去,却突然听见砰的一声,祁无阁便向右倒去。
夜恨晚心头一紧,顾不上其他,刚忙拉着沈昭雪的衣袍便向上走。
之禾也跟了上来,但因为时间太过匆忙,两人都无暇顾及他,于是便也都当他不在了。
其他阁层里藏了许多叫不上名的妖怪,夜恨晚拽着沈昭雪两三下便斩下了那拦路的妖,便又匆匆上了楼。
“夜公子。”之禾艰难的躲避着妖怪的袭击,看着夜恨晚的身影喊了一声。
夜恨晚转头看了他一眼,身形微滞,但还是上了楼没有帮他。
毕竟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要让他人做出牺牲?
到第七层,夜恨晚将沈昭雪松开,皱眉道了一声,“启阵。”
沈昭雪点点头,当即便用扇割破了手腕,渗着血在地上划起了阵。
一圈画完,光芒四射照亮了阴沉的天际。
夜恨晚看着阵眼,踏脚便想走进去,但刚刚靠近便被那阵打了出去。
人被打在墙上吐了血,夜恨晚捂着胸艰难的呼吸着。
沈昭雪见他如此,便有些不敢靠近。
谁知这时,一直被困在下面的之禾突然冲了上来,提着剑就给沈昭雪的胸膛来了几下。
沈昭雪还没反应过来,鲜血就已经溅了地,而胸膛也剧烈的疼痛着。
“你?”沈昭雪抬手,扇便将人封了喉。
血溅在脸上,沈昭雪半趴在地上,摸了摸那被捅出的血窟窿。
呼吸渐渐变弱,沈昭雪手中的扇子变得虚无了起来。
血顺着他的衣摆,渗到了血阵里。
转瞬之间,他便手撑着头,倒在了地上。
没有生息。
轰的一声,祁无阁塌了。
而夜恨晚命大,逃了出去。
火苗舔舐着祁无阁,将这里的一切带入了尘土。
后面下了雪,将火熄灭,众人这才找到了遗骸。
但,只有一具。
铅色的云盖住了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雪就是在这个时候下得越来越密。
帝云歌也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了沈昭雪的死讯。
彼时他已经将南云打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便可收复整个云国,然后履行他的诺言。
毕竟他可不想被压在马上跑死四匹马。
但现在,他不用履行了。
帝云歌拿着宣纸,看了一眼窗外的雪,摆摆手让人退下了。
等人出了门,帝云歌这才将口中积蓄已久的血一口吐了出来。
帝云歌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他拿出绣帕擦拭了一下唇上的血,这才伸手将桌上的宣纸一把揉烂。
雪停时,帝云歌见到了他的尸骨。
泛着冷,躺在棺椁里。
房梁将他的头压得血肉模糊,只剩下了一副躯壳。
帝云歌远远的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无法呼吸。
他不想被人看见他的这幅模样,当即,便遣着人,把棺椁抬到了他的房里。
待人放好时,帝云歌又看了一眼,只不过这次他拿手掩着鼻,没有再看一眼,抬脚便走。
他离了府,虽然不知道去哪里,但总想一直走下去。
一直走,一直走,不回头,便不会看见。
天稍晚,帝云歌还是回了府。
一双凤眼红红的,鼻尖上也是,但他没哭,因为他哭不出来。
本想去另外一间屋里睡,但手却不自主的打开了那间房门。
屋里漆黑一片,随着帝云歌进来这才落下了光的影子。
棺椁像一只小舟,乘了人,也盛了希望。
帝云歌将灵灯点上,看着棺里的人,拿剑挑了挑那人的手腕。
一圈的疤。
不死心。
又挑。
另外一边也是。
帝云歌拿灯的手有些颤抖,但他仍撑着身子坐到了榻上。
一双凤眸无处安放,最后还是落在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
分别前本想同他说自己不在乎他的容貌的,但刚想出口,便又变了种味道,于是只能卡在喉间,变成了你随他去。
飞雪拍打着窗,未合拢的门被吹得呜呜作响。
寒风一阵又一阵刮过谷壁,发出凄厉的叫声。
手中的灵灯一个没拿稳落了地。
院里红梅落满了雪,本就不堪重负的垂着头,现下又压上了些,便随着雪落的簌簌声随着那雪落了地,捻在漫天的风雪里。
不减芳香。
同梅落了地的雪,似乎化了,却又好像没化。
第118章 当初种种
帝云歌守着棺椁不肯下葬,他命人折来了许多柳枝,将它们缠在棺上,再以灵力涵养使其散叶。
自沈昭雪死后,帝云歌便变得更加嗜血,有时菜不合口便要当场拔刀见血。
身子也是每况愈下,有些奏章看着看着,嘴角的血便流了下来。
帝云歌指尖微动,一双凤眸停在了棺椁上。
那双曾饱含热意的凤眸,现在却如死灰一般见不得一点星火。
一朝心死如魂灭。
就这样颓废了几日。
城中的雪停了,但火却烧了起来。
百姓的哀嚎此起彼伏。
帝云歌看了一眼被火舌舔红的天际,知道帝书珩此时正在来的路上,再过不久,他们便会入城和里面的人里应外合,将自己一网打尽。
“陛下……”白知许半跪在帝云歌身前请求他离开。
帝云歌看了他一眼,随后将手搭在棺椁上,“设好埋伏了?就等着朕去送死吧?”
白知许闻言,心头重重一跳。
尽管被戳中,白知许还是磕头道了声不是。
帝云歌看着他虚伪的面孔,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十一年前,江无妄位高权重,帝云歌为了收权,便在江无妄身上安了一个罪名,让人下了狱。
江家嫡子江别尘是个愣头青,看不懂局势,便去求了当时同样位高的白家。
江家与白家,一个武一个文,平日里没有什么交集,但这江别尘还真就求得白知许,去请他父亲去为江无妄求情了。
帝云歌那时刚登基,碍于压力,只得放人。
但想从他手里完好无缺的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于是当晚帝云歌便用了刑,可谁知江无妄这人受不了,当即便把他自己知道的那一毛五分事全都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