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你去难道要我一个人去。」元兆昜丝毫没发现叶秋几秒前的薄怒,拉他坐到一旁讨论起蜜月行程。
他说蜜月,叶秋也不反驳,过分的期待跟喜悦更让叶秋感到心疼,哈德斯说的没错,他不快乐,而且孤单,而他的脾气、孩子性全是长年压抑而来的。
元家的长子嫡孙哪会不缺玩伴,偏偏他就是,为了夏恩,他的生活只有学习,而最喜欢的东西全给了哈德斯,家里唯一的玩伴元将生又跟他不对盘,等到脱离学习阶段,又接了元氏当家的棒子。
如今,看他就为了小小的偷閒感到满足,叶秋眼框湿热,将他的脸转向自己:「谢谢,谢谢你爱我。」
「……」
「能被你爱,是我最大的幸福。」
叶秋的情话令元兆昜瞬间涨红了脸,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太过幸福令他有些消化不了,忽然响起的门铃声令他找到缓口气的机会:「我……我去开门。」
叶秋抹抹眼角湿液,笑笑跟上:「安德鲁?」
叶秋的意外只是眨眼之间,下一秒却为元某人的安危担心,明知道元大家族树敌众多,竟然还毫无警觉防备。
「我来,是要问你到底有没有打算去见哈德斯先生。」安德鲁操著熟悉的语言,而不是用一口烂中文,而安德鲁的问题正是叶秋这几日的疑惑。
「没有。」
「没有?」安德鲁气怒反问,脚一跨,叶秋上前挡住他。
安德鲁敛起肃杀之气,看著颠覆印象中需要让人保护的叶秋,嘴上噙著似有若无的笑容:「你说你叫什麽。」
「叶秋。」
「Fall Yeh?」
他的直译法令叶秋笑了:「Leocadio Yeh。」
「无所谓,你真的不打算回麦金尔家了?」
「不,理由你很清楚。」
安德鲁眉头一皱,身体二侧的手紧紧掐拳:「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安德鲁了,我发誓,更用我的性命向你担保,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说什麽鬼话,我老婆我自己会顾,哪轮的到你……」元兆昜认为被他的说词给扁低了,抗议叫嚣到一半,叶秋竟然说:「兆昜,我有话跟他谈。」
元兆昜狠瞪安德鲁一眼便将空间留给他们,他们谈什麽,他没兴趣,只知道再多待一会儿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跟安德鲁起冲突。
对安德鲁来说也是同样,不过安德鲁心里清楚,当年就是因为他,才能陪伴夏恩度过最艰难的拔毒期,才有勇气向哈德斯进言,保护夏恩,不过童年时的屈辱哪是一颗子弹,一句『他只是把保护夏恩的希望全放在安德鲁身上罢了』就能解决。
「我知道你想跟我谈什麽,我今天来不是找他麻烦。」安德鲁率先发言。
「意思是改天就有可能?」
「不是可能,是一定。」安德鲁最重视的就是霍夫曼跟麦金尔二家的光芒,那是他的骄傲,更是他的天命,曾经,被某人用言语践踏到一文不值,这份耻辱令他永生难忘,这份耻辱更是他振作自己的最大动力。
68
他们的交谈不甚顺利,安德鲁临走前说:「要是你回来我会考虑,或者说我只听命麦金尔家。」
叶秋莞尔,哈德斯心目中的理想继承人可不是自己,何况麦金尔家哪是他说了算,眼一抬,看著站在房门旁的人:「我认为你有必要去见哈德斯。」
「我不认为。」
「前几天不是说要去见他?」
「原本我以为他想带你回麦金尔家,这几天的安静表示他已经给了你绝对自由,所以没有见他的必要。」
「哈德斯说麦金尔家没有继承人。」绝非贪图麦金尔家的一分一毫,而是哈德斯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目的,绝不可能是目前看到的平静。
「那是麦金尔家的事,除非你想回去。」
叶秋只是笑笑摇头,他的担忧元兆昜看的一清二楚,更知道他的不安来自何处,今天就算少了安德鲁,潜伏在暗的敌人也多不胜数,不过为了安他的心,隔天,元兆昜便来到哈德斯的下榻饭店。
有的人是相见恨晚,有些人是不如不见,而哈德斯是属於这二者以外的人,再见,冷脸掩饰内心的波动,公式化的招呼语刻意疏离彼此间的过去。
此时他们正围坐一张方桌,他们的视线正专注的盯著桌面上的棋局,哈德斯手上的城堡腾在半空迟迟不落,元兆昜则是静静等待他的下子。
棋局内万象包罗,有人藉由棋局中论战事,谈政治,而他们,只是从棋局中找一个适合彼此的相处方式。
举棋不定的哈德斯终於有了动作,手中的棋子往盘外一搁:「结束了。」
元兆昜惊讶的抬眼望他,明明只要牺牲一子就能杀出重围的战局竟然就这样放弃认输。
「对我来说,输赢很重要,不过更重要的是你的智慧又长了。」哈德斯离开方桌,转到一旁的长沙发,吞了几颗药丸。
「那是什麽?」元兆昜难掩好奇的问著,哈德斯笑了笑:「说吧,想谈什麽?」
「太多了,不过……」元兆昜轻叹一气,来到长沙发上旁的单人座位上:「我很抱歉。」
元兆昜很无奈的点燃一根菸,哈德斯噙著笑容来到一旁:「也对,你还欠我一各解释。」
「没什麽好解释,我忘了,全都忘了。」元兆昜知道哈德斯指的是被催眠当天,在去见夏恩之前,叶娜跟陆昂的故事勾出哈德斯的感伤跟寂寞,当哈德斯再次询问要不要做他儿子,那时的回答是:『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在那时候就想答应了,但还记得夏恩要离开,他要问夏恩,要是夏恩不走,他愿意陪他一起长大,不过再也没有後来了。
「你知道元一展派人杀我吗?」
「知道。」
「元一展有告诉你为什麽吗?」
元兆昜摇头,麦金尔家的追杀令是他首次接触的黑暗处理方式,元一展只告诉他:『对敌人除了不能仁慈,更不能畏惧。』
他认同,他了解,那时候的麦金尔家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名词,追杀的目标不过是个陌生人,但在记忆回来的那刻,却成了想不透的问题之一。
「你说下次,我很期待,招待宴後的第二个星期我去找你,不过你已经不在那间学校。」
的确,那天回去之後他睡了好久,一醒来就被送到南部好一阵子,忽然,元兆昜一双眼瞠大了:「你不是去我家找我吧。」
「元一展的态度不是很好,我以为你告诉他要来麦金尔家的事,想不到他却以为我强奸了你。」
元兆昜一惊,手上的菸差点掉到地上,哈德斯拍拍他的肩:「你身上的痕迹,你的失忆,还有我曾说过要杀元一展的事,让他这麽觉得。」
是阿,哈德斯提议杀父亲那件事好像在某堂课上无聊时随手写下,怪不得,怪不得会被突然送走,怪不得元氏会突然跟麦金尔家决裂。
那他真的是死在床上吗?元兆昜眼神一晃,想法一闪,便听到哈德斯说:「你说不要就不要,我很尊重你的意思,元一展的死绝对跟我没关系。」
「我又没说是你杀的。」谁不知道嫁进元家没几年的四妈宛如妖精,他父亲好色更是众所皆知的事,死在风流韵事下还是铁一般的事实,一闪即逝的想法被哈德斯看透,难免有气:「你怎麽知道夏恩的诈死跟我二叔有关?」
会怀疑元墘,绝不是诈死的手法露出破绽,而是猎人的敏锐度让哈德斯不得不怀疑近年现身在招待宴上,又握有元家部分实权的元墘:「跟元一展比起来,元墘太过热衷。」
轻描淡写的交代令元兆昜有些气恼,捻熄手头上的菸便说:「你到底藏了多少人在元家。」
「你找出几个了。」
「二个,一个李石登。」元兆昜摇头轻叹:「一个叶子佳。」
「是十一个,不过现在只剩二个,其他的九个全被你吓跑了。」
元兆昜搁在扶手上的手紧紧一掐,猜到跟证实的感觉可差多了,他喜欢收买人,却不喜欢自己的人被收买,尤其是叶子佳。
「叶子佳是个很优秀的人才。」哈德斯依然噙著笑容凝视他。
是,他不否认,就因为知道,所以在发觉那刻,他才不知道是不是该驱逐叶子佳,更想不到相识多年的人竟然也敌不过金钱魅力,难道麦金尔家的钱就比较好用。
「除了用奸诈来形容你,我想不到还有什麽更适合。」
「难道你会事先知会你的敌人?」
敌人二字让元兆昜恍然清醒:「你说的对,我差点忘了当年的恨。」
哈德斯嘴上的笑容有些淡敛,背过他说:「希望下次再见你已经让我看到打倒我的行动。」
冷漠的口语,明显的逐客令,挑起元兆昜的敏感神经:「我不会再来见你,滚回你的土地。」
他离开,抱著满腔怒气离开,他不需要哈德斯的狗,更不想被哈德斯窥视,离开饭店,他第一个找上的是李石登,哪管元墘站出来说话,他就是坚决扫除这根钉子,离去前,更不忘向元墘报告他跟叶秋的事,最後还说:「我会跟他结婚,更不会把当家位置让出来。」
他的强硬让人反应不来,满身的怒气更叫已经默许他们的元墘无法理解,而他第二个找的当然是叶子佳,一进办公室,便立刻要阿二把人找来。
「我给你选择,一是离开,二是留下。」叶子佳才带上门板,坐在董事椅上的人便拍桌站起,他的怒火把阿二吓跑了,独留下来的叶子佳反问:「你认为我该去哪。」
「哈德斯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
这回答让叶子佳嘴上出现一抹愉悦笑容:「谈钱就伤感情了。」
「废话,我身边全是死爱钱的,没有钱,还有什麽好谈。」元兆昜大叹一气坐回椅子上,无论是相识数载的叶子佳,还是绝无亏待的阿二,就连说不出名字的过路人,全都被金钱所诱。
叶子佳很不认同他的消极说法:「你的想法偏激了,麦金尔先生给的是前程,不是金钱。」
「升官跟发财有什麽不同。」元兆昜松松颈子上的领带,舒口气才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你的专业跟才能我认同,所以……」
噤声,是忽然想起当初将叶秋的感情当成买卖,得到的是失去,如今,要是也用同样方式,是不是也是失去?
69
「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朋友,没有的话我为什麽还要在乎你的感受,要是没有,你现在就走,就当这几年白认识一场。」一想起昔日的欢乐相处,患难与共,元兆昜激动的呐出心声,得到的却是叶子佳冷漠一句:「白痴。」
看某人气到眼框红,叶子佳摇摇头:「先去洗把脸再来钻牛角尖。」
元兆昜何止气到眼框赤红,他现在就想扁人,更想掐滥叶子佳那张面带微笑的脸。
同一时间,忙完一堆琐碎杂事的叶秋在大老远就瞧见元兆昜的办公室门板上贴了个人:「在干什麽?」
「千万别进去,里面在刮强烈风球。」
「发生什麽事?」叶秋也学起阿二把耳朵贴上聆听,里头正好传出乒乒乓乓的物品摔落声。
「看,世界大战了,叶小子这回死定了。」阿二幸灾乐祸的同时不禁也替自己担心。
知道是叶子佳在里头,叶秋象徵性敲二下门便推门而入,的确如阿二所说,自己所听,这颗强烈风球已经把整齐有序的物品全扫落在地,猛烈程度还让那张笨重的董事椅正准备飞向玻璃。
「住手!」叶秋一吼上前,赶紧阻止他不顾後果的愚蠢行为。
「吵闹中的小孩最好不要理。」说话的是身在天灾区却毫发无伤的叶子佳。
看他一脸悠哉的坐在角落边边,叶秋觉得叶子佳过分了,有眼睛的都知道某人正在气头上,不劝阻就算了,竟然还拍二下手叫好。
「把椅子放下,你身上还有伤。」
从未看他发这麽大脾气的叶秋担心极了,一拿下他手上的椅子便东问一句你怎麽了,西问一句发生什麽事,偏偏他就是一声不吭,一双眼睛只顾著瞪叶子佳。
片刻过後,办公室内形成孑然不同的二个世界,元兆昜的怒气依旧未减,两个姓叶的已经聚在一起泡茶。
「现在知道小孩子闹脾气是不能哄的吧。」叶子佳递上一杯热茶给旁侧的叶秋,叶秋点头,此时的他非常认同叶子佳的说法,而叶子佳还大方传授驯服小娃的经验谈。
此情此景看在元兆昜眼中更叫他怒气难平,尤其是他的冻顶乌龙凭什麽给叶子佳这种人喝:「滚出去,这是我的办公室。」
他们象徵性的望他一眼,叶子佳笑了笑:「我没兴趣跟你吵架,想谈就去洗把脸再来。」
赶人,元兆昜不想,扁人,叶秋在这,多少得顾一下形象,所以他接受叶子佳的建议,一拉开门片,一看到阿二:「去把里面扫一扫。」
惹火他的叶子佳为什麽就可以不用拿扫把,阿二不满死了。
洗了把脸,灌了二大杯冰水,元兆昜的怒火消退了些,再回到办公室,就连茶香也闻的到了,一入座,叶子佳便问:「是麦金尔先生告诉你的?」
「VISCONTI的工厂在义大利,不是西德,况且VISCONTI是限量生产,大多人都用来收藏,不会拿来书写,你连基本功课都没做好,还想不被看破手脚。」
「so,怪不得那天那杯茶叫人喝的惊心胆跳。」叶子佳轻叹一气:「我们认识几年了,八年?九年?」
「九年。」
「ok,你记性比我好,不过你要搞清楚一件事,要是不当你是朋友我早就闪了,哪一次出去不是我替你善後,哪一次你惹出麻烦不是我替你解决。」
「既然这样,为什麽要替哈德斯办事。」
「只是送礼。」见他一脸质疑,叶子佳抿一口茶又说:「家境不好的我怎麽会在圣德罗中学认识你,全是因为麦金尔先生,他给我优渥的生活跟最好的学习环境。」
叶子佳毫不隐瞒的据实告知,元兆昜才知道原来初中到大学阶段的朋友里,有几个就是哈德斯的安排。
「你是说小圣、阿基他们都是?」
「是阿,不过他们全怕了你的酒性。」
元兆昜终於明白什麽叫做“其他的九个全被你吓跑”,不过那些逃之夭夭的人都不像别有目的,一问,叶子佳说:「我们的工作就是把自己充实好,简单来说,我们是哈德斯派来辅助你的人。」
「去你妈的。」这句咒骂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震撼跟小小不满,早习惯他脾气的叶子佳不以为意的续道:「有一点我不懂,根据我的了解,元氏跟麦金尔家关系可没这麽好,麦金尔先生会……」
「因为他是我父亲。」叶秋一察觉叶子佳的问题便打断他的发问。
「你是麦金尔家的人?」叶子佳很诧异。
「十几年前我跟兆昜就认识了,之後一场意外,我父亲以为我死了……」叶秋编了一个小小谎言应付叶子佳的疑惑。
等到办公室只剩下他们,叶秋拢著元兆昜的肩:「哈德斯很疼你。」
元兆昜呸了一口,拿起纸笔拟定打倒麦金尔家的初步计画,要是没见过哈德斯,他只会有无限感动,偏偏,哈德斯早上的态度跟这些年的安排让他有被扁低的感觉。
「不是要去渡假,写这些做什麽。」叶秋一抽走他的作战计画便将它撕烂。
「哈德斯摆明瞧不起我。」
「就算你想扳倒麦金尔家也不用急於现在,难道你不认为有更重要的事吗。」叶秋担心的是他的安全,指的是安德鲁的事,元兆昜却想偏了:「对,在对付麦金尔家之前要先结婚,我已经把我们的事跟二叔说了。」
叶秋想拍拍他的脑袋,又想摸摸他是不是发烧了,怎麽记忆回来後一直嚷著要结婚。
「你不想嫁给我?」
「你跟之前完全不同。」
听叶秋这一说,元兆昜才想起之前就是打死不说那句丢脸的求婚词:「因为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你不认为我们应该珍惜往後的每一分每一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