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人世间
作者:歌斐木
文案
冰鲤青狐在船上下棋时不是很经意地救了一个普通人。
此后隔了三年未见,那人衣锦还乡成了御敌侯。。。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主角:胡然,聂无明
一
斯是春之三月,碧湖两岸堤柳新绿,波痕之上乌舟叶。
“胡公子,你输了。”对面水晶帘中传出冷清的声音。
被提之人有些不甘地望着棋盘,最终不得不认:“我输了。
“余姑娘真是玲珑剔透,才熟悉规则,就能令在下铩羽而归。”
“哼”冰质的声音从珠帘内溢出,“不过是人类的东西。”
胡公子收拾残局,“虽是人类的东西,但我们更未造出什么好东西。”
一时间舟中静了下来,只有棋子相碰的声响。
“愿赌服输。”珠帘那头一向惜字如金。
“好!”胡公子答得痛快。
外面传来些异常的喧哗,舟中人不由透过小窗外望。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艘大船,上面数十个家丁正抬着一个青年抛入水中。
人啊——
胡公子转过视线:“我输了棋,姑娘打算怎么罚?”
舟中因游戏紧张,而湖上年轻人在水中使劲浑身解数为生命做最后的搏击。这仿佛两条细绳挂着大小不同的铃铛,不断叮咚响。
“去把那人救上来吧。”
“救?”胡公子吃一惊。
人、妖是两个轮转上的生物,互不干涉是规则。
“愿赌服输。”对方依旧是这一句。
胡公子掀帘子出去,过些时候船头传来声响,是已架了个青年男子回来。那人虽衣衫尽湿、狼狈不堪,但眉目清朗偏叫人觉暖。
珠帘已经撤除,余姬和三位侍女正端坐恭候。
胡公子瞟一眼身边之人,思道:倒便宜了他。
那人初见胡公子已惊为天人,现在见了雪肤黑发、玉齿冰眸的余姬更是合不拢嘴。
“喂,擦擦你的口水。”胡公子一脸促狭地拍他的脸。
“啊?!”年轻人赶紧用袖子抹,毕竟水里泡久了敌不过一阵昏眩袭来,双腿不由一软。
胡公子十分狡猾地“费力”扶他坐好。
年轻人回过神便对着胡公子行礼,口称:“多谢救命之恩,在下聂无明,此间人士。可否告知恩人姓名,他日……”云云。
胡公子听完也有模有样地回道:“在下姓胡名然,飘萍之人。这位是余姑娘,是她让在下救人的。”
余姬一直低眉敛目,闻言眉心微微一褶。
聂无明果然转向她道:“姑娘可否告知姓名住址,好让在下登门拜谢。”
胡然暗笑:报恩果然是个好借口,且看余姬的耐性能到几时。
可余姬却编了平时不耐烦的套话糊弄了,竟然还含些体贴的意思。
不知余姬是看上这小子还是……这么想着,胡然修剪如月牙一般的指甲出神地敲着桌面。
忽然感到余姬刀子一样的目光扎过来。只停了一瞬、一晃眼,实在叫人疑心看错。
不过刚刚的确是走神了……
余姬忽然沉默下来,胡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笑笑,道:“我出去看风景。”
外面晴日当空,一碧如洗,万丈光芒刺下使人心情舒爽。胡然昂首眯眼,忽听得背后声响只见聂无明也走过来——这倒奇了。
“聂兄怎么也来了?”胡然好奇他舍下美人。
“‘兄’字实在不敢当,胡公子还是叫我名字吧。”
“聂无明?”
“恩,胡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对我用尊称我怕会折寿。”
“咦?你现在说话倒爽利,怎么不一口一个‘在下’了。”
聂无明面上微红“没办法,我一见到漂亮姑娘舌头就打结,正常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刚刚可把我闷坏了。”
“那你也不至于扔下美人,跑过来和我一个大男人一起吹凉风吧?”胡然好笑。
“呸呸,胡公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只要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胡然觉得他说话十分有趣,也不打断,待听完才知道是个祸害——
“那姑娘喜欢你!”
何谓一鸣惊人?舱中传出一声巨响,复又风平浪静。
胡然踉跄一下,伸手擒过船夫咬牙吩咐道:快靠岸!——这水上不是他的地盘,余姬发起飙来他就亏大发了。
“胡公子,你怎么脸色发青?”聂无明担心地问。
“啊?哦,没事,”被惊出一身冷汗的胡然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对了,说来你为什么好端端的就被人抛下水?”
提起这个聂无明立即义愤填膺:“还不是恶狗张太保贪图王寡妇美色,我出手阻拦让他到手
的便宜飞了,那厮气不过就用阴招……算了,过程不提也罢。可恨我聂无明武功盖世却不通水性,要不是公子相救,死的如此窝囊真是会把我爹气死。”
小舟吱呀一声靠了岸,窄窄的码头,铺着光滑的木板。聂无明率先跳上去,然后把手伸给胡然。
胡然有些许惊讶,遗憾道:“我还要陪余姑娘。”
“当然,叫上姑娘一起到我们家坐坐。我家地方大得很,再多几十个也招待的下。”
胡然见聂无明一身短打行头不像家境富裕之人,便留心掐指一算,未料喷笑出来。聂无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胡然握住他的手用力晃几下,“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可……”聂无明还要说什么,胡然一挥手,小舟迅速离岸了。
远远地,胡然戏谑地拱手作别,聂无明有些机械地回应,直至那个身影消失在舱内。
“老爹一直说我交友不慎,如果见了胡公子应该挑不出毛病了。这人的话,恐怕我那个妹妹也要另眼相看。”聂无明一边想,一边顺着小路归去。当时湖风入陆,凉衫微冷。
三年后朝廷对外征战大捷,圣上改岁“天安”,现在正是天安元年
整个外州城都沸腾了,每个人都在议论纷纷。外州府台聂青海的独子聂无明在过去两年多的北疆战役里建立了显赫的功绩,现在被朝廷封为御敌侯,不但加官进爵还要在故乡夸街三日。不大不小的外州城,似乎几百年都没出过这么热血的人物,聂无明一时风头无两。
“砰!”一声巨响,聂府台掀翻了茶几“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夸街的队伍都出去一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这!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在这那夸街的是谁!!”
聂无明虽然品级比他爹高,却大气不敢出。
“我问你话呢!”
“我……我昨天不是和几个朋友出去喝了点酒吗?今天早上就有点睡过头,也没人叫我。问了张伯才知道夸街的队伍已经出去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喝点酒,睡过了?这是什么话!你还敢说不知道?你该不该知道的!”聂家老爷气势万钧地激咳几声,吼道:“派出去的人呢?怎么还没把那冒名顶替的混蛋抓来!”
几个家丁下人面面相觑,聂无明试探地问:“老爹,你真的不知道?”
聂老爷茶杯一摔:“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把那混蛋抓起来,然后告他的欺君之罪,抄他的九族!”
“老爹、爹,使不得啊,去夸街的是妹妹!”
聂无明被一脚踢出家门,老爷子合上门的前一句是:“找不到你妹妹就别回来!”
极冤枉地叹一口气,略略打量一下平素热闹的街,满地狼藉显示人流从这涌过。所有的人都去看御敌侯夸街去了吧,连个问路的都没有要怎么找。聂无明伤脑筋地想。
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这青天白日还真是连个鬼影都没有。不抱希望地东张西望,竟看见一座青石拱桥下有几个买吃食的小贩。
大喜过望的聂无明跳下桥墩问一个买黄条烧饼的老汉,“大爷,你知不知道那些夸街的往哪去了?”
老汉眼也不眨,“买个烧饼吧!”
聂无明摸出几个铜板,拿了个烧饼,道:“你见到没?”
老汉翻翻眼,“没有游街的。”
“不是游街,游街的是犯人,我说的是夸街。夸街懂不懂?……”
“嘻嘻”轻笑声传来。聂无明抬头一看是旁边卖桂花糕的老太婆。老太婆瘪着嘴笑甚是的开心,道:“老头儿一早糊涂了,你问他有什么用。”
“那阿婆你知道喽。”
“嘻嘻,尝块桂花糕吧。”
聂无明先是大眼一瞪然后泄气,乖乖摸出钱袋。仿佛那脏兮兮的钱袋能发光似的,一下所有小贩的眼都亮了,这个伸出一只手,说尝尝豆腐脑吧;那个横推一把,吆喝来碗绿豆冰吧。聂无明被扯来拽去半天,末了忍无可忍地一挥手喝道:“停!”
偏偏还有个不识相的凑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握着个糖人在他眼前晃啊晃,晃得他眼晕。
聂无明略一定睛却被糖人吸引了,惊奇地接过,赞道:“居然做的这么巧!”
糖人的样子可不就是聂无明,不光是眉眼神态,连神韵都摄进去了。
“这个不要钱,白送。”
聂无明闻声一怔,腾地扯住道:“胡公子!”
此话一出,周遭人的眸子都闪了闪,但聂无明没察觉。
面前一身粗服不掩光彩的除了胡然还有谁?
“过去说会话?”胡然侧身一指,果然有个糖人摊子,但在桥较清净的一面,所以聂无明没注意。
“好!”聂无明生怕他不见了似的跟着,其余小贩见是胡然的熟人耸耸肩各回各位去了。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聂无明喜上眉梢,得意的不得了。
胡然赞同地苦笑:没错没错,都避了三年了。原以为今天他必去夸街才放心大胆地在这打发时间,谁知他竟一头撞进来。一些东西仿佛是拧也不过,如此刻意也成拙,是叫做缘分吧。
道法自然,既然定数如此,胡然便主动招呼他。
“那天船开了我才发现忘记告诉你我家在哪。后来有一年的时间我到处寻访你和余姑娘,可惜一点消息也没有。再后来我去北疆打仗,每回想起来都悔得肠子青。”聂无明抱着糖人,懊恼万分“胡公子,你说吧,要我怎么谢罪。”
胡然眨眨眼,一击掌:“对哦,你那天没告知贵府所在!”
“你才发现!”聂无明呆了呆。
“没事没事,”胡然拍拍聂无明的肩,“你现在说也不晚。”
“好,胡公子心胸宽广令人佩服。我家就在城东聂府,你去就说找我。要是我不在……让胡公子等也不好,要不,还是现在就约个时间到时我来接你!”
“你很急么?”胡然失笑。
“我一个恩报了三年都没动静,能不急吗!”
胡然只是摇头,道:“来日方长。”
糖人的摊子十分洁净,白色小棚,纹木的架子,一排排做好的糖人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
“真是厉害……”聂无明啧啧称赞。胡然低头查看火上的糖浆,闻言笑道:“送你的怎么不吃,我的糖可是有秘方的。”
聂无明去看手中的糖人“聂无明”,翻来覆去,最后道:“做的太好,实在下不了口。”
“你这样说倒跟那些孩子差不多,”胡然漆星似的眼睛熠熠有光,“漂亮的糖人拿来玩,等腻了就吃,等没了又想要。”
“胡公子好像不喜欢小孩?”
抱臂斜倚的胡然一怔,“怎么不喜欢,我喜欢捏小孩的脸。”
“真的?看不出你这么坏!”聂无明夸张地垂着眼。
“但孩子还都蛮喜欢我的。”胡然唇线上扬,神采逼人。
“多半是因为你生得好!”聂无明也笑了,眼睛里光彩点点,“你知道我刚见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我当时想:乖乖,这男人是怎么长的。后来又想:他要是有妹妹,一定就是天仙了。”
胡然把笑憋在脸上,表情看着有些诡异:“你才是眉清目朗一派正气。对了,你不是见着余姬了?我就算有妹妹也不会比她更漂亮吧。”
“哎,说到这,你和那位余姑娘怎样了?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
“看得出?”
“不是我自夸,我看人可是一等一的准。在北疆的时候,我统帅人马,分配先行、督粮从未出过差错。”
“是吗……我和余姬,我都不知该怎么说。要不是听你这么笃定,我有时候会怀疑她其实很讨厌我……”
“总之,你对她没那个意思喽。”
“没错,”胡然心服口服,“她只是个习惯了的朋友,有几分类似于家人。”
聂无明长舒一口气,“幸好,如果你娶了余姑娘,我就不敢随便登门了。”
“余姬有那么凶吗?”胡然觉得那个冰美人有点冤。
“倒不是凶,而是冷,她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我对那样的女人很没辙。”
聂无明的相人之术的确有过人之处。胡然的眼睛笼上一层伤感,某种程度上,余姬真的过的不快乐,非常、非常……不快乐
“那我呢?”胡然偏过头,调侃又认真。
“胡公子,”聂无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然后直视他,“常常让我觉得难以捉摸,但却不危险,相反还有种值得信赖的感觉,从最开始我就认定你是个不该错过的朋友。”
胡然沉吟半响展颜一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来而不往非礼也,可惜我却说不出你那样的金玉良言,只好用俗物代替。”
聂无明好奇地接过一个锦绣小袋,打开一看,全是一粒粒小糖。
“这怎么好意思,又是糖人又是糖果的。”
“你不是认我做朋友吗?权当见面礼。”
“那我也——”聂无明开始掏衣兜。
“少爷——,大少爷——”一阵吆喝由远及近。
聂无明听得耳熟,翻到桥上一看,管然是聂府家丁。“喂,我在这儿呢!”聂无明刚答应完立马记起夸街的事,慌忙把一样东西撂给胡然,道:“我有急事,得先走了!”
胡然看着那东西不禁哑然,掌中躺的可不是一把钥匙?
那厢聂无明跑了几步又回头,“你会一直在这吧?”
胡然摆摆手表示默认。
聂无明仍不放心道:“别又失踪了,我家祠堂就那一把钥匙!”
胡然一个咧跌。
这个聂小侯爷的相人之术,真的很厉害。
“我要出去!”
“不许!!”
“哥,你让人放我出去!”
“你看他敢不敢!”
“我哥比你官大!”
“砰!”一声脆响,“官再大,我也是他爹;就算他成了天仙,我还是他爹!!”
“老爹你气什么,我又没说你不是我爹。”聂无明腆着脸和稀泥。
“你看看你们兄妹俩,有一个正经的吗?老大老大天天打扮的跟跑江湖的土匪一样,老小老小大祸小祸从来不歇。尤其是你!”聂老爷苦恨深仇,“你都多大了,你都十九了!你哥哥是小侯爷,你爹我是本州府台你都嫁不出去!你,你给我好好在家清心养性。来人,给我把门锁
起来!”
“你,聂青海,你要敢锁我,我就上吊给你看!”
“就你?你活得快活才舍不得死呢!来人,锁!”
一群家丁努力把门合上,聂老爷利落的上锁,无视震耳欲聋的撞门声,头一转眼一瞪,“还杵在这干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聂无明怏怏地走开。
聂晓靄折腾了半天,反倒气定神闲起来,不急不躁地往床上一躺,歇着去了。
没一会,天窗传来窸窣的声音。
聂晓靄一只眼皮动了动,翻个身,只当没听见。
“聂小宝~(聂晓靄的昵称)”
聂晓靄一骨碌爬起来,踩桌子垫椅子够到天窗,聂无明道:“小心点小心点,嘿嘿,我来救你了。”
聂晓靄大眼一瞪,道:“我是你妹妹,你不救我谁救我。”
“嗨,你别说,有妹妹的海了去。东边老梅家兄妹分财产还闹得打破头呢。”
“是,你是天下第一好,行了吧。”
“不错,这句还蛮中听,你等着,马上把你弄出来。”
今天,阳光大好,初夏时分天气也融合,走在街上,行人不觉多带了两分笑。
“还好出来了,要不真可惜这天气。”
“说笑,你哪天不想出去?”
“别拆台,你打算去哪?”
“恩,带你认识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我还以为你终于要带我去新开的布庄看苏绣呢,这事都说十天了吧。”
“你放心,布庄在那又不会跑,为此舍了这个人可就大大的不值了。”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个很不一般的人物,不是那些贵胄王孙吧。”
“绝对不是,他是做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