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一时高兴糊涂了,这就去救人。"郑皇叔接过名册,"老臣告退。"拜别皇上带着众人出了乾心宫。
一时间,乾心宫就只剩下疑问重重,阴晴不定的皇上和瑗准两人......
拾肆
人声渐行渐远,晨曦中的乾心宫弥漫着越来越浓的肃杀之气。
皇上与瑗准四目相对,瑗准明显感觉到皇上的眼神渐渐释放出尖锐的光芒。"皇上要灭口。"瑗准心道。自知虽然保住了皇上的江山,但也使皇上结结实实的被"欺"了一会,所谓欺君之罪,罪犯滔天,他贵为君王,自然容不下此等大辱,而且皇上并非蠢人,多少已觉察出昨晚之事是自己有意假传圣意,而将平息谋反之功皆归于他。虽然如此,但此事一定不能外漏。今日权臣已除,只要自己一死,此事再无人知,皇上便可坐享江山而永无后患了。
瑗准心念及此,背上不免一阵寒意。今日自己有求于皇上,自然不能与之动手,况且皇上身手着实不弱,昨晚已然见识过了,意识不清尚且如此,现今当真动了杀机,即便自己今日全力还击,就以自己重伤之下且又过度疲劳的身体而言,胜负也是未定之数。
果然,皇上忽的右手一拳直击瑗准面门,拳行风生,速度极快,居然用上了上乘内力。瑗准不愿还手,仰面避过来拳。然不等瑗准回转,皇上已然变拳为掌,直切瑗准勃颈。瑗准只得继着仰面之势仰身后倒,以削来掌之力。不想皇上下切之势不减,同时,右脚已然向瑗准小腿扫去。瑗准耳闻身下风声,眼见下切之掌,心念自己此时身体后仰,下盘不稳,定是不堪硬挡这一击,于是方始着地的右手一撑,同时右脚点地,竟然硬生生的从皇上的上下夹攻中向左侧平平的翻了出去,一回身站了起来,身段飘逸至极。这似乎也出乎皇上的意料,当下更不打话,看准才落地的瑗准,乘其尚未站稳之际,左手横肘呼啸的撞向瑗准胸口。此招避无可避,单听这声音便知如若此肘打实瑗准胸口,定然致使瑗准胸口上未结实的剑创再次崩裂,倒时只怕神仙难救了。瑗准又何尝不知,当下不得已伸出右手挡住来肘,但是肘力还是波及到了胸口,不由得一阵血气上涌。而此时皇上左手被挡,右手却又变作鹰爪,直取瑗准喉口。为了借兵,瑗准不愿更不能还手,但听得"休"的一声,凝麾剑脱手向梁上飞去,瑗准好空出左手以架住皇上来爪。不想瑗准左肩剑创未愈,使不上劲,虽然架住了皇上的迅雷一爪,但立时觉得创口崩裂,喉口一甜,满嘴涌起一股血腥。此时皇上右手回转已然截住瑗准飞出的凝麾剑,"刷"的一剑,刺向瑗准咽喉......
瑗准闭目待死,右手以极快的速度从怀中掏出已然沾有自己鲜血的容川皇的拜贴,只求自己死后,皇上可以念及两国世代交好的份上,能借兵给朝丽......
但瑗准只觉得喉口一凉,剑并没有伤及自己分毫,皇上便如之前自己剑指石进一般在自己喉口顶住了。这手法、这剑路、甚至来剑的的呼啸声都与自己方才所使一般无二。"这皇上到底是何人?"瑗准心里不免有此一问。又隐隐觉得皇上的内功路数也与自己有相仿之处。心中的疑云更甚。
"小可,多年不见,身手见长啊,竟然逼不得你出手,只是这力道怎的如此之差......"皇上忽然收剑问道。
不待皇上说完,"师兄?"瑗准惊异的冲皇上叫得一声,"哇"的一口鲜血喷在皇上脸上,人仰面倒了下去。瑗准重伤,此战只守不攻,本已是强弩之末,单靠一己意志强撑到现在。现而今,皇上竟是自己分别多年的师兄,意志一泻,立时软倒了下来。
话说当年长平之役,华夏初始兵败,退避淮南。当时的御林军督统纪缨与先皇一行失散(此时先皇正被郑皇叔所救,驻守于淮南),纪缨带着当时年仅四岁的赵遥征(即当今华夏天子)避于淮中,一年后,襁褓之中的瑗准不知何故也被送至纪缨处。纪缨本是武林中人,近身搏击的擒拿手法天下独步,而与其擒拿手齐名的是他的剑法,自然就收了这两人为徒,这师兄弟两人自幼感情甚笃。
长平一役历时六年,待先皇回到洛城,即接回了赵遥征。皇上便就此与瑗准分开。先皇要纪缨再次为官,纪缨不知何故,似乎有什么莫大的难言之隐,带着瑗准远避山林,直到瑗准十岁上,被其父(即现今朝丽国的李元帅)接走,此后纪缨便不明去向。与皇上分别之时,瑗准年仅六岁,对"师兄"的印像已然模糊。故一直未认出。
其实皇上又何尝认得出瑗准,他所认得不过瑗准与自己惊人相似的招数而已。是故方才皇上要是想亲自试试瑗准的身手。
皇上眼见瑗准忽而吐血,继而脸色惨白,心中大惊,赶忙托住倒下的瑗准,却更惊恐的发现瑗准衣襟上渗出的大片血迹。"小可......你......你之前就受了伤啊?"但见瑗准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小可,小可,你别吓师兄,师兄不知你有伤在身,不该出手那么重啊!御医,御医......"这时宫中叛乱方平,哪来什么御医啊。见怀中的瑗准脸色越来越惨白,连那两片莹唇也渐渐失去了血色,不由得将他紧紧地搂在怀中。"是师兄不好,你千万别有事啊......"皇上念及是自己亲手把才相认的师弟伤成这样,转眼便可能伤重而死,不由得泪如泉涌,楼着瑗准的手拥得越发紧了。
"师兄啊,你杀我之心看来很坚定啊!没将我打死,想闷死我不成。"说话的正是皇上怀中"不省人事"的瑗准。原来瑗准方才虽然创口崩裂,好在并不严重,只是裂了表面,渗出了血。软倒主要还是因为使脱了力。
瑗准见皇上不计身份的来抱住自己,还口口声声称"师兄",连"朕"都不说了,可见是当真顾念当年这段患难的兄弟之情,不由得心下感动,却又起了玩闹之心。于是乎,闭目憋气,弄得原本不见血色的脸,越发惨白。不曾想皇上竟如此激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开了口。
皇上低头见怀中之人正自浅笑得望着自己,天真又有些狡猾的眼神仿佛是当年那个年幼的小可,只是现而今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一张姿容绝丽的脸上,纵使面无血色,也如怒放的百合。不自禁的心思神往,醉在其中。
皇上默地见到仍旧一片狼藉的寝宫,满地的衣服饰物,满床的斑驳血迹,怀中正自浅笑的"佳人","难道昨晚......昨晚......真的与自己的师弟......做出......做出了......"一道惊雷划过皇上心头,"嘭"的一声皇上将瑗准扔在床上。"你敢骗朕?"
"啊,现在变回皇上啦,臣参见皇上。"说着一脸恭敬样。努力起身向行礼,却力有不逮,又倒了下去。
皇上眼见此景,哭笑不得。故意吓道:"还不将昨晚之事从实招来。"
"皇上还是杀了罪臣吧,罪臣假传圣旨,欺君罔上,罪不容恕。"一付慷慨就义的样子,闭目仰卧在床上。
皇上没办法,知道这个师弟从小就犟,不愿意的事是宁死不从。而且还爱闹,看样子长这么大还是脱不了这小孩心性。只得道:"好吧,现在师兄问你,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喔,现在是师兄了,问吧!但叫我知道得一定知无不言。"正直的表情立时附上了一抹邪邪的浅笑。
皇上见瑗准明知故问,心下颇为窝火,但不知怎得,却发作不出。
瑗准见皇上的脸快涨成了猪肝色,心下一阵偷笑:"师兄啊,你是想问这满屋的狼藉是何人所为吧?哼!不是你还有谁?除了你何人能将这衣服扯得如此破烂?你还这么大力对我,若不是石进闯入,迫不得已,这床今日我都不愿起啊......"说着疲惫之色见于形。
皇上越听越时心凉,浑身如被冰霜。冲过去使劲摇着瑗准的肩膀喉道:"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说......"
瑗准只觉着浑身骨头都被快摇散了,知道皇上当真急了,道:"好,我说还不成吗?且先放开我。"
"昨晚之事当从皇上喝醉酒说起......"
拾伍
话说昨夜皇上喝下瑗准下了迷药的酒,只一会儿药性便起了作用,皇上神志开始迷糊。
"爱......爱妃。"皇上望着瑗准唤得一声,抱起瑗准便往床上一按。原来石耀荣的药不但有致人迷糊之效,还有催情之能。而皇帝平日掩盖的好功夫瑗准之前竟未察觉。现在被皇上用蛮力压在床上,胸口的伤口好像再次有撕裂之感,双手像灌了铅一样使不上劲儿。
这边相,皇上已然解开了瑗准的腰带。瑗准当即伸手去阻止,可皇上竟然反手一扣,双手铁箍般的各自锁住瑗准手腕。瑗准没料到皇上的手法如此凌厉,这一下猝不及防,自己双手已然被向上压过头顶,而且方才用力挣脱之时,牵动了左肩伤口,此时越发觉得双手力有不逮。
皇上眼神涣散的痴痴的望了瑗准一眼,将瑗准左手交叠于右手之下,死死压住,瑗准身上的淡淡的幽兰馨香不断催化着皇上的疯狂的加剧,刚腾出的右手粗暴的用蛮力撕扯着瑗准的衣衫,没几下瑗准上身除了裹伤布带便再无蔽体之物了。
皇上看着绷带一愣,但没有停手,一把扯断了左肩的棉布。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不知哪来的劲,瑗准忽的抬脚,一倒钩,踹在皇上腰眼之上。皇上吃痛,左手放开瑗准双手来挡瑗准二次踢踹之势。瑗准双手一得自由,立时掀起皇上半敞着的的龙袍盖住皇上脑袋。皇上一失视线,下意识立即去揭这蒙脸之物,一把扯下龙袍丢在一边。瑗准早已趁此机会从床边滚落。才重见光明的皇上,便被瑗准一个回旋踢,正中脑门。皇上便就此晕了过去。
瑗准微微调整呼吸,拾起方才被皇上扯断的棉布,将又再次崩裂失血的左肩勉强裹好。一转眼见到皇上通体灼红,知道这迷药厉害,如若听之任之,恐有损皇上身体。于是乎,瑗准褪去了皇上的衣物,在其胸堂之上撒上凉水,只听"兹"的一声,皇上的身体热到居然能蒸出水雾。
见皇上身上灼红渐退,知其无碍。瑗准这才打晕了值更宦官换上其衣物,溜入中堂。
这日早先瑗准来此之时未及细看,现下细寻,忽的发现一份洛城示意图,标识者几乎全部的府馆官邸,有些更是连构造也予标明,而上面的标注与皇上在奏折上的批阅一般无二,显然是出自皇上手笔。瑗准不由得多了几分对皇上的佩服之心。当下将图收在怀中。
这缺失的奏本,这瞒报的军情,以瑗准今日观察所得,能做到的人只有一个--石进。
凭着这身宦官装扮,瑗准顺利地混出了皇宫。买了身黑衣换上,蒙上脸,便按图直奔石府。
虽然石进势大,石府也算守卫森严,但较之皇宫大内自是差的许多。瑗准一纵身,从石府偏僻的一角跃上屋顶,一路沿屋脊小跑,直奔石进书房。瑗准见书房并无灯火,想来无人,正打算跃入,忽觉不妥,书房之中有低语之声。于是府身细听。
"......现下时机尚未成熟,这皇上也非易于之辈,老夫先后给他送了多个美貌女子,只盼他贪图逸乐而荒怠朝政,不想皇上这小子收则收已,但据老夫所知,他从未碰过其中任何一人。表面上不问政事,但暗地里却布了不少眼线。况且,郑守(即郑皇叔)这个老匹夫手握重兵,力保皇上。现而今这个时候下手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吧。"听这声音正是石进。
"这我不管,反正我们四王爷决定后日再调二十万精兵强攻朝丽,到时候不愿见到任何意外。华夏兵权落在他人之手,终是祸患。王爷答应会你助你夺的华夏江山,如果此时你放弃,那么就再无机会了。"听这口音,便知不是中土人士。
"四王爷?赫致。"瑗准心中不禁冒出这俩字。
原来赫致久攻朝丽不下,意欲在派兵强攻,但如此一来,便倾了契丹全部兵力,契丹本国便虚不胜击。恐华夏趁虚而至,故特来挑拨石进谋反。一来,华夏一乱,契丹便可无危。再则,华夏也将无兵可借与朝丽。
"赫致,你这招釜底抽薪使得够毒的啊。"瑗准暗叹。
"这个请四王爷不必担心,老夫已将朝丽之战全数瞒了下来,皇上不知,便不会派兵,谅郑守也不会善作主张。"石进接道。
"果然是石进从中作梗。"瑗准心道。
"你不是说皇上也有眼线吗,怎能确保其不知晓呢。如若有个万一,想来相国也别想自保了。"
"这......"石进正自沉吟。
"爹,"说话的是石耀荣,"探子不是回报:皇上今日召幸了遥望送的那个女人嘛。现在恐怕正在云端雾里。"说着有些恨恨的,"那今晚正是行事的大好机会啊。况且遥望现在在我们手上,皇上这小子最疼得就是遥望这死丫头,有这张王牌在手,不怕他不就范。"
"遥望怎会落在石进手里?"瑗准心中狐疑又起。
石进不言。石耀荣接道:"爹,你还在考虑什么呢,难道真要坐失这良机?"语气有些急躁。
"贵公子所言极是,相国意下如何呢?"
"好吧,替我向四王爷问安。"石进这一答,便算是答应了。
但听得有人出门,待人声渐远,石进又道:"遥望这丫头你可有看好?"
"爹放心,遥望所在之处除了我,没人能找到。"
"我警告你,遥望这丫头你切不要动她。"
"知道了,爹。"听着就很违心的应承。
"糟了,石耀荣这厮如此无赖,怎会放过遥望?"瑗准念及遥望,关切之意不由大甚。
拾陆
一人影出得书房,是石耀荣。瑗准站在高处,看得真切,只见石耀荣在后院绕了一圈,又停顿了一会儿,继而从院畔小廊径直出了侧门。瑗准跃出石府,尾随而行。忽觉异样,一闪避入一旁小巷。果然,过不多久,便有两人经过,看身手并非高明之辈。"奇怪了,此等人物怎可能发现自己?"瑗准一时费解。然此二人并不作任何停留,仍旧向前直行。"难道还有另一路人在跟踪石耀荣?"瑗准虽然不解,但脚下却不作停留,一路尾随三人。
行约一盏茶的功夫,忽而眼前一亮,不远处的一条街四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更是不时传来莺声燕语。这当便是传说中的花街柳巷了吧。"这石耀荣今儿这时候还有闲情来此?"瑗准心中起疑,但此处不比石府,自己这身黑衣在此甚为突兀,实是不便再跟,正没主意处,但见一直尾随石耀荣的两人上前拦住了石耀荣。
"你们......"石耀荣惊道,语气之中明显带着怒意。
"这是老爷的吩咐,今晚少爷不可来此,望少爷见谅。"其中一人道。
"我的事情你们最好别管,我有正事要办,别用老爷来压我。"石耀荣怒斥道。
"老爷吩咐了,今儿个就是架,也要将少爷架回去。"另一人言道。
"少爷,还是跟我们走吧。"
石耀荣一时语塞,知道自己拗不过石进,只得随那二人回去。
"知子莫若父啊。"瑗准暗笑。不过这石耀荣今晚来此决不可能只是为了寻花问柳,瑗准一直以为石耀荣会去遥望被禁之所,怎想他会来此?难不成遥望便被囚禁于此。心念及此,瑗准不禁暗叹:"此处除了石耀荣这斯,旁人还真是不会想到。"
正自踌躇要如何混入之际,但见一人晃晃悠悠朝这边行来,一望便知是方才买醉而归。
只一会儿,瑗准已然换得一身华服,衣服自然是刚才那人给的,不仅是衣服,那位仁兄还相当的慷慨地将怀揣着的几千两银票尽数给了瑗准,嘿嘿,不过那位仁兄自己不知道罢了。瑗准也待他不薄,怕他深夜行路不便,索性让那位仁兄安稳的平躺在巷子的角落里。(呵呵,"礼尚往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