瑗准将那人衣衫穿在原本的黑衣之外,这样一来原本纤瘦的身体立时魁梧了不少,而且宽大的衣衫也不会明显勾勒出瑗准现在的"曲线"。瑗准自顾一番,这"公子哥"还真是有模有样。
众人但见一长身玉立,眉清目秀的公子缓步踱来,浩颜朱唇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浅笑,一身华服却不见重金缠身的恶俗。如此俊朗风流的人物纵使这嫣柳巷也是难得一见,加上比女子还娇嫩上几分的凝脂美肌,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贵胄子弟。
自瑗准一出现,所有的人均不住侧目,不一会儿一徐娘半老的妖艳女子便过来搭讪:"这位公子一看便是达官贵人,头一回来这儿吧,我告诉你啊,这萧湘馆可是嫣柳巷姑娘最多最红的地方,要不要姐姐我找几个来陪陪你。"一听这话,便知是萧湘馆的鸨母。
这萧湘馆确实是嫣柳巷最大的瓦舍,瑗准随鸨母入的厅堂,一众女子见来了如此俊朗的客人,尽皆围拢过来,一时间莺莺燕燕,娇声四起。
见这等阵势,瑗准眉头微皱,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扬了扬,对鸨母道:"帮我找个未经人手的姑娘。"
鸨母眼睛睁得如铜铃般瞪着那张银票,却面有难色道:"有是有,不过就是傲的很,不似出过堂的姑娘有调教。"
"又傲又没调教,应该就是遥望吧。"瑗准心道,于是装作一副不耐烦地样子:"我可以自己慢慢教。"说着又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在鸨母手里。
"丽娘啊,快出来见过这位公子。"鸨母接过银票赶忙冲着内堂喊道。
应声出来一女子,姿容清丽,蛾眉淡扫,秀容间隐隐的有股华贵之气。缓步走到瑗准身前,盈盈一欠身:"丽娘见过公子。"
虽然此女荣足以惊艳当场,也不似风尘女子艳俗,但瑗准此时却大失所望,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再问鸨母。总不能明着问遥望的所在啊,一来明着问鸨母也不会说,二来此时传扬出去遥望郡主的名节何存。
丽娘看了瑗准一眼,转头对鸨母耳语了几句,转身进了内堂。
"丽娘请公子到雅阁一叙。"鸨母对瑗准耳语道。
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下,瑗准尴尬的随着鸨母来到雅阁。要知道丽娘可是萧湘馆的头牌姑娘,天生傲骨,如若不愿,便是花上千金,也难见的一面,更何况独处一叙。
瑗准入的雅阁,丽娘正自坐在桌边。待鸨母吩咐完丽娘好声伺候出去后,瑗准转身也便要走。
"公子请留步。"丽娘喊住瑗准,"公子要找之人我知道在何处。"
瑗准一惊:"姑娘误会了吧。"故作镇静道。
"公子不必瞒我,公子是第一次来这烟花之地吧。似你这般找法,恐怕永远都休想找到郡主。"丽娘缓步走到瑗准身后言道。
"你到底是谁?"瑗准惊问。
"公子不是知道小女唤作丽娘嘛,小女可以告诉公子郡主所在,只不知公子信是不信。"
"姑娘有何条件?"瑗准此时确定此女定非常人,既然对方明言,自己也不必隐瞒了。
"小女无什条件,不过是在做一件互利的事罢了,小女与公子的目的相同,只看公子愿否合作。"
"好,我信。"瑗准此时不信也得信,丽娘说得不错,但凭自己要在这偌大的嫣柳巷悄无声息的找出一个人,是绝无可能的。
"公子真是爽快人,"丽娘赞道,"月姨......"丽娘唤来鸨母。"月姨啊,今晚这位公子在我这儿过夜,别的客人都帮我推了吧。"
"丽娘不是卖艺不卖身的嘛。"鸨母听见丽娘此言吃了一惊。
"嗯......"丽娘转身将头埋在瑗准怀里。
瑗准立时会意,又给了鸨母两千两银票。
"那我不打扰了,公子尽兴啊。"鸨母笑得合不拢嘴,带了门出去了。
待鸨母出门,丽娘忽儿腻声道:"公子啊,你怎的如此心急啊,啊......,讨厌啦,让奴家先替你宽衣嘛。嘻嘻......"说着一阵媚笑,来解瑗准的衣衫。
拾柒
瑗准不解,正待开口相询,忽见丽娘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心念一动,侧耳细听,果然门外有人轻微的呼吸声,当下会意:"是丽娘心急吧。"说着一把抱起丽娘进的后屋。
"放我下来啊......嗯......"丽娘一路媚声来到后屋。瑗准将她放下。
"方才鸨母在外,情非得已,望公子见谅。"丽娘说着斯文的福了福,与方才的媚态判若两人。
"丽娘见笑了。"瑗准还的一礼。奇怪瑗准平素行事任意随性,今儿个在这青楼女子面前却不自觉地多起礼来。越发觉得这丽娘不可思议。
丽娘见瑗准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晨露似的淡淡一笑道:"公子是想问,丽娘如何的知公子是来救郡主之人吧?"瑗准被她道中心事,脸一红,点了点头。丽娘继道:"公子这身衣衫是方才离开的胡少爷‘给'的吧。"说的应该就是此刻正在巷子角落做美梦的那位仁兄了。嫣柳巷的客人大都华服锦衣,装束雷同,而同样的衣衫穿在瑗准身上感觉大相径庭,加之旁人但只注意了瑗准的容貌,是以并无察觉,唯有这丽娘细心尽皆瞧在眼里。"公子一来此便要‘未经人手'的姑娘,已然露出了马脚,这嫣柳巷的姑娘可是只有‘待标'的,‘留堂'的和‘出堂'的。再则,公子见到小女面有难色,小女便知公子非是来寻欢,却是来寻人的。想及今晚早些时候石大少送来一女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郡主',旁人只道是其信口胡言,但小女见着此女华服贵饰,不由得信了几分。待于雅阁见着公子,一试之下,果实来救郡主之人。"此女娓娓道来,神色间始终淡淡的,不见有何变化。"如若丽娘没猜错,公子外衫地下怕是还穿着黑衣吧。"说着看着瑗准浅浅一笑,续道:"公子将这外衣除下挂于床头,今晚纵使有人前来,也不会便就发现公子救人之事,只道公子还在丽娘处。"
瑗准见丽娘如此心思缜密如斯,不由起了相惜之心,叹道:"如此丽娘的名声岂非就此损毁?"
"丽娘这风尘女子都做得,名声早已不介于怀了。倒是公子千万要小心救的郡主,不要让她似小女这般......"丽娘说着有些心酸动容。
瑗准渐觉着这丽娘并无恶意,试问道:"丽娘何以不离开此地?"
"留在此地,丽娘乃是自愿、却也是不得已的。今日之事,公子也不必感激丽娘,即便公子不来,丽娘也会想法儿救得郡主。这是丽娘的任务,公子不必介怀。"
"任务?"瑗准心中嘀咕,但知问也无用,丽娘定不会说,当下不再开口。
待瑗准脱下外衣,丽娘轻道:"公子且随我来。"轻叩衣柜柜门,再开启时,柜后已然多了一条暗道。丽娘闪身入内,瑗准随后而入。
七拐八弯后,终于出的暗道,"公子,此处是嫣柳巷后街,丽娘只方便送公子到此,往前不到百步之遥,有一货仓,郡主应当便在该处,丽娘先回了。"丽娘说完,便回身又入了暗道。留下又自起疑的瑗准。
当下无暇多想,瑗准收敛心神,重又蒙上脸,朝货仓而去。这嫣柳巷后街狭小阴暗,不见人影,这货仓建于此倒是甚为突兀。行不几步,便听得货仓传带着哭腔声"嗯哎......你们不要过来,我会杀了你们......嗯哎......滚开......"瑗准一听便是遥望的声音。"糟了,郡主......"瑗准心下暗急。
瑗准见货仓外仅有两人把守,瞧准了货仓屋顶的天窗,一闪身上得屋顶,身法之快,门外两人根本毫无察觉。透着天窗往里察探,不由一乐。只见遥望站在一倒置的瓦缸上,冲着地上两只耗子大叫大嚷,那耗子天生便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见遥望害怕,还不住想往瓦缸上爬,吓得这位郡主娘娘直跺脚,眼泪挂满一脸。但即便这样,遥望仍大发郡主脾气,不停呵斥那两只耗子"大胆"。
瑗准见遥望实在吓得可以,当下从衣衫上撕下两幅,纵身一跃,双手一起,两只耗子已然分别被兜在布片中。遥望只听得两只耗子被抓时,"吱吱......"叫做一片,更是连眼睛都不敢睁,哇哇大叫着不停跺脚。瑗准看着好笑,将两只老鼠用布扎紧,扔在一边。一伸手,搂过允自蹦跳不已的遥望,想好好安慰一番。不想"啪"的一声,被遥望清脆的扇了一巴掌"别碰我,你这死耗子。"瑗准不防被打了一巴掌,还被骂作"死耗子"不禁气愤,但见怀中的遥望,满脸泪痕交错,紧闭的秀目允自眨巴着长长的睫毛,一幅受惊过度的样子,忽而起了"报复"之心。扣住遥望的手,搂的却越发紧了些。"啊......死耗......"遥望果然又吓得惊声尖叫,但想骂"死耗子",可"子"字没出口,忽而发现事有不对,于是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又立即闭上。好一会儿,遥望才似乎确定自己不是被"耗子"抱着,这才睁开双眼。瑗准正自满脸笑意的看着遥望,见她睁眼,便道:"这只耗子很大吧,嘻嘻......"
遥望此时自然已经确定抱着自己的不是"耗子",而且听声音颇为耳熟,不禁问道:"你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瑗准正色道。
"不要,"遥望小声道,"门外那两个家伙,放耗子吓我,你帮我先教训教训他们,我再跟你走。"遥望此时虽然不知瑗准是谁,想必是自己认识的人,弄不好是皇帝哥哥派来的,当下颇为放心。只是这郡主的要求,呃......还真是够任性的。
好在瑗准也是爱闹的主儿,当下一手抱起郡主,一手提起刚才那两只耗子,用力踹开大门,走了出去。门口两人一惊,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何事,瑗准右手已然抓过遥望的右手,"啪啪"两声连响,遥望算是亲手各扇了那两人一巴掌。同时,瑗准左手将两只耗子以极快的速度分别塞入那两人衣内。任由那两人杀猪般的大叫着去扯衣服,瑗准已抱着遥望跃出老远。
瑗准抱着遥望正自一路急奔,遥望忽而扯下瑗准面纱:"呃......是姐姐?"认出瑗准一时惊讶莫名。满眼写着"你怎么会在这儿?"
瑗准知道一时解释不清,只得道:"是皇上派我来的,回去再告诉郡主各种具细。"
遥望虽然不解,但好歹是自己认识的人,也就没再追问,受了一晚的惊,当下靠在瑗准的胸口。忽而遥望猛地抬起头,伸手在瑗准胸口摸了摸,"啪"又扇了瑗准一巴掌。"你骗人,你不是姐姐,你到底是谁?"用力挣脱瑗准喝问道。
瑗准摸着被扇的脸苦笑道:"郡主大人,我何尝说过我是‘姐姐',一直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你......你......"遥望此时根本就什么都没听进去,想着自己方才与瑗准一男子一路相拥,不禁脸上一阵发烧。
瑗准见遥望脸色古怪,想是受惊所致,并没多想。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又抱起遥望赶回使馆。瑗准颇为奇怪,这回遥望并没有挣扎,到安静的有些异样了。待到的使馆低头一看,遥望已然在怀中睡着了,估计是今晚又惊又累,顶不住了吧。
瑗准不想惊动他人,抱着遥望跃入使馆,径直入了自己的房间,才将手中的遥望安置在床上,忽的飞来一套索,将猝不及防的瑗准捆了个结实......
拾捌
瑗准用力一挣,却发现套索缚的越发紧了,一阵气喘,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但未及倒地,瑗准已被一双有力的手结结实实的抱住。瑗准双目紧闭,气若游丝的道:"不想我李瑗准今日竟然毙命于斯,呵呵......"一阵苦笑。
"将军......"瑗准耳畔响起关切的声音。
"是承函吗?"瑗准的声音越发微弱。"你暗算我?"努力睁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抱着自己的承函。
"我......我只是不想再让将军重伤之下一人去犯险,我......将军你怎么了啊?"承函间瑗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惊恐万状。
"方才用力,创口撕裂,好像......好像......伤及了心脉,我......呃......"说着瑗准一阵抽搐。"我......不怪你,床上的......是遥望郡主,好声照顾着,借......借兵,就靠......靠她了,呵......亨......呵......"瑗准喘气声越来越急促。
"将军......不会有事的。"承函急着要看看瑗准的伤势,说着去解瑗准身上的套索。
承函才解开套索,正打算解衣好察看瑗准的伤口,忽觉不对,但为时已晚,自己已被"垂危"的瑗准用套索绑缚在了柱子上。瑗准正自一脸邪笑地看着自己。
"承函,兄弟对不住了啦。不过以后再想逮我,别用这套索了,谁不知道朴承函的套索功夫独步天下啊。"瑗准一被缚住,微一挣便知定然是承函,自知无法自行挣脱,便使计骗得承函为自己解开。
"将军......你......"承函一时语塞,从小到大一直被瑗准骗,可是不知怎的,每次都还是会上当。
"嘘......"瑗准凑近承函耳边道:"别的是骗你的,但床上的确实是郡主,替我好生照料着。我这绳索绑的不怎么结实,以承函兄弟功夫,不到半个时辰便可自行挣开,我先走了,
呵呵呵呵......"瑗准言罢取了凝麾剑飞身跃出了使馆,允自留下被自己吹气如兰的耳语闹的面红耳赤的承函。
现今石进意欲谋反,瑗准自知单凭一己之力绝难阻止,听得石进口口声声管"郑守"唤作"老匹夫",想必这郑守必是石进颇为忌惮之人。"郑守?会是何人?"瑗准细细回想今晚皇上寿宴席间所见,"难不成便是坐于遥望下首的那位武将?"瑗准细看皇上绘制的洛城地图,很快便蒙面来到郑守郑王爷府邸。
郑守府邸有别于石府,不大,却重兵把守,瑗准好不容易逮着个空隙跃入郑府,却立时被发现,一众士兵围拢过来,
"吱呀"一声,屋内走出一人,正是今日所见那位武将,应当便是郑守了。"你是何人?"郑守开口问道,转眼见着瑗准手中的凝麾剑,愣了愣,"你们先退下。"向周围的士兵命令道。
瑗准一时不明白这郑王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及多想,却听得郑守问道:"李宇泰元帅是你什么人?"
郑守竟然道出父亲名讳,瑗准一惊,但见其瞪着自己手中的凝麾剑,便知道郑守只是认得此剑。瑗准今日有求于人,既然对方认出,便不再隐瞒,道"乃是家父。"
"原来你便是那位名动天下的朝丽名将啊,果然后生可畏啊。"郑守赞道。
"不敢当。"瑗准接着道:"今日末将来此,乃是皇上之意。郑王爷想必对契丹突袭朝丽一事已有耳闻吧?"
"是啊,老夫一直奇怪,上了这么多的奏折,皇上却从未回应。"郑守言道。
"是石进扣了所有的奏折,但皇上还是得知了各中巨细,末将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借兵,恰逢皇上得知石进意图明晨谋反逼宫,皇上怕身边之人走漏风声,故特派末将这个有求于他之人前来与郑王爷商议此事。"
"石进谋反,此时确实?"郑守惊问。
"王爷您认为皇上会拿此等事情开玩笑吗?"瑗准反问。
郑守微一沉吟,道:"石进谋反必定依仗皇城护卫军,这护卫军督统任寿光与石进狼狈为奸多年。不过好在护卫军副督统赵良对皇上甚为忠诚,且在军中比任寿光更得人心。将军且回复皇上,外事不必操心,一切有老臣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