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也许有事耽搁了吧……毕竟他们两个的身手是不用担心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
奕千落听话地点点头,脱了衣服躺上床:“你不睡吗?”
“我再等一会儿……乖,你先睡!”李梓然帮他拉好被子,轻轻地在他的嘴角吻了吻。
不多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是燕玦,他身后还跟着看起来很狼狈的蒋静和小桂子。
“行了,我送你们到这里总不会迷路了吧!”燕玦没好气地出声,他刚刚去林子里转了半天,才找到这两个迷路的家伙。
“多谢燕大夫了!”李梓然道了谢,燕玦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梓然又对那两人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三个人一起来到了蒋玉菡的房间,还硬是把已经睡死的人给拖了起来。
“说说,今天情况怎么样!”李梓然催促道。
“回陛下,今天我们去探查了那位星宸第一公子陆无殇的居所,发现初月的人也在查他。”
“哦?你手下那些人找到他的居所了?”
“不是,我们今天能遇到他纯属偶然。只是在路上看到了四个步法轻巧的美貌女子抬着一顶软轿,觉得奇怪,就跟上去看看,结果发现她们只在千顶山的林子外停了片刻就走了,其余什么也没做。”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无殇公子的样子啊?”蒋玉菡一听之下来了兴致,急忙问道。
“没有,轿子里的人根本没露面。”
李梓然道:“那这么说,你们两人也压根不能确定轿中到底有没有人了……”
小桂子和蒋静面面相觑,这个,好像是这样没错来着……
“你们两个出去一天还迷了路结果就查到这点无用的信息吗?”李梓然挑眉。
两人心里一惊,“我们跟了她们一段路,发现原来无殇公子的居所竟然是泊在金岷江里的一艘楼船,那船又刚好停在星宸境内。难怪我们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了,他们压根没住在陆地上嘛,啊哈哈哈……”说着小桂子很没大脑的笑了出来。
“那你们又怎么知道这伙人是星宸来的呢?”
“陛下,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蒋玉菡又摇起扇子卖弄起来,“那陆无殇有个怪癖,双脚从不落地,因此他出现时总是让四个貌美的女子抬着轿子,即使要走路也需在地上铺上绸缎撒上花瓣……这天底下还没有别人会这么做,你们今天看到的十有八九就是陆无殇一行了,只可惜无缘得见其真容啊~~”
李梓然冷笑:“蒋爱卿,你了解的倒是清楚啊……”
“陛下两耳只闻国家大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臣就不一样了,天下的美人那个我不认识!”
“但是那些美人都不认识你!!”蒋静毫不留情地打击自己的哥哥
。
还是小桂子比较正经,说:“其实我们一开始也只是怀疑,后来看到初月跟踪的人,从他们那里搞清楚的。他们就是凭这个记号认定那就是陆无殇的……”说着,他拿出一方手帕,深红色的帕子的一角用红线秀出一枝梅花,花枝上缠着一条蛇,头尾相接,意味着无穷无尽。
“这算什么?”李梓然不解。
蒋玉菡将扇子合上,解释道:“先不说这方绢帕是贡品,单看上面的刺绣,那绣线可是星宸特有的血蚕丝,因为养蚕人会定期用血喂养血蚕,所以蚕吐出来的丝也是血红色的,因此十分珍贵,这东西即便你是王公贵族也是千金难求。红色的梅花正好代表陆无殇身边的那个红衣使女,其余三个也有各自的标记。不过至今为止臣只知道红衣使女代表梅花,因为她出现的最多,在四人里是最长的一个。”
李梓然听完,只给了四个字的评价:“故弄玄虚!”
好好的不以真面目示人,走几步路又是软轿又是花瓣的……不是太做作了吗!
第九十二章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似乎伸出手就能碰到。
冰冷的,没有温度的石头,像是要把人冻僵。
鲜红的颜色,一点点,从边缘开始,慢慢向中间渲染开来,渐渐地,越来越浓……
眼睑上是温热的触感,腥臭味霎时向四处弥漫开来,像是要把人淹没,窒息,好像沉入了水中。
血红色的……月光?!
冰冷的刀刃反射银光,粘稠的液体顺着刀刃滑落,带着丝丝暗红。
浑身被黑暗吞噬,只有冰冷的眼,充满恨意的目光,嘴角狰狞的弧度,以及染血的衣角……
不要死……还不想死!
倒地的身体里淌出的鲜美的液体,在地上张牙舞爪地蔓延开来,像蛇一样游走到脚边,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沿着脚踝,小腿,腰,胸口,肩膀,最后到达脖子!
“啊!”燕玦惊醒,抱着被子从床上一下子坐起了身。明明只是初春,身上却冒了汗。他的目光有些涣散迟钝,似乎还未能从梦魇中脱身。
“笃笃笃”,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燕大夫,你还好吗?”门外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是李梓然!
燕玦回了神,看看天色,天还未亮,他现在来找自己有什么急事吗?
“不介意的话,能开一下门吗?”那个声音又问道。
“……请稍等!”燕玦犹豫了一下,想自己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就和他聊聊。于是他起身披了一件外衣,点上蜡烛。温暖的烛光瞬时填满了漆黑冰冷的屋子。
走到门口,燕玦理了理身上的衣物,抹了抹脸上的冷汗,这才开了门。“李公子,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
“刚刚突然惊醒了,睡不着,又听到你的惊呼声,所以来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是因为橙黄色的烛光的原因还是他的错觉,燕玦觉得面前的这位李公子面上的表情十分柔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柔,和平时全然不同,只有在他面对奕千落时才会出现。
燕玦摇头:“没事……”
“做噩梦了?额头上的头发都湿了!”
“额……没,不是,刚刚只是不小心滚下了床,至于汗那是因为被子盖得太厚热的。……既然睡不着,就进来坐会儿吧!”他侧身让李梓然进屋。
“今天睡之前没喝药茶?”
“嗯,忘记掉了,加上这些天都睡得很安稳,所以没太在意,想着难得不喝一次也不要紧……”
“那现在喝一杯吧!”燕玦说着就拿起一直煨在暖炉上的茶壶,“看,还是热的!”
“你怎么也喝这药茶,晚上也和我一样会突然惊醒吗?”
“呵呵……我白天爬山采药,有时候太累了,晚上睡不安稳罢了!这才煮药茶喝的。倒是你,晚上好好的怎么会惊醒呢,做噩梦吗?”
“做噩梦到不至于,只是睡着睡着就突然清醒了,之后便再也睡不着,然后常常会坐到天亮。”
“睡觉前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放松一下心情,也放松一下身体,比如拿热水泡泡脚什么的……再配上一杯燕氏特制安神茶,保证可以一觉睡到天亮!顺带说一句,不好喝不收钱哦!”燕玦举高茶杯,有些稚气的笑了开来。
“呵呵……你真逗!”李梓然也笑了开来。“我还从没遇到过你这么让人开心的人!”
“啧,那你真可怜……”
“可怜?”他有什么好可怜的,整个国家都是他的,珍宝,美人,美酒……想要什么没有?!他可怜吗?不,他才不可怜!
“我看你家应该也挺富足的吧,身边又有那么一个奕千落陪着,你大概会觉得有这么多钱的自己怎么看都不可怜,可怜的是那些无家可归,连饱饭都吃不上的乞儿。”
“难道不是吗?!”
“那可不一定,也许那些乞儿比你快活多了呢!你身边连一个让你开心的人都没有,那难道不可怜吗?身边那么多人,可有一个是你的知己吗,你有说知心话的人吗?你做的事都是自己喜欢的吗?你能不顾一切的追求自己想要的吗?你活的,够真实吗,还是你可悲到连自己都要骗……”
“……”
“那些乞儿却活的很真实,喜笑怒骂,看尽人生百态,体味人情冷暖,全然不用顾忌别人的看法。一顿饱饭,一床暖被,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只要这些,他们就能满足!你有见过路边抱着孩子乞讨的母亲吗,只要往她面前丢下一个铜板,她就会不住的给你磕头,向你鞠躬,不停的说“谢谢”“谢谢”……只是因为那一个铜板可以给她的孩子买一个馒头了!”
燕玦不急不缓地叙述着,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视线落在暖炉中明明灭灭的火星上,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你……不,没事……”李梓然迎着燕玦的目光笑了笑,拍了拍他放在桌上的手,“对了,你今年有十七了吧,和曦洛一般大呢……”
“曦洛……是谁?”
“……我心中的那个结!”
“咦,你的心结不是奕千落吗?奕千落不是在你身边吗?你心中怎么还有结呢?”
“嗯……怎么说呢,那个结是他又不是他!我找回了那个人却和没找回一样!曦洛和千落,完全不一样!可他们的确是同一个人!我一直告诉自己他就是曦洛,但是找不回以前的感觉,和现在的他相处就好像和一个陌生的人相处。那种感觉,真的,很扭曲!!”李梓然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对着一个认识不久,不甚了解的少年吐出心里话。
“……那就把他当成另一个人来相处吧,我看奕千落也有自己的优点。你试着去喜欢这个叫奕千落的,不要试图在他身上找曦洛的影子,不要把他当成曦洛,而是全心全意去重新接受奕千落。这样,你或许会好受些……”
“也许吧……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回去了!”
“好吧!你可以再试着睡睡看,不要再熬夜了,我的特制安神茶可是很有效的!”
燕玦送走了那位李公子,可自己却一直在桌边坐到了天亮,毫无睡意!
是因为那个梦魇,还是今夜的谈话?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并没见到燕玦的身影。
“燕大夫到哪里去了?”奕千落问阮玲。
“师父他天才亮就出门了,估计要十多天才能回来,这些日子我会住过来,方便照顾你们!师父还说如果要下山,最好找个人领路,因为进出这个林子就算你做了标志也很有可能会迷路。”
“你师傅去哪儿了?竟要离开十多天!”蒋玉菡问道。
阮玲摇摇头:“不知道,他没有说!只是要我看好家!可能是去采购药苗了吧……每年他都会去各地移植秧苗回来种。”
第九十三章
几十里之外,一艘漂亮的楼船沿着金岷江快速向西行驶着。
莹白如玉的双足落在铺着珍贵银狐皮的地板上,往上还能看见纤细的足踝,和一小截露在外面的小腿,再往上就隐藏在灰色的衣摆后了。
原本斜卧在美人榻上的人坐了起来,柔软的毛毯滑落到腿上。他的一头黑发被编成了许许多多的小辫,全都梳到了脑后,从肩膀的位置一直到发梢又都梳得顺顺滑滑,仅在接近发梢的地方用一根发带松松垮垮地系住。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将手里看了一半的书掷到地上。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红衣女子跪坐了下来,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摆,盖住脚踝,又捧起他的脚帮他套上了特制的毛皮脚套。接着还将他扔掉的书捡起来,放回榻上。只可惜那灰衣人不领情,拿过书又一次丢到了地上。
红衣侍女叹了口气,幽幽地开了口:“公子,您怎么冲我们发脾气呢,又不是我们让太后来的!再说她现在来都来了,见不到您肯定不会回新城的,奴婢们这不是没办法才来请您去一趟的嘛!您大不了稍稍呆一会儿就离开嘛,您要走她还能拦您不成?!”
红衣侍女又一次将书捡了起来,这次那灰衣人倒没有再扔掉。
这时舱里又进来一个翠衣女子,隔着珠帘道:“公子,照这样的速度预计下午就能到雏阳,再换马车行一个时辰就能到行宫了。公子还没用过朝食,是不是现在用,太后特意命人做了糕点带来,公子要不要吃?”
这番话带来的结果,就是那本无辜的书第三次被砸到了地上!
红衣侍女无奈,对着珠帘外的翠衣女子埋怨道:“你看看,我好不容易劝好了一点,被你这么一说,又气上了!……你还笑!明知公子气不顺,还故意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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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阳,行宫……
一个身着灰色锦衣的人快步向花园走去,衣领周围的一圈绒毛微微摆动。身后的一帮随从小跑着才能跟上他。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闪闪烁烁,遮住眼睛以下部位。
湖心亭里,穿着明黄色宫装的女人见他来了远远地就迎了上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陆无殇有些不耐的问道。
雍容华贵的妇人见他心情不好,略愣了愣,答道:“你一连几个月都没回新城,所以我来看看你……”
“就为了这个原因?!……你有没有搞错,我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才勉强帮你控制住政权,这个时候你不在新城把持政权,却跑到这里来!知不知道你那皇帝儿子现在出息了,不仅敢在朝堂上公然顶撞我,还和那几个糟老头子联合起来想把我们赶下台!你这一走不是正好合了他们的意?!蠢货,在这个当口上不呆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却跑到这种破地方来,哼!你就不怕那群人会让你有去无回吗!”陆无殇冷哼道,甩开了女人缠着自己的手。
女人也恼了,道:“你一走就是几个月,一封信都没写给我,我想知道你的消息还得找暗卫来问。如今我因为挂记你的安危,跑到这偏远的地方来看你,你倒好,竟如此待我!你的心里,除了天下权力,到底有没有给我留一丁点位置!”
“哈,记挂我的安危?!”陆无殇无不嘲讽道,“你要真记挂我的安危会跑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等着看我失势,看我死!尤其是你那儿子!我曾经为救他差点摔断两条腿,可是那狼崽子现在却听信几个糟老头的话,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你这一走,还不知道朝廷里要掀起怎样的大浪!”
“好,好好好……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我立刻走,省的惹人厌!”萧太后那一张美艳的脸上满是怒气,转身就走。
陆无殇突然将她拉入怀中,放缓了语气,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千里迢迢跑到这种地方来还不是为了你,想帮你拿到玉听谛一统天下,我说过终有一天我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说着,他掰过怀里人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道:“离开这么久我自然是挂念你的,可是你选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一旦我们争权失败,你觉得我们还有活路吗?那狼崽子兴许还念在母子之情放过你,可我是必死无疑的,你难道想看着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