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然笑了,捏了捏奕千落的后颈,问:“可惜?你是不是想看他穿裙子?”
奕千落回过头看着发问的人,没说话。
“那你就……”李梓然凑近他耳边悄悄嘀咕了起来,嘴边衔着的那抹笑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
燕玦在房里鼓捣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衣物银子之类的东西给带齐了。原本想偷偷摸摸的溜出去,结果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一脸怒容的阮玲。只听她道:“好啊师父,你越来越出息了哈!骗起人来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啊!你说说这事怎么办吧?”
燕玦先是一愣,然后慢慢把视线移向站在阮玲身后摇着扇子一脸尴尬的蒋玉菡,不敢置信地说道:“你居然出卖我!!!”
蒋玉菡好不冤枉,他也是被人推出来当替罪羊的,真正出卖燕玦的人另有其人啊!可是那两个幕后黑手偏偏是蒋玉菡惹不起的,他只好把所有的事都认下来了!
“姓蒋的,你等着……啊呀——救命!玲玲,你,你冷静一点——啊!”燕玦尖叫着拔腿就跑,阮玲不肯就此放过他,在后面穷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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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燕玦到底躲到哪里去了?阮玲找了他一下午都没找到。”推开房门,李梓然侧身让奕千落先进去,关门时还特意看了眼在楼下院子里焦躁地打着圈的小姑娘。
“师父,快出来吃饭了,今天有你最喜欢的排骨汤哦……”等了一会见人没上当,阮玲怒喝,“燕玦,你有种就给我死出来——”
听着她的叫骂,李梓然也忍不住替有这么一个剽悍的徒弟的燕玦叹息。
“你说我们是不是有些过了,燕大夫到了晚上都不敢回家……”话刚说了一半,奕千落突然停下脚步,害得身后的李梓然刹车不及撞了上去。
“怎么了?”李梓然伸手揽住了前面的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原来是燕玦躲在桌子后面,只露出了眼睛以上部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不停地转啊转,实在让人慎得慌!
“你,你怎么在我们屋里?!”纵使李梓然平日再镇静,如今也结巴了。
燕玦比了个轻声的手势,确信没人听到李梓然低声的惊呼后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搓搓手,道:“嘿嘿……我,我就是来避避……你们也知道……”他朝外面努了努嘴,“玲玲一定不会想到我躲在你们屋里,即便想到了,但看在奕公子的面上也不会擅自闯进来抓人,所以……”
奕千落静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躲下去直到山神祭结束?”
燕玦听后收了笑,微微思索一会儿,正色道:“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到镇上去呆几天,等山神祭过了,阮玲气消了再回来!嗯,就这样……不过……”他说了一半就垮下了脸,“不过我的钱全都在被追赶的时候掉了,估计已经被阮玲没收了。自己房间里的东西也肯定被她拿走了,我可是身无分文了,不知你们可否……”
“你是想问我们借钱?”
燕玦点头,很是诚恳地望着刚刚发问的李梓然。
“……可是我们比较希望看你穿裙子的模样!”李梓然笑眯了眼。
燕玦有些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话到底是啥意思!这时,李梓然已经开了门,对着在楼下打转的阮玲‘告密’:“阮姑娘,你师傅在这里!”
阮玲抬头,杏眼一眯,果然在二楼看到了他师父的身影,难怪她找不到,原来师父是躲到奕哥哥的屋里去了。哼哼,这次看他怎么跑!
李梓然转过头,对一脸不敢置信的燕玦露出一个春暖花开的无害笑容。
“你……你,小人!”李梓然那“阴险”的笑容另原本还在怔忡的燕玦霎时间清醒了过来,之后,他选择——跳窗!
燕玦不会轻功,也就一些拳脚功夫还过得去。不过他常年上山采药,身手的敏捷度恐怕都能和山里土生土长的猴子不分上下了。所以,两层楼这点高度,对他来说还不算难事,借着屋子上突出来的部分,他轻轻松松的就到达了一楼!
落地,前滚,起身,开跑,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倒真是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和赏心悦目。
楼上二人就这样看着他的身影被夜幕渐渐吞噬,好像,就好像……再也不回来了一般……
“你怎么啦?……阮姑娘,快些帮忙!!”
“药呢?我师父留下的药呢?!!”
隔壁屋的蒋玉菡三人也冲了进来!
“大人!”
“主子!”
“……”
屋里乱成一团。李梓然捂着突然绞痛的胸口,借着桌子稳住自己的身形,大口喘着气,视线融入屋外的那片虚无的黑暗中。外头静得可怕,让他觉得身边的人和物都有一种不真实感,身边奕千落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隔着一层膜传过来的。遥远,而不真实……
跑了几步,燕玦看没人追上来,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最终他停了下来,远远的看着从自家映出来的微微泛黄的光线。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或许,他其实什么都没看,只是正巧对着那个方向发呆罢了……
第九十七章
“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服完药,李梓然脸色仍有些白,随意地靠在床头,夹着一张邀请函道。
“回陛下,这邀请函是臣刚刚在陛下屋里的桌子上发现的。”蒋玉菡合上扇子,回答道,脸上再也不见平日的轻浮,满是严肃。
桌子上吗?可是,刚刚那上面明明什么都没有,这邀请函又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放到桌子上去的?
刚刚场面太乱竟没有一人注意到。
“陛下那我们到底要不要应那个陆无殇的邀请?”急性子的蒋静开口问道。
“……去,当然去……因为朕……想不出不去的理由!”
陆无殇啊……就让朕好好见识一下,你这个人家口中“星宸第一公子”究竟是何等人物吧!
“小桂子……”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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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金岷江上的一条楼船上。
李梓然他们五人上船时,正好见到了同样应约而来的韩庭,以及跟在韩庭身后,不时咳嗽几声,高瘦苍白的李思,不,应该叫他明思才对。明思旁边还有那天下第一神医蔡琰。
蔡琰看到李梓然和奕千落时眼神闪了闪,而明思则是一脸见到鬼的表情,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当日李曦洛是死透了,那种情况就算是华佗在世都没法救活的。
如果李曦洛死了,那眼前这个人,又是谁?
韩庭和明思疑惑地对望一眼,最终谁都没有开口。
李梓然看见这三人,握着奕千落的手突然紧了紧。奕千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将视线从那三个不知为何怎么看怎么令人讨厌的人身上转到李梓然身上。
李梓然没说话,勉强向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便看也不看那几人,拉着李曦洛径自走进客舱内。
舱内铺著名贵的雪貂皮,奢华却又不显浮躁的摆设处处带着主人的影子。舱内明显比外头暖和很多,却不见火盆之类的取暖之物。
左侧是一个用珠帘隔出来的独立空间,隐约可见有个灰衣人正站在那里头,脚边跪坐着的一个紫衣女子,似乎在帮他穿鞋。
紫衣女子放下陆无殇的脚,起身退到了珠帘外。
外头的人见到那女子,也忍不住要赞一声,她眉宇间的那股子灵动清澈,又岂是一般女子可比的。侍女就是这样的,那正主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这时陆无殇理了理衣襟,转身,不急不缓地向他们走来,然后用象牙折扇挑起珠帘,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他还是脸覆面具,只挑了几缕又长又黑的头发拿玉簪松松垮垮地束在头上。
露在面具外的眼睛一弯,他看看一旁的桌椅,做了个请的姿势。
众人落了座,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了茶具开始煮茶。其余人也都没开口,只是看着他优雅娴熟的动作。心中却不免感慨,难怪称他为“星宸第一公子”,这种人,连脸都不用露出来,甚至一句话都没讲,就已经让人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
很快,在座的每个人面前都多了一小杯茶。
蒋玉菡从杯沿处偷偷打量面前的陆无殇,心思又活跃了起来。正巧这时陆无殇转过头来,俩人的视线就撞到了一起。面对陆无殇探询的目光蒋玉菡顿时有些心虚。还是李梓然开口替他解围:“玉菡早就听说过陆公子的事情,这次难得见到,所以放肆了些,希望陆公子不要介意。”
陆无殇听后淡淡的点了点头,转过视线,虽没说话,但也没了怪罪的意思。
奕千落觉得很奇怪,这个陆公子自他们进屋后一句话都没讲过,可是大家却又能清楚的知晓他的意思。大概是奕千落视线里探究的意味太强烈,当事人陆无殇发觉了。于是他有些奇怪的转过脸对着奕千落,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脸也都被面具挡住了,根本看不清表情,可是奕千落却清晰地知道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
奕千落被他看得一讪,忙错开了视线。
“早就听闻奕公子的大名了,如今一看果然如传言中所言。此等品貌,实在是世间难寻!”陆无殇开口道。这话说得轻浮,甚至有些目中无人的意味。然李梓然听后只是微微锁了眉,举起茶杯稍稍啜了一口。
果然好茶,唇齿留香。
侍立在陆无殇身侧的紫衣女子听到自己的主子这话后暗暗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敢苟同。
看了一眼李梓然,陆无殇有些吃惊的发现对方竟然没有任何不悦的征兆,于是他更加放肆,开始上下打量起奕千落,愣是把对方弄得浑身不自在。
“不知今日陆公子要我们前来有何要事?”最终还是韩庭先发了问。
可陆无殇却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问:“不知各位觉得这茶怎么样?”
“我对茶了解不多,但也知这茶定然是珍品!想必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星宸贡茶‘寒春’了吧!”
“李公子说的不错,这的确是千金难求的‘寒春’,可惜啊这今年的茶味道虽好,可比起往年的来就差多了啊……不仅如此,这送到宫里的时间也比往年完了半个月!”陆无殇状似无心地说道,眼神落到了明思身上。
“想必是路上耽搁了所以才迟了半个月吧。而且这茶都是手工制作的,难免有工人的技艺不如别人,或许有有些别的什么原因这茶才看起来差了些吧……咳咳……换做别人,恐怕也尝不出这茶的味道变没变了……陆公子又何必介意这么点小事!”明思的话语里带着些嘲讽之意,他怎么会听不出陆无殇的话外之音。
没错,星宸的小皇帝身边的确有明思安插的人,并且他也正想利用这人对付萧太后和陆无殇,陆无殇离开新城的这段时间,星宸内政不稳也都是自己的人挑起的。当然,日曦的人也时不时的会插上一脚。
目前宫里的人大部分都换成了皇帝的亲信,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库府的掌匙。这些事都是在太后离开国都这些日子做的。这陆无殇在这里,对新城发生的事可是鞭长莫及,而那萧太后根本就没这么大的本事把朝上的乱局处理好。
李梓然不语,只是静静坐着。他倒想看看这个陆公子到底打算怎么办。
“明公子说得有理,是我想得太多了……有一件事,想必各位都听说了吧,有传言说玉听谛再现千顶山,据说得到了玉听谛便能得到神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下好奇,于是也派了人去千顶山找寻线索,想要见识一下那传说中的圣物。可惜派去的人只说见到了一个玉质的普通象形雕刻,其余都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陆无殇说到这里似乎笑了笑。“那人真是个蠢货,你们说说是不是?有缘的见宝物却认不出它。”
“玉听谛?”韩庭忍不住皱起了英气的眉。
“是呀,我原本也不相信那就是玉听谛,直到得知各位赶到这边境小镇之后……据说这玉听谛原本是日曦五皇子的所有物,可后来这东西又落到了初月十王爷的手中,没多久五皇子也死了。可初月却在得到宝物这么久后没有动静,在下原本一直以为初月的各位在筹划些什么,如今看来是因为手里并没有宝物的缘故啊……”陆无殇语气凉凉的,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在里面。
“哼,是啊……不过本王倒是好奇,为何陆公子要和我们讲这些,自己偷偷地去将宝物取了来不是更好么!!”明思不甘落后,讥讽道。
“啧……在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一去,恐怕要好些日子,而这些时间足够让星宸的朝廷翻个身了,所以我要和各位做个交易。我会把玉听谛的具体位置告诉各位,各位大人也还请在两个月内不要干涉星宸的内政,之后谁能夺得玉听谛赢得这个天下,我们就平各自的本事吧……如何?”
“我们如何能信你?你真的会将玉听谛的位置告诉我们?”
陆无殇耸耸肩:“我的确不想告诉你们,可按照这个形式下去,我就算得到了玉听谛也没了筹码啊。更何况那地方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一路上艰险不断,就算知道了位置也不一定有命拿得到宝贝!”
听了他这话,众人均没有开口,他们在衡量,到底应不应该答应这个条件。
陆无殇也不催,只是击了击掌,早以后在一旁的歌女就涌了进来,她们均身着红衫,抱着琴,在给屋内众人见过礼后就入了那间用珠帘隔出来的小厅。坐定后,将琴靠在腿上,就开始演奏起悠扬动人的音乐。
……总之这天李梓然一行和韩庭他们几人在船上整整呆了一个多时辰。
看了看试图靠近泊在水中央的船的来意不善黑衣人,陆无殇倒是不见有什么惊慌。
“各位贵客,今天恐怕不能继续招待你们了,还请不要介意在下的失礼之处,如有机会,在下定当亲自敬酒赔罪……”他抬手示意了下,乐声戛然而止。因此隐约可听见屋外的打斗声。不用想就知道哪些讨厌的苍蝇是从哪儿飞来的!
“那么,今天就谢谢你的招待了。既然陆公子有私事要办,我们也就不打扰了!——玉菡,我们走。”李梓然没花多大的感情就说完了这番话。
“既然李大人走了,那么我们也就不多加打扰了,告辞!”
陆无殇点点头:“有机会再见吧!紫,送送这几位尊贵的客人。”
“是,公子。”
李梓然在走过陆无殇身边时望了他一眼,眼底平静,泛不起波纹。
陆无殇的视线与他的对上,隐在面具下的嘴角却拉出了一个弧度。
就在他们出门时,一直被李梓然拉着的奕千落回过头来看了靠着桌子一手支着脑袋的人一眼,却正好瞧见一道小黑影窜上陆无殇的肩。
“喵呜~~~”
“呵……好孩子,好孩子……”陆无殇伸手去挠那黑色生物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