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错？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白崆夜的声音有些低沉暗哑，在黑暗里很是好听。将鼻子凑近秋长安的脖颈，淡淡的香气很好闻，每次闻到都莫名的安心。
“错在不该不问来人的底细就先将自己的底抖了出来。”
“还有呢？”
白崆夜懒懒的带着诱哄似的嗓音，震颤着稀薄的空气传进秋长安的耳中时，秋长安感觉自己心底一阵酥麻，莫名的悸动。
公子真是个妖孽！就知道祸害人！
“还有？”秋长安真的是想不出来自己还有哪里错了。
“错在别人可以叫我大魔头，你却不可以，不过临危不惧的气势倒是还勉强拿得出手，也算抵平了。”
白崆夜在秋长安的耳旁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明显的感觉到对方颤了几颤后，才在心里笑开了，看来几天没见，并没有将自己忘了，算自己这几日没白想你念你。
公子的身子在进了屋后已经渐渐的回暖，现在抱着他甚至能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刚才他在他耳边吹得那一口热气，让他的小腹处升起一股暖流，甚至，甚至，很是渴望公子再将他抱紧些，再抱紧些。
只是，原来他自己也是个大色魔吗？
啊！啊！啊！不要！好羞人啊！
“你在想些什么？”
白崆夜的声音暗哑，很是慵懒魅惑，将头埋进他的脖颈，又深深地嗅了嗅，好想吃了他……
“没……没有啦。”
公子，可不可以不要再闻了，不要离他的脖子这么近啦，很痒很难受啊，温热的鼻息洒在皮肤上，真的很让人忍不住的轻颤啊，就连声音都变得不想他自己发出来的，那么软腻酥麻，似乎还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公子不要折磨长安啊！很羞人的！
白崆夜感觉到了自己怀抱中的人的紧张和害怕，虽然他自己也很想将他吞掉，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个转身，只听黑暗中衣袍摩擦着空气发出飒飒的响声过后，白崆夜和秋长安已经双双躺在了床上。
“长安，明天你带我去看看你还没来找我时呆的地方可好？”
“你明天不走么？”
“嗯。”
“那云迦呢？可以带着一起去么？他很想出去玩。”
“明天孔阙要给他做药浴，还会施针刺激要穴，恐怕得忙上一天，就不带他出去了。”
“那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么？”
“只有我们两个人。”
白崆夜为秋长安拉上被子，在他额上印上轻轻地一吻，柔声说道：“睡吧。”
秋长安感觉那种占有似的满足来的太快，明知道身边的这个人不属于他，可他还是愿意沉溺，假装他真的在乎他，假装他只属于他。
第十六章：红莲结
第二日，白崆夜用一件披风将他和秋长安裹了，共乘一匹白马缓缓的在道上行着。
“公子，在铆州时，蚕腥草一事是你设的局吗？”
“是。”
“是为了得到五冬蝉？”
“是。”
“那，边境两国的战事也和你有关？若不然为何如此凑巧？”
这个疑惑在秋长安心里埋了很久，早在铆州的时候就想问了，但那时候公子去了微茫山，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问。
“我只不过是将燕寻山中有金矿的消息传到了大艾国国君的耳中而已。”
白崆夜说的很是悠闲自在，贪欲真是所有人的弱点，这种手段真是百试不爽。
“那为何他们两国突然就打了起来？就为了金矿么？可是燕寻山本就是大艾国的国土。”
秋长安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两国为了抢夺金矿，为何要在两国刚息战不到月余又仓促开战，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举动，显然对两国的损耗都非常大。
“正因为如此，两国才会打了起来。燕寻山的确是大艾国的国土，可却毗邻丘辞国国境。最先知道燕寻山有金矿的并不是大艾国，而是丘辞国，等大艾国知道此事之后，丘辞国已经秘密派人潜入燕寻山偷偷挖了数日了。
大艾国比起丘辞国，虽算得上富庶，可境内缺盐，整个大艾国只有两座小盐矿，每年都要从其他国内购入大量的盐。而丘辞国盐矿众多，流经的河域却很少，水量不充足，土地干旱贫瘠，甚难耕作。为了争夺各自所需，这就是大丘两国常年战事不断的原由。
丘辞国贫瘠，发现燕寻山中有金矿自然不会放过，明面上争夺对国库损耗巨大，只有行小人之道。大艾国国君爱才好奢，容不得别人动自己的金矿，更何况早已被开采了几日。于是不顾半月前刚刚征战的危险，冒然向丘辞国再次开战。而丘辞国也没想到大战刚过，大艾便再次来犯，只能仓促迎战。”
说到此，白崆夜嗤笑了几声。
“既然丘辞秘密潜入燕寻山，燕寻山有金矿一事定不会泄露给他人，公子怎么就知道那里有金矿了？”
“呵，我不仅知道燕寻山有金矿，还知道燕寻山的金矿里的矿物少的还不够大艾国小半个盐矿值钱。虽然燕寻山南北纵贯延绵，山势庞大，占地颇多，知晓那里有金矿后的两国，都以为金矿也如这大山一样会让他们挖个五年十载的，却不想扑了个空。我还知道，大丘两国两败俱伤，兵力财力损耗严重时，么桑国定会坐收渔翁之利，统一三国。”
“为什么？”秋长安发觉和云迦待得久了，脑子也会像他那样满是为什么。
“因为我助么桑国国君统一三国，燕寻山的金矿自然就得归入我囊中了。现在那些早让我挖出来的金子，全都分散的埋入了赤魇宫各地暗中掌握的商号的地底下。就拿青鸾馆地底下的小金矿来说，只此一处，就可买下十五座城池，更别说其他地下埋着的金子了。不过么桑国国君若是知道了燕寻山挖出来的金矿足够买下全天下的话，他定会吐血而亡的，呵呵。”
“公子，你将你藏金子的地方泄露给我，你就不怕我泄露给他人之后和别人分赃？”
“你若真是爱财之人，你那剑鞘铺子早就天下闻名了。不过若你真要那些财物，送你又有何妨。”
白崆夜将靠着自己的秋长安又往怀中带了带，就算你要天下，我也会打下来送给你。
秋长安心里说不出的感动，没想到公子如此的信任与他，更没想到他愿意将他的财富这么轻易的就能转送与他，这让秋长安不得不奢想，公子，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你不觉得我很残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这么的不择手段？”
很多人都这样说他呢，残忍，嗜血，卑鄙，无耻。
“只要关心我的人和我在乎的人活着就好，别人的生死与我又有何干。”
自八岁时，亲眼看见了那一场屠杀，谢家几百条人命命丧刀下，一场大火烧的连尸体都不曾留下，含冤归去的谢家几百条人命，又有谁在乎过，又有谁还记得！
“长安，这个世上，你还有在乎的人么？
白崆夜双手捧住秋长安的脸，将他的脸面向自己，定定的锁住他的双眼，这样的长安让他心疼，幸好八年前他突发善心救了他，若不然，此生都要与他擦肩而过了。
他善良又冷情软弱又坚硬的长安，他美好又带毒如夹竹桃般的，他的长安啊……
“自然是有了，公子，云迦，宵钰，翠莺和蓝孔阙，还有春碎，都是我在乎的人。”
秋长安睁着一双大眼，含笑的看着捧住自己的脸的公子。
公子，这个世上，我现在我最在乎的只有你，你知道么？
马蹄哒哒哒的敲在地面上，带起一层低低的沙尘。马身上带的铜铃，摇啊摇啊摇，摇出一路清脆的乐响。
秋长安捉着白崆夜的一只手，那只手的虎口处有一朵鲜红娇艳的九瓣莲静静地绽放在那里。反复摩挲着这朵红莲，真的是很感谢你，若是没有你，自己怎么可能寻得到现在正将自己拥在怀中的公子。
“你很喜欢这朵莲？”白崆夜将全身的重量压在秋长安的身上，放松了自己将头搁在他的肩上，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
“喜欢，八年前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朵红莲，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莲花。”
八年前我不止喜欢上了你手中的焦灼红莲，更是，喜欢上了你……
只是，云迦的手上相同的位置也有一朵和这个一模一样的九瓣莲，妖娆娇艳，如天上火红火红的火烧云，这莲花本就是一对的么？
“呵，喜欢这朵莲花的人，你可是唯一的一个，赤魇宫的所有人可是厌恶的紧。”
白崆夜语调慵懒，带着些轻佻，这朵莲花不知害了多少人。
“为什么？为什么赤魇宫的所有人都讨厌它？”明明很妖娆很好看的。
“这其实是毒，名叫采莲，是赤魇宫的秘药。只要入了赤魇宫，都会被逼迫服食此药。中了采莲的人，对平时生活无甚影响，对身体也没有坏处，但只能喜欢男子，也只能和男子交合，若是与女子行鱼水之欢，就会暴毙而亡，尸骨无存。
采莲分三六九等，姿色中等服平莲，开出来的莲花只有三瓣，配云雀青佩，是赤魇宫的低等弟子，只能习入门功夫。
姿色中上服汀莲，开出的是六瓣莲花，配仙鹤白玉佩，是赤魇宫中阶弟子，可习上乘功夫，独立开院居住，而且可以挑十二名宫侍，六名暗卫。
姿色极致者服绽莲，开出来的是九瓣莲，配黑玉蝙蝠，统领赤魇宫十二殿，可习从不外传的九天伏魔功。没有宫主的允许，在人前必须佩戴青面阎罗面具。左护法配金丝鸟，掌管消息情报，右护法配血玉锦鲤，掌管暗卫。不过现在赤魇宫的宫主使我，自然就再没那么多的规矩了。”
原来红莲并不是公子和云迦手上特有的了，他们两人那样艳绝的姿色，九瓣莲真是当之无愧。公子所说的黑玉蝙蝠和宵钰的金丝鸟倒也是见过的，没想到这两样东西的作用会这么大。
“没有解药么？”
“赤魇宫的前宫主名叫丘桐治，他最好娈童，喜欢收集全天下的俊俏少年。为了控制他们，丘桐治便研制了采莲，此毒无药可解也无人可解，就连丘桐治也不能。”
若真说起来，丘桐治除了好色之外，在使毒治毒上，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他养的蛊虫更是天下独绝，无人能及。
“宵钰蓝孔阙他们也吃了采莲么？如果那样，他和翠莺岂不是……”
如果宵钰真吃了采莲，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欢喜冤家，就要这样一辈子，真的是很残忍。
“就孔阙那姿色，丘桐治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公子，你好毒……蓝孔阙若是知道你这样说他，会不会背叛赤魇宫啊？虽然他的确是长的有点那什么……
“那宵钰和翠莺呢？”
“你可在他们手上看见过红莲？”
秋长安仔细想了想，的确从没见过他们手上有红莲，那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吃过采莲！
“采莲对女子没甚用处，而且翠莺是丘桐治死后才入得赤魇宫。宵钰虽然从小在赤魇宫长大，但他的体质阴寒，采莲对他没用，若是与男子交合，反而会倒吸男子精元，助长他的功力。丘桐治虽好他的姿色，但为了性命着想，也只能是摸得到吃不着。”
原来宵钰体质阴寒，长的阴柔女气，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啊？还有，既然会倒吸男子精元，还要去做小倌，真是……真是很符合他的阴险啊……
现在秋长安在意的人中只有公子和云迦吃过采莲，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第十七章：魇中魇
到了秋长安的铺子门前，白崆夜利落的翻身下马，又将秋长安抱了下来。
这铺子一年多没来过了，看着门板上厚厚的灰尘和错落的蜘蛛网，心中生出许多悲凉，若是花姨娘和三叔还活着就好了。
不过现在他找着了公子，能有个人可以让他想着念着，也不会太过孤单。
白崆夜跟着秋长安进了铺子，推门时带来的空气颤动，使屋中久积的灰尘，扑簌簌的一阵掉落。透过后窗，可以看见小院子里的两间屋舍，院子正中的两棵钻天胡杨，风过带起树叶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铺子四周的墙壁略有些斑驳，虽然屋中积满灰尘，但仍然可以看出之前的屋子很是整洁，看来秋长安很是爱惜这间铺子。不过久不住人的屋子沾不上人气，就是老的快啊。
白崆夜拿下墙上挂着的一把剑鞘，轻轻一吹，上面便起了一层尘雾。
在手中掂了掂，手感不错，做工也很是精细，虽然说西域的剑鞘多是粗犷野性，不似中原人喜欢的那种细腻精奢，但墙上的这些成品，可以看出秋长安很是花了些心思，虽然他不会武功，从不使刀剑，却对实用刀剑的惯用的手法极其熟悉。
真不愧是曾闻名天下的铸剑世家谢家的后人。
“谢家的剑天下闻名，万金难求，只是长安，你为何只做剑鞘，却从不铸剑？”
正擦着桌子凳子的秋长安听到问话，手中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只一瞬，又继续手中的活。
是啊，为什么只做剑鞘却不铸剑呢……
很多来买剑鞘的人都问过这个问题，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好像说的是自己不会铸剑吧。
可是他心里对铸剑的每一道工序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世上没有人铸出来的剑能超过谢家的剑。
“我三叔让我发过誓，此生都不许再铸剑。”
长安的三叔？当年那个被砍掉了一只胳膊满身是血，另一只手提着一把青花宝剑，独自一人斩杀了朝廷几百官兵的俊秀男人？
白崆夜对谢家三叔的印象只有八年前在白蛟河畔偶遇的那一晚。那日月光清冷，河畔满是纷扬的桃花，他刚盗了晴王母妃口中能使死人的尸体百年不腐的金缕玉，打算回去给昏睡在冰窟里的云迦震住肉身。
那男人拼死护着身后的一个女人和女人怀中紧搂着的一个孩童，在看到坐在桃树上看好戏的白崆夜时，不知道怎么就认定了他这个大魔头会是个好人，向自己投来求救的眼神，一把就将女人怀中的小长安抛上树扔进了自己的怀中。
看他拼死杀了几百人，又被砍掉了一只手臂，能撑那么久估计也已经是极限了。
看他杀人的气势，平时也应该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为了长安估计那是他第一次低头求人。
不过，谢家三叔却是他白崆夜十八岁那年遇见的第一个真汉子！
幸好自己救了长安，若不然，此生估计真的是会空乏许多。
“你三叔为何不许你铸剑？就是因为谢家曾出了一把名叫‘笑苍生’的绝世好剑后，而被诛了九族？”
除了这个原由，白崆夜再想不出其他。
秋长安将屋子里的灰尘已经清扫的差不多了，拉着白崆夜坐在凳子上后，望着满墙的剑鞘心里苦笑不已。
“我爹曾有个世交姓曹，很喜欢我们谢家的剑。但我们谢家有祖训，不能够轻易为他人铸剑，来求剑的人必须摸过我们谢家祖传的一块玄石，若是玄石在被摸过之后发出嗡嗡的震颤声，才可为那人铸剑，反之则是万万不可。
曹世伯也曾摸过玄石，但玄石并无反应，我爹便拒绝了他请求。没想到他每年都要到我们谢家的祖坟前祭拜求剑，这一拜就拜了三十年。我爹被他的执念打动，便决定破例应了他的请求，为他铸了一把剑，取名叫‘笑苍生’。
后来曹世伯的二子做了盛王府中的贤客，盛王也对我们谢家的剑久求不得，得知自己府中的贤客家中得了谢家的‘笑苍生’，便多次去曹家请曹世伯忍痛割爱，曹世伯耐不住盛王的请求，便将剑送给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