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烟花比城市开得放肆多,大朵大朵的流光溢彩,在天际线上炸开。
彩色的光线映照在林晚晴脸上,随着睫毛的颤动,她像即将羽化登仙的仙女。
宴秋呼吸急促,快走了两步,“甜甜,你听我解释。”
“手术的风险很大,是吗。”林晚晴转过头静静地凝望她,“你的眼睛有些近视,但是一直戴着框架眼镜,没有做近视眼手术。”
现在近视眼手术的技术非常成熟,即使有失败案例,也不会导致人失明。
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宁愿戴着眼镜,也不去做手术,大约是怕有人恶意动手脚。
宴秋叹息,把乖巧的兔子小姐顺到怀里。
“甜甜太懂事了,懂事得叫我心疼。”
林晚晴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这和懂事有什么关系,她在用理性的思考来询问宴秋。
林晚晴摸摸她的猫猫头:“所以有那么多风险,你还是要去做手术,何苦如此。”
宴秋埋在她的脖颈中呼吸熟悉又安心的香味,“因为我有必须要站起来的理由。”
我想站在你身边,配得上你。
即使有风险也在所不惜。
在林晚晴的视野范围之外,宴秋的目光热烈放肆,贪婪凝望着她。
“如果我手术顺利,甜甜能给我一个奖励吗。”
林晚晴身体激动颤抖,眼泪夺眶而出,“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就能给你!”
明明有那么多风险,为什么要去做手术?保持现状不好吗?
林晚晴不敢把内心所想说出来,哭得害怕又可怜。
让一个双腿残疾的人保持现状,不去追求希望是非常残忍的事,林晚晴无法开口,只能捂着嘴哭泣。
“你想要同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再考虑考虑好不好。”
林晚晴扑在她怀里,迫不及待要扯她衣服。
第73章
林晚晴还没把宴秋压倒在窗子边整个宅子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樟城的空气很好, 没有光污染,外面繁星点点一轮高高的明月挂在天际。
烟火鞭炮是黑夜里为数不多的照明。
“怎么回事?!”林晚晴本能害怕手指用力抓住宴秋的衣服, “灯突然关了!”
小时候遗留下来的恐惧, 让她害怕长时间待在黑暗里,即使晚上睡着了,也会在卧室里点一个小夜灯。
宴秋警惕地看了一下周围, 用手机照亮视野范围,摸索到开关的位置。
咔嚓。
灯没有打开。
宴秋冷静道:“可能是跳闸了。”
林晚晴手指冷汗津津,没由来的恐慌,让林晚晴浑身发颤,蜷缩在墙角。
“快去把闸打开!”林晚晴声音颤抖, 眼尾瞬间红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打在手背上。
在熟悉的地方遭遇熟悉的黑暗。
可怜的兔子小姐双唇惨白, 双眼惊慌失措, 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小奶猫的呜咽声。
“快把闸打开, 快把闸打开……”
林晚晴类似于惊恐发作的样子, 宴秋紧张地安抚她, “好。”
她把外套解开, 披在林晚晴肩膀上。
带着熟悉的苦橙花香味的外套, 让林晚晴的神经松懈了一些。
“乖,别怕,有我在这里。”
林晚晴双眸轻颤着,蜷缩在角落的沙发上, 她没有穿鞋子, 雪白莹润又骨节分明的脚缩在一起。
“我马上回来。”
宴秋从抽屉里拿出备用的手电筒, 把亮光开到最大,放在林晚晴面前。
强光手电把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随着外面噼噼啪啪的鞭炮,烟花声场景不显得恐怖,反而有些浪漫。
少女泪流不止,她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好。”
这栋宅子的回忆对林晚晴来说绝对不算好,过去的记忆翻涌在眼前。
她记得十四年前宴秋走后,父母回来看到她眼睛瞎,对她仅有的那一点关心彻底消失。
小小的林晚晴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骂她是个杂种,为什么在父亲说她长得不像自己时,母亲总是会心虚绕开话题?
在那段眼瞎的日子里,林晚晴知道她原来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是母亲和别的男人生的。
为了过好日子才隐瞒嫁给父亲。
没有人的卧室里,林晚晴瑟瑟发抖。
她用力抱紧宴秋的外套,狠狠呼吸上面沾有着的她的体温和味道。
秋秋……
另外一边,宴秋抬起手机照亮闸门。
“没有欠费,没有跳闸,啧。”
她手拨动了两下,整个宅子依旧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宴秋咬住手机,拖来一个凳子,把修理箱放在脚边。
“保险丝断了?”她心里喃喃一语,“保险丝是好的,关卡线没有问题,电表也没有坏……”
宴秋手里拿着一根电力笔,查看一番后眉头凝重。
她双腿疼痛难以继续维持踮着脚检查的动作,无力靠在黑暗中的软椅上。
“估计是线路烧坏了。”
她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后背的衣服已经潮透了,冰凉凉贴在身上。
宴秋忍着双腿的无力,紧紧皱着眉头排除故障原因。
弯下腰把工具一个个放进箱子里,在黑暗中摸索着墙壁弯腰放在橱柜中。
黑暗中的宅子像个张牙舞爪的怪兽,暗地里潜藏着心灵中的阴霾。
一向不喜欢宴秋的橘色大猫猫飞奔上楼,和林晚晴窝在一起。
一只兔子一只猫,互相抱着彼此。
随着午夜的来临,外面放鞭炮和烟花的人越来越少,最终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没有来电。”林晚晴抹去眼泪小声说,“是很严重的问题吗。”
宴秋把猜测的情况如实告知,落寞:“明天找人来修,别怕。”
都怪她,没有在年前让人好好检修一遍。
把强光手电关掉,林晚晴从后面抱住宴秋,两人躺在床上。
黑暗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光源,黑暗本身像是活动的生物在不断扭曲变形侵蚀着人脆弱的神经。
无边的黑暗给人的灵魂刺痛的叮咬感。
“有你在我身边,我不怕。”
明明是怕极了。
林晚晴身体抖着无声哭,把宴秋抱得更紧,猫咪夹在两个人中间,像是一同睡觉的一家三口。
林晚晴正如十四年前的小瞎子,手抓住宴秋的袖口。
她贪婪地汲取宴秋身上的体温,“我不怕。”
宴秋又心疼又无奈,把她抱紧:“嗯,我们家甜甜最勇敢了。”
黑夜漫长又曲折,林晚晴原以为自己会失眠。
直到第一缕晨光从天际线上升起,林晚晴慢悠悠醒来。
“把口水擦干净。”
宴秋把被子往上拉一拉,“昨天晚上睡得不错。”
林晚晴以为宴秋说擦擦口水是开玩笑,她手指往嘴角抹了一下,再看一下宴秋月匈口的一片水渍。
咦惹。
林晚晴表情窘迫,“昨天晚上迷迷糊糊睡着了,都怪姐姐把我抱得太紧了,一点都不害怕。”
林晚晴愣愣地望着晨起的朝阳,站在窗口看到街道上不少人在放鞭炮。
嗖嗖嗖的鞭炮横冲直撞。
本以为如噩梦一样的,晚上就这样轻易过去了。
“我原以为甜甜会开着手电一晚上。”
“总是要克服心理阴影,就像秋秋一定要去做手术。”
回想起昨天刚刚停电时,林晚晴手掌心里全是黏腻的汗水。
俞菲带着工人蹬蹬蹬跑上楼,“半个小时能修完,师傅说房子电路被外面的鞭炮给炸伤了,更换一下零件,问题不大。”
俞菲看着夫人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似的靠在老板的怀里。
一副你侬我侬甜掉牙的景象。
宴秋点头,“给电工师傅包个红包。”
大过年的来一趟不容易。
等维修结束已经快到中午。
大年三十走亲戚,宴秋在院子里支了一个小桌子,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围在她身边。
她的毛笔字写得很好,写对联,写福字,给小孩取名,给就业方向指导,很快获得了老姨被解放邻居的好感。
身长玉立的宴秋站在一个檀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支狼毫毛笔,她长发随便挽一个发髻低低扎在后脑上,随意用一根小竹子固定。
清冷优雅,远远看上去像一幅水墨画似的。
林晚晴和俞菲在不远处坐在台阶上嗑瓜子。
咔嚓咔嚓咔嚓。
俞菲:“夫人尝尝这个,今年公司新出的抹茶和爆米花味道的瓜子。”
林晚晴拿起一把,“味道不错,但我更喜欢焦糖的。”
俞菲:“听说公司新出了芥末口味的,我不是很能理解。”
林晚晴想起那个味道,皱着眉头,浑身打了一个颤。
就在两人嗑瓜子知识人群中,突然站出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那姑娘怎么一直在看夫人,看上去年纪和夫人一般大。”
俞菲咔嚓咔嚓把瓜子皮吐在花盆里说话。
林晚晴打了她一巴掌,“这个花盆是你们老板亲自栽的,你小心被她看到。”
俞菲垮起一小批脸。
村子上的街坊邻居原先看宴秋不顺眼,觉得她配不上他们从小看到大的林晚晴,但当春联和福字拿在手上时,各个眉开眼笑。
用力拍着宴秋的肩膀说,年轻人一看就靠谱。
宴秋报以微笑。
在笼络人心方面,她一向做得不错。
俞菲把瓜子皮往花盆里吐,哭丧着脸,
“老板诡计多端,活该她有老婆,为什么我没有老婆。”
林晚晴:“。”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眼看院子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那些老一辈的叔叔婶婶不好意思白拿宴秋的春联,纷纷把家里的水果和鸡鸭猪牛肉送来。
“晴晴,你不记得我了。”
林晚晴一回神,一个穿着白色呢子双排扣羊绒外套的女孩站在她面前,
“我这些年一直盼着你回来,晴晴去大城市后,好像忘了我的存在。”
吕姹跟笑容很清浅,是男人女人都很喜欢的小家碧玉类型,从小生长在江南水乡的她,让她一颦一笑都增添了一些婉约,看人的眼神却有一些媚意。
女孩的声音轻轻柔柔,看林晚晴的眼神似乎在控诉。
俞菲:“?!”
她震惊地看着林晚晴,“夫人怎么背着老板……”
林晚晴:“我不是,我没有,我可以解释。”
俞菲显然不相信,抓了一把瓜子默默离开,给两个人制造出独处的空间。
该死的贴心。
临走之前,俞菲:“老板大约有半个小时会回来,夫人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