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低下头用额头抵在宴秋的额头上。
两人呼吸纠缠,融为一体。
宴秋抿了一口林晚晴尝剩下,“汤里需要加盐吗。”
林晚晴摇头:“不用,很鲜甜。”
把砂锅端到餐桌上,宴秋犹豫了很久说:“我可还算贤惠?”
当然贤惠!
林晚晴忍俊不禁,“为什么秋秋要纠结贤惠,这不像你。”
她的黑色大猫猫好可爱。
比橘猫还可爱。
院子里的橘猫:喵呜?
所以爱会消失是吗?
晒干的笋去掉了涩味,增添的柔韧和耐嚼久煮不烂,里面吸取了鸭肉的鲜,竹笋比肉还好吃。
宴秋用筷子夹一块香菇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就像甜甜刚嫁给我时想要履行妻子的义务,在私下和外人面前都要装成合格的妻子,”宴秋的声音很缓,好像每一个字句蹦出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
“我也想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会赚钱,会做饭,有时间陪你,也有时间陪孩子。”
摘下金边眼镜的宴秋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澈,她心里有着不能明说的想法。
想要赎罪,想要把从前亏欠林晚晴的都补回来。
即使兔子小姐没有怪她,十四年前突然离开,丢下她一个人在林家过被人欺负的苦日子。
宴秋心中依旧有愧。
她错过了林晚晴的少女时期。
她无论做出如何努力,都弥补不回。
窗外蓝闪蝶挥动翅膀,金色混合蓝色的光泽在太阳下如散落的金箔。
林晚晴喜欢喝老鸭汤,三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鸭血凝固后晚上做一锅毛血旺。
俞菲觉得自己会做,撸起袖子准备干。
被宴秋给阻止。
宴秋说:“过年期间去医院不吉利,还是算了。”
俞菲:?
……
林晚晴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销售数据,“俞秘书怎么了?”
她抬眼看俞菲蔫了吧唧的,抱着猫猫嗑瓜子。
连嗑瓜子都不起劲。
“不被老板信任的心腹没有存在的意义,我早早写辞呈滚蛋吧。”
林晚晴心想宴秋只是想多活十几年。
她罪不至此。
晚饭吃完后,林晚晴本想找宴秋一起去老城区散散步,她提着竹篮子和俞菲手牵手。
“秋秋也一起去?”
宴秋神色匆匆,显然想去犹豫几秒后拒绝,“我有别的事情要忙,这几日怕是没空。”
林晚晴知道她不是个会犹豫不决的性格,宴秋比一般人都果决,会立刻对一件事情作出反应,无论是喜欢或抗拒都会明确说出来,当然在生意场上除外。
鲜少有在宴秋脸上看到不确定的神色。
林晚晴觉得有些惊奇,又多看了两眼。
宴秋把领口的扣子和袖口的扣子解开,活动了一下手腕,从抽屉里拿出镊子和一次性手套。
“你们去散步吧,天快黑了。”
林晚晴收回目光,“好,我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卖鹅肉,明天可以用盐水卤老鹅吃。”
林晚晴会调一个很特殊的酱料,她在高中打工时学会的,后厨师傅真心把她看成传承人,担心她毕业后吃不饱饭,把看家本领免费给她。
宴秋笑了一下,“好。”
俞菲和林晚晴手牵手出去,宴秋回头看了一眼两人握着的手腕,嘴唇动了一下。
她不乐意看到林晚晴和别人手牵手。
俞菲感受到背后的目光,把牵着林晚晴的手松开。
“老板吃醋了。”
林晚晴回头看一眼,那时宴秋已经把门关上了。
她什么都没看。
林晚晴:?
俞菲叹气:“女人的嫉妒心很强,而老板在这方面比别人更偏执,喜欢的东西恨不得揣在包里随身带,不给别人看一眼。”
林晚晴挤在热闹的集市上,给俞菲买了一包瓜子。
作为董事长夫人给员工的福利。
俞菲看着瓜子有点委屈,抓了一把放到兜里,用另外一只手接着瓜子壳。
林晚晴心想,她的嫉妒心也很强,似乎没见过嫉妒心不强的人,如果一个人对心爱之人没有嫉妒心,那恐怕其中的爱也不多。
她想反驳俞菲的话,不只是“女人”,“男人”嫉妒心也很强,不过她们都没有和男性谈过恋爱,所以不能下判断。
不过观察她父亲的那个逼样……算了。
林晚晴从俞菲兜里抓出一把瓜子磕起来。
两个人回到房子后,俞菲抱着猫猫梳毛,打算把大橘猫带到公司养。
俞菲把猫咪放在腿上疯狂吸入,像个煤气罐似的大橘猫,用粉色的肉垫欲拒还。
看样子非常不正经,风尘气足得很。
俞菲试图给猫猫喂瓜子被拒绝,“去荟雁的总部能享受集团千金大小姐的待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草丛里的流浪猫都羡慕哭了。”
林晚晴看着园子的方向,嘀咕了一句:“秋秋在忙什么……”
“哦,对,猫猫被嘎掉,是公公。”
林晚晴在大一毕业后回来过一趟,把猫猫带到宠物医院,做了惨无猫道的手术。
不过为时已晚,方圆七八里路都有橘猫的后代。
俞菲无语凝噎:“……怪不得是煤气罐。”
林晚晴心想猫咪可听不得这些。
她换了睡衣去卧室里休息,用宴秋看菜谱的iPad看香水后台的销售数据。
等到外面的光彻底变成黑夜,宴秋没有上床。
林晚晴撑不住了,抱着被子眼睛打架。
她睡眼蒙眬中把宴秋那一边的被子铺好,拍软了她的真丝枕。
床边有个行李箱,里面装好了她们回去的行李。
林晚晴睡着了,觉得闷热,把领口往下扯一扯,她脖子侧边有一小块红肿,这个没有消去的草莓印。
第二天醒来,
林晚晴旁边的被子有被弄乱有被重新整理过的痕迹。
她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秋秋?”
林晚晴揉着蓬乱的长发和眼睛坐起来,她身上挂着宽松的睡衣,脖子上快要痊愈的草莓印又肿起来了。
她觉得痒,挠了挠发红的位置。
“秋秋?”林晚晴趿拉着拖鞋从卧室出来,洗漱完毕后走到一楼客厅位置。
宴秋是个会不告而别的人,她有任何事情都自己扛着再说,这是个很不好的习惯,会让身边的人担忧。
特别是宴秋现在的身体情况,会很让人担心她哪天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然后突然一个报警电话打到配偶的手机上。
类似的恐怖幻想在林晚晴的脑海中盘旋过无数次,好在没有成真过。
厨房的砂锅里炖了青菜香菇粥,里面有手扯出的鸡丝。
林晚晴给自己盛了一碗,放在中岛台上晾凉。
在中岛台上放着一碗喝了一大半的速溶紫菜蛋花汤,好像遇到了什么急事,没喝完的汤碗被突然放下。
“宴秋!”
林晚晴啧了一声,踩着拖鞋到处找她。
宴秋有个有钱人特有的坏习惯,打她的电话十有八九不会立刻接通,多数是到最后几秒才会被突然接起。
她给出的理由是工作忙,不能时时刻刻看手机,见到未接电话会立刻回拨。
林晚晴显然不相信她的屁话。
“甜甜,我在这里。”
玻璃门打开了一条缝,宴秋长到后腰的头发随便挽了一个发髻,用一根筷子固定住。
她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一贯的真丝家居服,浑身散发着资本主义的貌美。
她看上去又懒散又疲惫,双眼下面有一块很浓的乌青色。
看上去像大晚上和小情人欢度了一夜。
林晚晴从冰箱里拿出易拉罐装的苏打水用食指撬开,
“原来宴总还活着,我还以为失足掉进了左边两里地的水库里。”
宴秋:“。”
你也不盼点好的。
“进来,给你看个惊喜。”
说到惊喜两个字,宴秋困倦的眼神突然出现光芒,“动静小一点,小宝贝们才刚出来呢。”
林晚晴把喝了两口的冰凉苏打水交给宴秋,后者从善如流地饮下一口。
宴秋心里默默补充一句:“比起苏打水,我更喜欢在早上喝啤酒,很提神醒脑。”
推开复古的玻璃门,阳光房里种种满了花花绿绿的绿植。
一直长到天花板的棕榈树有强烈的南国异域景色,旁边种了一棵格格不入的榆树和桑树,在右前方有一棵杨柳。
一片树叶上垂着一个手指长的蝶蛹,巴掌大的光明女神闪蝶舒展翅膀,它刚刚从蛹里钻出来,等待血液把皱巴巴的翅膀撑开。
灿烂的阳光穿过温室玻璃罩绿植园中。
有上百只不同品种的蓝闪蝶扑腾翅膀,星光璀璨,流光溢彩。
蝴蝶有种特殊的美,能让人沉浸在最美好的梦境中分不清真假。
林晚晴最美好的梦是没有色彩的,唯有手掌心中蝴蝶翅膀的翕动,告知她曾被命运温柔以待。
宴秋用手接过那刚刚展开翅膀的璀璨蝴蝶,放在林晚晴的手掌心里。
蝴蝶停在林晚晴的掌心中,摊开翅膀,享受阳光。
宴秋举起微单记录下这一幕,她莞尔:“十四年前你缠着我抓的蝴蝶,长这样。”
第80章
一般人少年时期的记忆会很模糊, 记不清太多的细节。
林晚晴和别人恰恰相反,她可以清晰把过去的事情呈现出来, 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 在心里无限回忆。
宴秋:“我准备好了蝴蝶标本,等自然死亡后可以塞进相框里。”
林晚晴捧着蝴蝶,不知所措, 过于美貌又脆弱的光明女神蝶在手掌心里舒展翅膀,每煽动一下,都在为日后的飞舞做准备。
“好,难为秋秋费心。”
林晚晴说不感动是假的,她仍觉得现在是一场梦。
梦境中无数有蓝色金属光泽的蝴蝶翩翩飞舞, 林晚晴抬起手, 把已经可以缓慢飞动的蝴蝶送到半空中。
她抚着身体亲吻着轮椅上头发乱蓬蓬的漂亮美人。
“秋秋, 你真是……”林晚晴用双唇去抿宴秋的脸颊, 非常软, 比她的性格软多了。
宴秋脸上闪过一抹羞涩, 她把目光移到别处, “当时的蝴蝶很好看, 我一直记着。”
一只蝴蝶落在宴秋的头发丝。
宴秋表情有些滑稽, 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好像头顶顶了个巨大可怕的东西。
林晚晴忍不住笑出声,举起微单,把这幅画面记录下来。
林晚晴把取景器里的画面给宴秋看,“等回到首都, 这些蝴蝶怎么处理。”
“会有专人在这里照顾, 樟城距离首都不远, 可以随时来看。”
宴秋忍受不了双腿的疼痛,往喉咙里咽了两片白色的药丸。
她已经习惯吃药了, 时常让林晚晴怀疑如果这人死了,会不会因为吃药太多而不用泡在福尔马林里?
林晚晴收回游离的思绪,推着她的轮椅,把人放到餐厅里。
把中岛台上已经晾凉的粥推到她面前,林晚晴重新盛了一碗热的,用调羹搅拌变温。
透过玻璃窗,看到温室里翩翩飞舞的蝴蝶。
蝴蝶终其一生都不能离开这处温室,吸取着特意种植的鲜花和放置在地面上的糖水。
宴秋把粥放入口腔里,目光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林晚晴莞尔,“秋秋这两日在忙,就为了蝴蝶?”
在餐桌下宴秋的脚被划在林晚晴过于细滑的小腿上。
脚趾勾住林晚晴的膝盖。
餐桌之上,两人正正经经吃饭,
餐桌之下,宴秋的腿已经抵在林晚晴坐的椅子上。
宴秋不像是个会为了一件简单的小事耗尽心力的人,她通常会计算很多,想要得到远超过付出的许多倍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