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嘀咕一句,“是个人都在往董事长办公室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来菜市场呢。”
门口等着吃瓜的人:“……”
医生把锤子放回箱子里,说:“但是有一定失败的概率,宴总知道世界上没有概率百分之百成功的手术。”
这个道理宴秋当然知道,人都是如此,但凡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概率都要去赌,不然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人去买彩票。
一些人赌输了也就算了,不会再尝试第二次,但有些人会一直去尝试直到倾家荡产,不成人样,直到周围人都以为是神经病,换个文雅一点的说法,那就是命运。
宴秋在思考的时候习惯性把怀表拿出来摩挲,抚摸过怀表冰凉的表面。
“您接着说。”
宴秋心想如果失败了,就告这个医生非法行医。
医生面对她不算善意的目光,表情和煦了一些,“不过看双腿神经的情况,有很大概率会好,百分之八十吧。”
医生沙哑着嗓子咳咳几句继续说,“宴总的手术类型……”
办公室里很安静,老医生带来的实习生不敢呼吸,小脸憋得胀紫色。
“啪”的一声,宴秋把怀表盖子打开,她似乎在听老医生的话,也好像没有在听。
自从林晚晴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后,宴秋就再也没有拦着她去玩这块表了。
尽管兔子小姐嫌弃是破铜烂铁。
怀表盖子内侧粘着模糊的照片,是九岁的林晚晴,像从童星海报上走出来似的。
宴秋手背上汗毛一炸,在盖子内侧多出了半张照片,是一张剪成半圆形的高清照,用的还是保存更久的绒面相纸。
照片上的女孩明眸善睐,象牙白的蕾丝连衣裙,长发被编成两个低马尾,上面各绑了一个蝴蝶结,一只蓝闪蝶停在她的耳廓上……
“老板?老板!”俞菲惊了,“老板您怎么了,脸色好红。”
宴秋啪嗒一下立刻合上怀表!
她听到了该死的小鹿乱撞的声音。
过去的林晚晴和现在的林晚晴,放在一起看,是心动的感觉。
她贪心得想要全部拥有。
宴秋掩盖住内心所想,“我没事,医生讲到哪里了。”
俞菲说:“讲到手术可能引发急性脑梗,冠心病,静脉曲张,肺栓塞,下肢瘫痪……”
秘书一口气说了十几种失败情况,像是在报菜名。
宴秋:“。”
医生提起箱子,“今天的检查就到这里,祝愿宴总好运。”
医生临走前擦擦汗,目光看俞菲有点害怕。
业内都传说这些大老板多少和黑.恶.势.力沾上边,和古代皇帝似的,治不好,就杀了太医全家。
宴秋脸上余红未消,把怀表打开看看,又合上,再打开看看……
是热恋的窒息感。
俞菲把门关上,道:“老板别听那庸医瞎说,得那些风险比被猫猫谋杀的概率都低。”
俞菲一只手抱起从林晚晴家里偷过来的橘猫。
橘猫喵喵喵直叫。
宴秋收敛了笑容,她点了一根烟,“后天就去国外医院了,林晚晴那边……”
医生说的很多意外风险确实概率低,但一旦失败,可能终身没有站起来的可能性,是真的。
宴秋不论在任何地方都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在感情上和工作上的决绝 ,足以让她得到一般人得不到的奖励。
在和林晚晴在一起之前,宴秋一直认为双腿站不起来无所谓,反正都已经窝囊地坐在轮椅上了,她用力吸烟,吐出一口薄薄的烟雾。
“老板少抽点烟,医生叮嘱过。”
俞菲只劝了一句就没有继续说,有些事情不抽根烟,心里过不去。
宴秋道:“让林晚晴和我一起去。”
她支撑着手杖从黑色皮质软椅上站起来,俞菲没理解老板为什么突然起身,“距离晚上的会议,还有半个小时开始,不用急着去……”
宴秋:“五点了,我下班了,你们好意思让我这个残疾人加班么。”
俞菲:“?”
您这个资本家好意思说么。
“夫人这学期的课,排得很满。”
宴秋换了一件没有烟味的外套,道:“那就请假,我给Y大捐了一栋楼,这栋楼该发挥点作用了。”
回到家,外面的天刚刚黑。
宴秋把两张机票放在林晚晴面前,后者正在厨房炖燕窝。
管家在旁边打下手,两个人相处融洽……过头了。
管家:“夫人,宴总晚上怕是不回来吃,不用留了吧,反正她也不吃。”
林晚晴:“她胃不是不好么。”
管家:“宴总胃不好也不吃,就在那干熬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胃穿孔过去了,害,老爷子都担心死了,生怕宴总什么时候把自己给饿死。”
林晚晴:?
“……”
宴秋干咳:“甜甜,过来,我有点事情和你说。”
说悄悄话的两个人顿时惊了一下,林晚晴把手在毛巾上擦擦,“秋秋回来了,过几分钟就吃晚饭了。”
宴秋看了一下桌子,很好,没有她吃的份。
林晚晴把围裙摘下说,“和我说什么事情?”
她的大猫猫很少有如此严肃的一面。
宴秋深吸一口气,把机票给她,“关于貌美小寡妇的事情。”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林晚晴凝心静气听宴秋解释要去大洋彼岸做手术的事情。
宴秋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根, “这件事瞒不过你,我也不想瞒着你。”
细长的女士香烟在手里像是在转笔, 最后没有用打火机点燃。
林晚晴听她的话, 心里翻涌起不知名的情绪,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和你在一起。”
桌上放着几样家常小菜,分量都很少,看起来是林晚晴一个人吃,完全没有打算准备宴秋的那一份。
宴秋最终把香烟放回盒子里,笑了:
“我还没死呢, 甜甜就不让我吃饭了, 若是以后瘫在轮椅上动不了, 那还得了。”
林晚晴看了她一眼, “看你不紧张, 想来手术的成功率不低。”
宴秋无声笑了一下, 把机票往林晚晴的口袋里又塞了塞。
一顿饭吃的两个人各怀心思, 宴秋几次三番想要开口。
“甜甜, 如果手术真的有什么意外……”
林晚晴突然抬头, 眼眶很红,“什么意外。”
宴秋思考一下,重复俞菲说的话,“手术可能引发急性脑梗, 冠心病, 静脉曲张, 肺栓塞,下肢瘫痪……”
林晚晴默了默:“……确实很多意外。”
林晚晴红色的眼眶里流淌着泪水, 没有往下滴,悬在漂亮的眸子里。
那双像只兔儿的眸子里是难以化解的悲伤,她尽力想要表现出轻松的样子,想要多笑一下,她做不到。
内心中充盈着某种难以说出来的怨念,想要用点小脾气让宴秋知道她在不开心,她不希望她去做手术。
比如从前都会准备两个人的饭菜……
她在回到首都时,依旧预感到手术快要开始,她无力去阻挡,只能像个小孩子似的,用无伤大雅的执拗反抗大人的独断。
宴秋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完,转身把所有的碗筷全部放进洗碗机里。
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把所有的空间都交给小情侣。
宴秋说:“万一手术出现了什么意外,我名下的资产……”
她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说着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平板,打开文档简报。
密密麻麻的字迹写满了宴秋的房子,车子,庄园土地,宴家的基金信托,细致到新西兰农场里有多少只绵羊。
标注上个月刚诞生了十七只绵羊崽子。
别墅是独栋和平层是单独分开归纳,车子分为了跑车 ,轿车,商务车,其中更特么地细分了油车还是电车。
林晚晴:“……好多。”
“你……能开跑车?”
爱好挺广泛的啊。
宴秋流畅介绍的语气停顿了一下,抓抓头发说,
“是我父母留下的,母亲早年参与过方程式比赛。”
说到故去的母亲,宴秋的表情有些悲伤,但只悲伤了一小会。
赛车手死于车祸,讽刺又具有命运感。
就像宴秋想破罐子破摔不管双腿,却担心手术失败,辗转难眠精神紧绷到极致。
林晚晴从后面抱住宴秋的后背,把额头抵在她嶙峋的蝴蝶骨上。
宴秋此刻没有穿衣裳,她嫌热把丝绸衬衫丢到沙发上,滑嫩的皮肤上是苦橙花香味。
林晚晴的手摸在上面……
林晚晴吸吸鼻子,“你继续说。”
宴秋把简报说完后,喝了一口冰水润润喉咙。
“我以为甜甜会不喜欢听这些。”
她从小见过不少豪门中的狗血事情,家主要病逝,小妻子在旁边哭着闹着不要财产,要跟着一起去,结果等人真死了,丑陋的吃相毫不体面。
她相信林晚晴不是这样的人,可她太平静了,甚至在分析财产,和遗嘱的格式。
宴秋光着盘腿坐在沙发上,表情有点受伤,“甜甜……”
林晚晴:“你居然还涉及了互联网产业?!”
宴秋:“嗯,总不能被时代淘汰。”
林晚晴惊了,“投资建设墓地和殡仪馆?!”
她的产业太离谱了。
宴秋:“刚需,赚钱。”
“甜甜 ——你晚一点再研究,你一点也不关心我手术吗!”
宴秋心里后悔了,她不应该那么早和林晚晴说这些。
如果她的小兔子能多露出一些悲伤的表情,多疼爱她一点,为此她几乎都光着坐在这里了。
宴秋身上只挂了一件半遮不遮的睡衣,双腿上是涂抹的药物,宅子里的暖气很足。
宴秋少有如此情绪化的时候,突然站起来,身体摇晃几下,嘴唇动动,
“我累了,先上去休息。”
林晚晴眼眶上的绯红没有变淡,双眸像是一汪寒潭,倒映着宴秋的身体。
“宴秋,你不会死。”
林晚晴突然开口说。
宴秋扶住手杖的身体摇晃两下,“你说什么?”
林晚晴偏执道:“你绝对不可能死。”
“甜甜你……”宴秋诧异地望着她,“你没理解我的意思,万一我出了问题,这些钱和资产都是你的。”
总价值比一个人上班族从春秋战国不吃不喝打工到现在还几倍。
林晚晴大声说:“宴秋,你不会死,我从来都没有认为你会死过。”
她扯着嗓子对宴秋大喊,太阳穴的血管爆出来,
泪水哗啦一下流下来,她恍然未觉,“我当初把香水取名叫‘漂亮小寡妇’时只是在开玩笑,没有任何诅咒的意思,也不是要贪图你财产,我自己又不是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