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只是出于理性的考量。”
林晚晴打断她的话,泪声俱下嘶吼,“你十四年前被人绑架,心口穿入一颗子弹没有死,几年前你父母车祸,你也没有死,凭什么会觉得你会死在一个风险不大的骨科手术上——”
宴秋乍然,她从未见过林晚晴如此感情爆发的样子。
她的泪水一下一下砸在地毯上,哭得几乎要晕过去,雪白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紫色。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凭什么。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有个人疼爱,还未享受多久有安全感的日子,就要被夺走。
林晚晴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对苦难的歌颂,任何阻止她得到好日子的人,她都会不假思索远离,并狠狠踩一脚。
父亲,母亲,妹妹,或许还有樟城的发小。
崩溃不止是因为宴秋,更是因为这过于苦的命运。
林晚晴哑着嗓子骂了一句脏话。
宴秋抱着她,送回房间,用温热的手帕擦去她的泪痕。
怀中少女哽咽抽泣,哭得像是头一次认识世界的残酷,
宴秋怜爱地抱着她睡,让怀中少女贴近她心口。
听安稳的心脏跳动声入眠。
“乖乖甜甜,睡吧睡吧。”
……
次日林晚晴红肿眼睛醒来。
她木着脸从冰箱里拿出冰块,企图冰敷眼睛。
管家看了吓了一跳,“夫人,您的眼睛——是宴总吗?”
林晚晴:“啊?”
管家痛心,又愤愤不平,“是不是宴总欺负您了,您随时可以告诉老爷子,不会纵容宴总的性格的。”
林晚晴大脑迟缓转了两秒,“不是她,是我没睡好。”
豪门中的年轻夫人垂着眸子,重复了好几句“不是她,别告诉老爷子”
管家显然是不相信的,最终什么都没说,只让林晚晴遇到委屈一定要和老爷子说,会有人来主持公道的。
她一个人把装了燕窝粥和牛奶的碗给洗了,提起书包准备去Y大上学。
俞菲从门口走过来,“夫人三天后要出国,已经向学校那边请过假了,您不必去。”
俞菲特意换了一件没有猫毛的衣裳来,袖口被猫咪扯成一绺一绺……
林晚晴惊了一下:“请假?Y大很难请假吧。”
她坐上车,让俞菲送她去学校。
“这几日我有很重要的课要去上,不会耽误出国的。”
俞菲解释说:“为了让夫人成功入学Y大,不被其他关系户取代,老板在您刚入学的时候,捐了一栋楼,和一层图书馆。”
林晚晴:!
林晚晴的惊讶隐藏不住,“我从那时候开始就是关系户?”
那对别的优秀的学子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
俞菲把人送到教学楼下面的喷泉池边上,猜到她的内心,笑着说:
“夫人此言差矣,入学一向是公平的,Y大不会自毁名声,老板只是让夫人参与公平的竞争而已。”
一直到上课开始,林晚晴都没有能回过神。
宴秋从那时候开始就给她铺路,从未邀功,从未主动提起。
如果林晚晴今天不多嘴一句,她到死都不会说。
林晚晴墨镜下的眼睛,更红了。
兰笑笑一个寒假都没见到林晚晴,立刻凑过来,“晴晴我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你在外面有别的狗子了QAQ”
林晚晴拿起做鞋子用的鞋楦,道:“我……很忙。”
佩戴墨镜看不清鞋楦和皮料和细节,林晚晴只好把墨镜摘下来。
一双哭红肿的眼睛显露在兰笑笑的面前。
“啊!”兰笑笑大叫一声,“你眼睛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周围同学都看过来。
兰笑笑压低声音,“天哪,你这副样子,和隔壁系的失恋的学妹有什么区别。”
林晚晴让她闭嘴。
林晚晴以前试过做鞋子,大概因为存放学生鞋子作品的仓库比较隐蔽,没有被俞菲偷到。
这几日的作业是一双高跟鞋,林晚晴从上锁的玻璃柜子里拿出了宴秋尺码的平底鞋的鞋楦。
她从口袋里翻出皱巴巴的,写满了宴秋双足数据的纸。
请过假后,她别的课可以不上。
把时间都用在了做鞋子上。
一眨眼日暮西斜,林晚晴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把还差一点做好的鞋子锁入柜子里。
再拔出钥匙,离开。
林晚晴心想:如果没有宴秋让俞菲偷东西的前科,她没必要把作品锁起来。
一天下来,眼睛已经消肿很多了,在晚上看不出来。
俞菲靠在宾利黑色轿车门口抽烟,看到林晚晴从教学楼里出来,把香烟按灭在垃圾桶边上,然后丢进去。
通常这个点下课,宴秋都会来接她。
“秋秋没来?”林晚晴小跑过来,头探入车子里看。
俞菲把垫肚子的小点心给她,“老板晚一点回宅子,我先送夫人回去。”
车里还有点宴秋身上的味道,回荡在空荡荡的宅子里,林晚晴心里的寂寞已经大到足以把人给吞没的程度。
她太想要和宴秋在一起了。
人一旦感受到十足十的安全感,会被这种感觉给侵蚀,失去了一个人独处的美妙和从容,温暖的空气是无数看不见的蜜蜂,用看不见的针扎入皮肤。
她不知道宴秋是什么时候回来了,第二天新来宴秋人也不在。
林晚晴一晚上睡的很不好,梦见了宴秋躺在手术床上,双腿上呼啦流满了血液,医生拿着锯子,砍刀,锤子,叮铃哐啷一顿操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装修。
她盯着黑眼圈揉揉脖颈,立刻打通了宴秋的视频通话。
数到第十二秒,电话被接起,摄像头的背景在宴秋的办公室里,背后依稀有几个白大褂的人。
宴秋柔和:“甜甜,我今天有点事,走到比较早,看你已经睡着了,没叫醒你,抱歉。”
面对宴秋良好的认错态度,林晚晴说不出一个字的苛责。
她知道宴秋所说的“今天有点事”大概是关于身体的复健,和手术之前最后的操作。
公司董事长需要远渡重洋做关乎身体的重要手术,需要提前把工作事务都处理干净。
林晚晴心里知道宴秋最近很辛苦,但她心里仍有一些难受。
“今天下午我可以去你公司吗?”
“可以,我在办公室里。”
宴秋细声细气的安抚不安的小妻子。
林晚晴贪婪地看着视频通话里,宴秋过于昳丽的眉眼。
她的长相和身份像是被命运极致偏爱,从小生长在富贵乡里,父母只有她一个独生女,可以获得百分之百的全部财产。
完美的叫人心生崇敬,可惜天道善妒。
林晚晴起床洗漱,一边和她唠家常,没有提制作鞋子的事情。
“早饭要好好吃,昨日听管家说,你早上只吃了半碗粥。”
宴秋叮嘱,“我的身体已经不好了,甜甜要好好保养,别像我似的要提前准备小盒子。”
林晚晴苦笑了一下,“如果秋秋要小盒子,我一定亲手制作一个最漂亮的。”
宴秋背后的医生互相看了一眼,面色古怪。
手术之前讲真的一点都不吉利,几乎所有的病人都会避免谈到准备后事。
这两个过于有钱的爱人之间,已经开始谈论定制小盒子了??
就很离谱,又很合理。
宴秋看了一眼时间,“我下午还有点事情先挂了。”
林晚晴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视频对话中挪开,“下午见。”
她轻声说。
早上见到漂亮大猫猫,林晚晴有被安抚到。
她会开车,也考过驾照,宴秋大概是自己腿脚不能开车,也不放心林晚晴开,每天早上都让俞菲来把她送去Y大。
学校门口,俞菲在车窗前挥手,“夫人今天早点回来,明天的飞机别忘了。”
林晚晴点头,心想要抓紧了。
俞菲把一个纸袋子给她,“夫人的护照和签证都办好了。”
林晚晴往里面看一眼,“我以为以宴秋的身份,会有私人飞机。”
“老板有,但申请航线麻烦,医疗研究所的位置很特殊,走流程很久,怕是上面不给批,到地方有人来接我们。”
林晚晴注意到俞菲的用词不是“医院”而是“研究所”
厉害了。
做这种手术的费用花费很大,一般坐轮椅的人,压根就打听不到类似的信息,更别提筹钱了。
林晚晴站在校门口,声音很浅,像是生怕惊扰到无常的命运,
“如果研究所治不好……”
俞菲抓抓头发,“唔……当地不禁木仓,希望不要引发外交矛盾?”
林晚晴:?!!
俞菲呵呵一笑:“开玩笑啦,我去找个菩萨拜拜。”
林晚晴心想你刚刚的那句才像是开玩笑。
她要拜哪个菩萨,南无加特林菩萨吗。
她从前一直以为俞菲是个简单的秘书角色,随着在宴秋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林晚晴发现俞菲或许日后不能考公务员了,政审怕是过不了。
俞菲收回思绪,得益于请假的关系,她可以一整日去制作两双鞋子。
到下午,林晚晴放下手里打磨用的玛瑙刀,揉了揉过于僵硬的脖颈……
用精致的鞋盒子把两双刚做好的鞋子装起来。
小羊皮做的内里,足够柔软,内侧面有宴秋烫金的名字缩写。
林晚晴眷恋地抚摸过鞋子的所有细节,宴秋的脚背很薄,穿什么鞋子都好看,因为长期不下地走路,双足比一般人窄一些。
给宴秋制作的鞋子,比她身高对应的鞋码小两个码数。
她离开校园,打了一辆车去荟雁集团。
林晚晴在路上心想,古人喜欢三寸金莲不是一点道理没有,她并非偏向封建迷信,只是人对双足的喜爱好似刻在了骨子里。
柔软细嫩的足被捏在手掌心里,好像掌握了一个人的全部,产生这种文化除了审美以外,还有希望得到支配别人身体的权利。
她想要更深入地得到秋秋。
出租车司机奇怪:“乘客您脸那么红,发烧了?”
林晚晴窘迫,“有,有点。”
林晚晴到了地方跌跌撞撞地下车,差点撞到路边的栏杆上。
“外面那辆车是谁的?怎么直接挡在门口,太不像话了。”
“是那位的,小心点,今日老板脾气肯定不好。”
两个美貌的前台小姐姐窃窃私语,一看到林晚晴来,瞬间恢复了正儿八经上班的样子。
林晚晴进门时发现一辆红旗轿车直挺挺挡在大门口,
来往员工不得不从露出的一条缝隙挤出去,整个公司风声鹤唳的。
林晚晴好奇:“是谁?”
她提着鞋盒子在前台面前停住,蹙眉:“谁那么大胆子挡在路口,让人给移走。”
“夫人!!”俞菲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是老爷子过来了,正在老板的办公室里面发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