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菲解释说明,“去年背后换了个新的大老板,喜欢这种风格,里面都沿袭了研究所一贯的严谨克制。”
林晚晴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道,让她打了个喷嚏。
自从宴秋几次三番身体出问题后,林晚晴对消毒水的味道心底有恐惧。
正如同俞菲所说,机构内部非常学术严谨,是医院一贯用的纯白色,地面是防滑的软底橡胶。
前台的两个护士长得很漂亮,看到预约的顾客来时,露出了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
林晚晴坐下了解后得知这项技术非常成熟,在国内做也没有任何风险。
在这里能够享受更好的医疗条件和环境。
长着一头银白色长发的女医生,坐在两人对面,“请问需要怀孕的母体是?”
林晚晴说,“是我。”
在桌子下面,宴秋手不轻不重地拉着林晚晴的手指,大拇指在她的手掌心里来回磨蹭几下,无声地表达着歉意。
医生说了很多专业名词,林晚晴只能听懂一半。
转化成中文林晚晴尚且不懂,更别提用的是带有口音的外语。
宴秋能全部听懂,时不时低声用中文和林晚晴翻译一遍。
宴秋提问,“所以风险是?”
宴秋平时的情绪很不外显,林晚晴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长后,能够从她细微的肢体动作里读出她此刻的心情。
宴秋此刻身体微微向前倾,目光虽聚焦在面前的文件上,但眼睛没有聚焦,很认真地听医生说的内容,手指不自觉抠挖文件的一角。
宴秋比她还焦虑。
林晚晴牵住宴秋的手:别担心。
宴秋对她露出一个苦笑。
怀孕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有风险,宴秋只能花最多的价格,把风险降到力所能及的最低。
两人在医生的引导下做了后续的检查,全程宴秋的精神都很紧绷。
她小声对林晚晴说,“如果不行,我们就算了吧。”
林晚晴从未见过宴秋这副脆弱的样子,好像薄薄的脊背,无法承担住肩上无形的重压。
宴秋的喉咙沙哑,“我们可以过继一个小朋友,宴家的亲戚很多,一定能找到合适的。”
检查的类目很繁琐,折腾完后已经一天过去了。
外头霞光照耀硕大的地标性建筑,在两人的视线尽头。
广场上展翅腾飞着雪白色的鸽子,华丽的喷泉喷得很高,里面是承载着希望的祈福硬币和五彩石头。
林晚晴张开手臂,把脆弱的大猫猫抱入怀里。
“是我怀孕,秋秋别紧张。”林晚晴在她耳边轻声慢语,“别怕。”
宴秋在林晚晴的脖颈间呼吸了一口消毒水的苦味。
她袖子里的手在无意识地抖动。
两天后报告结果出来。
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女医生把报告推到两人面前,“很抱歉,二位的身体似乎很不适合做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不带祈福的话音,响彻整个会谈时,医生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敲击在林晚晴的心脏上。
“抱歉,我的外文不好,医生的意思是?”林晚晴不可置信地看着宴秋。
宴秋用中文重复一遍。
哪里是林晚晴听不懂外语,分明是她不愿意相信。
不愿意相信两个人难以有自己的孩子。
医生把两个选择方案放在她们面前,看林晚晴的目光尤为柔和,“第一是不通过双雌生育得到孩子,可以找一个男性或者提取□□。”
“第二是坚持在低于百分之二十成功率的基础上做手术,怀孕概率很低,但不是没有。”
医生把对应的账单推到二人面前。
林晚晴手指用力,无意之间把文件捏成一团。
如果是第一,她们还不如在家族中找个孩子过继。
宴秋摘下眼镜,脸上露出几分疲惫和释然。
她扪心自问是希望失败的,至少林晚晴不用承担怀孕的痛苦和风险。
从古至今,女性繁衍后代都不是没有成本的事情。
风险太大了,宴秋不想去赌。
林晚晴说:“我选第二。”
宴秋立刻看着她,“林晚晴!”
林晚晴浅笑了一下,“试一试,来都来了。”
宴秋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去特么的来都来了。
她用中文翻译了一遍可能存在的风险,在资料页上洋洋洒洒写了大半页纸。
林晚晴靠在椅背,窗外柔和的光线照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她手里拿着一根烟,用转笔的方式转了一圈。
“秋秋做手术,风险只会比我这个更多。”
宴秋的手术先例很少,那个医生给她做完这台手术后,都能发表一篇论文了。
相比于现在成熟的怀孕技术,宴秋经历的风险太吓人了。
林晚晴的语气温柔又坚定,“秋秋,我们试一试,我知道秋秋很想要个有我们血脉的孩子。”
第93章
“秋秋, 我们试一试,我知道秋秋很想要个有我们血脉的孩子。”
面对林晚晴温柔坚定的话, 宴秋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句反对。
“但是……”
手术失败会很影响身体。
宴秋看过无数起流产和手术失败的反面案例, 光是想到猩红的血液,染红洁白的裙摆就一阵恐惧。
她眼睁睁看着林晚晴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宴秋的手指颤动着签上名字。
她签过无数次的名字,最后一笔因为手指颤抖变得不像样子。
林晚晴说:“秋秋, 你勇敢一点。”
宴秋望着她眼睛里不知何时盛满了泪水。
她头一回被劝要勇敢。
林晚晴拍拍她的手,“秋秋也想要孩子,不是吗?”
宴秋喉咙干痒疼痛,“不是特别想要。”
林晚晴笑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不要骗自己。”
她们看着医生出门和护士丰富手术的细节。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浓的刺鼻。
两人安排好一切后, 身上穿着病服, 手背上有个很大的滞留针。
俞菲抱着文件, 脸色发白, “手术会有危险吗。”
林晚晴的状态比宴秋好很多, 余光看到宴秋把手里的被子捏得皱巴巴, 额角上起了一层冷汗。
林晚晴浅笑说, “没什么危险。”
郑云柏站在门口是不相信的, 他道:“孩子始终是身外之物,没有任何人比得上晚晴的身体重要。”
老父亲脸上的担忧几乎要凝为实质。
他从来都不觉得一定要一个后代,生活才能完整。
林晚晴把床头的一个苹果抛向郑云柏,“别皱眉了, 小手术而已, ”
林晚晴是个不会受到周围情绪影响的性格,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内心有种执拗的劲, 驱使着她去冒险尝试。
对比宴秋对外开疆拓土扩大集团的版图,林晚晴更多的是对心灵内在的征战,一次又一次锻炼自己。
她会害怕,却不会因为害怕就停滞不前。
医生敲门:“手术准备开始了。”
俞菲和郑云柏站在一起,眉头忧心忡忡。
俞菲小声说:“老爷子不知道这件事。”
林晚晴道:“他会反对吗。”
俞菲挠挠头,“会怪老板鲁莽,把人叫过去骂一顿。”
林晚晴望着崭新的天花板,把发凉的手指放在被子里。
“你和老爷子说,我们来都来了。”
郑云柏:“……”
俞菲心想你们是来旅游的么,神特么来都来了。
宴秋和林晚晴分别被推到两个手术室,里面放着冰凉的各种设备,林晚晴一样都看不懂。
林晚晴心跳声扑通扑通,每一下呼吸声都带着紧张的颤抖。
“别紧张,放轻松。”
护士把手指按在林晚晴的滞留针上,迅速拔下点滴的管子,换上了一种半透明的药液。
林晚晴的双腿打开,以一种很害羞的姿势呈现出来。
她这辈子都没有那么羞耻过。
女医生的动作很利索,她经验丰富,看人的身体像是在看菜市场的肉类。
林晚晴脸上的红晕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羞怯,手指用力握住金属扶手。
秋秋……
林晚晴冷汗淌下来,心里默念着宴秋的名字。
兔子小姐的眼眶瞬间红了,肩膀小幅度颤着。
好害怕……
好凉……
无影灯下,少女白皙透明的皮肤上出现了一层汗水,无助的眸子里光线破碎,如世界上最漂亮的艺术品。
整个手术的过程很短,林晚晴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身体残留着被机械造访过的疼痛。
少女失力仰躺在病床上,好像个献祭给神明的礼物。
在麻药的作用下,林晚晴昏昏沉沉睡过去,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幻化成了宴秋身上好闻的苦橙花味道。
如果可以给宴秋生下一个孩子,秋秋会更喜欢她吧。
她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小宝宝的生活条件一定会比自己好太多。
林晚晴心里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太贪心,如果想要太多,会被老天爷收回现在拥有的一切。
可她真的很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睡梦中的林晚晴无意识地靠近宴秋的方向,脸颊在她的肩膀上蹭蹭,发出了呜呜嘤嘤的撒娇声。
宴秋看到这一幕心都化了,在兔子小姐额头上落下一吻。
年长者比少女更知道生孩子对人生的意义,她心疼地舔舐她的唇角。
“甜甜”
甜甜
甜甜
她的甜甜太让她心疼了,宴秋呼吸急促,把林晚晴抱在怀里,手指感受着她柔韧的腰肢——
住院的这段时间,宴秋和林晚晴的工作从未落下,两个人的工作几乎都是宴秋在处理。
二人忧心忡忡地等待着一颗孕育着生命的胚胎,在林晚晴的子宫里落地生根。
宴秋道:“她的身体情况如何?”
宴秋不笑的样子很严肃,护士拿出病历道:“怀孕的几率不高,二位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病房里的气压骤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护士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位尊贵的病人。
小护士突然想起来,在前段时间的一场晚宴报道新闻中有瞥见过宴秋的身影。
这位黑头发的女人在当地的影响力,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高。
小护士心想宴秋的有钱程度估计都能把整个机构给买下来,并且把外墙打造得比现在华丽十倍不止。
宴秋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敲击在桌面上,这个动作代表她的心情不好。
“林晚晴的身体会很难受吗。”
“因人而异,如果没有怀孕,不会有强烈的不适感。”
怀孕后产生的不适感也因人而异,体弱之人,会在怀孕前期出现强烈的呕吐头晕等现象。
宴秋和林晚晴的身体都算不上很健康。
宴秋的目光落在护士诚恳的脸上,“我知道了。”
护士见这名病人没有继续问,她松了一口气麻溜地从病房里出来。
太吓人了,如果护士说出更多不良反应,她真怀疑宴秋会抽出一把匕首捅了她。
还有门口那个头发微长的男人,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像个艺术家,鼻梁上戴着儒雅的黑框眼镜,却无端让人想起了草原上蛰伏的雄狮,小护士的第六感告诉她,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好惹的。
到出院那一日,
林晚晴慢慢从病床上下来,我摸着没有任何不适感的腹部,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个手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