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攸想要说话,但他的嗓子耗不起。终于,他连满腔的那些忧愤与痛苦都只能憋在心里,一句、一字都喊不出来了。
“白攸哥!白攸哥!”
阿苑听到了白攸嗓子里的嘶嘶声,飞快地奔到了他的床边,将靳赫铭往旁边推。
男人手里的水果刀一抖,“当”地一声清脆,掉在了地上。
阿苑仍然年少,仍然懵懂,仍然还是那副稚嫩美好的模样,像极了曾经的白攸,从未遭受过这些苦痛的白攸。
白攸环上了阿苑的背,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想问他在国外生活得怎么样?想问他钱呢钱够花吗?学习还好吗?有喜欢的人吗?
他的阿苑好像一直都那么大呢。
白攸环着阿苑,抬头望着想要上前一步的靳赫铭,如同母鸡护崽般,用一双厉眼想要逼退不知好歹的黄鼠狼,逼退靳赫铭。
滚!
阿苑看白攸的神情,顺着他的视线,转身去看靳赫铭,牙齿咬得响。
“你又对白攸哥做了什么!”阿苑怒火滔天,手抓着盖在白攸身上的被子,他第一次敢这样指责靳赫铭,“你还想要怎样!白攸哥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折磨他!”
阿苑看到掉在地上的水果刀,心里就发寒,抱着白攸的腰,对靳赫铭充满了莫大的敌意。
白攸、阿苑,靳赫铭感受到了来自他们二人同仇敌忾的气势,想要上前的脚步顿住,肩膀一塌,嗫嚅着嘴唇,不知要说什么。
等了半天,白攸和阿苑听靳赫铭对白攸说:“早点儿休息,别太晚。”
他识趣地选择了退出。
男人走出病房,靠在墙上傻笑。
他看白攸护住阿苑对他的那副样子,真像母亲护住孩子。他和白攸,他们原本应该有个孩子的。他很喜欢小孩儿,在他意识到白攸在把阿苑当成小孩儿后,他也曾偷偷以白攸的名义给阿苑寄过学费、生活费。
阿苑去国外读书的那笔贷款,白攸是用他的名义借的,尽管还款人是自己。他早替白攸还了,虽然白攸每月还会向银行打钱。
可是这些,他都说不出口。
就像那时他是怎样从权先生的直播公司救出被利用的白攸,替他还清所有违约金,只是拿那所谓的1kw让白攸不要走不要离开……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亦如从一开始就对白攸的那句“喜欢”无法陈明,往后的一切,也只剩下了悲惨的博弈。
喜欢着他,否认着那份喜欢,用伤害用践踏一遍一遍地催眠自己不要去喜欢。
爱怜着他,做着帮助他的事,又要用各式各样的枷锁拴住他。还债、孩子……
信奉着什么样的道理,便会做出什么样的事。靳赫铭信奉付出必要有所回报,给予必要有所得到,喜欢上仇人的孩子是可耻,睚眦必报,那他也该做那些事。
宠物之爱。
白攸对他的如此指摘,落满他的心间,使他靠在墙上想了又想,一遍一遍,翻来覆去,脑海里都只是白攸,只有白攸。
不管是何种爱憎,此时此刻,Alpha的情感大于理智。他知道他的心脏会因为白攸而跳动,他的大脑会因为白攸而兴奋,他的喜怒哀乐会因为白攸的喜怒哀乐而便化。
他只要知道这些,知道他不能离开白攸就够了。
是爱?是喜欢?是宠物?对他靳赫铭而言,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痛苦了……
没有猝然失去白攸,而是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地被自己害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无力……这样的无力,除了母亲和靳叔叔死的那一天,他再未感觉到了。如今,那样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他全身,使他懊恼、烦躁、悲切。
白攸和阿苑在病房里听到门外男人的吼叫,都吓了一跳。
阿苑乖巧地蹭着他的手背,说自己这次回来是想要帮他的。
“帮?”白攸蹙紧眉头,张了张嘴,说得无声。
阿苑说的这句“帮”没多久就传来了消息——
靳赫铭中弹了。
距阿苑回来,大约半个月时间,白攸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他躺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确信某一天晚上他听到的声音真的是枪声。他的心脏仿佛被谁捏了一把,他想问:靳赫铭中弹,是死了的意思吗?
如果是,白攸根本像是被食物噎住了喉咙,卡住了,窒息地难受。他怎么可以轻易地死!他死了,他加注在我身上的伤害怎么还!简简单单地死了,有什么意义?他要、他要这个国家将“靳赫铭”们连根拔起,而不是死一个靳赫铭。
如果不是,那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可能心软!事到如今,他早就不是在为了他和靳赫铭的那些私事而斗争,他是在为AGG,在为向这个尘封不动的社会能吐下口水而斗争。
在阿苑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第二天,裴礼和阿苑一起来了BaN。
白攸一向不喜欢油腔滑调,对靳赫铭颇多敌意的裴礼。是,他白攸也是对靳赫铭很有敌意,但裴礼对靳赫铭无非是想要爬上高位取而代之,是利益。敌人的敌人也未必能成为朋友,就是这个道理。
白攸看看裴礼,再看看白攸与他熟稔的模样,心里也已知晓一二。他听靳赫铭提起过,裴礼没有死,还帮他和李粟拿到了那段决胜的视频,而后逃出了国。
那么现在看来,裴礼的出国还有意外收获喽?他的阿苑!所以,是他密切关注着靳赫铭的动静,顺带了解了解我的,还将那些告诉给了阿苑,再怂恿他回国?
白攸如临大敌,拉过阿苑的手,护着他。
他望着裴礼,冷蔑一声,对这和靳赫铭差不多的货色可没有半分好脸色。
阿苑感觉到了白攸的紧张,向他解释说:“白攸哥,我在国外,裴礼哥哥帮了我很多。他听说了你的事,一直想要帮我们。”
“是我告诉靳赫铭白攸哥快要不行了,他着急赶到医院,裴礼哥哥才能埋伏好人,打中他的。”
阿苑向白攸说这些,有为裴礼邀功的嫌疑。他的眼神与裴礼对视,里面带着一些娇羞,让白攸的心里顿时一凉。
不会?不会阿苑把自己交给裴礼了吧?
白攸的背上直冒冷汗,此时只恨他的嗓子太疼,沙哑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紧紧地抓着阿苑的衣袖摇头,想说不要天真,想要如果一个Omega太早就把自己交给Alpha,那他这辈子就完了。
阿苑对白攸的反应略感不解。他不明白白攸怎么显得越来越紧张了,看向裴礼的表情也更加不快。
阿苑向裴礼致歉,“裴礼哥哥,白攸哥平时不会这样的,他肯定是太高兴了。裴礼哥哥谢谢你。”
天真、单纯,受人骗,这和当初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裴礼对白攸的反应半是心知肚明,他想说不会那个人这样那样的伤害你,在听到他中弹的消息,你还会伤心,还会像个寡妇一样哭泣?
可是话到嘴边,裴礼只剩下了对阿苑的包容,“没事,没关系的。”
阿苑感恩裴礼的理解,对他微笑。漂亮的Omega站在阳光下,熏得整个人都滚烫起来。
白攸的眉头越皱越紧,紧张地望着裴礼许久。裴礼对白攸的敌意耸肩。利用,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样的事,白攸应该不陌生才对。那为什么要偏偏指摘他呢。
裴礼看不懂白攸,他以为白攸对靳赫铭还是有旧情的。这一点,让他越想越不屑。
临走时,他支开阿苑,走到白攸的床边,弯腰靠在他的耳边说:“你爱他,他可不爱你,他在中弹的那天就逃到缅州去了。你们想要打的案子恐怕会无疾而终。”
“我得到我想要的,顺便帮你得到你想要的,这不好吗?”
裴礼拍了拍白攸的肩,示意他放轻松,他是不会对阿苑怎么样的。他喜欢那个孩子,油腔滑调满腹牢骚的公子哥和一个热心肠单纯又善良的小可爱,还是挺配的。
“你说呢?哦,忘了,你嗓子坏了,说不了话了。”
裴礼很是嚣张,阿苑在门外等得不耐烦了,探头进来问:“裴礼哥哥,你和白攸哥说什么了,这么久。”
裴礼回头,想说没什么,西装的纽扣就被白攸拉住了。
白攸张嘴,只能做出口型。
他想跟裴礼说让阿苑去读书,读完,读出他想要的,让他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不要毁了他,不要伤害他,不要重蹈覆辙!
第69章 白攸回到白家圣诞前夕收到靳赫铭礼物
正如裴礼所说,靳赫铭中弹,无奈之下离开S市。白攸诉靳赫铭的QJ案因为靳赫铭的失踪一时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但谁都等不起了。
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到今天,李粟就是想借白攸是被靳赫铭QJ致孕,宋友梅帮助白攸堕.胎乃是对Omega最基本的人身隐私权的维护而推翻荒唐的禁堕令。当初拟定的计划是,先用虐待罪帮助白攸与靳赫铭解除关系,但没想到即便胜诉判决也是不痛不痒。于是才有现在准备得更好的QJ案。
谁能想到靳赫铭会跑了呢?
“就算你们真的打官司也未必能赢啊,虐待案的结果还不够说明一切吗?如果没有我帮你们,你们那时候可就败诉了。”
裴礼嘲讽白攸与李粟的天真,对自己利用白攸放出他的消息从而直接除掉靳赫铭的方法沾沾自喜。
可裴礼只是在满足私欲,他在国外蛰伏了这么久,又重回S市,不外乎就是想要夺权罢了。
他是高兴了,但那断了李粟救宋友梅的路。
像白攸说的,杀掉一个靳赫铭有什么用,这个世上还有千千万万个靳赫铭等着那千千万万个白攸,却不会时时刻刻有一个裴礼。
私欲、公利,混为一谈的结果就是自取其辱。
因为靳赫铭的出逃,AGG开始引导舆论风潮说靳赫铭是畏罪潜逃,害怕他对白攸做的那些事曝光。当然,基于靳赫铭之前的那些深情自述,也仍然有人相信是白攸有错,白攸贪图钱财、贪慕虚荣。
十月底,总理候选人的选举终于全部结束。令人遗憾的是不论是马汶还是周先虞,他们所属的党派都在这次选举中失败,幸运的接力棒交到了另外一个使人猜不透心思的人手里。
尽管景澄没法依靠周先虞得到他想要的,但他带回来的消息却说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任命候选人里有一名一直支持六性平权的男A。一旦他真的获此殊荣,或许宋友梅的事可以在最高法院得到更多的支持。
如果是这样,当务之急就是要说动宋友梅的父母起诉S市的地方法官。
李粟的表情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她很清楚宋父,她的小姨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只会觉得宋友梅丢脸,不愿再在任何人的面前提及此事。
她拿不定主意,晃神许久,连白攸拉她的袖口都没有发觉。
白攸在电子板上打出【问问小姨妈呢?】来给李粟支招儿,李粟对着白攸颓然一笑,心里像有说不出的苦。
送走李粟,阿苑才把削好的梨拿给白攸,问白攸刚刚那个满面愁容身材不高却酷酷的姐姐是谁。
“她的气场和我完全不一样,感觉和白攸哥差不多。”阿苑伏在白攸的身上,阳光暖暖的,白攸一下一下地揉着阿苑的头,对他很是爱怜。
阿苑闭上眼,觉得这下什么都好了。
除了白攸哥的病,什么都好了。那个人阴魂不散地终于从白攸哥的身边走了,如果他再敢回来,他就找裴礼哥哥让他对付他。
阿苑也吃过了苦,但一直有人疼着,又和白攸不同,他打心眼里还是憧憬能有个很好的Alpha可以疼他的,他们能一起走下去,是开心快乐还是互相舔舐伤口地依偎,阿苑对爱情的心愿便是如此。
白攸的病如今已再无转机,油尽灯枯,内里抽了个干净。
他想,再这样待在医院已经没有必要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他也该回家了。
白家的大房子自白家破产,便抵押了出去,落入了房地产商的手里。地段自然是最好的,但因为白父白母在里面自.杀,那房子又是死人又是破产的不吉利,盘到现在都没人要,每年的养护费还要不少。久而久之就没人管了,如同一座荒宅,孤零零地扔在了江边。
白攸用很少的钱就买下来了,交接人仿佛看到冤大头财神爷看白攸的模样至今历历在目。
白攸催促阿苑回去读书,阿苑却说他可是特意请了gap年回来的,李粟打官司打得那么好,不如趁这个机会去山南律师事务所实习,也好过干巴巴地听理论知识。
于是,阿苑便和白攸一起住在了白家的老宅里。需要修缮打扫的地方有很多,但只有他们两个人,勉强收拾了厨房餐厅客厅浴室和两个卧室,其他的还是原样。
白攸坐在轮椅上,每周一送阿苑出门去T市,周五再等他回来。他在门前望着阿苑跑出去的模样,不经意间看到门前的花园,手指触到脸上,已然泪湿了一片。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了呢。
秋风卷起了地上的残叶,滚成一大团往其他地方去,吹起白攸盖在腿上的毛毯边缘,一年一年,万物悲寂。
没有回AGG,也没有再主动询问李粟宋友梅的事,但白攸的电话却一刻也没有停过。
汪水言留在AGG,相比于信任其他人和她挑起重任,还不如信任白攸。她时常会打电话过来问候白攸,担心他现在的生活是否不便,也会向他透露李粟的近况。
李粟忙得焦头烂额,这件事从每周末阿苑回来与他的闲谈中可以窥知一二,宋友梅的案子,从地方法院针锋相对一个月的你来我往最终败诉后,如今被送上了最高法院。这就是必然,他们谁都猜到了。
除了这些,墓园也会经常打电话给白攸,因为白攸提起他想给白父白母重新塑碑,想要给白素素迁坟,让他们三个人能够葬在一起。
不管靳赫铭告诉给白攸的关于白父白母居心叵测害死他父母的那些事,还是白父白母收养白攸只是为了让他将来钓个有钱有势的Alpha好借助婚姻使他们从中牟利……不管那些是真是假,白父白母没有苛待过白攸,除开工作忙时常不在家把他丢给佣人,其他的,他们对白攸而言,也算是很好的父母。
站在这样的立场,作为他们的小儿子,他应该为他们重新立墓碑,也该让姐姐和他们葬在一起。就是他死了,他也应该去那里的。
因为一些手续上的问题,墓园已经在按照白攸的要求积极协调了,但想也知道S市寸金寸土,死人住的地方未必比活人住的地方便宜,而且还有点儿钱再多也买不来坟头的意思。
白攸和墓园扯皮,也有两个月了。
S市下雪了——
初冬的风吹起了雪沫,窗外雪花飞舞,风把雪向一边刮,越刮越快,刮起的雪越来越多,仿佛以此追忆失去的时光。
阿苑回来得早,搓了搓脸跺脚,在门口的毯子上蹭掉了靴上的雪泥。
一串金色铃铛,他提在手里摇着,一进屋两腮就被热气烧出酡红,听到厨房里烧得扑扑扑地响动,大概在煲汤。
“白攸哥!白攸哥!”阿苑一边关门换鞋一边开始高声喊起白攸。
他猜请来照顾白攸的阿姨一定才走,说不准白攸也在厨房。
阿苑朝厨房探头,没注意客厅的声音,等白攸靠近才吓了一跳。
阿苑抖着手里的铃铛给白攸听,告诉他快要圣诞了,他想送白攸礼物。
白攸不大理会阿苑,转着轮椅往里走,拿起电子板飞快地打下了一行字:【谁送你回来了?不准瞒着我。】
“白攸哥~”阿苑放下铃铛,抓着白攸的肩膀笑,想打哈哈掩饰过去,“没有谁啊,我不是自己坐车回来的吗?”
他知道白攸不大高兴他和裴礼混在一起,他不想让白攸因为那种事不开心。某些时候,阿苑真是觉得白攸有点儿像为他这个熊孩子操碎心的妈妈,而他是初高中早恋还被父母抓的臭小子。
阿苑低头,主动认错,“白攸哥,我错了,我听你的话,以后不再和裴礼哥哥来往了好吗?”
他是真的不想和裴礼来往了,白攸说像裴礼这种混黑的不干净,说不准哪天就是第二个靳赫铭,但裴礼也实在太会死缠烂打了。
阿苑三番四次说好他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他帮了白攸哥帮了他们,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们应该两清了。
但裴礼似乎对这个有点儿刁有点儿傲的乖乖小雏菊很感兴趣,他不想因阿苑的那三言两语就斩断关系。
“我们是两清了,所以现在是我在追求你。”
这种话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阿苑都替他害臊。
阿苑扯了扯嘴角,向白攸表决心,“白攸哥,我现在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了,自从你上次跟我说他是利用我的之后,我就找他说清楚了。”
“我干嘛要和别人在一起啊,我的白攸哥这么漂亮,我要永远和白攸哥在一起!”
白攸被阿苑的热情说得脸热,想说自己也不是存心要管他的私事的,他打字给阿苑看:【阿苑,我没有干涉你谈恋爱的意思,只是裴礼不行,你要擦亮眼睛。能够找一个人,干干净净,平平淡淡地共度余生这就够了。】
阿苑点头应下,本来他也不算很懂情啊爱的,或许对裴礼也就是感激呢,但确实裴礼不干净,少沾为好。那些人,都不行。
说完这些,阿苑才想起来刚才他在门前看到了一个包装精巧的礼物,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上面倒是写得清楚是给白攸。
他将礼物拿给白攸看,白攸狐疑地望了阿苑一眼,拆开礼物后客厅的气氛瞬间就沉了下去。
阴魂不散呢。
第70章 白攸病重公讲吐血靳赫铭千里赶回
一条围巾安静地躺在礼盒中央,打开圣诞贺卡,熟悉的字迹,使白攸心头一颤。
【扔掉!!!】
白攸在电子板上愤怒地打下这句话,目光炯炯有神,仿佛要将那礼盒盯穿。
既然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也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剩余的岁月里了。
靳赫铭!
宋友梅的案子在最高法院4-3败诉的消息是第二天通知到白攸的,而那名他们寄予厚望的男A发表了反对文,迅速在全社会引起了热议。
白攸联系了AGG,当天晚上就不顾一切地抵达A城,参加游行。
A城的雪下得比S市要厚要深,一步一个脚印,好似在那条街上追随着前人的步伐,为自己为自己后来的人举起双臂。
即便最高法院盖棺定论,他们争议的落脚点也在是否符合法律程序的正义性,最高法院斥责李粟等人在这件事上的急功近利,单论堕.胎这件事,不行!
至于宋友梅的案子,经过这样一闹,只是想让宋友梅被放出来,他们还有一条出路,那就是保释。
AGG想集资保释宋友梅出来,宋母也豁出去了参与其中。就像白攸那时对李粟说的,小姨父不行,还有小姨妈。
宋母在女儿犯罪进监狱这件事上显然态度有所松动,但她对白攸这个害她女儿进监狱的罪魁祸首可没有好脸色。
似乎是为了平息宋母的怒火,也为了补偿宋医生为他所受的那些苦,白攸把那时他在虐待案胜诉中从靳赫铭那儿所得的赔偿全部捐给了AGG。
汪水言替他出版的那本画册,所有的版税,他也给了AGG。
白攸想着,至少他也得实现他对宋医生许下的那个诺言啊。
他会救她出来的。
初春冰雪消融,从医院回来,医生告诉白攸,他最多也只剩下六个月了。
脏器会一个接一个地宣告生命的终止,直至他的生命终止。失去信息素源,又长期使用抑制剂,衰竭、老化,很快也会表现在脸上的。
白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冰凉的手指摸上了脸,碰到干瘪的脸颊,微微笑了一声。
算一算,他今年应该也有28岁了。漫长的28年,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就是不知道别人看到我这张老去的脸,会不会就不那么感慨与惋惜了。
皱纹爬满了眼角,发间也有灰白。
阿苑抓着白攸的手哭了好久,泪水都快流干了。如果说先前他还能故作开心地同白攸说些俏皮话,但现在,他看着白攸一天天老去,一天天衰弱……
他不过尚且只是个孩子。
他在乎的人也全都要离他而去了。
六个月,掰着手指头数,一个月,又一个月。白攸不想这样度过。
他找上汪水言,想要正式加入AGG。他忧心忡忡,总想着理应做点儿什么,再做点儿什么。
开春时,AGG致力于四处巡讲,希望能将他们在S市、T市烧起的星星之火传得更远更深。而白攸便担任起了无声的讲师。
【我们当然应该讨论这些问题,就像我们关心粮食、关心蔬菜。人类的文明如果仅仅停留在活着,那“高等动物”就是我们每个人最好的形容。但我们控制不住想要思考,而不是温饱。】
【是,我们也不想未来被后人嘲笑,说我们是头脑空空的匮乏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