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切的怒火都在看到追紫潸然落泪的那一刻消失无踪,闵凡愣在了那里,眼前的人儿一张平日里清秀的面庞此刻布满了污垢,神情不但苍白还有些憔悴,这一路上,他吃了很多的苦,还要忍住身上的重伤和自己一起赶路。
"追紫。"情不自禁地,他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
一时间,往日的一切都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这麽多年来他细心的照料,他温柔的陪伴,他驯顺的依偎,永远都是自己身边最安静的存在,却总是适时地送上最需要的东西,五年来,他只是默默地付出。
"你为什麽这麽傻?"他觉得心口很痛,甚至在看到二哥和大哥相拥亲吻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痛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怀里这个柔弱的人儿。
"我一直都是这麽傻的。"追紫口中还是那一如既往地答案,那是在江边他奋不顾身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闵凡拥著他轻轻闭上了眼,他....是不是错了,当年不该侵占追紫的身体,或是...不该在五年後丢下他?!
§ § § § §
牧风在宫里忙完了一天的朝务以後再次在傍晚时分来到了漆雕府,问了门侍知道那人早就回来了,他就转了方向向著後院的枫林馆走去,因为他知道,只要那人有什麽不开心的事情,就一定会在那里。
"流凝。"刚走进一片如火的枫林,远远的他就看到了窗边倚栏而坐的人。
窗下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躲闪敛下,神情也闪过一丝窘然。自从那天後,流凝一直在躲他,他知道他一时无法接受某些心中隐藏心绪的揭穿,因此他给了他独自细思的时间。
可今天,他已经不能再等了。刚才朝堂上传来的消失打乱了他设想好的一切,他清楚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
"在想什麽?"他推开门走进去坐到了他身边。
"闵凡。"不知是为了气他或是怎样,流凝只是简短的回答了这两个字。
"我知道你在担心他。"牧风却也不恼,反而伸手将他揽入怀里,执起他的手搁在唇边,温热唇瓣落下的同时他感觉到他的挣逃,紧紧握住再也不给他任何的机会,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他离开了。
"你不必故意气我,我既然能允许你在他身边那麽长的时间,那麽一切的可能我都已经设想过了,最重要的是,现在抱著你的人是我。"说话的时候双臂收的更紧,就仿佛要将他刻进身体里怕他再会离开一样。
流凝蹙起眉,身子传来被紧拥的微微痛楚让他觉出牧风的异样,"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他了解他,现在的人不是一贯的牧风,他这样的行为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在担忧,而且是非常的担忧。
牧风迎视著他仿佛能将自己看透的目光,清楚自己无论什麽事也是瞒不过他的,毕竟,他们曾经那样的了解彼此。
他敛下眼微微笑叹,"逐江国送来信笺,说是盼兮的身体若是再晚就不再适宜长途奔波,因此决定近日就将她送回皇城。"
怀中的身体一僵,牧风将脸颊贴上他纤顺细腻的脖子柔柔摩挲,轻声在他耳边道:"流凝,我爱你,仍一如当年一样的爱著你。"最简单最直接的告白,是他要给他的最真心的保证,他要他明白自己的决心,明白自己要和他在一起的心意。
"你现在在来说这些,还有什麽用。"流凝凄哀哀地垂下眼,幽幽道:"漆雕流凝五年前无法和一个女人共侍一人,今天也一样,更何况,皇後还怀了你的孩子。"盼了那麽多年的话却是在最不该听到的时候听到,他除了觉得心痛和悲哀以外,竟升不起丝毫的喜悦和甜蜜。
"我说这些只是要你明白,要和你在一起的决心我从来没有改变过,所以你要信我,等我,好不好?"他殷切地看著他,期待他点头。
他现在有著千头万绪的内忧外患,只有流凝这边稳定,他才能专心的处理所有的事情,只要一切尘埃落定,他就要永远和他守在一起。
"等你?等你什麽?甘心留在漆雕府等待你不知何时的临幸还是等待著由某一天可以进入皇宫成为你众多妃嫔中的一员?"流凝笑的苦涩,还有著辛酸,这个男人,怎麽能这样的苛求自己?!
"流凝,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牧风深深蹙起剑眉。
"我不明白,我什麽都不明白。"流凝挣开他的双臂站起身面对著他,一双幽黑的眸子清澄明亮,此刻里面却满溢著伤心和难过。
"牧风,一切都过去了,已经这麽多年了,我早也不是当年的皇帝伴读,你更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只爱我一个人的牧风了,在你的心里,家国天下永远都比我漆雕流凝重要,为了他们你可以随时牺牲我们的感情。牧风,我当初愿意成全你,所以我走了。既然已经放手,那麽就再也不要想著会回到从前了。现在的我已经答应了闵凡和他在一起,等找到了他我们就一起回凤鸣楼。"他已经决定了,从自己在那晚留下闵凡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你是想告诉我你现在已经爱上闵凡了吗?"牧风面容一冷,狠戾的眸光怒视著流凝。
流凝牵唇一哂,却也都掩不住眉间眼底的苦涩,"爱与不爱又如何?我只知道闵凡不会让我心碎,他不会为了别的什麽而牺牲我,这就足够了。"爱这个字只是五年前那个傻傻的皇帝伴读少年才会说出的蠢话,现在的他,早就已经忘记这个字了。
"你怎麽就能确定他不会伤害你,那天在後院看到的事情你都忘了吗?"目光转为深邃幽暗,牧风沈声反问道。
流凝身子一僵,神情有些闪烁的避开牧风的目光,道:"我愿意相信闵凡,而且我已经答应了他,除非他不要我,否则我不会再离开他的。"
"流凝,你为什麽要这样说,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牧风一把上去抓住他单薄的双肩。
他又怎麽会看不出他刻意的逃避,聪明如他,敏感如他,有些事情又怎麽会看不透,只是,比起心痛,他更宁愿去相信的自欺欺人。这样的流凝,只是更让他心疼,五年前,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从你五年前将我赶出皇宫的那一刻起,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流凝背过身不愿再听他说下去,近乎仓皇地躲避那些不愿意再沾染的心绪。
"流凝....."牧风哀伤的注视著他倔强的背影,心中一动忍不住上前想拥住他。
"不要再说了,我什麽都不要听。"流凝拒绝他的靠近,躲避的侧开身。
牧风僵在当场,流凝沈默不言,一时间,枫林馆内陷入了一片沈郁的窒闷氛围中....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二少爷,皇上,三少爷回来了。"
"闵凡?!"流凝心中一喜,一把推开牧风就开门向著前院的方向跑去。
他走的太急太快,闵凡安全回来的消息已经覆盖了一切的情绪,因此他甚至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自然也错过了那万圣之尊的天子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鸷冷光....
§ § § § §
"闵凡!!"带著喜悦声音从桤苑门口一路传来,敞开的房门外一道青色的身影疾步走入来到自己面前。
"二哥。"转过身的时候黯淡变为欣然,身旁有人慌忙撇开脸擦擦眼角。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脚步顿了一下後继续走近,眼中一闪而过的黯光很快被关心取代,流凝上下打量著他,见除了衣服有些脏旧以外整个人到似乎无恙才安下心来。
"让二哥担心了。"
永远都是最无微不至的关怀,就是这样温柔的气息充斥在二哥四周,让人舍不得远离,流凝目光一柔,再次将人揽入怀里,心底一片温暖。
"二少爷,楼主,如果没事我就先下去了。"一旁有人再也看不下去了,忍住伤痛躬身告退。
果然如此,回来那一刻就等於所有都必须恢复原来的道路,这些天来的点滴不过都是浮光泡影罢了,得到再失去,他已经习惯了!!
伤痛著匆忙逃离,泪水随著风落在地面很快消失,没有任何人看到它的晶莹....
"追紫他似乎很累!"流凝看著他离去的背影,涵义莫名的说了一句,漆黑如墨的眼眸深邃幽暗。
"可能是吧,我们一路好不容易走回来的。"闵凡敛下眼淡淡一语。
"是该好好休息的。"流凝看著远离的纤弱之人牵唇一笑,这样的说了一句。
"二哥,你好吗?"闵凡突然从身後揽住了他,好久的分离,让人突然渴望他的温暖。
"当然,你失踪以後,我快担心死了。"流凝笑著拍拍环在胸前的手臂。
"二哥!"闵凡将他的身子站过来面对著自己。
幽紫的眸子饱含深情的凝望著他,清澈的甚至也映照出了自己脸上的喜悦和某种情感,流凝微愕。随即,就在他一切都还未来得及想清楚地时候,一个温热的物体落在了唇瓣,轻轻舔抵後撬开侵入,他的舌霸道却不失温柔的扫荡著口中的每一次角落,将他的味道也传给自己。
理智一点点被这样缠绵的亲吻取代,他渐渐软下身体靠在了闵凡怀里,任由他辗转反侧的挑动自己所有的情欲,深深沦陷....
卧室的门依然敞开,一屋子的柔情缠绵无法遮掩,完完全全的落入桤苑门外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中。
神情带著愤怒和阴冷,那人转身而去,杏黄华服宽大的袖摆内双拳握紧,那人暗暗地下了一直艰难的决心!!
一切......就从现在开始,流凝,是你逼我的。
§ § § § §
"水冷吗?"流凝坐在芙蓉花湘绣的屏风外问著正在里面沐浴的闵凡。
"很好,二哥每次调的水温都刚刚好。"里面的人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其中还包含著身体移动的水流声。
"那就好。"屋子里弥漫了淡淡的雾气,流凝笑了笑低头继续为他整理脱下来的脏衣服。
突然,他发现里面好像少了什麽。
"闵凡,我给你的那块玉佩呢?"他在几件落在一起的衣服里翻翻找找,那是自己十岁的时候从父亲给的零用钱里剩下来买的,後来闵凡看到就非要要走,为了这个还和澜夙打过一架,从那以後那玉佩他就从不离身,可刚才收拾的衣服里却没有,他担心是不是自己在整理的时候给弄掉了或者什麽的。
"玉佩?!"里面的声音顿了一下,"我....是在掉江里的时候丢...呃...掉了。"半晌後,屏风後传来了这样的一句回答。
"掉了?"流凝皱了皱眉,那块玉佩的绳线是江南特制的绕情绳,非常的坚固而且结扣复杂,戴上後就很难去掉,怎麽会就.....
"对不起二哥。"里面的闵凡道了歉,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浓浓自责和愧疚。
流凝突然觉得自己多疑了,闵凡一向最爱那块玉佩的,若非是掉了他是怎麽也不可能让他离身的。笑叹了自己一声,他放下手中的衣物走入屏风内,果就看到闵凡垂著头,浴盆中浓浓的雾气笼罩在他四周只能勉强看出他略低沈的神情。
"闵凡。"他唤了声,走过去为他撩水擦背,"没关系的,一块玉佩而已,你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他为他宽心安慰道。
闵凡的身体明显一僵,垂下的头更低,半晌都始终沈默不言。
"怎麽了?"流凝转到他正面柔声问道。
"二哥。"闵凡突然就一把抱住了他,赤裸的身体还带著浸泡热水澡的灼热温度和水珠,通过两人紧合得密不透风的身体传到流凝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闵凡翻翻复复的说著这三个字,一声比一声低沈,饱含著歉疚。
闵凡他.....
流凝凝拢眉头,心中似乎隐隐想到了什麽。
§ § § § §
夜晚,闵凡房内红木雕花的秀雅大床上,睡在外侧的人缓缓坐起,以不惊动身旁人的力量小心抽回被枕著的手臂翻身走下床离开了房间。屋内恢复安静,另一个人随之睁开眼睛,也跟著走出了房间。
深夜的漆雕府一片安静,先前离开的人已经没有了踪影,可是,双腿就是仿佛有著自己的意识一样向著某个方向而去,等它停下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走到了哪里。
追紫的房间只有一盏微弱的灯光,刚刚不久进去的人正站在窗边徘徊,昏黄的光影照射在窗纸上放射出他简单的轮廓。他似乎在等待什麽,屋内没有主人吗?只是让他一个人在窗下游移。他没有离开的因此他留下,秋季的深夜很冷,他却依然无所觉,只是双眼眨也不眨的看著那个房间,等待著....最後的答案。
时间的沙漏就在这样的静谧的夜风中缓缓流过,他不知过了多久,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慌忙闪身进入暗角藏好,远远的就看到屋子的主人染著一身寒夜重露从外面神情疲惫的回来。
"你去哪里了?"打开门,里面等待已久的人慌忙的迎了上来。
"楼主。"屋子的主人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此刻那个最不该在此的人会出现。
"你身上还有伤你不知道吗?"严厉的口气却掩不住深深地担忧和关心,他...原来也有著这样的一面!!!
"对不起,我...."主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拉回了屋子,房门重新关闭。
他缓缓从暗影走出来,双腿再次不停使唤地向著屋子靠近....
"这麽晚了到底有什麽事情要你急著去办。"
"对不起,只是我想把这个赎回来,我担心二少爷会发现它不见了。"
"玉佩?你.....你大半夜的跑那麽远就是到临镇去赎它?"
"对不起楼主,可是您是为了我才...."
"好了别说了。"
"可是...."
"难道你要我看著你伤重而死吗?"
"对不起。"
"唉.....为什麽你在我身边最常说的就是这三个字。"
"对....或者...是我太傻了。"
"你本来就是个傻瓜,大傻瓜。"
谈话....就这样结束了,随著一串脚步走入内室,一切....都恢复了寂静。
他转身而去,身上淡薄的衣衫根本不能遮挡夜风的寒冷,他淡淡一笑,这个秋天....可真冷啊!!!
§ § § § §
一大早起来就忙著为澜夙准备东西,闵凡失踪的这些日子,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近几天来更是少吃少饮,整个人都昏昏沈沈的,他担心会是那件事带给他太大的打击,所以想著这些日子都陪著他。
"二哥。"闵凡从一旁醒来,看著他梳洗穿衣服吃早饭一连贯连停也不停的动作。
"什麽?"他随口的应了声。
闵凡看著他低著头将早晨为澜夙准备的梅子饼放在食盒里,有加上了一些自己做的小菜米粥。
"你又要去陪澜夙吗?"他低沈沙哑的嗓音还是带著一贯的醋意,只是....少了一点点冷冷地怒。
"他最近的身体更糟了,我很担心,怕上次的事情会让他就这样继续下去,所以最近向多陪陪他。"流凝又走到门外廊子下将刚刚熬好的四磨汤倒进药碗里也一并放入食盒。
"二哥....."闵凡张口欲言,却又觉得流凝的话让他根本无法反驳,澜夙的情况他昨晚吃饭的时候也是看到的,若阻止只会显得自己既小肚鸡肠又无兄弟情谊;而且.....他一会儿也有事要出去一趟.....
"那好吧,不过二哥晚上和我一起吃饭吧,我离开这麽久,还没有好好和二哥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