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据说案发时李佑安正好请卫离在锦绣饭店吃饭,说是为了感谢卫离的救命之恩。这小子,外表看上去那么老实古板,没想到对女人还挺有一套。”何刚忍不住发发牢骚,想起了自己仍是单身的现状。
刘建城好似没听到他后面的抱怨,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你说……有多少大学生能在锦绣饭店这种高档场所请客吃饭?我记得那里的消费一顿能耗掉你大半个月的工资吧。再有,你认为像卫离这样不平凡的女人会答应一个只见过两次面、平凡普通毫不起眼的学生的邀请吗?”
何刚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上司,显然他没想到这么多问题。
刘建城如刀般锐利的眼光射向桌上崔离的档案,低沉地道:“卫离的不在场证明看似完美,不过若是李佑安本身也有问题那就另当别论了。小刚,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我要请那两位真人不露相的人物来警局好好谈谈。”
李佑安从来不喜欢警局。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实质在他们的对立面,只不过是不喜欢进入警局的那种被动和被掌控的感觉。
所以,当他弄明白面前这个看上去像水泥工的警官找他的缘由时,心里多少有点懊恼。早知道,他就不急着与卫离联络了,晚几天的话便不会摊上这事儿。
想归想,面上还要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
“昨天晚上七点至八点,你在哪儿?”
“我、我和卫离小姐在锦绣饭店用晚餐。”
“在这期间,卫离有没有离席?”
“只有一次她去化妆间补妆。”李佑安扶了扶眼镜,似乎有些惶恐地看着刘建城,“有什么问题吗?”
刘建城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那顿饭是你请客吗?”
“是的。”
“你倒是大方,那种地方连我都请不起。”刑侦队长玩味地望着他,“我记得上次你来这里登记的资料上说你是孤儿,似乎与你实际的经济状况有点出入。”
李佑安看上去很为难地沉默了半天,才干巴巴地低声道:“两年前,有个男人找到我,说我是他们失散的亲人。我虽然不知道真假,但他们对我还算照顾,定期给我的生活费也有不少。因为以前节约惯了,平时都不太用,就是请卫离小姐时,觉得不能太寒酸……”
何刚在边上听着有些好笑。看他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竟也晓得在女人面前摆噱头。
刘建城注意到的却不是这些。他探究地注视着眼前的青涩少年,觉得他鼻梁上那副笨拙的黑框镜相当碍眼,遮挡住了大部分表情的细节。
“你对卫离有什么看法?”刘建城面无表情地接着问道。
“她很漂亮,”李佑安好像在微微脸红,就像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年在评价自己的梦中情人般有点不知所措,“人很温和,心地很好。”
“是吗,我倒不这么看。”刘建城不为所动。“她很狡猾,善于伪装。恕我直言,我想不出你这样普通的学生有什么地方会让她另眼相待。也许你能为我们解惑。”
李佑安涨红了脸,随即又转白,他似乎想反驳,但拙于言辞。
何刚多少有些不忍,他看不出这个瘦弱的年轻人有什么问题,倒觉得上司过于严苛了,让人下不了台。
刘建城却是一副铁了心肠的模样,抛出一叠命案现场的照片。
“据我们所知,卫离的本名叫崔离,照片上的死者是她的妹妹和妹夫,她们姐妹早年曾有嫌隙。不知道她有没有对你说起过,或者是相关情况?”
李佑安看了眼照片,脸色发白,好像被吓到了,连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和她吃了一顿饭,不,我想你们误会了,卫小姐一定跟这事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由我们来判断。卫离和你见了两次面就接受你的邀请,可见她对你特别亲切。所以请你仔细想想,她有没有提到过什么不太一样的信息?”
何刚看着李佑安害怕的样子,又看看上司冷酷的表情,欲言又止。
这时,一名警员忽然走进来,刚说了一句:“头儿,有人找你。”后面就有两个人跟着闯了进来。
刘建城眉头一皱,站起身,正要说什么,却微微愣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这么温和的男子。
这人年纪很轻,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模样,身材匀称,样貌俊秀。最吸引人的,是他眉宇之间那种温柔如水般的气韵,深深地感染着他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之亲近。
“抱歉,恕我们冒昧。”他一开口,温润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带给人亲切愉悦的感觉。“我姓龙,是李佑安的哥哥。我希望能带我的弟弟回去。这位是毕渊毕律师,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找他谈。”
一直站在他后面的毕渊上前一步,以公式化的口吻说道:“警官先生,我的当事人并不是犯罪嫌疑人,但是我们认为他所受到的待遇明显超出‘协助调查’的范围。我的当事人有权自由离去,有任何问题将由我代表我的当事人与你们交涉。”
刘建城暗暗叫苦,他最头疼的就是这些律师,比起拿法律玩文字游戏,他这个刑侦队长可不是对手。“你们误会了,我们只是找他问几个简单的问题。”
“警官先生,”自称李佑安兄长的男子目光扫向桌上的命案写真,脸色沉了下来,“您怎么可以让他看这样的照片?我弟弟的心脏不好,如果有什么万一您能承担责任吗?”
刘建城一怔,与其说是对李佑安有心脏病感到吃惊,还不如说是这个温和男子的一丝不愉竟让他感到莫名的寒意。看了看自刚才就一直沉默不语低着头的李佑安,他苦笑,“我明白了,要问的话都问完了,你们可以带他走。”
第四章 水一样温柔的火
(下)
听着自称他兄长的人不咸不淡地说着客套话,李佑安站起身。
跟着他们向外走,他仍然一言不发。
直到在走廊上远远地瞥见了卫离的身影,李佑安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他的“新哥哥”已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小九,最好不要与她牵扯太多,先上车再说。”
李佑安没有回应,径自向警局大门走去。
一辆银色的奥迪停在门外。
上了车,直到汽车开动,李佑安才第一次正眼看向坐在身边的这位新出炉的兄长。
只见他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目光望着自己,微笑着说:“小九,我是你的八哥。”
李佑安倒没什么怀疑,看毕渊难得恭恭敬敬的模样就知道真假。他无可不无可地耸耸肩,带着点淡淡的嘲讽道:“龙八是么?”
“我叫狻猊,别字离。”
诧异地抬头,在那双温润的眼睛中看到了了然。
“你不要怪四哥,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名字很难听所以才不愿说,怕你笑话。”声音里夹杂了一丝狡猾的意味,“我偷偷告诉你,四哥叫蒲牢,别字震,是不怎么好听吧。”
被引起了好奇心,终于忍不住问:“那我该叫什么?”
“椒图,你的名字是椒图。” 自2由4自212在
李佑安皱起了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比蒲牢还难听,还是李佑安顺口。”
狻猊含笑看着他难得孩子气的模样,随即又有些伤感地微叹口气,“只可惜那时候你的别字还来不及取,就离开我们了。”
李佑安不以为然地道:“别字?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个,有了才是麻烦。”想了想又问,“这些名字好像是照应传说里龙之九子的名号吧?”
“是的,没错。”
“那倒奇怪了,难道我无缘见面的亲生父母一早就知道会生九个儿子吗?”
“是啊,是有点奇怪。唔,也许我们现在的名字是在你出生后统一改的。”
从狻猊的笑意中似乎读出某种莫名的暧昧,知道他有所隐瞒,李佑安也不怎么在意。
“小九。”
“什么?”
“还在生四哥的气么?”
“生什么气?”他只是在意当时莫名其妙不受掌控的情绪。
狻猊看着他淡淡的表情,轻轻地说:“小九,四哥他啊,虽然是我们几个中最八面玲珑的,但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反倒总是拙于表达了。上次你生病的事,他到现在还很难过,自责自己伤害到了你。”
李佑安漠然地“嗯”了一声,转头避开狻猊的目光。那无比温柔的眼神让他觉得难以适应,他不习惯被人理解和关怀,也许是下意识的逃避,他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
“怎么了,冷吗?”狻猊关切地问,转头吩咐开车的毕渊调高空调的温度,并把膝上的大衣披在了他身上。“你该多穿点,天气还没有转暖,很容易感冒。”
李佑安没有反应,看了看车窗外不熟悉的街景,他皱了皱眉,对驾车的毕渊道:“南翔小区368弄15号。”
“小九,酒店的环境比较好。”
“我在那里租了房子。”
“……毕渊,去南翔小区。”他妥协,或者说他从来不想违背他的意愿。
唯有一次。
曾经……
狻猊看着弟弟毫无波动的侧脸,那好不容易挑起的一丝生气不知为何又突然湮灭了,他又缩回了牢固的壳里。有一瞬间,狻猊的心头划过难以言喻的疼痛和泛滥无止的哀伤。但只有一瞬间。他很快恢复了平静,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静静地注视着李佑安。
如水一般的温柔。
卫离沉着脸,闯进金辰风的办公室。从阴霾的表情可以读出,她的情绪已处在爆发边缘。
“金辰风!因为你的缘故我已经第三次被请去警局了,你不觉得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稍安,稍安,就算你上了他们的头号黑名单,只要没有证据,谁也奈何不了你。”金辰风对同僚的怒气视而不见,悠然地道。
卫离沉默了一下,眯起眼目光危险地看着他。“为什么对崔音下手?”
金辰风挑眉,张大嘴说:“当然是为了给你报仇啊!”
卫离冷哼一声。“别开玩笑了,直说吧。”
金辰风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我说我说,是意外。没有特定的人选,只是崔音恰好符合条件。不然,我也没必要冒着暴露你的危险选她入手。”
“你还是不打算说吗,”卫离极为不满地看着他,“你究竟要干什么?”
“目前,”金辰风弯弯嘴角,“是的。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说不定等到你肯坦白了,我也栽在那个警察手里脱不了身了。”
“不,不会,”金辰风笑得高深莫测,“快了,还差两个条件,一旦满足了,实验也就完成了。不用担心,到时候那些警察会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再找你麻烦了。”
卫离注视了他一会儿,平复了心头的情绪,冷淡地说了声:“但愿如此。”便转身,径自走了出去。
第五章 爱子
(上)
早晨五点。
清晨的空气显得十分阴冷,天微蒙蒙的,带着几分萧索。
吴婉柔抵住瞌睡的诱惑,早早地起了床,开始张罗她的小馄饨摊儿。再过一个多小时,街上赶着上班的人群就会汇集起来,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未免手忙脚乱,她得抓紧时间做好准备工作。
切料、包馅儿、调治汤料,再连同锅碗瓢盆一并装上改造过的推车,一轮下来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丝毫觉不到初春的寒冷。
临出门前,吴婉柔轻手轻脚地来到儿子的卧室张望了一下,见他睡得正香,朴实操劳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随后小心地关上门,推着小车走向居住区外的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