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小年纪他不辞劳苦,一心求拜武林名师,他知道自己身子瘦弱,不适合舞刀弄枪,这类费力的武学,于是便想找邪门的武功学,听说涅毒门工当家君非言使毒本领一流,他便铁了心一定要拜他为师,一路上乞讨流浪地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见着了君非言,之后又经历了不少波折才得拜他为师。期间才得知了他的另一重身份--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沥血门的"毒使",专门训练使毒杀手,而当初收白为徒,条件之一便是要他加入沥血门,作为杀手执行七年的任务,七年期满才能够用他教自己的本事去扫仇,之后便放他离开沥血门。
七年期满了吗?听到君非言口中说出那几个即使化成灰自己也认得的名字时,白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作为杀手也有七年了......
"玉璞,你资质很好,却绝不会甘于做一个杀手、一枚棋子任人摆布,为师强留了你七年,也该是放你走的时候了......"君非言本已年届不惑,但淡然出尘的脸上却不见岁月的痕迹,双目落寞地看向远方,背对着白的是一个瘦削却高挑的身影,只有声音缓缓地传过来。
真的要他走吗?白不敢相信,这些年他也看过不少组织里的杀手想脱离组织,却总是不得善终,而师傅竟真的履行了他当年的诺言,即使他是地位仅次于门主的"毒使",白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而且,到了真正分离时竟有一丝不忍起来,毕竟师傅人虽冷漠,却照顾了他整整七年呀。
"师傅--"白出声唤住君非言。]
"你走吧,从此你与沥血门便再无关系,沥血门也不再有一个叫白玉璞的杀手!"转头深深看了白最后一眼,君非言运起轻功,往下一跃,如一缕清烟,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八年前作恶多端的吴氏兄弟,三年前却假模假样地做起了一般的商贾,买田置地,还为了逃避以前的仇家而四出经商、行踪不定,但要了解他们的行踪对于现在的白并非难事--比如这次,吴氏三兄弟竟同时共乘一舟往苏州来做生意,这是一个机会,可以一举报仇的机会。
事实上白从策划到实施,不过三天,从动手到成功也不过半个时辰。吴氏兄弟半生飞扬跋扈、为害一方,但光阴催人老,八年下来也已徐徐老矣,白却正值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得沥血门的杀人任务及君非言的励炼所赐,他的使毒本领已登峰造极到了除了师父君非言无人能出其有的地步,独步武林也指日可待--虽然目前他还没有这个心思,但对付吴氏兄弟这三个老家伙都是绰绰有余,易如反掌。
半个时辰后,他立在五具毒发身亡的尸首之中,心中有大仇得报的快意的同时,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细细地咂了泛着清秀的绿茶,右手轻旋着青瓷小茶杯,白又想起了那天出现在他复仇现场的男子。
何君凛吗?那个不但被他轻易蒙混过去还误以为他是女人的笨蛋。白并非未发现想到何时自己的唇角竟泛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有人往这边来了!
船身因水波的错动而摇晃起来,虽然察觉到另一条船的靠近,白仍然不动如山,目不斜视地品着茶。
"敢问阁下可是江湖人称‘蔓陀罗'的使毒圣手白玉璞白公子。"对面船上传来一个粗哑洪亮的声音询问道。
"......"
"请问阁下可是白玉璞白公子?"
......
寂然无声。
"喂,你哑了吗?黄大人问你话呢!"刚才那人身边又闪出了几个手下模样的人,其中一人对没有反应的白不客气地呼呼喝喝道。
......
日上中天,刺目的光芒被如镜的湖水一反射更是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知了开始鸣叫,到处充斥着一股热浪,使人心烦气躁,湖面上的气氛却僵硬得近乎零度,寒气袭人。
"喂,你听到了没有?"那位"黄大人"身边的一个手下又不耐烦地吼道。那位"黄大人"并未喝止手下的无礼,反而站在一旁,似在静观其变,又似在掂量着面前的这位少年模样的人的斤两--他是否真是武林中令人闻名色变的使毒高手"蔓陀罗"--白玉璞。
见上司不置可否,那些手下更是肆意妄为起来,有几个还跃上了白玉璞的小船。
"啊--"
可惜那几个小喽罗还未站稳,便像被毒蛇蝎子蛰到了一般此起彼伏地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叫,然后一个个都接二连三地栽进了湖里去。
"放肆!你们是什么人?区区几个虾兵蟹将也敢上本公子的船。"也不怕脏了我的地方!白玉璞晃了晃手上不知何时已空了的青瓷茶杯--可惜了这杯好茶!
站在对船上的黄领只见白玉璞手掌轻轻一翻,几个手下便已然惨叫落水,不觉十分好奇。将他们打捞上来一看,手臂、双腿上的一些皮肤竟已开始流脓溃烂,心中不由一惊--好烈的毒性!他记得他只见到白玉璞将手上正在啜饮的茶水泼了出去而已呀,即使那茶再烫,也不至于让人皮肤产生溃烂、流脓的中毒反应吧?那茶明明之前还是放在白玉璞嘴边细品的,毒又从何而来?
看来面前的少年绝非等闲之辈,也无怪主人要请他来助一臂之力了。
"抱歉!都怪在下管教无方,以至下人如此无礼放肆。还请白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他们吧!"黄领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神色。
"他们痛死活该!"白玉璞口气不善地应道。
"这......"黄领还是第一次遇上不卖自己帐的人,一时语塞。
"臭小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喝喝罚酒,你还当我们怕了你不成......唔......"有一个手下看不过去,又忍不住开口斥道,但这次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迎面打来的茶杯塞住了嘴,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顿时发不出声音来。
黄领急了,也顾不了手下了,忙赔礼道歉道,"白公子请息怒,在下会好好教训这些个无礼的属下的。只是此次前来,实有要事--"
什么要事?来这里耀武扬威了那么久,终于转入正题了?白玉璞挑了挑眉看向对船。
"我家主人有请白公子到舍下一叙,有要事相商。"
"我没兴趣。"白玉璞当下回绝。
"若是出重金请阁下杀一个人呢?"
"阁下就是江湖中人称‘蔓陀罗'的使毒圣手白玉璞?"
点了点头,连回答都省了。白玉璞看着坐在对面椅子上一身贵气锦绣罗衣的中年男子,掏了掏耳朵,怎么同样的一句话他一天就得听三次,还是这对主仆本来就喜欢问人同样的问题?
随着那位黄大人乘船七拐八弯地穿过重重树影就来到了苏州西郊的一所豪宅面前,才知道他主人就在此处,临下船前,黄领还是为他的手下争取了一下权利,"我的手下们也知道错了,您看他们这么痛苦,白公子可否大人不计小人,高抬贵手先赐解药给他们?我回去再好好教训他们。"
白玉璞默不作声地扔出一个白玉小瓶。反正刚才也不过是对他们的无礼略施惩戒而已,还不至于真想要他们的命。
"在下先在这里为他们谢过白公子了。"黄领倒是识相,"还有一事,这下不解,可否请白公子赐教?"
这个人怎么这么罗嗦。白玉璞不耐烦地回头--目光的含义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在下想请教一下阁下刚才是怎么使毒的,那杯茶阁下之前不是还在喝吗?"黄领一向对武林中的武功身法、暗器毒药等事很有兴趣。
白玉璞脸上绽开了一朵浅浅的笑靥,就如一朵涟漪般一圈圈地荡了开去,虽浅,却让人如沐春风--
"茶没有毒,水没有毒,但伴上你手下身上的无礼恶臭,就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了。"
犹自沉浸在白玉璞方才的笑靥中回不过神来的黄领呆立原地,白玉璞却一个转身,轻轻巧巧地推开了宅子的大门,走了进去。
可恶!又被这少年摆了一道。
于是白玉璞在仆人的引路下见到了眼前这位想要出重金雇他杀人的中年男子。
"你可知道我是谁?"男人又发问了。
"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白玉璞实话实说,他向来只对他要杀的对象感兴趣。
"大胆!这位可是当今权倾天下的五王爷!"旁边一个下人出声道。
奇怪,好像这些人的手下都很喜欢为主子出头似的。
"哦,那请问尊贵无比的五王爷找区区在下有什么事?"白玉璞"谦虚"地问道。
"白公子难道对你此次任务的要对付的对象一点兴趣也无?"中年男子也不介意,仍继续问道。
"谁?"白玉璞惜字如金。
"白公子可还记得半个月前在苏州护城河外水道上遇见的那一位公子?"
"记得。"那个男女不分的笨蛋。
"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何君凛,一个富家子弟。"怎么这个五王爷老喜欢问人问题哪,真烦!
"是,又不仅仅是这样而已,他的身份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哦,你又知道我怎么想了?白玉璞冷冷地看面前这个身份尊贵、自以为是的男人。
"你可知当今圣上的名讳是什么?--何君凛!也就是你遇到的那个人,他不仅是孤的胞弟,他还是当今的圣上!"
"噢,是吗?"白玉璞竟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讶,反而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
"难道你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何皓岳也为白玉璞那毫不惊讶、平静无波的反应感到疑惑。
"也不算知道,但可以猜得出来。"那天他的眼中虽不乏对自己的兴趣,但神态中却难掩一股浑然天成的精明干练,浑身上下更透着一股尊贵的王者之气,虽只隐隐约约却也逃不过他七年来识人无数的眼睛。
"哦?"看来眼前的少年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呢,何皓岳开始对他有兴趣了。
"那我就长话短说吧,今天请白公子来就是想要阁下对付他!"
"何君凛,当今圣上?"
"对!"
"为什么?" 白玉璞捉摸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讯息,"难道,你想当皇帝。"
"是!"对于精明的人何皓岳也是明人不说暗话的。
"对不起,我没空!"白玉璞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平心而论,何君凛做皇帝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他登基五年来,百姓生活也有所改善,国运昌隆,就连苏州城也是一片繁荣景象。他做皇帝,是众望所归。
"慢着!......白公子请留步,你一定会在想何君凛做皇帝也没什么不好吧,毕竟他的江山也已稳固。"还算他识相,知道自己的想法。
"--但是,你不觉得正因如此,此次的任务才更有挑战性吗?"
白玉璞停下了脚步,这句话成功地挑起了他作为一个杀手内心的嗜虐性。
"加入我们吧!我手下有大军十数万,里应外合一定会成功的!到那时,作为开国功臣的你也会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当然,这次事成之后孤保证你也会得到黄金万两的报酬!"
白玉璞不在乎那报酬,也不在乎天下会如何,但他对将会出现在那位登徒子皇上脸上的惊惶失措的表情却很有兴趣。
可以预见,这是他离开沥血门后,越来越有趣的一件事。
"这样子做合适吗?五王爷。"白玉璞离去后,房间的屏风后走出一人询问道。
"那你有更好的方法吗?李公公。"何皓岳转头反问身后的老者。
"这......"
"据探子回报,皇上第一次遇到白玉璞时还以为他是女子,而且笨到相信了船上那几个他杀的人是他的家人,还巴巴地地跟了人家几天,帮他张罗‘家人'的葬礼!多么荒唐!他分明是对那个白玉璞有意!在这种情况下,李公公觉得还有比派这白玉璞更适合去对付他的人选吗?"中年男子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是,王爷高见,老身自愧不如。只是那秀王爷......"
"不要再提秀王!"不知为何,何皓岳一听到这个名字便激动异常。嚉邉璨⒄妞萍鬟-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ann77.xilubbs.com】
"五王爷,请容老身禀明利害,再作决策。"李公公谄媚地道。
"其实皇上为秀王所迷,已是宫中尽人皆知的事情,这也许正说明他性好男色。尤其是登基五年来并未立后,纳妃也是有名无实,从未见他要过哪一位妃子侍寝,却频繁出入早被先皇冷落的秀王府中,又处处多予照顾,对秀王简直比心尖上的肉还上新,如果捉到秀王,然后以此要挟皇上,莫说是逼他退位,只怕是要他的命他都会乖乖奉上。"当今皇上的憨厚倒是出了名的,孝敬母后,友爱手足,关心百姓,就是傻了点,没有对外拓展的野心,比起五王爷锋芒毕露的精明野心和逼人的气势差上了许多,甚至还老搞出一些荒诞的名堂来让内侍们哭笑不得、鸡飞狗跳的,这次更是,为了要见识那些村林野夫口中的"江湖"而置朝廷政事于不顾,又擅自出外游玩去了。
就凭这些他就不适合当皇帝!正是因为如此,他已经被这位玩心甚重的傻皇帝气得七窍生烟了,是以转投五王爷门下。跟着五王爷事成后还有荣华富贵消受,而跟着那个傻皇帝只能为他惹的祸头痛不已和帮他擦屁股!
"可是如今,秀王已不知所踪,又到哪找去?"五王爷一挑眉头,问道。
"我们可以派出人去江湖上打听寻找。"
"你以为有那么容易就能找着吗?秀王他早对皇宫厌恶至极,皇上对外虽是宣布秀王被一男子掳走,其实事实却是秀王自己想要离开,当然也就会为了避人耳目而藏起来,皇上派人找了这么些年,还不是没有结果!江湖何其之大,要找一个刻意隐藏起来的人,又谈何容易!这样子派人去找,要找多久,一个月,半年,一年?抑或是更久?本王举兵在即,又哪来的那么多时间!"何皓岳不耐烦地说道。
"是,是,王爷说的是,小的失言了。"
"与其找一个不知在哪的人,还不如用一个近在眼前的人--"
"王爷的意思是--白公子?"李公公小心翼翼地问。
"对。他既然那么容易为男色所迷,一个月前见到白玉璞后又对他做出了那么多明显的表示,不好好利用这么行。"
"那,王爷是想......"李公公试探地问。
"为今之计,还不如让白玉璞以美色迷住他,更以他的身手本事,便可就近动手,先下手为强!"说到这里何皓岳还用右手往下一划,比了一个"杀"的手势,"即使他对我们早有防备,也不会料到我们会要白玉璞去对付他的,而且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他那么傻。"
"高!王爷这条美人计实在是高明呀!"他当初还以为五王爷拉拢白玉璞只是想利用他使毒的本事,没想到他的计策中还有这么一着棋,真是环环紧扣,万无一失呀。果然,何皓岳比那个胡闹的皇上狡猾阴险多了。看来他的选择果然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