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们两人合撑一把不好么?要不,我再给你买去!"何君凛又欲转身。
"等等!不用了。"白玉璞叹了一口气,这时他还真是好欺负。
"过来。"
"什么?"何君凛愣愣的。
"你不过来我怎么进去!"白玉璞狠狠地瞪了反应不过来的何君凛一眼,想淋湿他吗。
嗯,不知为什么,自从刚才讨价还价买了一盆兰花以后,他就变得很不淑女了也,看来这个才是他的本性吗?
江南。雨巷中稀稀落落的几把墨绿的油纸伞下,行人在踟躇前进。
一对璧人,一人气宇轩昂,左手持伞,右手托着一盆兰花,另一人身形较小,但气质超尘脱俗,倚在前者旁边,两人合打着一把纸伞,吸引了不少路过的行人的眼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由挽着的手臂传来的温暖却驱散了这雨天所带来的冰凉。视野中,雨景中的亭台楼宇、行人纸伞都已变得那么飘渺起来,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海市蜃楼一样。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也许,能一辈子这样牵手下去,也不错。
但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是梦,总会有醒的一刻......
第五章
"欧阳钧,五王兄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禀陛下,近日内似乎已有风声传出,想是离举兵谋反之时也不久了。"
"噢,是吗?"何君凛靠在桌边,拿起一杯茶,用杯盖轻轻地拨了一下杯子,低头抿了一口茶。
这动作优雅至极,却让千里迢迢赶来向他汇报情况的欧阳钧看得心急火燎。什么叫"是吗"?他的态度就这么无所谓?
"皇上,您吩咐的事,微臣已经准备就绪。"
"噢。爱卿办事果然令朕放心呀。"效率还蛮高的嘛。
"是,谢皇上夸奖。臣皇上是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欧阳钧肉麻绉绉地奉承道。你要演戏,我就奉陪到底。他总算抓到这个皇上行事的套路了。
"行了行了,爱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何君凛打断了欧阳钧的客套。再让他罗嗦下去,白玉璞就要醒了,要"她"醒来看不见自己那可不好。毕竟她已是他的未婚妻了嘛。
"那臣就直言了--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回宫?"
"近日吧!"何君凛模糊其辞。
"近日是指几日以内?"欧阳钧穷追猛打。
"半个月以内,行了吧。"
"半月太久,恐防情况有变......"
"那七日以内,朕一定回到京都,行了吧,欧阳大将军?"
这什么态度,好象江山不是他的,是别人逼他去坐 的一样,欧阳钧翻翻白眼,"可以。陛下一言九鼎,定是不会失信于臣的。"
嘿,还给他戴高帽来逼他回去,看来他们还真以为自己在这玩上瘾都不想回去了不是。
"陛下,还有一事--"
"还有什么事?"何君凛有点不耐烦了。
"是关于陛下身边的那位‘白姑娘'--"
"那又怎么了?"哟,他还派了探子来监视朕了,还是林迟告的密?
"不知陛下是否知道‘她'的身份?"
"哦,那倒要请教一下欧阳将军了。"何君凛饶有兴味地想看看他这位将军到底知道多少。
"不敢。只是,臣想五王爷那么想要陛下的江山,想必不会仅仅只在表面上做功夫。"
"爱卿的意思是玉璞是他派来迷惑朕的?"
"不仅仅如此,应该说是‘杀手'更为合适。"
"杀手?"
"嗯。"
"......"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爱卿但说无妨。"
"陛下是否早已知道‘她'的身份?"
"何以见得?"哦,欧阳竟变聪明了。
"从陛下的表情。一般不知情的人听到有人要杀自己都会大惊失色,惶恐不已。陛下却仍能镇定自若地谈笑风生,由此可以得出微臣的结论。"
"难道不会因为是我太迟钝了,怕得呆若木鸡么?"
"这个理由如果是在以前,也许可以糊弄臣,但现在臣不会这么想了。"
"哦?那朕倒要问问,现在在你心目中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何君凛好奇。
"虚怀若谷,大智若愚,大勇若鼠,大辩若讷。"
"爱卿会不会太高估朕了?"
"一点也不,臣下所言非虚,陛下心里明白。"
"欧阳,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伴君如伴虎',看得太清楚反而容易为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臣相信陛下并非如此之君才侍奉左右,为陛下效命,分忧解愁。所以为了陛下的安全,还是请陛下不要把‘白姑娘'留在身边,以免养虎为患。"
"但是朕很喜欢白姑娘,比宫中的任何一个妃子都要喜欢也?"
"这......陛下有否听过‘红颜祸水'这一说法?"
"你意思是玉璞是祸水?那如果朕就是要爱美人不爱江山,将天下拱手相让五王兄呢?"
"陛下,万万不可。您做皇上,江山早已稳定,又是众望所归,而五王爷却暴躁残忍,野心勃勃,要是他做皇上,一定会倾国库之银为军饷,扩充军备,向外拓展,这在民生还未完全安定之时,一定会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陛下,您就忍心看到您的子民受苦吗?"
"......"
"陛下,只为了一个女子,这样做值得吗?而且,‘她'既是五王爷派来的杀手,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据臣下所见,她未必对陛下有意。"
"哦,欧阳将军似乎不相信朕有降伏她的魅力?"何君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臣不敢。"
"那朕要怎么让你相信呢?"
"陛下,您万万不可拿自己的九五之尊冒险呀。"惊觉何君凛的想法,欧阳钧阻止道。
"咦,你又知道朕想做什么啦?"
"若臣没猜错,陛下想以自己的性命与臣打赌。"
"对,以朕的性命赌玉璞会不会真照五王兄的命令加害于朕。朕赌‘不会';卿家一定是赌‘会'啦。"
"皇上--"这皇上玩性一起,什么都本末倒置了。
"如果朕赢了,卿家以后不得对朕与玉璞在一起表示异议;若将军赢了,朕任凭你处置,怎么样?"
"皇上--"
"莫非将军怕输,不敢赌?"何君凛玩味地看着欧阳钧,挑衅道。
"赌就赌,谁怕谁呀!"欧阳钧最见不得别人说他怕输,他堂堂一个御前车骑大将军,戎马半生,混到如今这样的地位,也少少纵横沙场十数载,还从未有过败绩,哪容得人说他怕输?一气之下答应了何君凛的赌局。
"好,一言为定!"两人击掌为约。
"不过,臣得留下来监视那位‘白姑娘',以免她加害于皇上。"欧阳钧还是很担心。
"好吧。但卿家只许在暗处保护,不到非常时期,不要让玉璞发现。而且,在她动手之前,不许出手!"
"臣遵命!"
夜,伸手不见五指。月亮隐了起来,暗黑的天空中连一颗星星也看不到。
城门上,映着微弱的灯光,隐约看见两条人影倚着门楼上的门墙,窃窃私语。
"白公子似乎对任务很乐在其中呀。"一高大男子用粗哑的声音捉道。
"彼此彼此,黄大人不也对在下的行踪很感兴趣吗?"另一个身形较小的正是白玉璞。
虽然黄领穿着夜行衣,蒙面,他仍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啧,又是因为任务!
今天下午趁何君凛不在,他午睡醒后便上街买了些药材来研制毒药,没办法,既然这里不能上山采草药来制毒,只能靠这些药草了,没想到他正在药店时又从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陌生人手中收到了一张纸条,唉,结果晚上就得冒着冰寒的夜露到这来和他接头!说起来,这个黄领还真喜欢传纸条呢!
不会是他们又有行动了吧?
"哼,这也是为了任务。怕是白公子太过投入会假戏真做。"黄领心知这是白玉璞嘲讽他这些天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事。
"你什么意思?"白玉璞非常不爽黄领的语气。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白公子不要忘了任务而已。"
"既然你们信不过我,我走便是了。"白玉璞转身。
"唉,白公子请留步,刚才在下言语间多有冒犯,不小心得罪了白公子,但这也是因为你我都是为五王爷办事,现在五王爷起事在即,黄某一时心急所致,还请白公子见谅。"见白玉璞欲走,黄领急道。
"这......白某也有诸多不是,黄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反正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不好就此撕破脸皮,既然别人给台阶下,白玉璞也只好顺着。
"刚才,黄大人说五王爷起事在即,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他接到任务的时候离现在也不过半个多月,五王爷就这么心急着行动了。
"这说来话长,现在的皇上坐了五年的江山,其实本来应是属于五王爷的。"
"此话怎讲?"白玉璞纳闷。
"五年前,先皇病危,太子又早逝,本欲立遗诏传位于五王爷,但不知那小子做了什么手脚,诏告天下事时皇上竟是他的名字!要知道先皇生前最为宠爱的皇子便是五王爷,又怎么会将皇位传给当时身为七皇子的何君凛!"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何君凛的皇位原来可能不是他的呀。但在白玉璞的人生哲学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君凛做得好,皇位是他的也理所当然,无可厚非,而且历朝历代也不乏为了皇位,兄弟相残的血型事件,何君凛只是在遗诏上动了点手脚而已,这已经够温和的了。也因此白玉璞对五王爷实在没有多大的同情,之所以会帮他,完全是因为想戏弄一下何君凛和想看看他那张脸变色的情景,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杀手的习惯使然--为了钱。也许其他的人不以为然,从家境天翻地覆的改变到吃尽所有苦头,向来实际的他可是把"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奉为圭臬的。而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这次的任务是?"
"毒杀皇上。"
"为什么?"白玉璞为这一百八十度的任务转变感到些许惊讶。本来不是只要诱惑他,接近他,找出他的弱点再一举击破吗?
"白公子不会忘了自己是一个杀手吧,杀手不杀人又该做什么呢?"
"......"确实。看来是自己太投入了。
"现在五王爷起事在即,你已不用再呆在他的身边拖延时间诱惑他了,直接了断,一补到位!"黄领边说边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然后趁着皇上驾崩,朝中大乱,群龙无首之时,五王爷带十余万兵马直捣黄龙,入城逼宫,要皇太后交出印玺,承认他的身份--君临天下,他便是新任皇上了。"
嗯,这招棋又狠又快,历朝历代也不乏人用,但好像--想得太简单了点。白玉璞沉默,这个皇上何君凛真有这么容易就让他的兄弟得逞吗?
"白公子,你知道皇上的弱点么?"
弱点?白玉璞疑惑地看向黄领--"不会是我吧?"
"对了一半。"黄领故弄玄虚。
什么叫对了一半?
"你可知道皇上在宫中有多少个妃子?"
"少少应该也有六七十个吧。"白玉璞猜测。奇怪,这和他的弱点有什么关系吗?
虽然书上说皇上有三千妃嫔,但他想那是夸张了的数目,所以保守地胡乱猜了一个。
"五个。"
"五个?"不会吧,也难怪他这么饥渴,出来还净找妓院,而且那天晚上那么猛,搞得他腰都快断了。不过,宫中的妃子也不至于姿色那么差,逼得他出宫来打野食吧?
"而且这五个妃子还是当今皇太后逼他娶的,本来他不肯,但母命不可违,只得妥协了一年一个的条件,为的就是要有个他的子嗣。"
"那他为什么......"这样?
"为了一个男人。"
"?"看不出何君凛有龙阳之癖。
"奇怪吗?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他的兄弟。"
"!"还乱伦。
"那个男人就是三年前失踪了的秀王爷。皇上对他用情极深,结果却被另一个男子掳去,因此皇上再难对任何人动情,以至于游戏人间,只专注于政事,对后宫之事再无兴趣。"
"你意思是这位秀王爷就是何君凛的弱点?"不知为何,听到何君凛心有所属,白玉璞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不,我只是暗示以前是而已。"
"以前是?"
"你知道天下人那么多,为什么皇上独独会对你有意思么?"
"不会是因为我长像那位秀王爷吧?"这种理由也太老套了吧,缺乏新意。
"不,你一点也不像秀王爷,就长相上来说。"
"那......"又是什么原因?
"是眼角眉梢的神情,你很神似于秀王爷。"
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
但--就因为这一点,有断袖之癖的何君凛竟会缠上他误以为是女子的他?原来一向自视甚高的他也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抓秀王爷来威胁皇上,反倒找上我?"
"如果能抓得到他的话,我们也不用那么劳烦白公子了。"
"什么意思?"
"三年前,秀王爷被一名男子所掳,从此不知所踪。"
"那男子是否是上任武林盟主秦飞扬?"
"正是。看来白公子对此事也是略有耳闻的。"
那是。三年前,武林盟主秦飞扬进宫掳了一个王爷出来,经历了一些事后,便从此退隐江湖。这一件事在当时的江湖上也是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白玉璞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当时并不清楚那名男子便是当今皇上何君凛心仪之人秀王爷而已。
如今那两人风流快活去了,要在茫茫人海找寻一个远避尘嚣,无心世事的人,确实有如大海捞针。更何况,要找他的人来者不善,想从上任武林盟主秦飞扬手中抢走秀王爷,更是难如登天。再者就算秀王爷真被他们抓了回来,肯不肯让他们拿自己来威胁自己的兄弟也说不定。
"而且,"黄领清了清喉咙,"秀王爷就算被我们抓了回来也不一定会乖乖听我们的话的。"
"哦,那我就一定会很听你们的话么?"他们就这么笃定自己会是一个任由摆布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