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不一样。"
"那里不一样?"
"你是一个杀手。"
"你是一个杀手,而且使毒本领一流。"这是他亲自领教过的。
"你不会自己砸自己的牌子的。"
"......"
"黄某刚才忘了说,皇上以前的弱点是秀王爷,如今秀王爷不在了,那么他的弱点就变成了你。"
这个结论会不会太高估自己了?要知道神情再神似也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而由你下手毒杀他,便是对他最大的打击,而且--也更加令他防不胜防。"黄领说完,转身--
"记住,事不宜迟,以免夜长梦多,今晚便下手!"
话音未落,身影早已消失于城楼之下。
"玉璞,怎么还没睡?"
夜,孤灯如豆,佳人独伴烛影。
何君凛本来想和欧阳早些交代完毕就回来的,没想到这么一谈就谈到了晚上......回得客栈,只见白玉璞独伴灯旁,脸色不善,何君凛才想到不会是因为下午起床没看见自己而有起床气吧?
可恶!都是欧阳那个家伙害的啦!
"......"
"玉璞?"何君凛小心翼翼地呼唤道。难道她一直气到现在,气还没消?
"啊,你回来了。"白玉璞被他这么一唤才回过神来,刚才陷入沉思太久了。
"是啊。下午有些事,所以出去了一下。"何君凛试图解释。
"噢。"
咦,怎么反应这么平淡?
"你......你不生气吗?"何君凛又再次小心试探道。
"生气?生什么气?"
"我出去了那么久......"
"噢,那为什么要生气?我应该生气么?"
啊,呜......原来玉璞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也不担心自己么?这个认知让何君凛倍受打击。
"玉璞,我们是未婚夫妻呀。"意思是我是你的夫君,你怎么就不关心一下我呢?
"噢,人们不是常说女子要讲究三从四德么,何大哥出去做什么,玉璞自是不敢问也不该问的。"
唉,还想说她会一直像那天买花时帮他砍价时那么表露本性呢,才这么两天,又恢复成之前那样顺从、淑德的小女子模样了。好无趣哦。
"玉璞,你用过晚饭了吗?"暗自叹了一口气,何君凛关心地问道。
"用过了,何大哥呢?"
"我也用过了。"
好公式化的对白。老套!
"啊,何大哥奔波了大半日,一定也累了吧,玉璞就不打扰你了,何大哥早些上床休息吧。"白玉璞"体贴"地说。
"嗯,玉璞,你也回房睡吧。"
"好,晚安,何大哥。"白玉璞转身离去。
"晚安。"何君凛回道。
虽说两人是未婚夫妻,但自从那一夜后就再没有肌肤之亲了。不知是那一晚留给"她"的印象太糟糕了还是什么原因,白玉璞一直强调说在结婚之前两人分房睡,所以即使是现在,两人也是住在相邻的两个房间。也对,顾虑到"她"黄花大闺女的身份可好,但自己孤枕难眠可就受尽折磨了。虽说皇宫中也有五个妃子,自己的性欲也因为那人而变得很淡,但自从遇见了白玉璞,他就总会忍不住想碰碰"她",摸摸"她",抱抱"她",亲亲"她",甚至......即使--"她"隐瞒了自己一个很重大的秘密......
不过,既然"她"想玩,自己也不介意舍命陪君子--奉陪到底。
想着想着,睡意袭来,何君凛渐渐闭上了眼睛......
"你是一个杀手,而且使毒本领一流。"
"你不会砸自己的招牌的。"
"皇上以前的弱点是秀王爷,如今秀王爷不在了,他的弱点就成了你。"
"而由你下手杀他,便是对他最大的打击,而且--也更加令他防不胜防。"
"记住,事不宜迟,为免夜长梦多,今晚便下手!"
......
耳边萦绕着今晚黄领喋喋不休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地重现在脑海中,越来越多,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挤爆一般。
白玉璞捂住了耳朵,但那些话还是不断地响起来,如梦魇一般。
头痛,欲裂。
背上,冷汗涔涔,几乎湿了衣衫。
太可笑了,纵横江湖七年有余,杀人无数,人称冷面使毒圣手"蔓陀罗"的自己,几时有过一丝不安?一向只为了报仇而活,一向只为了生存而活,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自己,作为一个沥血门的杀手有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首才活到了今天的自己,什么时候良心竟开始觉醒了,而且还是为了面前这个初次见面是登徒子,再次见面是呆瓜的皇上何君凛!
是因为在他人生二十年中都没有人像他这样对自己这么用心?像他这样对自己这么好?还是因为他表现得太简单、太单纯、太率直、太憨傻了以至于让自己对于杀他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就像现在,眼前明明有个人要杀他了,他还可以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得像个孩子一样,睡相还超级糟糕--头不在枕头上,反而斜到了床边,再差那么一点点就掉下来了,四肢则成个大字般大张着,至于被子,早被他大脚一踹,踢到床角去了,而且,就连枕头也不知所踪了......
他平时都是这么睡觉的么?白玉璞并不知道。由于他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他从不在半夜过来看过何君凛,一是没有必要,,虽然今天例外了:二是每天早上白玉璞见他起床后也都神采奕奕,从没感冒风寒过,身体硬朗得很,自是不会想他夜里踢被子踢得这么厉害,连个七岁小孩都比他强。
他平时在宫里都是谁给他盖的被子?白玉璞不禁想,不会是林迟吧,那个整天老臭着一张脸看他的侍卫,好像他欠了他十万百万一样,又好象他是什么红颜祸水一样(就算是,也是蓝颜祸水好不好)。
应该不会,他是侍卫,是进不得内宫的。那就是那些太监宫女们了,不知为何,一想到何君凛被别人碰,被别人关心,白玉璞就有些不是滋味,这个男人原来除了自己外,还有一整片天空,一大群人是围着他打转的呵。
想上前帮他盖好被子,白玉璞身形一顿,终于想起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了--天!他在干什么!明明要下手杀面前这个人了 ,居然还在介意他是冷是热,会不会着凉!他秀逗了吗?这也太扯了吧?只要他玉手一扬,天下无敌、见血封喉的剧毒散开,床上的人不消半刻立马变成一具尸体,死人会知道是冷是热的吗?
但--真的要杀他么?
白玉璞受回手,放弃了为何君凛盖被子的愚蠢打算,只愣愣地站在床边就着窗外还未灭的作为客栈路灯的灯笼微弱的光细细打量着床上的男子俊挺的五官。
皇上么?
忆起第一次相见时,自己刚大仇得报,正欲抽身离船,何君凛却正在那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还误以为自己是女子,而且那么简单便听信了自己的胡谄并信以为真,还热心地帮他安葬了他当时胡说是"家人"的仇人!那时自己对他还是有些反感的,也因此,第二次自己接受了五王爷的委托对付他,当时也是凭一时意气,想报复他的有眼无珠,也想看看他那登徒子的脸在失去江山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之后,在妓院找到他时真是对他的不齿发展到了极端,但为了任务,还是跟他上床了--虽然这一点是意料之外的,但他高超的床上技巧以及在床上对自己的温柔都不是假的,醒来后还二话不说地为自己本来没做错的事负责,然后的半个月里,他们游河,逛街,看庙会,买花......几乎将大半个苏州城都玩遍了,何君凛对自己的好简直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呵护备至,白玉璞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这半个月把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都挥霍尽了......
比如那天,那个托着花,撑着伞,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那挽在一起的手臂,那寒风中传递过来的体温,那几乎错觉会一生一世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惜总有尽头。一切的幻灭都来得如此迅速,以至于他还措手不及,这十几天的快乐就要结束了,也许他一生的快乐也要结束了......
蔓陀罗是一种有剧毒的花,凡是靠近它的活物,无论是昆虫还是小动物都会被它独特的芬芳所吸引,然后被迷惑,麻痹了经脉,在幻觉中逐渐睡去,永远不会再醒来,无一幸免。这是一种剧毒无比的花,而有"蔓陀罗"之称的他,毒。独步天下。
除了师父君非言,无人能出其右。就连君非言,如今也只能与他不相仲伯。
他要杀何君凛,就如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尤其是现在,何君凛睡得毫无防备,林迟又不在身边,更是易如反掌。
七年前他入涅毒门君非言门下时,君非言曾对他说过涅毒门唯一的一条门规--
涅毒门弟子只杀天下该杀之人。
是以他虽作为沥血门杀手纵横江湖七载有余,但所杀之人确实都是奸险恶毒、丧尽天良、十恶不赦之辈。
何君凛是该杀之人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基本上算是一个好皇帝,而且,对自己很好。徶敥詣憗槏-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ann77.xilubbs.com】
黄金万两,他视之为粪土--他做杀手为的从来都不是钱财。
招牌,浮名而已。
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他最为不齿。
白玉璞做了一个决定。
第六章
"就这样子让他走了好么,皇上?"
从暗处走出来的欧阳钧看了一眼白玉璞离去的方向,又回头睨着那床上的人问道。刚才他一直躲在房间的暗阁处屏息凝神地凝视着那来历不明的青年站在何君凛床边,他伫立了多久,他这个苦命的大将军就为他的皇上提心吊胆了多久,直至白玉璞不知为何转身离去,他才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晃眼一看,何君凛却早已睁大了一双星目,炯炯有神地望着那青年离去的门口,若有所思。
"陛下不去追那‘美人'么?"欧阳见何君凛没有回应,又问道。奇怪,平时他不是最喜欢和他抬杠的么,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双脚长在他身上,他要留自然会留,他要走,朕去追他就一定回来么?"
"咦,这是上次说‘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陛下吗?"欧阳调侃。
"欧阳,你少跟朕抬杠,信不信朕斩了你?"何君凛今晚倒显得有些不耐了。
"呵,亏他刚才还那么含情脉脉地注视了陛下半晌,还下不了手呢。"欧阳仍不怕死地继续。
"是吗?看来欧阳将军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欧阳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今天下午的赌局。赢家是朕。"
"啊,想不到那个‘白姑娘'对陛下还真动了情呢。陛下洞悉先机,料事如神,臣佩服。"欧阳老实奉承。
"别转移话题,既然赌局已立见分晓,欧阳将军可要记住愿赌服输。"何君凛强调道。
"陛下,你不会真想要和那‘白姑娘' 双宿双飞吧?"
"有何不可?"
"他已经走了。"如果刚才他没有看错,那青年是直走出了客栈,往北而去了。
"朕知道。"这不是问题,他会回来的。他相信。他对自己下不了手。这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情谊在的。
"陛下有所不知,这‘白姑娘'的身份--"欧阳故弄玄虚。
"哦,爱卿又知道些什么?"何君凛兴致勃勃。
"臣今天下午与陛下分手后,接到一封线报......"
"说重点!"
"这位‘白姑娘'其实并非女子。"
"恩。"这个他知道,从第一眼看到他时起。他虽外表清秀,但那眉宇间的英气还是难掩他身为一个男子的性别的。
"陛下是否早已知道?"欧阳
"说下去!"何君凛不答反问。
"而且他还有另一重身份--沥血门的杀手!"
哼。这次何君凛只从鼻子中哼了哼气便没了反应。看来他手下的这个大将军也不过如此嘛,现在才知道实情。
"皇上是否早已洞悉此事,是以按兵不动,将计就计?"为何君凛的无动于衷感到惊讶的同时,欧阳钧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深不可测和大智若愚。
哟喝,有进步。何君凛不说话,但眼神却默认了欧阳钧的说法。
"皇上英明!"欧阳钧本来还以为是何君凛被白玉璞耍得团团转,现在才明白了何君凛是何等高明,白玉璞才是被耍得那一个。不禁在心中为他默哀--可怜的白玉璞,扮"姑娘"扮了这么久,殊不知他身边那人早已看透乾坤,而且还让他下不了手杀他......看来这个皇上的装疯卖傻的演戏本领果然登峰造极,就连自己也差点被他骗过(是已经被骗过了吧)。
"那陛下要怎么处置那个杀手呢?"
"欧阳,你可不要告诉朕你不记得我们赌的是什么了吧?"
"皇上--"不会吧,皇上真想和那杀手在一起?太危险了!
"不要忘了,爱卿可是输给了朕。"
"可是据闻沥血门的杀手个个冷酷残忍,全无七情六欲。皇上若将他留在身边,恐怕会养虎为患呀!"
"他若真无七情六欲,刚才又怎么回放过朕而舍五皇兄的黄金万两不要?他若真冷酷残忍,又怎会见朕踢被后居然还会怕朕着凉而想帮朕盖好被子?他若真是如你所说那样,又怎会在花市上怕朕吃亏,被别人而为朕砍价......"何君凛坚持道。他刚才可是醒着的,白玉璞的一举一动全都一丝不落地入了他眯着的眼缝里。
"皇上,臣恐怕这只是一时的表象,皇上如果一味信以为真会被他蒙蔽......"
那白姓青年是何许人物,尚摸不十分清楚。只知他看起来神秘莫测,行踪不定,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也许这一切只是他的圈套也说不定。
"朕的眼睛可明亮得很,不劳欧阳爱卿操心!而且,玉璞不是早已退出沥血门了么?"
哈,皇上连这都知道!原来他之前从头到尾一直都在装傻,那么,是否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欧阳对这年轻天子的佩服和敬畏又加深了一层。
"话虽如此,但他仍是杀手呀!单单从他仍接受五王爷的委托便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最好证明呀,皇上--"
"行了。朕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而且,目前还不是时候。"何君凛挥挥手,打断了欧阳的劝说。
"对了,林迟准备得怎么样了?"何君凛问道。
"禀皇上,一切都已安排就绪,就只欠五王爷异动谋反的‘东风'了。"论到正事,欧阳钧神色一凛,回禀道。
几天前,他来交待进程,为了皇上的安危和以防万一,由武功高强的他来保护皇上,而林迟便接手了较为简单的后期工作,而他便留了下来。不过,现下也是该回去交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