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字军（第三部）————aulaul

      「那有什么问题！」阿德兴奋地：「一言为定！你不要只是说说而已！」

      「那当然啰！只要你别逼我喝小米酒，绝对没有问题！」我从背包里拿出卫生纸，将阿德额间的汗水稍做擦拭，然后坐在阿德的身边，和他聊了一些自己最近在军中发生的一些趣事。

      时间一转眼，已经过了十二点半。我和阿德说明等一下还有点事情必须先离开。阿德则是开心地交代我，有去花莲的话，一定记得要去找他。而我也再次对他做出了允诺。

      在临走之前，我回过头望了阿德一眼。阿德高举着双手，对我挥了挥，要我出去时小心一点，而我的心中…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不过我还是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和他打了招呼，才离开病房。

      阿德他…他真的可以了吗？看着他身上插满那些仪器和导管，我想…至少在短时间之内，那只猎鹰是不可能有机会飞离管子加诸在他身上的束缚！但是…他对我说：他即将要出院，要再次去体验展翅高飞的滋味？他…有可能吗？

      经过护理站时，我停下脚步，看着登记阿德病床号码小卡片。

      一位护士起身询问道：「先生！有事吗？」

      我：「请问…这位病患，他现在的情形是…？」

      护士起身看了看我指的号码牌，然后沉默了一会儿：「他…他的情形还好。前两天刚开完刀，算是度过了危险期，你别太担心。」

      「他说…他再一个月左右，就要出院了…是真的吗？」我问。

      「这…我不清楚，要看主治大夫的说法。」护士的说法有些含糊。

      我气愤地：「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们决定要让他出院？」

      护士默默地不发一语，最后…她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放心吧！只要他还在这里的一天…我们一定会尽力照顾他的。」

      我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我没有再继续质问眼前的这名护士，因为…她不过就只是个小护士而已。就像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下士一样。我们都没有的任何力量去和庞大的医疗单位对抗！即使我们知道他们的决策有多么不合情理！又是多么地罔顾人命！但是…我们不过就像车轮底下的蝼蚁般，根本没有任何一丝抵抗的能力。

      「谢谢！他…就麻烦妳了。」我对护士道出了心中最深的谢意。

      护士点了点头，她回到自己的冈位上，继续执行着她身为医护人员的天职。而我转了个身，搭上刚好停下的电梯，离开了这个早已满是官僚气息的场所。

      踏出医院的大门，我深深地呼吸一口外头的空气。台北燥热的废气，进入我的肺部，渗入了我的血脉，但是我却觉得自己的感觉好多了。比起在院内闻到的潮湿霉味，和那些消毒药剂的呛鼻刺激，我知道我是何等地幸福！因为在我当兵直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受过任何一点肢体上的伤害，也没有经历过阿德那种身体被撕裂般的痛苦，我…是『幸福』的。

      但…阿德呢？他不是应该也和我一样吗？

      如果当兵是要让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那么阿德他经历到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我抬头看着台北灰蒙而污浊的天空。猎鹰在这里是不适合生存的！但是一只折翅的猎鹰，要是被送回了东部的荒野…『它』…真能从新拾起往日的英姿？从新恣意地遨翔天际？[自由自在]

      而我…却连一点帮助他的力量…都使不上！
      因为…我终究…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义务役下士而已。

      我跨出了脚步，离开了三军总医院，也离开了那间外表灰暗的医院，往咖啡厅的路上走去。

      第十章～海岸～

      我和吴连面对面，坐在一张以浅绿色为底，印有黄色小碎花图案的桌子面前。

      吴连所在位置是正对着咖啡厅的大门口，他熟练地用刀子将铁盘上的牛排切下成了数小块，然后狼吞虎咽地往他那张血盆大口里塞个不停。而我则是背对着落地窗户，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银制的小叉子，有气无力地拨弄着放在瓷盘中的意大利面。

      「怎么了？不舒服吗？瞧你一副没胃口的样子。」吴连放下刀叉，关心地询问道。

      「没有啦！大概是之前外面太热了，刚进来冷气房里，身体还有一些不适应。」我放下刀叉，拿起一旁的纸巾递给吴连：「嗯！拿去擦一擦！都几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沾得满嘴都是！」

      吴连顺手接下面纸：「干嘛？在烦什么？你朋友的身体状况不好吗？」

      我看了吴连一眼：「唉！算了！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帮上什么忙，说了还不是白搭。」

      「说说嘛！至少你的心情会比较舒服一点。」吴连一边嚼着牛肉，一边拿起桌上的辣椒酱往铁盘里加个不停。

      [发表时间：2004-5-2 15:34:39]

      若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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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叮咛着他：「少吃辛辣的食物！不然待会你会肚子痛的！」

      吴连不理会我的劝阻，他仍旧在冒烟的牛排上面，洒下大片的辣椒酱：「没差啦！快说呀！离去总部的时间还早，我想听听看！」

      我想了想。吴连说的也没错！距离出发到总部确实还有一段时间。

      我：「好吧！既然你想听的话…那我就说一些些好了。」

      我开始将去年住进军医院时认识阿德的经过，和阿德在部队里遭到的不平等待遇，以及他之所以会受伤住院的原因，全都详细地告诉了吴连。我也顺便将阿德病情尚未痊愈，却可能要面临到被迫出院的状况，一一地对吴连说个仔细。吴连在听我缓缓细述的期间里，他迅速地解决了放在他面前的那一大盘双份牛排，连同我的意大利面也通通被他一扫而空。餐厅的服务生见我们用完了主餐，随后自动地帮我们送上了饭后的甜点和饮料。

      我拿起吸管，轻轻地啜饮了一口冰拿铁，接着抬头对着吴连道：「所有事情的过程就是这样。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讲了也没用。不是吗？」

      「嗯…这…这确实是蛮难处理的。」吴连伸手拿起一片西瓜啃了起来

      「怎么说？」我问。

      「你说他当兵早已经超过两年，现在应该是第三年了吧？那么…。」吴连停顿一下，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我：「算了啦！我就说别问这些了嘛！越想只会让心情越糟！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不过…世界不就是这样吗？」

      吴连微微一笑，他用手抓起一片削好的苹果，送到我的嘴边：「好了！别想了！乖！吃个水果！」

      「噢！你很脏耶！有牙签不会用喔？」虽然念了吴连一句，不过我还是直接倾身，用嘴接下吴连拿在手中的水果切片。

      「好吧！为了让你开心一点，我就说一些当兵之前的事情给你听好了。除了早上所提到的那些之外，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吴连挺着饱饱地大肚皮，靠在椅背上，剔着牙。

      「是喔！那…就说说你以前交女朋友的事情…可以吗？」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吴连。

      吴连的反应果然也不出我所料！

      他愣了一会儿，连刚才剔牙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接着他恢复一脸正经的表情：「为什么对我以前交过的女朋友这么有兴趣？」

      「我说过我不喜欢『勉强』别人！你如果不想说的话，那么就当做我没问过吧！」我再次重申了一次自己的原则！但是我也知道，我现在的行为与口中所说的原则，其实是相互悖谬的。

      吴连用他那双戒备的双眸对上了我的双瞳。接着他放下牙签，喝了一口红茶：「我高中二年级交过一个女朋友！她是学校的仪队，人很高、身材也很好、课业更强得没话说。我们是在高二那年的校庆上认识的。大概认识两个星期左右，我们就开始正式交往。交往的期间大约持续了有一年多吧，后来毕业之后，两人分别考上不同的大学，分隔两地久了，也就自然而然地分手了，情形大致上就是这样。」

      我：「就这样？」吴连的回答和上午时一样，简短而直接。但是他那短短有如流水帐的交代，却无法满足我所想要探究的全貌：「那…为什么分手？个性不合？还是…？」

      「啧！你怎么那么爱追根究底？」吴连叹了一口气。他搔了搔顶上的头发：「其实也没有什么个性合不合的问题！我们高中课业都忙，我要参加篮球社，而她有她自己的社团活动，一个星期根本见不着几次面，加上彼此上大学之后，两人也疏于联络，很自然地双方之间的感情就淡化了。我这样的回答，你还满意吗？不然你认为我应该要怎么做呢？去挽回两人的感情吗？」

      「你会觉得可惜吗？」我不知道高中生到底需要花多少的时间在读书上面？因为我国中毕业之后，选择就读的是专科学校。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我要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两个人的感情能够继续维持下去。

      「可惜？有什么好可惜！」吴连道：「她又不是我喜欢的型，我一点都不觉得有没什么好可惜的！」

      吴连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还有那种对爱情不尊重的态度，让我无法苟同：「既然当初你不喜欢人家，干嘛还要和人家交往？那样不是在浪费别人的青春吗？」

      吴连听到我的训斥，他大笑了几声：「浪费青春？呵呵！你想太多了吧！为什么你不说是她浪费了我的青春？你又不了解她那个人！她的个性超冷！冷到你在看见她那个人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打哆嗦呢！更何况她会跟我在一起，不过也只是想藉由我来让她自己看起来更有身价而已！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副连长，他高中也和我们读同一所学校，我想他一定也见过我女朋友那副跩样！我想…应该很少有男人会受得了她吧！除非那个男人…并不爱她！」

      「真的吗？她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看…是你自己在玩弄人家的感情吧！」我用着怀疑的眼神望着吴连。

      「不信呀？」吴连用刚才拿水果的那只手，捏了一下我的脸颊。

      「喔！很讨厌耶！你的手黏黏的啦！」我把吴连的手推开：「那…照你这么说…你一开始就对她没有任何感觉啰？」

      「你说的对！也不全然对！」吴连继续解释道：「我想我只说『很感谢』她帮我挡掉不少麻烦吧！当然我也让她在校园里走路有风！脸上有光！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就是互蒙其利，各取所需罢了！」

      我：「难道你们从来都没接过吻？」吴连把他和女朋友的关系，说得像是政商勾结一样。但是在我的观念里头，有没有接过吻？也算是在情感交流上面的一种重要指标。

      吴连微笑地：「你说勒？」

      「喔。」我淡淡地回应。

      看来吴连果然也不是个柳下惠。虽然他把之前交往的事情，当过是一种利益上的交换。但是毕竟到手的肥鹅，哪有可能会有空手而回的道理？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多少总会去沾一下的。我又何必在这边少见多怪？

      「不过我们的接触，也祇有接过几次吻而已啦，至于你脑里正在想的那些东西全都没有发生过！你可别自己在那里乱想！」吴连像是刻意在向我强调这点。

      「我又没说什么！我看是你自己满脑子的龌龊思想吧？不然你在紧张个什么劲？」我白了吴连一眼。

      吴连一改之前的笑脸，严肃地：「我怕你误会。」

      「我…我误会什么？我有什么好误会的！你才真的是想太多了！」我像是被吴连看穿了心思般，有些心虚，连忙出声否认。
      [自由自在]
      「那就好！」吴连脸上又恢复了笑嘻嘻地表情。

      我：「那么你上大学之后就没交女朋友了吗？」

      「没有了！」吴连一边说着话，但是他的眼神却突然飘向我背后的窗外。我觉得纳闷，也想要转身去看看他在瞄些什么。

      「不要动！」吴连出声喝止了我。

      我不解地看着吴连。只见吴连瞬间低下头：「有宪兵！」吴连在尾音的地方刻意压低声响。我连忙歪过头去，假装正在观赏墙壁上面挂的一副油画，藉此避开窗外的人朝。

      过了好一会之后，我才听到吴连开口道：「可以了！他们走了！」

      我习惯性地回过身，望向窗外。

      但是…哪来的宪兵呀？我只看到几位穿着套装的女性上班族，还有离我们不远处，正在行走的两三名身着西装的男人。他们全都往我们反方向的一间大楼前进着，看样子应该是在那栋办公大楼上班的员工。

      不过…其中一个人…他的背影…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好熟悉的感觉…？

      「我们该走了！」吴连打断我的思绪：「差不多要去总部那边了，再不走的话，时间可能会来不及，到时他们搞不好都下班了。」

      吴连直接起身拿起账单走到柜台去结帐。他顺便交代我待在店门口，不要乱跑，等他把车子开过来之后在上车。而我也没有继续想太多，先到洗手间里，整理着自己的服装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