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字军（第三部）————aulaul

      第三部
      ～序～

      天上云朵；灰的、红的、蓝的、紫的、光影四射，七彩缤纷。
      夕阳余晖；金的、黄的、橘的、橙的、光芒耀眼，五颜六色。

      温热海风徐徐地吹，冰凉海水慢慢地卷。
      我们两人肩并着肩，彼此心中挂念着谁？

      之前还在防波堤边亦步亦趋，想着这段日子以来，一路跌跌撞撞，步履蹒跚。
      现在却已双双坐在漂流木上，面向汪洋，思索未来如何抉择？

      你的脑中…应该是七上八下吧？
      终于…你还是缓缓移动手臂，搂向我的身体。
      我的心里…确实是三心二意呀！
      最后…我还是悄悄伸出手掌，让你轻轻地握。

      这个平静悠闲的傍晚时分，应该是两情相悦，甜蜜幸福。
      对你来说…是的！因为…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但是瞬息万变的大海深处，俨然开始酝酿一股狂风巨浪！
      对我来说…是呀！但我…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天秤慢慢倾斜，所为何人？
      两侧微微摇摆，所为何事？

      此刻星星闪耀！和着明月洁白柔和。
      然而太阳为何隐没？徒留深深叹息。

      因为世上没有完美的爱情！
      所以注定没有完美的你和我！

      九月的季节，秋天的季节。
      秋天的季节，枫叶的季节。
      枫叶的季节…叶片纷飞的地点该是在山麓林野！不该是在这片沁蓝海洋。

      因为…这里…是属于『他』的！

      第一章～枪响～

      『砰！砰！砰！砰！』接二连三的枪响！

      枪管中击出一枚枚奋力旋转的子弹，它们努力地飙向远处标靶，子弹的速度快得简直就像是一枝光箭般。它们一开始微微向上倾斜，迅速穿梭在几近有半个人身高的草丛堆中，快得无人能够抵挡！也无人敢去抵挡！接着流窜在这个五百平方公尺的小小空间之内，既专注！又坚决！勇往直前！所向无敌！任谁也无法使它们停止下来，胜负只在这一瞬间，而精准地击中目标，正是它们唯一的目的！

      可惜的是…有些到了半途之后，开始向下急坠，射进地底，扬起阵阵沙尘，有些则是不断向上攀升，打进高处，钻入木制的挡板上头。而另外看不见的一批，早已偏离了原本该有的弹道，不知消失在那个莫名的角落？剩下的几个，恐怕是还卡在枪管之中，动弹不得吧！

      「射手起立！至清枪位置，准备清枪！」支援连上打靶的二营士官大喊了一声。

      我坐在部队的最后一排，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弟兄。他们个个垂头丧气，依序起身右转，离开靶位，然后慢吞吞地走到靶场右侧，举起枪枝做出了清枪的动作。而我身后的吴连正双手插腰，满脸铁青。他扬起头看着后方的先进计算机广告牌。

      一个灯！两个灯！三个灯！三个灯！三个灯！接着……没了！
      [自由自在]
      唉！这批弟兄的成绩简直惨不忍！打靶一个梯次六个人，而拖靶的就超过三个以上。好不容易有人勉强打中靶位，却也只中了三发。不过这本来就是可以预见到的结果！要叫一向拿惯针筒和担架的部队，一时之间换成冰冷的铁器？这确实是太难为大家了。我睨了左臂上的红十字徽章一眼。这时白底红色的十字，看起来还真不是普通地讽刺。卫生单位不是以救人为目的而存在的吗？现在手中紧握着的这把杀人武器，我的心中还真是有些百感交集。

      不过今天的天气还真不是普通的热！瞇着眼，我望向午后的太阳。

      我的身上现在穿着厚重的全副武装，左手持的是一枝老旧的六五步枪，右手则撑着一顶完全不合头型的坚硬钢盔。

      真无聊！到底还要多久才有可能轮到我下场呢？我拿起挂在腰际那罐装了八分满的水壶，不耐烦地喝了一口。要是再这样待下去，我保证不必等到拔营，我就会因为脱水而提前回营了。

      我继续望着前方，又有一批弟兄下场了。枪声在口令完毕之后，再次一一响起！至于结果呢？想当然尔地又是一败涂地。不知怎么地，连军校出身的蒋班，一整天下来的射击成绩，也是烂得可以。目前除了吴班和王班表现还差强人意，其它的一律都以不及格做为收场。

      我将枪身靠在肩上，无聊地伸出双手，拿起地上的一把泥土，两手交替地玩耍着。下午两点五查完毕之后，整个连队就在半小时之内，整装拉到靶场来开始做射击训练了。听说这是不管何种单位在下基地之前，都必须通过的基本测验。当然这其中还包括了体能、跑三千公尺和五百障碍。但是我除了在新训中心打过几次靶之外，接着下部队、进士官队、还有到外地受训的日子，都再也没有碰过枪枝了。虽然有时部队还是会取枪做保养，但是我总是顺便到军械室里，拿出我那台古老的通信装备，躲在角落处偷偷地摸鱼。

      要我用手去摸那些油腻腻的机油做枪管保养？我才不愿意勒！

      可是现在都已经到了午后四点钟。整个下午我一直都坐在矮板凳上面，那个浑圆的小臀部，都快被坐成一整块了，但是吴连至今还是只把我和女士官们和两名伤兵摆在一旁。他给的理由还真是有点令人难堪：『你们这些人上场只是浪费弹药！还不如把你们几个人的份，留给能取得好成绩的人去多做练习！』

      哼！什么话嘛！听起来既刺耳！又令人生气！难道『我』已经被归类为对下基地毫无用处了吗？好歹我也是堂堂一个下士耶！虽然我的体能确实是跟不上大家，可是学科和术科方面，我也算是个中好手呀！就这么把我给晾在一边，简直是太小看我了！

      「继续！下一批！」吴连不悦地大喊一声，看样子他对今天的成绩很不满意。

      我提起头看着那些眼神麻木的弟兄。照这个情形看来，今天是非打到见不着光为止，吴连才会有可能停止吧。我将手中的沙土由指间慢慢卸漏，接着伸出手肘，碰了碰隔壁的女士官：「嘿！一直坐在这里，妳不觉得很无聊吗？怎样！想不想下场去玩玩呀？」

      女士官看着我，她一脸无奈：「想呀！不过连长他……。」她望了吴连一眼，耸了耸肩，不在做任何表示。

      「那…我去和吴连说说看好了！妳们觉得怎样？」我怂恿着她们。

      女士官彼此对看了一眼，接着点了点头：「那…你去说喔！」

      我兴奋地：「哈！哈！那有什么问题！包在我身上！」有了三位女士官的支持，我随即起身，离开已经坐了很久的『冷』板凳，走往吴连的方向。

      吴连聚精会神地望着靶场。我悄悄地从他的左侧迂回前进。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直盯着前方。

      我走到了连长的身旁小声地：「吴连！」

      吴连看了我一眼：「快回去坐好！靶场里不要乱跑。」

      我谨慎地开口：「吴连…我…我和女士官也想下去射击。」

      吴连皱着眉头：「你不要来乱了！下次再说吧！快点给我回去位置上！」

      看见吴连一脸敷衍的态度，我不满地：「那你干脆让我们几个回营区里算了嘛！把我们拉来，又不让我们打靶……」一阵巨大枪声突然在我的身后响起！把我吓了一大跳，原先左手拿的枪枝还差点掉到地面上，好在我的反应快！实时弯下腰将它给捞了起来。

      不过吴连可是被我那手忙脚乱的样子给吓得半死。他连忙闪到一边，怒视着我：「要死啦！连枪都拿不稳，你还肖想去打靶？快点给我滚回去坐好！」

      其实我也被自己刚刚危险的举动给吓到了，不过我还是佯装着笑脸：「唉呦！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好啦！好啦！就一次啦！一次也好嘛！而且不管怎样，我们几个到时候也是要下场的呀！你说对不对？不然下次我们不来了！待在这里晒太阳，又没事情可做。好嘛！一次就好啦！」我故做可怜状，想藉此博得吴连的同情。

      吴连直盯着我瞧，他的表情看来似乎有些松懈了，我连忙附加上一句：「一次！我保证！」[自由自在]

      吴连思考了一会儿：「好吧！就一次喔！」他总算是点头首肯。

      「耶！太棒了！」我直接转身，准备回去告诉女士官们这个好消息。

      「不过是最后一批喔！」吴连接着又加了一句：「你自己到时候要小心一点！知道吗？」

      「嗯！没问题啦！」我拍了拍胸脯，笑得一脸灿烂。但是那个动作又差点把枪给掉了下来，我连忙紧紧握住枪托，不好意思地冲着吴连傻笑着，然后才匆匆忙忙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免得吴连临时又给我改变了主意。

      现在大约是十七时三十分吧？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整个火红的太阳，被不远处的一栋大楼挡住了光芒。靶场内目前有些昏暗不明，不过还是可以依稀看见半个人高的杂草丛生。我整个人正趴在地面上的草席上，右手边坐着一位二营士官。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网子，就放在枪枝旁边，用以收集等会儿将要弹出的弹壳。

      我慢慢地瞇起左眼，透过准心，仔细地瞄着正前方。但是眼前除了一片绿油油的杂草在眼前随风晃动之外，根本无法看清楚远处的景物。这就难怪连上的弟兄今天打靶的成绩会这么差了，因为靶场内的草皮根本就没有整理过嘛！

      靶场应该是由二营负责维修的，但是他们的维修单位似乎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以目前的情形看来，就算是派出师部里的射击队，想要拿到好成绩？恐怕也是一项不可能任务吧。不过反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差别！在部队拉回营区的最后一批射击队伍，就是我和女士官了。这本来就是吴连让我们几个人去打好玩的，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们几个人的成绩，而我们几个人也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好成绩可言。

      「注意啰！」士官小声地：「要升靶了！」

      我用左手托着枪管下方，枪托紧紧地贴住自己的右肩窝，脸颊紧贴在枪上。

      接着远处突然缓缓地升起了一个人形标靶，我微微调整枪枝角度，瞄准标靶的中间下方一点点，然后右手食指迅速连按了六下！只听见『砰！砰！砰！砰！砰！砰！』六个巨大声响！接着四周也开始传来了枪声。过了一会儿，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啥？没了？六发子弹就这样打完了？真没意思！我躺在地上，等着起立的口令。啊！终于可以回营啰！今天虽然只打这么一次靶，不过对我来说也算是做了一件大事。我满心欢喜地起身，到一旁做好清枪动作，然后才拿着枪枝走到吴连的身边。

      吴连一见我走来，他调侃着我：「这样你高兴了吧？走吧！要回连上去了。」吴连说完话后，直接转身，交代背值星的康排整队。我也正准备走回部队处集合，但是副连长这时却惊讶地：「咦？你们看！竟然有人打满靶！」

      「怎么可能？」吴连闻言回头看向计算机广告牌，我也将目光移到同个方向。天啊！还真的耶！第三靶位的地方显示了六个灯！那…这就表示刚刚那批打靶者中，有人六发子弹全部都击中了标靶啰！

      吴连对着副连长：「刚才第三靶位的人是谁？」

      副连长张着口，伸出手，指了指吴连的右后方。吴连转头看向我，一脸不可置信：「你？怎…怎么可能？」

      我嘟着嘴：「干嘛！怀疑呀？」我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不过却也对自己的成绩感到不可思议！因为距离上次打靶，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可是…？」吴连还是满脸怀疑，不过最后他竟然给了自己一个自认还颇为合理的答案：「我想…应该是其它人的子弹，射到你的靶位吧？」

      「乱讲！」我大声地抗议道：「哪有可能偏得这么多？那本来就是我的成绩！」

      吴连摇摇头：「我不信！太夸张了！草长那么高，躺在那边，根本就看不见靶位！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打满靶？」

      这下我可得意了：「嘿嘿！那就是我厉害的地方呀！」我一脸洋洋得意：「我以前在新训时，每次打靶都是六发全中喔！怎么？羡慕吧！」这下子我总算是一雪之前被看轻的耻辱了。

      吴连思忖着，然后推了推他的眼镜架：「真的吗？你那么厉害？」

      我趾高气昂地：「那当然！」

      吴连突然笑了起来：「好吧！那么到时枪枝要做归零时，你就是最佳人选了！」

      「什么！我…我才不要勒！」我一听到要做归零射击，整个头皮就开始发麻！因为枪手在枪枝归零之后，还得顺便做枪枝保养。而一想到要碰那些油腻腻的机油…我连声反对道：「不！我不要！」

      但是吴连这时笑得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他走到我的身边，轻轻地搂着我的肩膀，牵引着我的身体向部队前进：「唉呦！你怎么『这么』说呢？不可以喔！既然你的『技术』这么好，枪枝归零这种事情，我不交给你做，还能放心地交给谁呢？你说是不是呀？」吴连脸上的笑容和以前可真是大不相同。他的笑容既不邪恶！也不狰狞！但是却是一样令我心惊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