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连长!这是今天要批阅的文件。」
吴连的声音从寝室内传出:「放那边就好!谢谢。对了!顺便去找曹班,把连上的人员清册帮我拿进来。我要看一下!」
卫兵:「是。」
卫兵离开连长室时,并没有把门给关上。我独自一个人站在走廊上,看着今天颁布的口令,和明天的一些操课流程表。
突然我听见了副连长对着吴连道:「咦!对了!你明天什么时候要出去配眼镜?」
吴连:「明天中午如果有空的话在去。有事的话,也只有改天了。」
副连长咯咯地笑个不停:「我倒是很少看见你没戴眼镜喔!」[自由自在]
吴连:「怎么?很难看吗?」
副连长:「不会啦!只是…看起来更加凶恶罢了。对了!你的眼镜是怎么破的?」
吴连:「今天打球时,不小心掉到地上。」
副连长好奇地:「哦?谁这么大胆?敢在太岁爷的头上动土?而且还在关公面前甩大刀?」
吴连冷冷地:「你也管太多了吧!不觉得无聊吗?」
副连长不改一贯地嘻皮笑脸:「好啦!算我没问。反正你的眼镜根本就没有度数,只是带好看的。那…最后球赛是赢?还是输?」
吴连不耐烦地:「你说呢?」
副连长的语调听起来似乎心有余悸:「想也知道,对方一定是被惨电。」
吴连轻松地:「那还用说!」
第四章~传令~
嗯…好舒服喔!这个时间睡觉最好了。
嗯…好轻松喔!如果就这样睡到天亮,不知该有多好?
我觉得自己全身飘飘然,有如神游在天堂之中。
嗯…好!好!好!就保持这样最好了!
有时候…能睡…真的是福呀!
我那颗小小的头颅,正被轻轻地敲打着。我那颗小小的脑袋瓜子,正被一个尖锐的物体轻轻地敲打着。
咦?奇怪?那是…什么感觉呀?
这个富有规律的敲击,一下接着一下,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止下来一样,既轻柔,又有点像是被鸟喙啄到的触感,这种感觉…还…还真是挺令人不舒服的说。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掌,抓了抓覆盖着一层短发的头皮,想藉此赶走这个恼人的干扰,好让自己再次沈浸在那差点就要进入的甜美梦乡。
但是…怎么才过不了一会儿的功夫,我的那颗小小的头颅『又』被不断轻轻地敲打着?我的那颗小小的脑袋瓜子,『又』被那不知名的东西给轻轻地敲打着?
我的意识仍然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不过我那超灵的第六感,却已开始不安地蠢蠢欲动。它似乎正在强烈地警告着我:现在已经身处危险之中,『必须好好小心周遭!处处提高自身警觉!』
可我那一向灵敏的反射反应,一旦过了凌晨两点之后,就会像是短路般,被一股头昏脑胀给占据了整条线路。简单的说:就是当机到无法思考!思绪短路!我不耐烦地从嘴里发出了魇语般的抗议,然后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速速重温刚刚那瞬间沈睡的美好。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一股温热的气息,突然就这么大辣辣地喷在我那有些冰冷的脸颊上,搞得我全身搔痒,气愤难耐!我又被硬生生地从半梦半醒之中,给扯回了这个冷酷无情的现实世界。
就在我终于忍不住准备睁开眼睛瞧个究竟时,一声有如鬼魅的幽幽低吟,忽然在我的耳边悄悄地响起:「你找死呀?敢给我躲在这里偷偷地睡觉!看样子你是不想活了!」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瞬间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见一张面容就这么和我脸贴着脸相互对望着。但是那张脸上的两颗眼珠,瞪得有如牛眼般大,里面彷佛还喷出了灼人的怒火烈焰!一时之间,我被眼前这位有如地狱来的访客,给吓得魂飞魄散,放声用力尖叫!喉咙间吐出的尖锐喊叫,划破了原本沈静的黑夜!我整个人从医务所里的牙医椅上跳了起来,足足有半天之高!隐约之中,彷佛还可以听见拔高的尾音里掺杂着一丝恐惧和不停颤抖的哀嚎!
我就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自然而然地采取了自我保护措施,连滚带爬地缩到了牙医室的角落,还不停地喘着大气。但是我受到惊吓的冲击实在太大,嘴边早已酝酿好了下一次的石破天惊!
眼看着连我自己都要无法自我克制时,吴连的反应倒是极快,他像是一阵旋风般,迅速冲到了我的身边,一出手就把我那张大的嘴巴给摀住,另一手忙不迭地把我拉到他的胸膛紧紧地箍住,试图防止我那因为受到惊恐刺激而胡乱挥舞的四肢,扫到柜子旁边的医疗药剂。
我的嘴虽然被吴连摀得无法出声,但是那惊骇的情绪,却已塞爆了整个人的所有神经,若是再不实时找个出口发泄,势必会把自己的神经绷到连我都无法控制的临界点!我直接用力地往吴连那只厚实的手掌咬了下去,藉以发泄我无法克制的情绪。我的牙齿紧紧地咬住吴连拇指下方的掌肉,力道用的之大!连我都感觉到自己的牙龈因此而隐隐作痛,全身还不停地打着哆嗦。
吴连并没有因为我的攻击而闪躲开去。他反而默默地承受住我使尽全力的『弒咬』,还强忍着掌肉中的锥心撕裂疼痛,将我搂在他的怀中抱得更紧。不过或许是我使出的力道实在太大了,吴连的嘴里,还是终于忍不住地发出了倒抽的吸气声。不知道时间到底是过了多久?我的唇上忽然尝到一丝血腥的咸味,接着才全身一瘫,被吴连给连拖带拉地搀扶到之前假寐的那张牙医椅上,愣愣地坐在上面,像是失了神般发着呆。
待我回过神后,我才发现我的四周已经聚满了一双双好奇的眼睛。他们全都直盯着我看,似乎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我则是躺在椅子上转了转头,望着身边的众人,也想不起刚刚自己究竟是干了哪些好事。
吴连见我一脸恍神,他转身对着群众:「好了!好了!没事了!通通回到个人的位置上去,各就各位!别忘了?今天晚上是『夜教』!营长不知道哪时候会过来视察?现在全给我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动作快!」。
众人一听闻吴连的命令,纷纷三三两两地迅速离去,最后连牙医师都被赶出了属于自己的地盘。整间诊疗室里,只剩下了林医官、我和吴连三个人。
林医官手里拿着一副打开的血压器,他蹲到我的身旁,熟练地帮我量了一会儿血压。现在的我只觉得自己的头好像快要爆开来一样,耳边阵阵耳鸣,呼吸也稍有不顺。不过原本跳动急速的心脏,倒是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林医官量好了血压,他转头对着吴连:「李班的情况还好。但是他的血压稍微偏低了点,这是他本身体质的问题,所以并不碍事,而且血压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不过记住…别再让他『放声尖叫』了!情绪不稳对血压低的人,没多大好处。」林医官说完之后,他轻抚着我额间因汗水而溽湿的头发:「先别起来喔!不然你可能会昏的!」
林医官收起了水银血压器,他又对着吴连:「对了!连长!你手掌上面的咬伤破皮了,先到前面擦个药吧。」接着宝贝才离开了牙医室。
林医官一离开,我赶紧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瞄着吴连,却被他给逮个正着。吴连瞪了我一眼,他闷闷地说了句:「你给我待在这里,哪儿也别想给我去。等我回来!」他说完话也离开了牙医室。
整间室内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我静静地躺在诊疗椅上,看起来像个木头人般,无意识地盯着天花板瞧。不过我脑中当机的部分,就像是被刚刚发生的惊吓给断电之后,又从新接上了电源。大脑中的每个微小细胞开始一一运作,将之前所有发生的过程快速地重组还原。
对喔!我想起来了!现在是『夜教』的时间!
我怎么这么倒霉!难得想偷个闲,打个瞌睡,竟然被…这下我真的是死定了!唉!我叹口气,看了看表。啥?我也才趴下去不到十分钟而已,就被吴连给抓包了!这…这简直就是天要亡我嘛!但是…又何耐呢?毕竟夜教本来就不该睡觉的,如今我也只有乖乖地等着被处分的份。我的心情虽然已经荡到了谷底,不过我还是无聊地透过透明的窗户,将目光移到连集合场的弟兄们身上。
蒋班已经回到了连集合场上。他带领着新进弟兄们,在稍早搭好的紧急医疗站里,忙碌地将属于连上的数百枝担架一一排列整齐。而许班坐在蒋班位置的正前方,他看起来似乎也不得闲般,把五六十支的枪枝以三枝为一组给立了起来,看样子…等一下他应该是要做基础的枪枝保养吧。至于许班左边的王班,他在教导学弟们组装着卫生连里的一组野战手术台。陈班与楼下驻守的三名医务士在医务所里,仔细地清点剩余的药品。小柯不用说,他一定是在医防组里处理最新一批新兵的验退名单。而阿福跟两名技师在最边角,维修着军用大卡车。小蝶那家伙在一听说今晚是夜教的当下,他早就找好了理由,躲到营站里故意不回连上了。
对了!那…阿桂呢?我又抬起手腕,瞄了手表一眼。现在应该是第三班卫哨准备要接哨的时间了。我想阿桂差不多也该下哨了吧。
我起身走到被我放在一边的通信装备。
都是这个装备啦!无聊到让我都忍不住打起盹来了!一整晚的夜教时间,就要我处理连上这台唯一的77?
要不是上面交代不准把草绿色的油漆给破坏掉,这台通信装备早就被我擦到啵亮了。搞什么鬼嘛!又不能去别的地方走走晃晃,整晚就为了这台烂机器!而且还不准我去碰总部最近新拨下来的对讲机。这…越想我的心里越是有气!我忍不住伸出脚来,往通信机踹下去。眼看就要踢到的瞬间…。
「你在干嘛?你要破坏军中装备呀?」吴连开门走了进来。
「没…没有啦!」我赶紧陪着笑脸:「我在保养呀!你看!你没看到吗?」我赶紧蹲下身体,拿起一罐铜油佯装要擦拭配件的部分。
「不用擦了!跟我走!」吴连道。
「要…要去哪里?」不会是要抓我去游街示众,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吧?
吴连不理会我的问话,他一脸冷漠地直接走出门。
「等…等一下啦!吴连!那…那我的装备怎么办?」我着急地询问着吴连。
吴连反讽地:「你不是『早』就保养好了吗?放那边就好。动作快!」
我看了装备一眼。好吧!反正也没人会偷,而且是吴连『他』自己叫我把装备给放在这里的。到时候出事的话,他最好是自己负『完全责任』!我将抹布丢在地上,然后赶紧跟上吴连的脚步,尾随着他穿过一楼的走廊,往二楼连队的营舍走去。
一路跟着吴连来到连长室内。吴连交代我『乖乖地』坐在床边,然后他走进了里面的储藏室里,拿出两罐咖啡,往我的方向丢了一罐过来,我连忙接下。
「喝吧!」吴连道。
我不敢开口说话,也没有把咖啡给打开,只是『乖乖地』遵照吴连的指示,坐在床缘边,动也不敢动地挺起腰竿,等着吴连接下来的训斥。
吴连提高了音量:「喝呀!不然等一下轮我说话时,你要是敢再给我睡着的话,我可不会对你客气!」
吴连讲个话,还给我夹枪带棍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干嘛还跟他客气?就当作是临死前的最后晚餐吧!我听从了吴连的指示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把罐子放在吴连的床上。吴连自己也开了一罐,他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将咖啡喝个精光,然后走到一旁的椅子,双手靠在椅背上,坐在我的对面,直盯着我瞧。
我被吴连看得全身开始发麻,只好低下头回避他的眼神。这时我才注意到吴连的左手掌大拇指上,包扎了一块白色的纱布,上面虽然已经用了碘酒稍微处理过,但是仍然可以清楚地看见有一些些血丝渗了出来。
看着那道被我造成的伤口,我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当我想出声说抱歉时,吴连那凌厉的眼神,又吓得我把话给硬吞了进去。我双手交握,不停地扭动,脸上尽是难过的样子,眼睛眨也不眨地让泪水在眼眶里头打转,不一会儿…鼻子也开始出现了抽吸的声音。天啊!怎么会这样?我…竟然…!
「你…你又怎么了?该哭的人是我吧?你…你又…。」吴连见我啜泣的模样,他紧张地从面纸盒里,抽出一张面纸往我这边递了过来。我故意转头,不理吴连,将目光移到桌上的一盏黄色桌灯。
吴连有些发怒地:「够了!拿去!别在这样了!这样我怎么跟你谈事情?」吴连把面纸直接塞到我的手中,我只好将面纸给接下来,顺便擤了擤鼻水。
我看了吴连一眼:「你干嘛吓人家!害人家差点心脏病发作!」我接着又将眼帘给垂了下来。
「你…。」吴连一时语结:「喔!拜托!我最怕人哭了。你别这样!」吴连又抽了一张面纸:「快点把眼泪擦一下,不然等一下要是被营长看到了还得了。他搞不好还以为我欺负你勒!」[自由自在]
「你本来就是嘛!」我哽咽地:「我才闭一下眼而已…你就跑来吓人!」
「哇靠!你还敢给我恶人先告状!是谁在操课的时间里给我打混摸鱼的?」吴连起身把一旁的电扇给打开来,对着我吹。
「我…我今天的头有点痛嘛!不过我想大家都这么认真,我怎么好意思去开休单?所以装备弄好之后,我就想先闭眼休息一下,谁知道你…。」我说出了之所以会睡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