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又在吴连的唇上轻轻一吻：「你也要给我早点睡喔！别又躲进库房里面，知道吗？」
吴连笑得有点勉强，有点尴尬。
我淡淡一笑：「我走了！晚安。」
我坐在二楼阶梯的角落处。我的心情…有些烦躁。我随手拿出了打火机。我…替自己点了一根烟。
距离之前离开连长室，应该也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多吧？但是我却仍然没有任何一丝的睡意。在床上勉强窝了将近一个钟头，我终于还是决定趁着众人酣睡的空档，偷偷地溜出了士兵寝室。
面对眼前的一片黑暗，我的心中没来由地…有一抹不踏实的感觉，想要故意让自己去忽视…却又一直紧紧地萦绕心头。
从十一点半离开连长室后，我便直接回到士兵寝里，将已经躺在床上的小杨摇醒，顺便请他移驾到厕所里，谈谈他之前拜托我的事情。当我将吴连首肯的消息告诉他的瞬间，小杨脸上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换上的是兴奋和感激的笑容。他直对着我道谢，而没事也跑出来混的阿桂，则是在一旁得意洋洋地嚷嚷道：「我就说嘛！李班神通广大！只要他答应出马，保证是『药到病除』！」当时我瞪了阿桂一眼，对他口中的用词不当也懒得去纠正。只是对他们两人打了声招呼，交代不准在外逗留太久，然后就先行回到寝室里躺平。
[自由自在]
其实对于能够帮上小杨一点小忙，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蛮高兴的！毕竟小杨在部队里是个乖乖牌，做事也够勤快，我相信不管是哪个女孩子跟他在一起，一定都会很幸福的。若只是因为当兵的缘故，而必须面临到与女朋友演变成分手的局面，那么不是太凄惨了吗？我可不希望在我们连队里头，有人会遭受到这样残酷的打击。我这样做，也算是一件好事吧！虽然之前阿桂说小杨的女朋友已经变心了，也在外面交上别的男孩子。不过我想接下要面对的问题，已经不是我这个军中的下士能够帮得上忙的，一切都还得靠小杨他自己去努力解决才是。
在我想着这件事情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
「李班！还没睡？」
「你呢？怎么整晚都没看到你？你跑哪里去了？」我没有回头，依然自顾自地抽着烟。
小蝶从三楼的楼梯处，慢慢地往下走。他来到我的身边，坐在我的右侧，接着从草绿外套里拿出一罐冷饮：「拿去！这是之前投的饮料。」
我接下罐装咖啡，打开喝了一口：「你怎么还没睡？跑到三楼那里干什么？」
「没呀！等你啰！谁叫你和小杨还有『大菊花』一谈完，就自己跑到连办室里写工作日志。我连想要和你先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只好趁着赵班床点过后，就先溜到卫材室里找别人『玩玩』嘛！」小蝶的口气依旧是语带轻挑，但是我却隐约听出一些明显又刺耳的『弦外之音』。
不过…卫材室不是赖班的地盘吗？那里面放满了全师的补给药品、卫生器材，与不少的点滴和针筒。师部卫生连的领域，只有一楼的医务所和二楼的营舍。而卫材室之所以会在三楼，完全是因为连队的空间实在不足，所以才和三楼的通信连借了一间小小的库房，用来摆放所有的卫材设备。但是…现在都已经十二点三十多分了，这么晚，小蝶他待在三楼干嘛？
难不成他和赖班！我的心头一惊，随即心念一转。
「怎么？不高兴呀？怪我这个『小倩姊姊』冷落你喔？好啦！好啦！算我不对！我跟你赔不是嘛！你就行行好，别气啰！」我开着玩笑，故意拿饮料冰了小蝶的脸颊一下。
该追问下去吗？我想…还是等到小蝶自己愿意说吧。既然他都找上了我，离他主动说明，应该也不远了。
小蝶一脸娇笑着：「李班！我没怪你啦！我哪敢怪你呀？你现在是连上的『大红人』耶！连吴连都对你百依百顺的，我这个小小的『士兵』，又哪承担得起您对我的歉意呢？」
小蝶口中调侃的口气够讽刺的。他到底怎么了？
「你干嘛啦？讲话酸溜溜的，好像……。」我道。
「好像你跟吴连有一腿…是不是呀？呵！呵！李班！别人看不出来的…不见得小蝶我…会不懂喔！」小蝶起身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烟，点上火。他轻轻地抽了一口，接着对着冷空气缓缓吐出。
我藉由淡淡月光，望着小蝶那张姣好的面容。小蝶脸上的神情此时多了份冷漠和凝重。但是当他回过头来看着我时，他又恢复了一贯笑瞇瞇的神情：「李班！你为什么要帮小杨去向连长说情呢？」
小蝶将话题忽然跳到这个部分，让我感到一头雾水：「小杨他女朋友兵变了，我只不过是去帮他问问看而已，至于决定权是在吴连，我完全没有帮上什么忙。怎么？难道你希望我不要这样做吗？」
小蝶依然保持笑吟吟地，他又坐回到我的身旁，还帮我又点上了一根烟：「算了！反正你帮都帮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造化啰。」
天啊！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打从一开始，小杨讲话就给我颠三倒四的，接着阿桂又在我身旁一直胡言乱语，现在连小蝶也要和我打着哑谜！难不成是元宵节改了时节？不然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我不停地猜！猜！猜！
「你知道什么就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我有点生气了！一整晚下来，每个人讲话全都『有尾无头』，我的脑袋都快被他们搞得吃不消，于是索性直接询问小蝶，不想再和他玩一些无聊的文字游戏。
小蝶依然保持笑嘻嘻的模样：「好啦！好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慢慢』从头说起啰！」
「你快一点！」我又附加了一句：「不过给我说『清楚』一点！」
「好！好！好！我这不就要说了吗？」小蝶停了一下，似乎在决定该如何启口。我也不去催他，免得又打断他的思绪。
小蝶想了一会儿，他转头看着我：「李班！你知道小杨和他女朋友…为什么会分手吗？」
我的天啊！又是个『疑问句』！不过我还是简短地回复道：「阿桂说是他女朋友在外面交了别的男生。」
小蝶：「然后呢？」
「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我道。
小蝶今天的态度真的很怪！他一向对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他现在的态度却是反反复覆，虽然口中说是要说个明白，却又不断用跳跃式的思考和我对答，他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小蝶忽然叹了气：「李班！你帮错人了！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我问。
小蝶：「好吧！我就一次说完好了，免得你真的会被我搞得头昏脑胀！」
喔！终于等到了！这次换我在心里吐了口大气。
小蝶浅笑了一下：「事实上…小杨的女朋友并不是如阿桂所说的一样『红杏出墙』！其实她是和小杨正式分手之后，才和别人交往的。」
「是…是吗？」我怀疑道。
小蝶说的和阿桂所提的版本完全不同，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不过小蝶他并没必要骗我呀！而阿桂所知道的…应该是小杨告诉他的吧？那么…难道是小杨没有把所有的实情全盘拖出？但是…？
我疑惑地：「但是…小杨他是真心喜欢他的女朋友…难道…不是吗？不然他为何会如此痛苦？甚至还在手腕上烫了个……。」
小蝶打断我的话，他不屑地：「事实只有一个！没错！烫了个烟疤，那只是刚好而已！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要烫！谁不会呀？点根烟，放在手上，谁都做得来！」
「可是…我想……。」我对小蝶所说的话并不苟同。
小蝶冷笑道：「当小杨和别人勾搭上的时候，他有想过他女朋友吗？当小杨和别人搞在一起的时候，他又有想过他女朋友的心情吗？现在烫了个烟疤，就想要得到别人的原谅？难道他还自以为自己是个大情圣？以为在肉体上烙个疤痕，就能够抚平别人内心所受到的无形伤口？如果可以的话，那么这样的爱情，不只是『廉价』！更令人觉得『虚伪』！」
「你…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望着小蝶那双有如寒冰般的眼眸。
小蝶缓缓地垂下了眼帘：「因为…他的女朋友…是我的高中同学。」
『小杨的女朋友是小蝶的高中同学！』
小蝶继续道：「他女朋友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我也是在上次恳亲会，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中山室里卿卿我我时，我才知道的。不过我要先说明一下，我和他女朋友并不熟，高中三年里也很少接触，算是各玩各的吧。」
「这么说…。」我迟疑地「是他女朋友…跟你说小杨出轨的事情啰？」
「不是。」小蝶道。
「咦！你们还没睡呀？」三楼处又传来了问候声。
我回头看去，原来是赖班。看来他应该也处理好属于他的业务了。
「对呀！睡不着，出来抽根烟。」我对赖班打了声招呼，接着举起烟，示意他是否也要来上一根。
赖班摇了摇手：「不了！我在上面刚抽完。对了！你们还不早点睡？都一点多啰。」
我点了点头。赖班则是越过我，走到小蝶身旁。他弯下腰，对着小蝶的耳边轻声地：「你交代我的事情，我明天会帮你处理好的，放心吧！那…我先去睡啰。」
小蝶温柔地拉了一下赖班的手：「记得！不要忘记喔！不然我可会生气的！」
赖班笑了笑，和我们再次挥手，然后离开回廊，走向士官寝室。现在又剩下我和小蝶两个人。
「李班！延续刚才的话题吧。」小蝶道：「其实…我也并不是在怪你啦！我说你帮错人的意思，是指先犯错的人是小杨，而不是他女朋友。更何况他女朋友是跟他分手过后，才接受别人的追求，所以阿桂口中所谓的红杏出墙，并不能适用在她的身上。更何况小杨犯的过错，本来就该由他自己去承担。不是吗？」
我想…如果小蝶说的是事实，那么错的确实是小杨了。但是我已经帮小杨去向吴连说情，而且吴连也答应了我的要求。加上我在稍早之前，也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了小杨，那么现在的我…该怎么办呢？
小蝶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李班！别想了！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一定又被我给捣乱了吧？觉得自己到底是不是帮错了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善后？不过…既然你帮都帮了，也不需要觉得后悔，一切就要看小杨他自己的造化。至于他女朋友是不是肯再次接受他？那已经不是你能够去控制的了，你不如就当作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小蝶说完话后起身将烟头捻熄：「走吧！不早了，一起回寝室去吧。」
「我想…至少小杨是爱他女朋友的吧？不然他也不至于会在自己的手上…。」我想起小杨烫在手腕上的疤痕。虽然我认为小杨确实犯了大错，但是他一定还是爱他女朋友的才对。
小蝶这时忽然又笑了：「李班！你说的是这些吗？」
小蝶卷起袖子，我则是被小蝶那条白晰的手臂吓了一跳！
我…我看到的是…一排整整齐齐的疤痕！从手腕弯曲处开始往上，一个、二个、三个…四…五…六！小蝶…他！
我张着口，抬头望向小蝶，而小蝶依然保持着他完美的微笑，但那个笑容…却是凄然带着落寞。他接着将手臂反转，触目所及的则是一痕、两痕、三痕、四痕、五痕！
不！小蝶他！
「你…你…为什么…你也…？」我失声低语着。
小蝶语气轻松地：「所以我说呀！李班！你不用替小杨所做的事情大惊小怪！他那一个小小的疤痕，不过是他为自己在爱情里所犯下的罪刑，留下的一点『装饰品』而已，没有什么好了不起的！跟我比起来？他算哪根葱！不是吗？」
我起身走到小蝶的身边，将他的手袖拉下：「小蝶……。」
小蝶开着玩笑：「呵！呵！我要是在烫一个的话，就刚好可以凑成北斗七星啰！只可惜呀！当初应该事先想到的，不然我也好把位置重新排列一下。」
「不准乱说！」我斥责小蝶，不准他用这种不正经的态度。
小蝶不以为意地：「李班！我顺便再多告诉你一些吧！我和赖班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不过是托他帮我买一张新的音乐CD而已。」
「我…我又没说什么。」我白了小蝶一眼。
「另外呢！」小蝶歪着头，左手勾着我的手臂，往寝室前进：「你刚刚不是问我…怎么知道小杨出轨的事情吗？」[自由自在]
我没有回应。
「因为……。」小蝶的语气忽然变得虚无飘渺，彷佛像是一阵不着痕迹的微风，吹过我的耳际：「因为…他出轨的对象…就是…我。」
「李班！爱情很奇妙！不过…我已经累了。」
「李班！在这件事情里…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李班！我并没有刻意引诱小杨，是他自己主动来找我的！我只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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