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上总编辑为我订做的阿玛尼的衬衣和领带,约翰·史密斯的西装,好在这一切都不会从我的工资里扣除,全算做靖岚出版的外交支出。不过这女人大手大脚惯了,总有一天会受到荆轮效应的影响。西装是蓝灰色的,衬衣是月白色的,领带是深红色的兽纹,整体是冷色调的稳重路线。我对着镜子一瞧,居然很合身。名牌就是名牌,从咖啡店里侍者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为了表示诚意我提前一刻钟就到达了,可是侍者还是微笑着说已经有人在等您了。我心想这下就糟糕了,谁想还有更糟糕的事。就是当我看见在座位上的人浅色的头发,茶色的眼镜,一身黑色防水材质的
休闲装和名车一般的气质,不由得脱口而出:“阿尔法罗密欧。”
然后我发觉失言立即捂住嘴巴,引得他一阵大笑。我尴尬第自我介绍。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是靖岚出版的平面设计人员。”
“群溪先生。”他终于停止大笑,换以温文尔雅的表情,“我是PELLY的百川,很高兴见到你。”
说着伸出右手,我虽不习惯握手还是握了,话说回来他的手还真是大。
“认识您是我的荣幸,百川先生。”
“叫百川就行了,别见外。”百川终于松开我的手,“我也可以叫你群吗?”
“当然。”我礼貌地露出牙齿给他看。
好在百川是一个健谈的人,总有源源不断的话可以讲,我们也就可以一直闲聊。后来不知他怎么他问出来阿尔法罗密欧的意思,又是一阵大笑。后来我才知道,他真的是开阿尔法罗密欧的。开阿尔法罗密欧的阿尔法罗密欧,其实是个有趣的人。我这样想。
“你穿得那么正式,害我以为你是个古板的人。”百川笑笑,“还好,还好,不然今天一定闷得要死。”
“我也担心百川是那种办公室主任,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发现百川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过于专注。他甚至伸出手来,隔着放有花瓶的玻璃桌,伸向我的下颌,脖颈,落到阿玛尼领带上。
“你,领带歪了。”
他正了正我的领带,又退了回去。我已经全身僵硬,胃隐隐作痛。
“谢、谢谢。”
接下来的谈话中我一句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有胃痛越来越明显,我咬紧牙关忍着疼痛,只希望他能块点闭嘴。终于他有了要走的意思,因为他公司里打了电话过来。他还问要不要送我一程,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百川开着和他有着相同气质阿尔法罗密欧回去了。我向侍者要了杯热茶咕咚咕咚一口喝下去,几个侍者看得目瞪口呆。我一手顶着发疼的胃一手扶着墙出去。
“先生,您不要紧吧?”领班反应过来,忙问,“要不要叫医生?”
我摆摆手,径直出了门。
第几次这样了?
我无奈地摇头。这与百川无关,纯粹我个人的不能忍受。但我还是忍不住迁怒百川,迁怒总编辑。我走到最近的电话亭,花了五分钟才把电话卡掏出来,拨通了靖岚书店。
“群?又犯病了吗?我叫倪送你去雅英那里,你撑着点啊。”
总编辑说完就中断了对话,我顺着电话亭的玻璃墙滑坐到地上,没挂好的话筒荡来荡去。
我遵从陵医生的嘱咐,吃了一堆黄的白的药片,一个星期之内只准吃流质,只准在家静养。对我没什么不好,我正想放个假。
这个星期我
不用工作,所以把马克笔全部都按编号重新排列在笔筒里,各种参考书和设计杂志也上了书架,铅笔削好十一支排在笔盒里,散乱的图纸也分类装好。清理冰箱里的过期食物、垃圾和广告传单,从垃圾口投下去。再来就是把电闸关了,擦灯罩,把电扇拆下来洗,擦家具,洗地板,给地板打蜡。把床单衣服都洗了,一长溜晾出去,跟万国旗似的。再看我住的地方,也还不错嘛。
我去医院复诊时又看到一个熟人,就是未央,他躺在急诊室门口的床上,头上胡乱缠了不少绷带,血从绷带里渗出,红得无以复加。他用一种置身事外的眼神看着我,一语不发。
“麻醉过了。”陵医生说,“别的医生会处理的,走吧。”
“哦。”我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我仍不死心地回头看未央,我知道他想要传达什么,但我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神经性胃炎。”陵医生简洁地说。
“神经病胃炎?”我犯傻。
“由精神层面的冲突诱发的疾病,老实说用药没什么用。”陵医生不打算开药的样子,“不能太情绪化,修身养性,一般不会发病。”
“去当道士?”
“不要轻易生气,别吃过于辛辣的食物,冷的也不行,不要过于劳累,不能喝酒……。”陵医生开始了职业上的罗嗦。
我打了个呵欠。
“是坤英的原因吗?”他很平淡地说。
我摇摇头:“和任何人都无关,且我自己造成的。”
“关于这件事我很遗憾。”他还是很平淡地说。
我继续摇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也要保重才好。”他依然很平淡地说。
我还是摇头:“吃了一星期的流质我肚子好饿。”
我恢复工作的第一天总编辑就直言不讳地说,“又是PELLY,又是百川。”
我又不能拒绝。工作、工作。从总编辑那里知道是平面广告的后期制作,其实这种事多数设计人员都可以办到,非要我来,看了那张《LOST》的影响还真不小。总编辑照例给我资料,我打开一看是照片,模特儿还很眼熟。
“是坤英。”总编辑说。
“吓?”化妆成这样子成熟,怕是一下子长了十几岁。
“是看见小孩长大的父母的心情吗?”总编辑噗噗地笑。
“骇突。”
“完成以后打电话给百川。”她递的是百川的名片,“他好像很中意你哦。”
“我本事嘛。”
“德性。”
做后期处理远比上次的整体设计容易,一天就搞定了。我也按指示给百川打电话。
“哦?群, 已经完成了吗?”
“是的,比较顺利。”
“那你明天没有什么别的工作吧?”
“是啊。”问这个干什么?
“那我去你家取。”
“啊?好。”
我怀疑百川的表不太准,他又提前半个钟头到了。我就穿着史努比花纹的睡衣光着脚把门打开,发现他高得把门堵住了。
“礼物。”他把手中的蛋糕盒递给我,有巧克力的味道。
“我去泡茶。”我又光着脚啪啪跑进厨房烧水。水滋滋地响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的打扮。真是被食物冲昏头了。
“你坐一会儿,我换衣服。”
“你这样不是挺可爱的吗?”百川打趣道。
我想我可能瞪了他一眼,因为他立刻闭嘴了。这时候水壶吹响了笛声,我忙跑去把火关了。
“我来帮忙。”百川自告奋勇也走到厨房里,“红茶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百川的自信不是没有根据的,他泡的那极有印度味道的红茶,和巧克力糕点真是绝配。
“印度味?我没有放咖喱啊。”百川诈做不解。
“比喻罢了。”其实我是想说他发挥了打吉岭红茶的优点,泡出好茶来了,不知表达上哪里出错,又出现歧义了,若是总编辑在场一定又要纠正我。
不过总编辑不在。这里只有我和百川,坐在早上我阳光通透的家里,有美味的红茶与蛋糕。我看向窗外的山茶,气温的升高让它陡然长高十厘米,还是纯度非常高的嫩绿,在阳光下闪烁着。满树都是盛开的多重瓣血红山茶,散发着美艳的妖冶气息。
不知什么时候百川吻了我。
“沾到了奶油了。”他轻声说。然后他露出温柔的笑容,将我的头发绕到耳后,双手固定住我的脸,再次亲吻我的嘴唇。
“百……”
我还没讲完他的名字,他的舌头就趁势溜了进来,舔着我的嘴唇,与我的舌纠缠在一起。
糟糕。
我察觉状况有点危险,使出我当年练引体向上的力气拉他的手腕,不过他更像练铅球的,怎么拉也拉不动。而且他吻得我不能呼吸,身体有些发软,我的手也渐渐没有力气了。
就在我以为将要窒息而亡的时候,百川终于放开我了,不过我还是没能开口,缺氧喘得像刚跑完一千米。
“你真可爱,群。”百川的声音变得魅惑而低沉,不知怎地他把我限制在他身下又没有压住我。我的胃又开始痛了。他对此毫无所知,仍然按他的步调抱着我。
“百川先生,放开我。”我瞪起眼睛大叫。
“嘘,是百川,叫我百川。”他贴住我的耳朵讲话,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管你是什么,放开我就对了。”我不管那么多开始拳打脚踢,不过活动范围太窄,体重相差也太悬殊,我死命也推不开他。
“胡乱挣扎的话很容易受伤哦。”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我更加愤怒,右手伸到桌上,摸到一盏台灯,抡起来就砸。只听见砰零磅啷台灯碎掉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挡住头部的左手开始流血了。
“你不乖哦。”
百川恨恨地把我拦腰抱起,很轻松就把我扛在肩上。我依然挣扎着殴打他一边骂脏话。怎么没把他的左手打断呢?我再也不买便宜货了。
“放我下来!你这个变态二百五!你他妈不得好死!你这个人渣!”
不知道是不是他听懂我的话了,他把我往床上一贯,走到浴室里去了。他这一下扔得不轻,我感觉有点脑震荡。很快他从浴室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些布条壮东西,等我看清那是撕破的浴巾他已经把我的两只手绑到床尾柱上了。
“你虐待狂啊?”我现在后悔自己的手腕怎么这么细,不然练点散打什么的现在也可以派上用场啊。
“我没打算绑着你的。”百川用剩下的毛巾把手上的伤口包扎起来,“我本来想甜甜蜜蜜地做爱的。”
“谁跟你甜甜蜜蜜?”我不由怒火中烧,“我最讨厌同性恋!”
“到这时候你还不承认?”他笑着压到我身上,“在陵家见到你的时候我和纪英都看出来了,我们还为你的归属权争了好久。”
”啊?”我大惊失色,这些家伙脑袋里在想什么啊?
“纪英怕他妹妹难过所以犹豫不决,我自然近水楼台,又捷足先登了。”百川得意地用手指梳着我的头发。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邀我做唱片装帧的?”我的语气忽然平静了。
“哪有?胡说八道。”他捧着我的脸,正经八百地说,“你是最好的设计师,全世界最好的。”
“太没有说服力了。”
“你为什么不愿相信自己呢?”
被百川灼热的眼神盯着,我倒不由自主地开始犹豫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我从来就没有想明白过。
百川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开始亲吻我,并且撩起我睡衣的下摆,抚摸我的皮肤,发出赞叹一般的声音。我想要踹他,却忍不住全身颤抖。他轻易地把我脱得近乎全裸,脱不下的睡衣也褪到了手腕处。
“别这么咬牙切齿的嘛,我想听你发出可爱的声音啊。”百川不死心地轻轻咬着我的锁骨,我沉默了半天就是我忍耐力好,才不会让他轻易得逞。他似乎也想放弃了,从我的视线里退了出去。然而几秒之后,我感到下身入侵的异物感。
“你在摸哪里啊?”我不顾脸面地大叫。
“弗洛依德说,人的 欲望分为三个阶段……”
“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我挣扎着想踢他一脚,他却在我身体里面蠕动他的手指,另一只手也开始爱抚我开始发热的那部分。我感觉他有在笑,我已经眼眶发热,开始喘息起来
“呜……”这一次我想骂人但是失败了,我所发出的是令我恨不能一头撞死的声音,“啊啊……住手……”
“群……”他带着一点恨意的口气说,“为什么这么可爱呢?”
“啊……不……”我不晓得自己想说什么,反正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以了吧?”他这时候才脱去自己的衣物,露出让我看一眼就会昏过去的家伙。我极力想要避开他,可是双手被缚无处可逃,只能闭上眼睛逃避现实。
“等……恩……啊……!”没等我说出阻止的话他就刺了进来,大约同时我也惨叫出声,只是我已经听不见了[自由自在]。
我知道他在我体内抽送着,膨胀着,每一次都让我尖叫,最后我感到他在我体内射了,并且也用他的手指让我达到高潮。他似乎处在射精之后的满足状态,紧紧拥抱着几乎昏死过去的我。我艰难地呼吸着,他身上汗液古龙水混合的味道,感觉两人紧贴在一起的温度。然后我觉得喉头微甜,忍不住吐了出来。
“群!醒一醒!”
隐隐约约我听见他的声音。我的胃已经麻痹了,这很好。这一下轮到他着急了,这也很好,不能老让我一个人干着急。他拍打着我的脸颊,硬把我从睡眠中拉了出来。他把我的手松开了,但绑太久,现在根本没有知觉。我睁了睁眼睛,只看见一大片红色,血一般的红。
“就是血。”他用毛巾檫着我脸上和脖子里沾到血的地方,动作及其谨慎,“你,你不要紧吧?要不要通知你的医生?”
“不要。”我这幅样子被人看到还不如死了算了。
“哪里痛吗?有药吗?”他小心地让我躺得舒服些。
“哪里都痛。”
“群……群……”他轻轻地抱着我,“你不要再哭了。”
我在哭吗?
4番外
我们学校的绿化是全城大学里首屈一指的,整体而言除了房子就是树,初来乍到还以为是林业学校。即使这样,我们学校的景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地方小得连想迷路都难。
就这样的一个地方,盛产春天的花朵。
春寒料峭的时候,雨打着粉红色的梅花,沿着图书馆下面的坡道蔓延。实际上没有什么气味,被春雨一打就会全散落在黑色的冰冷土壤里,让人心里怪难受的。不几日,便开的是茶花。白色的单瓣山茶,粉色的单蕊复瓣,茜素红的多蕊多瓣。只是触碰一下就整个一朵跌下来,人参果私的。但它并不会就此消失,它静静躺在土里,等待,等待园林工人将它拾起。一般在山茶盛开之际,气温也不低了,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往往只是一夜之间。然后就是壮观的日本产染井吉野,实际上蔷薇科的樱花是产于喜玛拉雅山脉,不知怎的就成了日本的国花。三月中至四月中时,在东京的上野公园也有相当数量的染井吉野,人种的话是在新宿公园,再有就是皇宫附近的千鸟渊,以及靖国神社。出了东京的话不外是京都的岚山,茨城的樱川,。歧埠的霞间谷和,箱根大昭寺。最有名的是奈良吉野山,种有樱花四十六种六万多棵,又叫吉野千株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