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花犯也知道,对面这个人真的只是把他当做普通朋友而已,因为阮郎归的笑容转眼既逝,和自
己对话依旧清冷平淡,语言简洁,连表情也很少动,看得出来他本来就是性情冷淡的人,这样的人
是不会轻易爱上别人的。不过,他对自己有好感他也已经很满足了。
“你身上是什么香?”正在自己的山水泼墨画上题字的阮郎归忽然转头看向身边的花犯。
“是迷蝶香,是许多种花香调淡了以后制成的一种特品香,有时候闻得到,有时候闻不到,是不是
?”
阮郎归点点头:“时断时续,不一而足,有时候是杏,有时候是桃,有时候是香草。”
“不错,阮大哥你喜欢吗?这是我自己调制的,送大哥一瓶。”花犯从怀里取了一个小玉颈瓶给他
。
他拿起了,也不说谢,只是闻了闻,对他仍是微微一笑,他一直不爱说话。
花犯对他笑依旧没有抵御能力,立即两眼冒红心,心想,只要你肯经常这样对我笑,什么我都愿意
给你。
阮郎归拿着那香瓶儿在手心摩挲,心想,我记得他身上也有一种闻起来很舒服的香气,每次闻到那
香气我就心跳加快,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眼见着前面就是舞水河了,花犯说他就在舞水河边的一个小镇上,他所说的贺新郎是自己认识的那
个人吗?
大约在五百年前,自己曾经遇见过一个叫贺新郎的狐狸精,那时候他正准备闭关。
天蚕每五百年一次闭关,那已经是他第三次了。有着1500年功力的天蚕精是非常厉害的,但是只有
这几天除外。
天蚕再变的过程不仅非常的痛苦,也会使得他非常虚弱,变身过程最开始,就是突然间力气全消,
然后他将维持这个状态几个月之久,直到最后那一瞬间,他将化身为蛾,奄奄一息。
现在,他虽然还没有变回原形,但是他的功力已经没有了,任何妖怪一个指头的轻碰,都有可能让
他前功尽弃,让他这500年修行毁与一旦。
所以他在自己巨变前,通常都会把自己送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以度过这一次500年的闭关修
行。
可是这一次他来不及,变身来得太突然,他还没赶到目的地,就功力全消了。
他本来是准备赶到太行山的山顶,找一处温暖的地方休息的,可是他还在路上就感觉到一阵巨痛袭
向心口,他毫无预兆地倒下了,而且,最倒霉的是,他身边还出现了一只山鸡精。
那山鸡精一看他的原形是蚕,而且又在巨变期间,就异想天开起来,她以为自己有机会,不自量力
地想把他吃下,这样就可以把他上千年的功力据为己有了。
他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只要一动弹,杀死那只山鸡精是没问题的,但是他这五百年修行也算是毁了
,心里着实憾恨无比。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哼着歌摇摇晃晃地从路边走过,黑暗中看不清他容貌,只觉得他身
上一阵阵异香飘来,头上似乎还颤微微地插着花枝,他一眼看出来这是一只狐狸精,大约才三百年
道行,而且自命风流倜傥,潇洒不凡。
他并不指望这只狐狸精会来帮自己,妖精多半都冷淡自私,不关己事,都是视而不见的。如果对自
己有利,则巧取豪夺。
“你在干什么?”狐狸精一下子就跳了过来,用他那无往不利的桃花眼一扫,目光最后落在穿着红
衣绿袄的山鸡精,心道:“这只山鸡精好丑哦,发型就象一只扫把。”
狐狸本是山鸡的死敌,所以他一看见是只山鸡精,就蹦了过来,心里估计着,她也不过五百年道行
,比我多两百年而已,应该不是我对手,打不过逃跑也是绰绰有余的,因为在先天上,狐狸占了上
风。
“小狐狸,你不要多管闲事,看见长辈也不知道进退。快滚开。”山鸡精怒发冲冠,不过她就算是
不怒,发也是冲着的。
狐狸精本来远远地看着一个穿红着绿的女子在这山林里,深更半夜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时好奇才
过来看看。他才喝了花酒回家,还觉得意犹未尽,心想,如果这是个美女就好了,如果不是,美妖
也行。反正他觉得深夜漫长寂寞,有个人说说话也不错。
谁知道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个那么丑的山鸡精,而且道行比自己高,脾气也很坏。他心里早打退堂
鼓了。
贺新郎低骂了声,丑八怪!留我我也不愿意呢。
他正准备走,忽然发现了地上还有一人,因为在深夜里,那人穿着黑衣,又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所以他一开始并没发现他。
他无意中多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并不是人,而和他们一样是妖精,据他的妖气判断,他至少有
一千五百年的功力,对他们这样的小妖来说,那是非常可怕的,绝不能与他对敌,他不禁打了个寒
颤,走得更加快了。
走着走着,他的脚步就慢了起来,奇怪,那地上的妖精应该很厉害的,怎么会被一只500年的山鸡精
打倒,其中必然有什么古怪。
他一回头,正看见那山鸡精对着那人的嘴准备吸取,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在妖精界,这等于抢劫
,把别人辛苦修行的功力据为己用,比一般的修行来提高功力要快捷便利得多。
但是贺新郎并不喜欢这样的行为,他连人类女子都不愿意轻易伤害,何况抢劫同类。
他当下大声咳嗽了一声,吓得山鸡精一个哆嗦,立即停止了行动,她本来也是很害怕的,毕竟这天
蚕精已经1500年道行,此刻虽然无力反抗,谁知道一吸他精力会有什么反应,万一有个动作,自己
的小命都可能不保,她心里着实忌惮得很。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只狐狸精并没走远,谁知道他出现在
这里,又安的什么心肠。
贺新郎看她被自己一吓,满脸的惊惧,心里忽然明白过来了,她在害怕。这个人并不是她打倒的,
一定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躺在那里,然后被她看见了,她想趁火打劫,夺取他功力。
“他还并没有死,对不对?”贺新郎又走近她,笑嘻嘻问道。
山鸡精很警惕地看着他:“不错,不过他马上就要死了,死在我手里了。”
“是吗?你确定?需不需要我帮忙?”
“帮忙?你帮什么忙?”
“我来固定住他手脚,免得他在你吸取的时候乱动,你看怎么样?”
山鸡精没想到他那么傻,如此一来,如果天蚕精醒来,攻击的也必然先是他,然后才是自己。因为
是他靠得更近些啊。
“你有什么目的?要这样帮我?”山鸡精也知道狐狸狡猾多变,不敢轻易答应他。
“这个嘛,其实我的要求一点也不高,只要你肯陪我一个晚上。”贺新郎生怕她不答应:“真的,
一个晚上就可以了,我出道以来,还没遇见过象你这样相貌美丽又英武的女子,真是令人心动心折
啊。只求一夜消魂,必然终身不忘。”
山鸡精见他一脸花痴相,心里冷笑。她也知道魅狐是通过与人交合来获取功力的,心想,他倒不笨
,知道我吸取了这天蚕的精力后必然功力大增,然后他再与我交合,好分些与他。
不过狐狸本来就狡猾,不可不防,万一他与我交合时乘机夺取我功力怎么办?不如先让他帮我吧,
等事成之后再甩了他也不迟,到那时候,量他也不是我对手。
她同意了,示意贺新郎过去。贺新郎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发现他果然气息微弱,手足冰
冷,样子长的还不错,就是脸色太白,贺新郎顺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心里道:“好可怜,明明那
么厉害的,却被一只小山鸡欺负。真是虎落平阳啊。”
天蚕精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起,那人端正好自己的姿势,面向山鸡精。他心里怒道:“两
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他就是拼着这五百年重修,也绝对不能放过这样羞辱自
己的人。
忽然,他听见耳边一声惨叫,那山鸡精不知道怎么竟然已经被远远地抛了出去。他本是闭着眼睛准
备运气的,现在也睁开了,眼前的一幕把他吓了一跳。
山鸡精跌落在十里之外,象是被一场大风蹂躏过,头发散了,衣衫碎了,脸色惨白。她两眼冒火,
爬起来就跌跌撞撞地往这边冲,小狐狸实在太狡猾了,居然想一人独吞不成。
贺新郎哈哈笑道:“我很少用扇子给别人脱衣服的,感觉爽吧,至少很凉快吧?”他不怀好意地看
着山鸡精光裸的肩膀,手里还摇着一把五颜六色的扇子。
五火七禽扇!商朝的最有名的狐狸精妲己曾经用过的法器!
天蚕精一见这把扇子怔住了,这小狐狸身上竟然有这样的法宝?
那山鸡精走近也面露恐惧之色,尖叫道:“你居然有五火七禽扇!”
“非也非也,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厉害的法宝,以我现在的功力也驾驭不住五火七禽扇啊,我这个叫
风流倜傥扇,就是不受拘束的风的意思,外形虽然有点象大家熟悉的那个有名的法宝,功效却远远
不如。它的功能除了凉快,还可以做飞行器物,逃命用是最好不过的。山鸡姐姐,对不起了,我先
走了。”贺新郎罗罗嗦嗦地唠叨了一大通,借着山鸡精的一时忌惮,又把他的风流倜傥扇一摇,借
着风的推力就后退了十几里,当然他手里还不忘提着天蚕精。
山鸡精见他扇子一摇一摇的就远飘而去,自己的猎物也被他夺去了,不由得破口大骂。却是无可奈
何,自己的速度无论如何也是追不上风的。
贺新郎一到安全地带就把他放下了,他大呼小叫地晃动着手:“累死了,累死了,想不到摇扇子也
这么累,以后这扇子要少用些才好。”
然后他又推了下天蚕精:“喂,你还好吧?如果你自己还能走,我就不送你了,这里离我一个相好
家很近,我要去看看她。”
这个天蚕精看起来依旧要死不活的,问他话也半天不答,气息虽然微弱却还平稳。
贺新郎心里很是烦恼:“怎么给自己找这么个大麻烦,把他扔在这里好象也不妥,难道他一日不清
醒,我便一日要守着他不成?算了,还是带他先去柳寡妇家吧。”
他的这位相好柳寡妇30岁不到,颇有几分艳色,她正当青年年少,夫君已经过世了好几年,既无子
女也无旁的亲戚,她一人带了两个仆佣,守着几分薄田过日子,平日里很是寂寞。
今日里看见贺新郎来访,高兴得很,立即让人炒了几碟小菜,温了一壶黄酒,软语殷勤地就偎了过
来,又是夹菜又是劝酒的,几句调笑下来,气氛就立即不一样了。
天蚕精自有仆人照顾,他被扶进了另一间厢房躺下,然后听见隔壁屋子不断的传来欢声笑语,心里
很是气恼,他的肚子也好饿哦,居然都不来管他。
天蚕精一直把狐狸精看做和山鸡精一路的,以为他抓自己一起跑,一定也是想吸取自己的精力,但
现在,却发现他对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漫不经心,还很有把他一甩了之的意思。
他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好处?不过,听他和山鸡精的对话,他应该是知道的,那他至今还不动手是什
么原因呢?或者是他根本就不想动手,那倒是奇了,这样好的机会,他都不利用起来,真是一只不
怎么聪明的妖精。
贺新郎几杯酒下肚,顿时面如桃花,媚眼如丝,他这个人本来就象冰雕玉琢一般,如今的样子却象
冰玉上抹了一层胭脂,说不出的清雅艳丽,直看得柳寡妇心头乱跳,恨不能扑过去抱住。
贺新郎这个时候倒想起那天蚕精了,便对那柳寡妇道:“刚刚那人是我大哥,也烦请柳姐姐照顾一
二。他近日身子不太好,我本来想带他去镇上找大夫的,见路过你这里,便先过来看看你,顺便休
息一下。带着个病人来你这,你不要见怪才好。”
“我怎么会见怪,你还记得姐姐我,姐姐就很高兴了,你大哥还没吃东西吧,要吃什么?我叫人去
弄。”
“恩——这个嘛,我去问问他,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陪你。”贺新郎大着舌头说完,然后摇摇
晃晃地往外面走,柳寡妇连忙叫人搀扶了他去,自己也好奇他大哥是什么样子,忍不住跟了过来。
天蚕精一见他喝得那个醉样,话也说不清楚了,才记得来看自己,心里很是不愉快,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异常的清冷低哑:“我什么都不想吃。”
“哦,呵呵,他什么都不想吃,那你就不用麻烦了,我们再去喝酒。”贺新郎拉过柳寡妇就走。
“把她给我留下。”那人又冷冷地道。
“什么?!为,为什么?呵呵,难道你也看上了她——恩——果然有眼光。”贺新郎笑得很淫荡:
“不过,她是我的,才不给你呢。”
柳寡妇见他大哥虽然一副病歪歪的相,样貌却也不差,而且居然一眼就看中了自己,心里不免得意
,嘴上却说:“你们两兄弟怎么都是一个德行,欺负我寡妇人家,无依无靠是怎么地?我虽然平时
总被人议论素无操行,但是也不是任谁来都可以的。”
贺新郎搂住她调笑道:“我知道,你就只喜欢我,呵呵,我也很喜欢你,绝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天蚕精见他们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早就不耐烦了,他肚子还饿着呢,他继续冷声道:“我管你们
喜欢谁谁?把她给我留下就对了,只要喝了她的血,我的功力就可以恢复九层,那时候我想去哪里
都可以。”
此言一出,那两人都呆住了,过了一会那柳寡妇才强笑道:“你大哥真爱开玩笑,这人血是喝得的
么?”
“我什么东西都不吃,只喝血!”斩钉截铁。
贺新郎这一下终于清醒了,他急忙把柳寡妇往外推,安抚她说:“我大哥病了许久,已经糊涂了,
总以为自己是只蝙蝠,你看他穿的衣裳也总是黑不溜秋的,又经常吓人说要喝血,其实绝对不会,
你回去等我吧,我先哄他一哄。”
“你,你,你居然用人血来修行?”贺新郎颤抖着用指头指着他的鼻子,心想,看看自己救了个什
么东西。
“这有什么,这世上人有那么多,杀几个又如何?反正又杀不完。”
“凡是妖精用人血来修行的,都会坠入魔道,修不成正果,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人随处可见,垂手可得,方便快捷。得道不得道有什么关系,足够厉害就什么也不怕。”
“你,你怎么把人当生畜一般。”
“人和生畜有什么不同么?他们把牛羊当食物的时候,可曾听过牛羊的怨言,我现在只不过做了和
他们一样的事情,他们也不应该有怨言吧。”
“你--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在我面前伤人的。”
“你很喜欢人类?”
“是,人是万物之灵,是天之宠儿,和那些牛羊绝对不能相提并论。有我在,就不让你伤人的。”
“哼,你到底受过人类什么恩惠,要这样帮他们说话?”
“那倒是没有。”
他回想自己变化成人后,这三百年来交往的最多的一般都是女人,那些女人大多相貌姣好,命运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