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竹 上————昂君

荻走到小宝的面前轻轻的拍著小宝的头，
「别哭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碎竹－14
「别哭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麽事？」小宝抬起哭得红肿的双眼看著荻。
「你为什麽不杀我？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消失的吗？你为什麽不杀我？」荻抬起小宝的头仔细的看著他的眼睛。
「小宝不杀人，小宝不喜欢你但是不想杀你。」
只是不喜欢而已吗？荻苦笑的看著小宝，心里想的确是为什麽只是不喜欢？难道就不能因为喜欢而不杀吗？
「哥，一直呆在这个又闷又臭的柴房里，你难道都不想离开吗？」
「离开是不是就看不见爹娘了？」小宝看到荻点头後立刻摇头，
「那小宝不要离开。」
荻有些挫败的看著他，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你爹娘不可能再要你了！你就算把自己关在这里一辈子也没用！」
「你骗人！爹娘不会不要小宝！」小宝推开他的手用力的大叫。
「对！我之前一直在骗你，你爹娘早就不要你了！是我还给你希望傻傻的留在这里！」被他堆倒在地的荻站了起来，瞪著眼前的小宝。
小宝很生气，气到自己的眼泪全都吞回了肚子，他也站了起来看著这个明明比自己年纪小却比自己长得还高的人。
「不准骗人！小宝不是呆子！小宝知道爹娘会要小宝！」小宝从怀中掏出那封信，
「你看！娘还写信给小宝！」
「你这个笨蛋！」荻一把抢过小宝当作宝贝的纸，就在小宝的面前将其撕成碎屑。
「不要，不要！那是爹娘给小宝的！」小宝冲上前去想要抢回自己的宝贝，却被荻一把推了开来。
「你这单纯的笨蛋，这只是我骗你的把戏，你那目不识丁的爹娘怎麽可能真的写信给你？」
这样的事实让小宝愣在原地，他觉得自己真的好笨，这麽简单的事情为什麽自己都没有发现，还以为娘真的写信给自己可是可是就算荻是真的骗了自己，小宝还是不能相信荻所说的，荻说爹娘不要自己了，不可能！爹娘最爱小宝了，不会不要小宝！
「爹！娘！」小宝不想和荻继续吵下去了，自己真的笨死了，为什麽要在这里跟他吵架？这样的问题直接问爹娘不就行了吗？
小宝跑得很快，就连荻也追不上自己，他努力的跑到自己的家门前，用力的推开家里的大门，爹娘正好都坐在椅子上惊讶的看著自己。
「这是哪里来小叫化子？」在小宝还没开口之前，爹已经先开口。
「我不是小叫化子，我是小宝啊，爹」小宝好想抱著爹娘一起哭，却被爹娘凶恶的眼神给阻止。
「我家的小宝是一个乖孩子，怎麽可能是你这个小叫化子？」连娘也这麽说小宝。
「为什麽要这麽说小宝？你们是不是真的不要小宝了？」小宝知道这是自己最後的机会，所以不管爹娘的眼神再怎麽凶，小宝还是上前去拉住爹娘的衣服，
「爹娘，小宝求你们别不要小宝，小宝会很乖的、很乖的」
小宝哭得通红的眼睛没有看到爹娘的表情，没有看到爹别过头狠下心抬起脚狠狠的踹了自己一下。
「你这个小叫化子给我滚！滚！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小宝抬起头来看著爹娘，为什麽爹娘不要自己？为什麽爹要这麽凶？为什麽娘连看自己一眼都不肯？
「娘」小宝将头转向不看自己的娘，他好像看到娘的身体抖了一下，可是却还是怎麽都不肯看自己。
「你走！我没有像你这样的孩子！」
「你还不走！」爹将小宝抓了起来丢到门外，并在小宝的面前将门用力的关上。
「爹！娘！」不知道是因为这样突然的打击太大，小宝原本泪水流不停的双眼一时之间竟挤不出任何的眼泪。
小宝看著紧闭的大门，原本单纯的心竟然慢慢的有了其他说不出口的情绪，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麽的茫然，爹娘不要自己了，原本稳固的世界在这瞬间塌了，未来的自己该何去何从？
「你现在懂了吧？除了我，这世界上没有人要你。」
小宝抬眼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看著自己的人，头一低突然用力的朝他的肚子撞了过去。
「这世界上没有人要得起小宝！是小宝不要爹娘、不要你！」小宝看著抱著肚子在打滚的人。
小宝一边尖叫著一边跑出自己的家，他的心底知道，从现在开始这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

我到底是在虐竹子还是在虐小宝?????
碎竹－15
赤荻发现碎竹自从知道黛青的决定之後整个眉头都是锁得紧紧，即使到了现在躲在暗处等著黛青他们出现，碎竹还是阴沉著一张脸让人不敢亲近。
「哥，你还好吧？」
碎竹斜眼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什麽叫好？什麽又叫不好？我只知道我现在还活著，至於那些执意背叛我的人可能活不了多久。」
赤荻发现碎竹今日比平常更让人觉得阴沉，也许是他又作梦了、也许他梦到了与他爹娘决裂的那一刻，也许现在的他还不能从那种被抛弃的痛苦中站起来。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碎竹将目光转回正在监视的门旁，
「若要看，就替我看看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到底想要怎麽做？」
赤荻看著沉著一张脸的他，没再多话，只是在心底期盼那两个人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别再刺激情绪不稳定的碎竹。
只是事与愿违，在漆黑的夜色当中，前方出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在那看似阴丽的人怀中还抱著一个熟睡的孩子。
碎竹向著所有人比了个手势，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全身穿著黑衣的门人已经高举火把将他们双双包围。
这是赤荻第一次见到被占据灵魂後的阴丽，他印象中阴丽的表情一直像是一尊冷漠的美丽雕塑，美丽的双眼除了遇到令他感兴趣的事物会发出光芒外，其他的时候他看人的眼神似乎只剩下厌恶与不耐；可现在的阴丽有了其他的表情，望著门人时的是惊讶，看著黛青的目光是爱情，抱著怀中的孩子是亲情，现在的阴丽真的比以前更像人，难怪难怪一值渴望有人爱他的碎竹不肯放手
那我呢？望著碎竹执著的眼神，赤荻只能苦笑，为什麽自己不能爱他？为什麽他总要对自己的爱视若无睹？一直渴望爱的碎竹，难道让自己来爱他不行吗？
「黛青，你还是想要背叛我？」碎竹一直待在赤荻的身边没有出去，
「你难道忘了我给你的警告？」碎竹不相信那颗人头没有达到警告的作用。
「门主，黛青没忘，只是黛青不愿意就这样让人摆布一辈子。」
赤荻有些讶异的看著黛青，他还记得当初黛青求著自己和碎竹救他时的表情，至是当岁月流逝十多年後，他又在同样的脸上看到同样的表情。
「让人摆布一辈子？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救了你姊弟二人时，你对我所说的话？」碎竹的身体气得发抖，也许他不认为自己这麽做是在随亿摆布别人的人生。
「门主对我姊弟恩同再造，我二人当结草衔环以抱大恩，他日若有二心，身首异处，无悔。」
当初的每一句话黛青都还记得，对将要面对的未来他也心里有底，当他收到那个过去将他们姊弟当作摇钱树的老板人头时，他的心里是害怕的，但执意如此也是相信若不试过一次，也许自己的人生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希望；十多年前他试过也成功了，没道理这一次自己不为自己最爱的人再拼一次。
只是这一次他失败了，败得彻底，心底却还有解不开的疑问，
「门主，黛青不懂，原本不让我接近李俐的你最後却肯让我们在一起，你却又不肯让我们离开这里；你若真是关心他，为什麽明知离开这里对他比较好，却又一再的阻止我们？」
「我只问你，你师祖的寿命是多久，而你的寿命又有多久？」
黛青和赤荻在这时才懂得了碎竹的用意，他肯让李俐和黛青在一起就是算准总有一天黛青会老、会死，到了那个时候，变成另一种个性的阴丽有可能会爱他、会关心他，而这便是碎竹想要的。
「可他是李俐不是师祖！」黛青很痛苦，他以为自己终於摆脱童年时的阴影，只是到现在他才发现，过去他被人玩弄的是身体，现在却是他的心！
「我不管他是谁！反正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不顾自己的责任，任性的过日子！」
赤荻看著这样的碎竹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分不清楚任性的人究竟是谁了。
「若是这样，你就不该给我锁魂丹，不盖让我抑制李俐体内的师祖！门主你承认吧，你只是想把李俐困在你身边而已，所以你才不肯让我带他走。」
「放肆！」赤荻来不及阻止碎竹便已朝著黛青挥出一把飞刀，只是故意偏了角度只让飞刀在黛青的脸上划过一条血痕，
「你之我随时都可以让你死！」
赤荻是第一次见到对人表现出关心的阴丽，他看著那个美丽的脸上露出惊恐，甚至将黛青护到自己的身後，
「他若死了我也不会苟活！即使现在这个身体是阴丽的、是你们那个门主的。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我、是李俐，我只是一个单纯、没什麽大志的人，我不在乎留在这里我会得到什麽，永生不死也好、荣华富贵也罢，我真正想要的只是和我想要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看著眼前的将黛青护到身後的人，碎竹气到浑身发抖，
「你最好收回你的那句话，否则你要面对的不只是死亡！」
在大家的面前，李俐侧过头对著黛青嫣然一笑，
「我不怕，因为没有青也就没有我。」
碎竹－16
「我不怕，因为没有青也就没有我。」
这一句话让碎竹和赤荻说不出任何的话来，赤荻惊讶一向自私的阴丽会说出这样的话，而碎竹只是忌妒，忌妒让这一个自私的人说出这样的话的人不是自己。
眼前的两人在旁若无人的状况下低语，互相望著对方的眼里真的只有对方，即使遇到这样的困境两人还是笑；赤荻发现自己的心也是忌妒的，忌妒这两人可以爱得这样的自然，而自己似乎永远碰触不到这样的爱。
碎竹无语的望著前方亲腻的两人，为什麽这世上就是有人可以这麽容易就得到爱，自己却怎麽也求不到？
「臭竹子，你还要玩多久？我累了，如果你要让我们走，那就请你让开，如果你不打算放人，我们就站在这里等你们拿著刀把我们捅成蜜蜂窝。」
碎竹脸上的表情变成愕然，李俐到底是什麽时候发现的？为什麽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真的无惧？
赤荻还来不及阻止碎竹，碎竹便已沉著一张脸走了出去，
「什麽时候发现的？」
还躲在暗处的赤荻看著李俐笑得欢快，
「很久以前就怀疑了；表面上，你像是把青当作老板般听话，实际上，青看著你的眼神却有一闪而过的害怕；我早就猜你们之间的事情没那麽简单，既然会有一个年纪一大把的假孩子把身体借给我，那为什麽不能有第二个？碎竹，你若不是阴丽的师兄弟就是他的弟子吧？」李俐收起笑容叹了一口气，
「你不让我们走，只是想把阴丽留下来吧？你是想利用我囚禁阴丽的灵魂，我有没有说错？」
「你为什麽要发现？什麽都不知道不是很好吗？这里有你喜欢的人而且有我们保护你，总比你在外面好吧？如果你决定留下来，我可以保黛青一条命。」碎竹的脸上还是一样的阴沉。
听到这样的回答，李俐转身看著黛青笑，
「我拒绝。」
赤迪其实并不讶异这样的答案，从他们之间眼神的交流中，赤荻相信他们之间是彼此心灵相通的，黛青愿意为了李俐背叛碎竹，这个披著阴丽外皮的李俐没有理由不为了黛青而赌这一把；赤荻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
只是这三个字激怒了情绪激动的碎竹，
「那你只能死！」
碎竹的怒气让所有的门人退後了一步，可是李俐还是对著黛青笑，他旁若无人的将手贴著黛青的脸，
「青，你怕死吗？」
黛青只是笑，只是这样单纯且宠溺的看著李俐笑；同样是爱人的人，赤荻看得懂黛青的眼神，看得懂他们是如此真心的彼此相依。
李俐将身体贴向黛青，
「青，我不怕死，我只怕你会後悔认识我」
「傻瓜」黛青的这两个字惹来李俐的一阵轻笑。
李俐恋恋不舍的移开自己的目光，转向碎竹的同时目光瞬间变成了厌恶与不耐，这样的眼神让碎竹的心刺痛了一下，这样的眼神一直是他所熟悉的，每一次、每一次阴丽不就是以这样的眼神看著自己吗？
「还等什麽？」李俐指著左胸，
「就是这里，狠狠的刺进去以後，我就真的死了，希望下一次我不会再遇到借尸还魂这种鸟事！」
碎竹低语，
「你明明有其他选择的。」
「不，我没有其他的选择碎竹，认识这麽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可是一个固执到讨人厌的人啊！既然我爱了青，我就不会後悔；既然我选择了死亡，我也不会伤悲；靠著阴丽给我机会，我爱过了，也被人爱过了，这辈子我已不虚此生。」
「你死了，黛青也活不了。」碎竹似乎还是不肯放弃最後的希望。
「黛青死了，我也会死；所以就算你是想利用我来禁箍阴丽的灵魂也没有用，没有青，也就没有我！」
碎竹脸上的表情变得五味杂陈，
「你已经不像你了！你以前从来没有把任何人放进心里。」
「我该像谁？碎竹，你只是希望你在意的那个人是我对吧？所以你总是在害怕，一直要我对你承诺说你可以像个孩子笑、可以玩。可是我终究不是阴丽，我是李俐！」李俐知道不管碎竹的真实年纪有多大，他的心底一定还有一个小小的渴望爱的孩子吧。
碎竹抬起头来看著眼前的人，脸上的表情从迷惘慢慢变成了狠戾，
「既然你不是他，那你就去死！去死！」
碎竹－17
「既然你不是他，那你就去死！去死！」
当碎竹说出这句话时，袖中的飞刀也朝著李俐射了过去，可是在暗处的赤荻却知道李俐不会死，有这样一个深爱著他的情人，李俐不会死。
李俐真的没有死，只是对他来说这比死还令他痛苦；李俐手足无措的看著突然挡到他身前的黛青和他胸前的刀刃，他只能不断的叫著他的名字，
「青！青！」
这是赤荻第一次见到阴丽哭泣的模样，不管现在在那副皮囊下的人是谁，这一切还是让赤荻感到震撼。
「我的李哥儿，别哭我喜欢看你笑就像你喜欢看我笑那般喜欢」黛青慢慢的抬起手臂擦掉李俐的泪水。
「青，为什麽？为什麽？」李俐抱著黛青的身体只是哭，那泪水成串的落在黛青的身上和鲜红的血液一起流下。
「为什麽？因为我爱你啊李哥儿，我时间不多了，你可不可以跟我说真话？说你到底是真的爱我？还是透过我爱著那个与我相像的学长？」让赤荻不懂的是黛青的眼中一直带著笑。
「你是笨蛋！青是笨蛋！我只爱你，我不爱学长，只爱你！青，不要走，你说你会陪我一辈子的！你说就算我变回游魂你也是会爱我的，你说过的！」
「李哥儿、我的李哥儿，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承诺如果还有来生，我还会一样的爱你我好爱你、好爱我们的祥儿、好爱我们的过去好爱好爱即使来生我也不会遗忘」
李俐怀中的人含著微笑闭上眼睛，赤荻再一次的羡慕著这个死去的人，是不真心的爱过一场，就可以这麽平静的结束这样的人生？
李俐难以置信的摇著头，看著黛青真的再也不肯睁开眼睛，他痛苦的发出大叫，
「阴丽！我不要了！我不要再用你的身体活下去了！太痛苦了！太痛苦了！如果再继续回下去要面对这样的痛苦，我不要了」
李俐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迷惘，但也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继续尖叫，
「我承认我懦弱！阴丽，我不要了，求你把身体收回吧，即使只能飘行在这尘世中，都比这样的痛苦强阴丽！阴丽！」
碎竹和赤荻看著李俐不断的尖叫著他们师父的名，只是短暂的片刻一阵白光突然笼罩著李俐，在此同时金黄色的光线射向碎竹站立的地方，但赤荻早已发现不对立刻从暗处冲了出来将碎竹扑倒，只消晚个片刻，碎竹便会成为一团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