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连忙点头应诺,迟疑了一会又小声试探道,“那安公公他……”
“你先回去复命,我来处理就是。”
“即如此,在下告退。”一夹马肚,身下骏马嘶叫了几声奔向前方,回去复命去了。
凝神望去,前方更为宽大舒适的马车里伸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指,微微掀起窗帘一角,听完士兵的报告之后又轻轻放下很快没了声息。
柳文溪高涨的欲火无处可发泄,忍不住啐了一口喃恨恨磨起牙来,“欧阳毓,算你狠!每次都来坏我好事!”
自己舒舒服服窝在车里享受着堂堂太子的小心呵护,闲着没事还要打扰别人夫妻恩爱,你这个可恶之极的混蛋,总有一天……
而那个被他称作可恶之极的人,此刻正斜斜倚在太子赵渊的怀中,清雅姣好的面容似雪胜雪,艳若月华,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早在几个时辰前便一直专注于手中的一卷拾遗梦录,直到现在还是在看得是饶有兴味。
赵渊背靠着软榻,虽然也是拿了一卷装作在看的样子,可实际上看了半晌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过那双眼眸无心书卷,一直就在神情闲雅的欧阳毓身上打转。
四下除了颠簸的轴轮和马嘶声以外并无外人,眼前又有软玉温香在怀,流泉似的墨色长发随意散落在身体四周,为静谧的马车内平添了几分旖旎暧昧,呼吸之间隐隐有如兰似菊的异香一直沁入到心脾……
实在被他看得有些腻烦,欧阳毓故意打了一个呵欠避开他跗骨的眼眸,顺便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毫不在意身后温热的胸膛因为他动作间带起的摩擦而微微紧绷起来。
“是不是看得累了?”
微偏过头,赵渊已经放下书卷,
清亮眼眸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异色,伸手鞠起他的一缕发丝,放在鼻端轻嗅了嗅,然后一圈一圈的,慢慢缠绕上指尖。
第四十二章
近几天相处下来,对于他这样的神情动作意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是再了解不过,欧阳毓刚想抓住他的手掌写字,眼前骤然一片暗沉,大片阴影不由分说压了下来。
翻身将欧阳毓压在软绵绵的锦榻里面,有些急切的覆盖住她的柔嫩双唇,唇与舌纠缠着气息交融在一起,说不尽的抵死缠绵。
困在怀里的温软身体照例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挣动了一下,很快便就顺从地放松下来,甚至还开始主动回应——
被这一吻勾得情动如潮,赵渊不自觉手指下滑,顺着线条优美的锁骨曲线向下……
冷不防被一把推开,沉迷的神智立时清醒,赵渊暗自有些懊恼,自己又无意间破坏了弦音定下的禁忌。
然而除了在懊恼的同时,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自心头悄悄掠过,“抱歉,我一时情不自禁,……不是故意要越矩的。”
拉拢好有些凌乱散开的衣襟,欧阳毓闻言,故意向他身下明显起了变化的地方瞟去一眼。
明明是嗔怒的表情,那染上淡淡绯色的眼角眉梢无意间流露出的却是诱人的妩媚魅惑。
顺着她的眼光低下头,赵渊一时大为尴尬,扯了扯衣袍下摆试图遮住那份明显,也不敢再与她对视,当然就没有注意到欧阳毓在他低头的瞬间迅速拉过雪白锦被盖在了身上。
车内气氛霎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欧阳毓半拥靠在软榻上面,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别过视线的赵渊。
虽说当时自己确实默许了相互之间的肌肤之亲,不过也只限于刚才的那种亲昵,毕竟自己也不是太排斥。
可再往下来,就大大超出了他的容忍范围,所以才跟他定下规矩,除此之外不允许越雷池一步。
只是不知为什么,以往只当作闲着无聊打法时间的游戏而已,就在刚才,竟然让他也渐渐有了一丝不应该有的萌动……
还是说,习惯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会让人假戏真做,莫名其妙便会沉溺其中而不自知?
似乎,有什么事情,在悄无声息中开始改变了……
就这么尴尬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到赵渊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发现欧阳毓就只是若有所思的凝望着自己。
被她一双美丽眼眸中闪烁着的意味不明弄得惴惴不安,赵渊误以为她因为刚才的举动而心生埋怨,不由有些心慌意乱起来,“你不要生我的气,我……我下次绝对不会再对你……”
对于他这种毫无意义的保证很是不耐烦,欧阳毓刻意微微弯起唇角展颜一笑。
不出所料,成功让他当场愣在那里忘了接下来还要再说些什么。
抛开心中升起的莫名异样,欧阳毓伸出一双雪白柔腻的手臂,优雅地拢了拢散落在身后的长发,眼尾一挑,赵渊乖乖靠了过来,从袖中取出一条月白的丝带为她仔细挽好流泉似的墨色发丝。
柔软的发带在那双从未沾过阳春水的修长手指中翩翩翻飞有若蝴蝶,打起结来显得非常灵巧熟练。
这情景要是让安顺瞧见,怕不又要大惊小怪,他尊贵无比的太子爷什么时候化作了绕指柔?居然甘愿亲手为人结发!
厮磨间原本还存有一点若有似无的尴尬气氛消退殆尽,赵渊见她神色恢复正常,暗暗松了一口气,柔声道,“颠簸许久,要不要停车休息一会儿?”
欧阳毓尚未来得及回答,外面募然传来驮马受到惊吓的嘶鸣声,行驶中的马车由于惯性向前猛地一挫,而后又头上尾下地一边高高翘了起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赵渊来不及思考,咻然伸手将似乎因为受到惊吓而一动也不会动的欧阳毓拉进怀里紧紧护住,等马车开始倾斜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车里不断滑落砸下的什物,一起狼狈滚落到了车外。
身体挨到地面的同时,四下霎时传来数声惊恐至极的抽气声。
“主人!”
“公子!”
众人手忙脚乱抽开堆积在两人身上的书卷丝被棋盘等什物,想要搀扶起赵渊,被他摇头制止。
低下头,担忧地查视着怀中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息动作的佳人,“弦音,你有没有事?被什么东西砸到了么?”
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挨砸的那个,欧阳毓被他稳稳妥妥护在怀里,除了现下样子狼狈了一点,几乎一点事儿也没有碰到。
“弦音?弦音?”连唤了几声也不见她回应,赵渊有些急了,也不让伸过手来的水玉儿跟一众侍卫帮忙,小心翼翼扶起她。
仔细看去,发现她脸上隐隐透出青色,似乎被吓得不轻,一时心疼不已,回头怒叱道,“怎么回事?”
负责赶马的侍卫慌忙跪地求饶,“刚才不知为何,其中驾驭的一匹白马发起疯来冲撞了主人,现在已经被制服,还请主人饶罪!还请主人饶罪!”
赵渊余怒未消,“杀了这个惊了驾的畜牲!”
“是!”侍卫连额角滚落下来的涟涟汗水也不敢擦一下,迅速起身执行命令去了。
不多时,只听得叮的一声金属撞击声传来,紧接着就是马匹凄厉非常的嘶鸣声。
第四十三章
在其余马匹的惊鸣声中,柳文溪笑眯眯地自倾斜的马车后面转了出来,食指与中指之间赫然夹着半截齐齐断掉的剑尖。
“作孽作孽,上天有好生之德,太子爷何必无故杀生!”啧啧,这么一匹上好的大宛贡马杀了实在可惜,不要送与他也是好事一件。
瞄了一眼拿着断掉的半截剑满头大汗跟在柳文溪身后的侍卫,赵渊已然明了是怎么回事,轻哼一声,“它无故惊了驾,还害得弦音受惊不小,本宫怎能饶得了它,来人!”
“慢着!”柳文溪伸出一边手臂阻挡住听了令就要拔剑上前的另外一名侍卫,“我说,这次可真的不关那马的事情,我可以作证,是一只蜜蜂蛰到它的屁股才会一时惊吓发了狂!”
蜜蜂??众侍卫一致转头疑惑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眼前除了一条康庄土路跟两边刚刚萌芽的青葱绿草以外,别说是蜜蜂了,一路上好像连魍虫也没见到过一只。
赵渊依然沉着一张清俊面容,“又是你亲眼所见?”
“当然!”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柳文溪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呵呵,岂止是亲眼所见,甚至连那只该死的“蜜蜂”,也是从他手里飞出去的。
狡黠的眼眸一转,跟欧阳毓似有所悟的眼眸撞个正着,晓得他已经猜出其中猫腻,报以懒洋洋一笑,眨眨眼一枚秋波暗送过去,——叫你扰我好事!
欧阳毓本就发青的脸色更加异样难看起来。
时刻注意着他神情变化的赵渊见了不由开始迁怒,“即便如此也是不能再用了,惹弦音惊吓至此,尽管拉到一边杀了就是。”
赫!柳文溪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连连摇头。
可惜!可惜!这么好的一匹骏马市价可是不菲哪!
边惋惜摇头边弹去仍然夹在指间的那截剑尖让到一边,不再阻拦侍卫拔剑上前。
耀眼的剑光一闪,手起剑落,这次是货真价实的驮马哀鸣声传来,虽然马车挡去了血腥的场面,但那种涉死哀叫还是让在场众人心有不忍,纷纷调转过视线。
等到侍卫拿着滴血的佩剑回来复命,赵渊微一点头,转而对还被拥在怀中的欧阳毓柔声安慰,“别怕,害你受到惊吓的那匹马已经被我处置掉了……”
听他那么好声好气,柳文溪忍不住又暗自闷笑起来,太子爷啊太子爷,他那哪里是被吓到的,能害他变脸惹他不高兴的,分明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除了我便就是——你了。
其实凭欧阳毓的身手,原本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整到他,结果拜你英雄救美的举止所赐,呵呵呵呵……
一想到他跟赵渊两个人狼狈跌落到地上的场面,就够柳文溪暗笑几个月的时间!
可能是因为难得占了一次上风,他面上表现得太过火放肆了,欧阳毓骤然抬头,清冽的凤眸在扫过他的瞬间咻然闪过一丝锐芒。
呃??!柳文溪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不妙。
果不其然,欧阳毓的眼眸滴溜溜地在安顺身上转了一圈,原本僵持的神情瞬间便消散无踪,水嫩唇畔扬起一抹笑容,转而看向赵渊。
——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
什么也不知道的赵渊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们快去将马车收拾检查一下,如若没有问题就不要耽误时间,尽快上路。”
刚想扶着她去后面一辆马车里暂时休息一下,衣袖募然一紧,欧阳毓正扯住他的衣袖下摆,示意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俯下身和悦地伸出手掌心,“还有什么事情?”
——驾马的马夫不够细心才会出了这次意外,我想换个人。
“好啊!”想也不想便满口应允,“那你想换谁?”
欧阳毓挑起一边漂亮的眉毛,纤纤食指看似随意一指——
“安顺?”
——我看他平时伺候你挺聪明伶俐的,可以么?
被他那么稍微一点楚楚可怜又偏偏带着三分媚意的凤眸一凝视,赵渊哪里还会说出半点不同意的话来,“安顺!”
“奴才在!”
“待会你来驾车,再出意外我唯你试问。”
“奴才领命!”安顺弯了弯腰,垂手恭谨退到一边,让道给小心翼翼拥着欧阳毓向马车走去的主子。
虽然驾车要在外面风吹日晒,不过他心里可是大大的高兴,只要能离那个柳变态柳痞子远远的,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接收到欧阳毓经过他身边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再瞅瞅怎么看怎么都是明显透着兴高采烈的安顺和一脸看好戏憋笑憋得辛苦的水玉儿,柳文溪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讨没趣。
唉!想他柳文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遇到这么一个倔强又不开窍的小家伙,真是情路坎坷啊……
第四十四章
人多好办事,只是花费了一盏茶的时间,倾倒的马车都已打理完毕。
等赵渊护着欧阳毓往重新布置过的马车走过去的时候,安顺早已非常之积极主动地坐在车辕边上,一双纤白小手握着缰绳,对柳文溪明为哀怨实则欲求不满的表情目不斜视视而不见。
那正襟危坐的摸样看得柳文溪好气又好笑,又不甘愿憋着一肚子尚未发泄的欲火,脚步一顿就要改道往车辕方向走去。
跟在他旁边的水玉儿看在眼里杏眸一转,忽然失声大叫,“哎呀,不好了太子!”
众人齐齐转过头来,只瞧见水玉儿一脸焦急,“都是我不好,忘记告诉你小姐的药昨天就已经吃完了。”
赵渊微微皱眉,“什么药?”
“就是大夫配给小姐调理嗓子的药啊!”水玉儿跺了跺脚,“大夫千交代万嘱咐这药是一天也不能漏的,不然以后嗓子能不能恢复到当初的水准可就很难保证了。”
提到这件事情不禁又勾起赵渊的新仇旧恨,冷冷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心里暗道要不是弦音帮着求过情……
撇撇嘴故意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怒目而视,柳文溪微眯起双眸反倒有些小心谨慎地看了水玉儿一眼,一时猜不透这小丫头片子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只听水玉儿又接着说道,“反正柳前辈是个使毒的高手,对于解毒配药就更不用说了,肯定比我们要懂得多。太子何不差他快马加鞭再去一趟驿站,找到药铺仔细将药配齐煎好,这样就不会耽误小姐喝药,也算是小小的补偿了对我们小姐造成的伤害,太子以为如何?”
赵渊想也未想,“当然最好不过了!那就麻烦柳公子再先行一步。”
“……”岂有此理!
柳文溪森然露齿一笑,“抱歉,本公子适才骑马赶路时不慎硌伤了腿需要休养,恕不能从命。”
“柳前辈既然不能去,那也没有关系。”水玉儿杏眸一眨,乖巧献策,“那就让安顺去好了。”
……小丫头片子!
果然跟她那个主子一个样,龇目必报,一点也得罪不得,“我说太子殿下,那么多的侍卫任你使唤就不能换别人去么?为什么除了我便是他?”
就听水玉儿在一旁极其柔顺地小声插话,“那是因为小姐刚才还夸过安顺小公公聪明伶俐来着,你没听见么?他办事,小姐自然会放心些!”
搬出欧阳毓,赵渊当即也不会再有什么异议,跟着点点头,“如此那就还是安顺去好了,安……”
“慢着!”柳文溪无可奈何一摆手,“还是我去好了!”
赵渊狐疑看了他一眼,“刚才柳公子不是说硌伤了腿需要休养?”
“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谁让自己流年不利,死穴被人逮到。
古话说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果然一点也没错!不过……
双眸募然透出一抹邪魅,朝欧阳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等赵渊沉下脸表示不悦,柳文溪抢先脸色一变,重重哼了一声,“不要太过分了弦音姑娘!别以为支开我太子殿下就永远不会知道那件事情,这样做是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