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笑归调笑,正事还是不能忘的,“太子请留步,我还有话未说完!”
赵渊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回身,“还有什么事?”
“关于弦音姑娘……”瞥见他立刻集中过来的眼神,柳文溪了然一笑,“山东地理干燥,到底不若江南水乡气候湿润,适宜养身。弦音她怕是因为到了此地水土不服,才会造成旧疾复发,依我看还是早早离去才是,否则……”
剩下的也不用再多说,想必他已能明白得过来!
果不其然,赵渊只是略微一思索,旋即回头吩咐身后侍卫,“去告诉徐泾,本宫身有要事不便多留,今晚你们打点好一切,明日一早就立刻赶往杭州!”
“是!”侍卫领命正要转身离去,又被赵渊叫住,“等等!”
“太子还有什么吩咐?”
“让徐泾先行派人通知沿途各个地方官员,本宫此次出宫是代天巡守,况且父皇有旨不得奢华,让他们一切从简不得有误。另外,本宫从明天开始需要加快行程赶往杭州,原本负责接待的各州府可能会有变动,具体在哪里停下休息到时再差人通知他们。”
“是!”侍卫顿了一下,不见他再有交代,这才匆匆下去办事去了。
“麻烦柳公子多多照看弦音!”向柳文溪略一点头,赵渊也跟着急忙转身离去,生怕他再多问一句似的。
柳文溪望着众人拥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薄唇荡出一抹笑痕,半晌才悠悠低喃一句,“……你们两个……还真是有趣!”
且不说这花费了大把的银两休整过的豪宅只住了两夜便要空置是如何的可惜,单说赵渊听了柳文溪的话决定加快行程赶路,原本计划好了的落脚处全部更动紧缩,那些还指望能巴结讨好一下的沿途各个官员一下子失望透顶。
后来从传言中得知事情是坏在山东知府徐泾和他的女儿徐暖手里,各官员莫不对他们父女俩恨得咬牙切齿,以至于后来徐暖嫁与新科探花李轲为妻,李轲任职浙江县令以后,这些丧失大好良机的官员莫不故意刁难,整的他三年无甚业绩可表,从此仕途暗淡,终此一生也只做了九品个县令而已。
再说赵渊,一路不断压缩行程赶路,欧阳毓以身体不适为由招了水玉儿在身边陪着,不知为何赵渊这次却没有再提异议,甚至多数时候由得她们坐车自己骑马赶路,欧阳毓也乐得单独留在车里调息受损的内力。
如此紧赶慢赶,计划要走一个月的路程提前十天便到了杭州。
掀开车帘,远远地瞧见杭州城门上的两个大字,水玉儿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缩回脑袋捶了捶有些僵硬的肩头,“唉!总算到了杭州,这一路可把我颠簸坏了!公子——”
欧阳毓微微睁开双眸扫了她一眼,水玉儿立刻改口,“小姐,听说杭州是最为富足的水乡之一,集市商贸比之长安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来了,我们抽个时间出去好好玩一玩,买些东西回去送给灵儿姐姐她们好么?”
没等欧阳毓回答,马车忽然一晃停了下来,车外嘈杂声突起,“下官浙江知府王稷山,携杭州州府知县等,恭迎太子殿下!”
赵渊淡淡点头,“王大人不必多礼!——各位大人免礼!”
“谢太子殿下!”众官员伏身谢恩,起身退到城门两边,王稷山上前躬身笑道,“下官听闻太子代天巡守经过此地,一切早已准备妥当,当然,都是遵照皇上旨意凡事从简,如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太子海涵!”
“王大人过滤了!”赵渊高高坐在一匹通体剽黑如墨的骏马之上,微弯起唇角,眸中笑意只是一闪便逝。
果然老狐狸一只,行宫办的奢华只会给他查到把柄,拿皇上的旨意做幌子,即不必大把银子掏出来,也免去一身贪污嫌疑,真是一举两得的很!
“太子请先进城,下官为您引路!”说罢侧身,堂堂一个知府,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极其自然地去牵起赵渊的骏马辔头,接过缰绳在前面引马带路。
通过车窗将这一情形尽收眼底,水玉儿低低啐了一口,“小姐,这个王知府真是个厚脸皮的,如此献媚之事也能做的出来!”
欧阳毓只看了一眼便兴趣缺缺地重新闭上一双凤眸,“此人不简单,赵渊恐怕……”话到此忽然顿住!
赵渊恐怕……对付不了……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会是这个!
“小姐……”水玉儿见他神色有异,不禁轻轻唤了一声,“你怎么了?”
收起正在周身运行的内力,欧阳毓面无表情地哼了哼,“没事!”心中却是暗暗皱起眉头,直觉觉得此次杭州之行有什么变故将要发生。
也的确,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也真的印证了他心中猜测…………
第五十九章
从城门到王稷山为赵渊所准备的行宫别院只有一炷香的行程,车队经过的街道两边全部都有官兵带刀把守,直到到了行宫门前沿路都没有见到一个老百姓的影子,不由得不让人怀疑,王稷山是不是叫人把这附近的百姓全部清理掉了。
到了行宫门前,王稷山勒紧辔头扶着赵渊下了马,边躬身请着往大门走去边笑道,“太子殿下,此处便是下官为您准备的歇息之地,想着遵照圣上旨意,休整得略显简陋,太子千万不要怪罪才是!”
刚一跨进行宫大门,赵渊只打量一眼便微微一笑,“王大人过滤了,这行宫看着虽然不甚精致华丽,但里面的陈设绝对是颇费心思,本宫还要感谢你费心才是!”
“太子不怪罪下官就好!”王稷山深深一辑到底,察觉身后异动,转过头看了一眼,“咦?这位姑娘是……”
赵渊回头,见到欧阳毓也跟着下了马车走了进来,由于他的坚持,打从山东徐府出来以后只要见着外人便一直以白纱覆面遮住那张绝艳容貌,此刻只剩一双水滟凤眸露在外面,但即便是这样,那双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眸流转间却还是那么的销魂动人。
面对王稷山时矜持有礼的面具瞬间闪现出一丝温柔的情意,赵渊柔声问道,“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你也累了罢?”
那双凤眸闪动了一下,跟着轻轻摇了摇头,赵渊声音越发温柔,“现在天色还早,你先去梳洗休息一会,我处理完事情就去看你!——玉儿!”
“知道了太子!”水玉儿皱了皱鼻尖,这个人真是,现在越来越把她当做自己的丫头随意使唤了!
算了,到底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也不好不给足他的面子,“小姐,我扶你进去!”
欧阳毓深深看了赵渊一眼,转身的时候眸底快速滑过一抹薄怒。
自从徐府那夜以后,他对自己的态度便在有意无意当中改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时刻粘着自己,当着众人面前还好,一旦两人独处,那不自然的态度反倒有些像是巴不得早点躲避开似的,看得他非常不快!
初时还不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偶尔虽也想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一路赶来行程十分仓促,实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便也罢了,但现在,见到他这般温柔依旧却若有若无地隔着一些距离的态度,也难怪他会介意了。
“莫离”药性强烈,那夜他绝对已经失去正常感官完全沉浸在幻觉幻听当中,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地方露出破绽被他察觉,不然现如今也不会只是稍稍疏离了一些而已,那么,到底是什么出了差错,才会导致他的态度至此发生变化的?
这厢欧阳毓浑然不觉自己心中已然对赵渊的态度有了太多以前从未有过的介意和重视,边跟着引路的女婢去往后苑边微蹙起眉头暗暗计量起来,没有注意到赵渊如影随形的眼眸里暗藏着的情愫是有多恋恋不舍。
直到那抹淡绿色的身影转弯消失,赵渊方才收回眼光,其实欧阳毓想的没错,他确实是因为那夜的事情而在有意躲避,只不过原因却是任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的。
因为,赵渊之所以会躲避他,完全是因为愧疚和心虚作祟。
在他心中一直以为那夜自己硬是强迫要了他,害得他伤心欲绝想要自寻短见,后来柳文溪跟他都对受伤的原因含糊其辞模棱两口,更加让赵渊肯定心中所想,一时愧疚得无以复加,只觉得没有颜面再出现在他面前。
而等到他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当面道歉的时候,欧阳毓也察觉到他的异常,看着他的眼眸也日渐冷了下来,让他以为自己被厌恶了,于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部消散,躲避得更加厉害,即使独处的时候也尽量避开,两个人就这么各怀着难解的心思误会了下去……
陪在一旁的王稷山敏锐察觉到他们之间流动的异样,眼里也在瞬间闪现出一丝不容错辨的诡异。
早先听闻从山东传过来的密报,赵渊身边带着一个容貌足可倾城的美人,据说徐知府为他接风那夜,那位美人还当众跳了名动天下的花魁弦音成名之舞,无音,从长安传来的消息也称,近日怜影阁的花魁身体不适一概拒不见客,这情形似乎越发证实了众人猜测……不,或许……不只是猜测,而是……
暂时放下因弦音适才的冷淡而轻揪的心痛,赵渊恢复先前的矜持,“王大人,这位姑娘是本宫在意之人,多差些人好生伺候着,千万不要怠慢了!”
“太子殿下放心,下官自会敬若上宾!”王稷山双手拢于袖中低头行礼,“太子这边请,杭州各大小官员听闻太子驾临,都想一睹尊严,现皆在前厅等候。”
赵渊低低嗯了一声,这大半个月每至一处行宫歇息便会有无数官员前来候见,心中尽管对这种重复的事情大为厌烦,礼数还是不能少的,只能跟着去往前厅接受众人拜见。
而等他端坐在前厅上位与各部官员客套寒暄的时候,欧阳毓却正好在前往后苑的途中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状况。
一个喝到醉醺醺脚步虚浮不稳,穿着甚为华丽的年轻男子不顾众婢女劝阻拦住了他的去路,打了一个满是酒气的饱嗝之后口齿不清地嚷嚷,“本公子……跟你索话,你……敢不回答……小心本公子……嗝……用千……”
“少爷!”几位女婢将他硬要冲过去捉欧阳毓的双手扶住,急忙劝道,“少爷,这位姑娘是太子带来的人,老爷交代要好好伺候,少爷你……”
不敢说出口的是,你千万不要再由着性子胡闹,惹来杀身之祸啊!
“嗝……太丝的……人……”听到女婢这么说,想来他的脑子里还是有一点清醒的,态度也跟着忌惮着收敛了许多,“那……”
咕哝着任人扶住不稳的身体慢慢挪开让出通道,欧阳毓被众人护送着面无表情地越过他,就在即将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满含淫欲的声音断续传来,“太子有……什么好,跟……了我……保管你,嗝……欲仙欲死……见了本……公丝乖乖……张开大腿……”
声音不大口齿也不甚清楚,但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时俱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因为欧阳毓忽然停下脚步,周身气压也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水玉儿扫了惧怕的众婢女一眼,再狠狠瞪着那个还在用色迷迷的眼睛吞噬着欧阳毓的醉汉,“他是谁?怎么能进入后院的?”
几位女婢互相看了看,齐齐低下头,“是我们老爷的独子,王奕。”
“王爷?”水玉儿冷冷笑了笑,“你们老爷好啊,想来是指望你们少爷将来光宗耀祖光大门楣了!”
女婢们不敢再搭话,只听得她们的少爷王奕还在那里醉醺醺地咕哝,“怎么不走……了……想丝丝……本公子宝贝的……滋味么?”
欧阳毓转过身,对上他色欲熏心的一双淫眸,停了一会,忽然抬起手腕,指尖微动,纯白薄透的面纱从发髻上被勾了下来。
王奕整个人如遭雷击,霎时张大了嘴巴傻愣愣地呆在原地。
第六十章
杭州也是出了无数美女的地方,王奕阅人无数,见着标致点的姑娘也强抢了不少,可是何曾见过这般美艳无双的容貌?一时间口水都要从大大张开的嘴巴里滴答下来,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惊艳中回过神。
“美……美人……”什么太子,什么老爷,统统抛到脑后,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就要去抓欧阳毓的手腕,“过来本公子……这边……”
“少爷!”众婢女惊叫,纷纷隔在两人中间,阻止住王奕就要伸过来摸到欧阳毓的手指。
美人被拦,王奕不悦地眯起双眸,手一扬猛地就甩了过去,正好打在一个女婢的脸颊上,“滚开,你们想……造反不成……嗝……敢碍本公子好事!”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那名女婢被打得跌倒在地,唇角很快鲜血溢出划出一道细细的红痕。
“你!”水玉儿暴怒,忽然飞身过去纤纤五指一扇,瞬间在王奕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同样的巴掌印,“叫你随便打人!”
只是眼前一花的功夫自己便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王奕傻愣了一会酒也清醒了些,看清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丫头打了巴掌,立刻气得跳脚,“来人,把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拖下去给我狠狠的打,不,送到满花阁里去,叫玉娘多找几个人给我好好调教调教她!——你们耳朵聋了是不是?”
惧于王奕平日淫威,在场的王府家丁硬着头皮刚一动作,跟在欧阳毓身边的几位皇宫侍卫猛地抽出佩剑,兵刃出鞘的森冷气息成功压制下那些家丁的蠢蠢欲动,也成功地让王奕回想起刚才女婢们所说过的话——少爷,这位姑娘是太子带来的人……
水玉儿上前扶起那个无辜被打的女婢,冷冷看着王奕惊惧不定的双眸,“你好大的狗胆!我家小姐是太子的人,你也敢说些淫词秽语调戏,暗存有非分之想。稍后等我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禀明了太子,看那个王稷山王大人如何交代!”
提到他的父亲王稷山,王奕似是想到了什么,放开捂着被打脸颊的手指长袖一甩,“哼!本公子不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往后给我小心一点!”……不要犯到我的手上。
手臂一伸,几个家丁赶紧上前扶着他向苑外走去,走了几步,到底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却没想到那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居然也在回眸望着自己,水滟滟的凤眸欲语还休,只一眼就看得自己心痒难耐,心中不由暗下得意,莫非美人也对自己有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