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档案 下----柒無玄

　　“来，昨天真对不起。”杜霖弄好吃的，递到阿一的面前，又忍不住去摸它的头。
　　阿一看着眼前的食物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把头埋进碗里吃了起来。
　　杜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它吃完，才又拿起碗站起来，走到厨房洗好之后，他给戴宁打了电话。
　　昨天萧晴找到杜霖之后就打过电话给戴宁，但是戴宁接到杜霖的电话还是怔了怔，然后马上就问他，“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我没事，我现在过来，有空吗？”杜霖不愿意继续当病人，无论如何在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之前，他仍然应该要振作。
　　“有，你过来吧。”戴宁回答。
　　“嗯。”杜霖挂电话，穿上外套然后带阿一出门。
　　一人一狗离开宿舍，杜霖自己开车，来到警局。
　　看见他带着阿一过来，戴宁完全不吃惊，只是杜霖的样子，在戴宁看来仍然有一点心惊。
　　他看起来也许太过平静，但那么苍白的脸色却还是透露着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的讯息，然而那双眼睛，那么黑，在那张瘦了一大圈的脸上看起来显得十分得大，面色沉静如水，看着像是一潭深水。
　　“你真的没事吗？早饭吃了没？”戴宁问他。
　　“吃了。”杜霖回答。他并不感觉到饿，也没有说实话。
　　“你脸色还是不太好，今天不回医院吗？”戴宁又问。
　　杜霖摇摇头，像是不大愿意听他问这些，所以他也不再回答，而是对戴宁说，“我想找回我的手机，你知不知道在哪里？”
　　他这么一说戴宁才想起来，杜霖的手机在罗兰葬礼那天是被他们监控着的，后来从别人手里找出来就一直放在他这里，可是之后杜霖发生那么多事让戴宁根本没有时间想到这只手机，但其实手机一直放在他的抽屉里没有动过，于是这时戴宁转身拉开抽屉便说，“在我这里，你不提我差点忘记了。”他说着把手机取了出来，记得刚拿到手机的时候并没有关机，他还查看过里面的号码，一共只有七个，其中有五个号码的名字他是认识的，另外两个号码没有储存人名，只是单独记下了号码，他曾经拨出去过，但是对方没有人接听，这种情况很正常，于是他就没有怎么多留意，不过那么多天过去手机的电池想来应该早就用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打过电话来，有那么一刻戴宁觉得这是自己的疏忽，这时在他把手机还给杜霖的时候又觉得似乎漏掉了什么。
　　“那个人，找到了吗？”杜霖接过手机，也不去看，而是直接放进口袋，然后又问。
　　戴宁知道杜霖问的人是谁，他摇摇头皱着眉说，“也不算完全没有线索，能够确定的是他人还留在本市，后来我们再一次去搜过那家废弃的银行，发现从地下的保险库过去还有一个通道，这就解释了当时他是如何离开那里的，另外我们还查了之前他出现的那所公寓，房主并不是唐微，那里原本就是一个空房。”
　　“那么唐微其实就是唐?文森特？”杜霖问。
　　“可以这么说，之前你问过我资料是不是造假的问题，我们查到的那份档案的确有人动过手脚，事实上那个唐微似乎就是唐?文森特死后的身份，而唐微从小到大的一切不能说是有人捏造出来的，而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但到了某个时候，也就是唐?文森特死的时候，唐微的一切存在证明都给了唐?文森特，但原本的那个唐微，却又失去了踪影，至于在拍卖会上出现的那个人，倒的确有点神秘……”说到这里戴宁的表情很困扰，其实他心里大约是有一点底的，原本冯薇就怀疑唐微是“唐氏”的人，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那么警方查不到他就在情理之中了，但是对于他来说，这种答案他是不愿意看到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代表着唐?文森特跟唐氏也有一定的牵连，这么一来除非他自己出现，否则以唐氏一族神通广大之能，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唐?文森特送到境外去，以警方的实力就算可以跟唐氏力敌，但一明一暗，警力也不可能完全处于监视状态，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有利，这种可能性会变得非常大。
　　戴宁这么想的时候杜霖其实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只是他清楚这件事戴宁是不愿意告诉他的，于是也就不再问下去，而是对戴宁说，“你们要保护好学长，他不能再出事。”杜霖说完这句话之后嘴唇就抿成了一条直线，只因为他想到了江优赜会出事都是因为自己，每次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表情就会不由自主紧绷起来，自责根本停止不了，像是有一瞬间被什么抑住了呼吸一样。
　　“你放心吧，Ryan我会派人看着的，江榛信也找人守在了医院，他是安全的。”戴宁看见了杜霖压抑的表情，却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抚他才好。
　　但他这时提到了江榛信，杜霖又马上想到了另一件事，便问，“冯薇应该已经把上次的事都告诉你了吧？他没有出现在葬礼上，是因为我用学长的MSN账号发了一条消息给他，让他以为他关心的那个病人出事了，之后呢？有没有跟踪到他找出地址？”
　　这也是杜霖的计划之一，葬礼前一日他联系了两个人，一个是江榛信，一个是唐?文森特，他从江优赜电脑里所监视到的那些留言里拼凑出来的信息中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江榛信一直在让唐?文森特医治一个人，而这个人他显然非常在意，于是那一天晚上他冒充江优赜给江榛信发了一段话，里面挑明他知道了这件事，并且猜那是江优赜的母亲，同时说到唐?文森特并没有能力完全医好她，甚至很可能一直在拖延时间。
　　其实他知道这么做是很容易被拆穿的，因为江榛信可以打江优赜的电话去确认，同样，给唐?文森特发的那条消息是不是真的唐?文森特也能够去确认，不过杜霖所知道的是，就唐?文森特这个人而言，越怀疑他就越会去看看结果，就算已经确认过。这点从他明明知道不是江榛信约他他仍然出现这件事上就能够证明，但江榛信他却不能保证，甚至如果江榛信真的打了电话给江优赜，或者打给唐?文森特，又或者他们会不会穿帮这些他都不能肯定，只是他也无所谓是前者还是后者，因他原本就是为了透露一条讯息给江榛信，目的就是让他知道江优赜在监控他的电脑，而他知道了这么多，谁也没法肯定他发出去的这条消息就是假的，他要的是这个效果，这样就算猜错了也不会影响到什么，他只想看看江榛信会怎么做。
　　而冯薇这边之前就已经因为他的电话开始监视江榛信，所以这时他问戴宁的就是之后的事，而且葬礼当天江榛信确实没有出现过，虽然以江榛信一贯谨慎的作风来说他不确定真的会追查到一个有用的地址，但他仍然猜想会有一点效果。
　　“嗯，她已经跟我说了，那天江榛信订了一张去D市的机票，但是当天他没有去，所以票也作废了，不过因为这些猜想，我们又在D市各家医院里加强了调查，不过也有可能那个病人是被安置在了极为隐秘的地方，就像唐?文森特的那两个实验室，我们只不过能确定那个人是在D市而已，而且接下来已经在密切关注有没有重病患者出入D市，所以收获算不上大。”戴宁回答着，然后又说，“不过唐?文森特的行踪江榛信似乎也不知道，据我所知他也在派人暗中找唐?文森特的下落，我想恐怕是为了那个神秘的病人，现在我们正在关注这件事上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联系人，D市的陆风是一个，但他负责多少知道多少目前还不清楚，其他如果有人就等江榛信自己按捺不住去联系的话，说不定就能从中找到关于那个神秘病人的消息了。”
　　这一点极为可行，病情本就耽误不得，如果江榛信不联系唐臻，必定要找别人，如果联系到了唐臻，那么对警方来说也就等于破了案。
　　杜霖听他这么说微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表示了解了，他这一趟原本就是为了手机而来，因为他的手机里有唐?文森特的号码，戴宁自然不会知道这件事，而且刚才戴宁拿出手机给他的时候他知道戴宁并没有看过他手机里的短信，否则他现在不会毫无保留地对他说这些。
　　“那么，这些事就拜托你了。”杜霖看着戴宁，他是江优赜的朋友，所以相对的杜霖也比较相信他，就目前而言，戴宁也算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尤其是在他经历了那场逃亡之后，戴宁，方雅然，萧晴，还有冯薇……杜霖知道他们都能称得上是自己的朋友了。
　　很奇怪，以前他并不需要朋友，也许是因为已经有了江优赜的缘故，可是现在却不一样，现在的他会觉得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而是这种信任是双方的，就像对各自的付出，他在某一种情形下十分希望有人能够相信他支持他，像以前的江优赜，也像那一天当他眼睛看不见逃离医院的一刻，如果没有那双手，恐怕他永远都走不出去。
　　离开警局之前他想起了拉斐尔——那个只认得江优赜的青年——问了戴宁他才知道由于前段日子江优赜出事之后他见不到人太闹，已经被送去了疗养院，杜霖一听就愣住了，因为他知道拉斐尔跟自己一定是一样的，绝对不会伤害到江优赜一丝一毫。
　　“怎么样才能让他出来？”杜霖忍不住问。
　　“你想带他去见Ryan？”戴宁看着杜霖表情里的不忍心，猜到他一定会这么想，因为不久前他自己也刚刚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只是两个人毕竟不同，杜霖是正常人，而拉斐尔，却不是。
　　“难道不可以？”杜霖反问。
　　“Joe一定不会答应的。”戴宁说。
　　“我会让他答应，拉斐尔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有他陪着学长……比我好。”杜霖盯着戴宁，有一瞬间他不自觉想要对方松口，但下一秒他始终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形，于是只是看着戴宁，什么事也没有做。
　　他会用催眠，完全是下意识产生的，其实若用唐?文森特实验的角度来看，他应该只是在给别人的脑波施加一种压力，或者说是磁场，若能变成同频，那么就能把他的想法灌输到对方的脑子里，造成跟催眠类似的结果，只是杜霖不想对戴宁做这种事，他是江优赜的朋友，对自己也很好，而且以他目前的情况，似乎也不适合做这种对身体损伤很大的事。
　　“我……好吧，你去找Joe，或者我先带你去看看拉斐尔，不过我不保证你能顺利带他出来。”戴宁听出了杜霖最后那三个字的含义，当时具体发生的事他其实并不清楚，但他知道江优赜是为了救杜霖出来才会一个人去见唐?文森特，而枪声响起的时候杜霖果然出来了，可江优赜却在那时受了伤，这么多天下来杜霖的自责戴宁看得清清楚楚，这种时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已经不用去做任何的猜测，杜霖对江优赜的感情有多深，那么他自责的程度就有多深，这是连劝都无法劝的，只有慢慢地等待，等待一切都过去，或者等待江优赜醒来。
　　19

　　杜霖当然没能把拉斐尔带出来，像拉斐尔这样的情况需要的是一个监护人，而他的年纪还不足以成为他的监护人，戴宁虽然愿意，但他实在不像杜霖那样肯定如果让拉斐尔去看江优赜会不会造成什么困扰，所以他只能和杜霖约定，等一切结束之后再把拉斐尔接出去。
　　杜霖带着阿一回宿舍，他回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手机充电，然后开机，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唐?文森特他会不会接，但他仍然拨了出去，只是对面响了很久依然是长音，看起来不会有人接他的电话。
　　戴宁给他的那些信息并不足够，而且看情形警方也只是在监视和等待，杜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想了想之后便只有到江优赜的房间里打开他的电脑。
　　就和他所想的一样，进入电脑的密码跟办公室里的那台一样，而这台电脑里的监控程序，也跟那台电脑一模一样，这就意味着江优赜不论在哪里都一样能掌握到江榛信和唐?文森特的信息，这让杜霖忍不住从头到尾再回想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和江优赜留给他的那封信，这才算真正意识到江优赜所谓的计划指的是什么，他在幕后布置好了一切，包括利用了罗兰和傅加辉，他一个人隐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丝毫不露声色，只等着这些事在一个恰当的时机被自己发现，后面的事若他没有参与进去，想必江优赜还会有其他的方法，而目的似乎只有一个，就是想帮助他摆脱唐?文森特。
　　这个目的江优赜没有办法亲自告诉他，甚至也没有在信里提起过，可是从看到那封信开始杜霖的脑海里就有了这个念头，他曾经想否定过，因为之前他以为江优赜监控江榛信的电脑只是为了找出他母亲的下落，可罗兰和傅加辉的事不一样，他没有必要为了他母亲大动干戈，不过他仍然会想为江优赜开脱，因为即便真的是他唆使傅加辉去自杀，但既然是“唆使”，就代表着傅加辉曾出现过这种念头，或者有过这样的表现，于是才会上演图书馆那一幕，虽然那一幕必定是依着江优赜的定下的地点和步骤进行，可还是有着自愿的成分在里面。
　　至于罗兰，则更不用说，她爱着江优赜，原本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她调查到的资料恐怕当时在美国就已经被江优赜利用电脑和网络拷走，她会被唐?文森特所杀，只是被江优赜找来做了他的挡箭牌而已。
　　学长……想明白了这些，杜霖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江优赜，他想起了死去的史密斯医生，还有其他两个人，现在再加上罗兰和傅加辉，若学长醒不过来，那么……禁止自己去想江优赜会不会醒的问题，但前面这五个人的死跟他都有着无法断开的关联，而且现在付出代价的人是江优赜，自己却什么事也没有。
　　不可能甘心接受这个结果，可是没有人能让江优赜醒过来，杜霖无意识攥紧了拳，却又会觉得这样想的时候十分无力。
　　忽然电脑上MSN的对话框弹了出来，暂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可是当他看清楚里面的内容的时候，差一点跳了起来。
　　因为联系人竟然是pretender——唐?文森特。
　　他留下了一个地址，是一条街区的某个号码，但是没有再给出详细的名称，杜霖没有去过，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内容的意思是如果要跟他见面的话，就去那个地址找他。
　　杜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随后又坐下，因为这并不是即时消息，他看了看留言的时间，日期是江优赜出事后的第三天，可是奇怪的是留言上也没有约定任何时间，如果是见面的话，总也会留个时间下来。
　　把这条留言反反复复又看了好几遍，杜霖觉得还是要去那个地址看一下，至少要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上网查了那条街区的所在地，杜霖穿上外套带着阿一直接出了门，依然是自己开车，他的驾照拿的是美国的，在国内其实没有驾照，不过开车这件事他早就很习惯了，只要不出大错，哪里都能开车去。
　　边按着网上查来的路线走，边找人问，那个街区似乎很偏僻，等杜霖找到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但是到了目的地之后，他发现那里只不过是一条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小巷，从一到十，根本没有唐?文森特给出的那个三位数的号码。
　　从头到尾走了一遍，还是确定没有，杜霖郁闷地拿出记下的地址再三看了看，开始考虑这三个数字可能的组合。
　　在有条件限制的前提下得出了几组数字，杜霖按照这个结论一幢一幢地去找，不过当他礼貌地敲开门的时候，得到的答案都让他觉得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