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的人议论纷纷,身旁的男孩走到乐杨身边,俯下了身,拍了拍乐杨的脸,对他安慰地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对不起,今天算我多嘴了……”
乐杨只是摇头。
我猛地把乐杨拽了起来,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你跟我走,我们现在就去找爷爷奶奶!我要问个清楚!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不!哥,不要!真的不关他们的事!”
乐杨开始拼命地摇头,一只手死死地拉住吧台旁的凳子,那凳子因为太轻,被他拉得翻倒在地,跟着那凳子一起,乐杨也踉跄着摔到了地上,手腕终于从我的手中滑脱。
乐杨摔得很狼狈,整个身体完全躺到了地上,带得周围坐着的客人都站了起来。他艰难地用手撑着地,慢慢想爬起来。
看着这样的乐杨,我心里忽然感到一阵酸楚,酒劲一阵阵上涌,我觉得自己已经在拼命压抑,“那好,我自己去!我要去问清楚,他们怎么会让你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让你把自己卖给那个姓蒋的!”
正要迈开腿,乐杨已经疯了一样地追了上来,拦在我的面前,一脸苍白地看着我。
突然,他猛地抱住我,嘴唇直直地盖了上来。
我被他吻得一阵晕眩。我听到周围有人在喝彩,有人在起哄。
很久,他才放开我,我竟一时回不过神来。
他看着我,因为刚刚的吻而有些喘,然后,他慢慢开口说,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这个样子。你给我钱,我也可以卖给你。”
终于,我的身体里唯一剩下的理智被这句话击得荡然无存。
表弟(四十)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拉着乐杨离开了HOME,怎样把他拉进附近的宾馆。我只觉得浑身上下血液像岩浆似的,要在体内喷发,随之而来的火焰不仅要烧掉自己,也要烧掉乐杨。
我把他推倒在床上。
我扯掉了自己的衬衫。
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皮夹。
我把皮夹里所有的钱连同硬币甩到了床上。
“这些钱,够了吗?”我发现我还能说话,只是声音已经变了调。
乐杨躺在床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手,开始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的扣子。
最后一个扣子解开,乐杨瘦削地胸膛裸露在了外面。他的手垂了下来,整个人安静地躺在床的中央,那样子,悲壮得像即将就义的烈士。
看来,我是彻彻底底沦为买你的客人了。
摇晃着走到床边,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又浮现在了眼前。也是和现在一样,除了月光周围一片黑暗,也是和现在一样,我被酒精折磨得头痛欲裂,也是和现在一样,我的乐杨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我爬上床,整个人压在了乐杨的身上,我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耳边是他的呼吸声。身体和身体没有任何衣物的阻隔,在接触的那一刻,四年多来的欲望一瞬间爆发。
我紧紧搂住他,像搂住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真的是我的乐杨吗?那个在绝望的夜晚紧紧用手反抱住我的少年,那个仰起脸笨拙地亲吻我的表弟。
我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那里有我熟悉的味道。我轻轻地吻着那里的每一寸肌肤,我感觉自己的脸上有眼泪流了下来,我听到自己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离开我?
为什么不坦白跟我说出一点你心里的事情?
为什么为了摆脱我可以说出这样把我们俩都推到绝地的话?
嫖客和MB……我们已经沦落到这样的关系了吗?!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不管你现在爱的是谁,为什么你可以这样不顾及我的心情?
为什么!
原本的轻吻骤然变成疯狂地啃噬,我的双手狠狠捏住乐杨有些颤抖的肩膀。
沿着锁骨一路向上,牙齿碰触到乐杨的喉结,它因为乐杨仰起的头而微微突起,不住的上下滑动。我猛地张嘴含住了它,牙齿生生地把它卡在了原地。乐杨跟着不能控制地咳嗽起来,声音单薄而虚弱。
我有冲动狠狠地咬下去,不去管乐杨的痛苦,不去管之后的后果。要不,我们一起去死吧!与其这样痛苦地活下去,不如一起去死!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是,我是你愿意跟着一起去死的那个人吗?
我颓然地从乐杨的脖子上移开,所有的愤恨更加疯狂地在他身体的其他地方宣泄。我一把把他的衬衫撕扯下来,粗暴地解开他裤子上的皮带,连着内裤一起拔下,我听到金属划破皮肤的声音,我看到乐杨咬着牙拼命不发出一点声音。
从来就是这样,你从来就是这样!从来都不肯透露你心里的一点秘密,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脚下传来一阵手机铃声,刚刚被扯下的乐杨的裤子随着那铃声轻轻振动。
一听到那铃声,被压在身下的乐杨手不断地想挣脱我的束缚去取那手机。
我猛地抓住他的那只手,一下把它举过乐杨的头顶按在了枕头上,随之而来,是骨骼错动的声音,乐杨吃疼地轻哼了一声,眼睛还是死死地往铃声响起的方向看。
那么想接电话吗?是蒋济桥打来的吧?你那么想接那个人的电话吗?
一时间,嫉妒、怨恨、愤怒……所有的情绪让我像被蒙住双眼的困兽,我扭过乐杨的脸,让他只得看着我,口中的话不经大脑直接对着他吼出,“你以前,就是这么不认真地伺候客人的吗?”
一旁,那手机铃声还在顽强地响着,像是胜利者的嘲弄般,通过我的耳膜直击进我的心里。
乐杨,还是拼命地挣扎着不住看向那被隐隐闪烁的亮光。
我觉得我真的要疯了。我俯下脸,挡住他所有的视线,猛地吻住他的嘴,舌头在他口中死死缠绕,任性得像是要把他所有的注意力抓回来放在这个吻上。
乐杨被我吻得完全无法呼吸,被压住的胸膛开始剧烈的起伏,两条腿不住地上下轻蹬。他的挣扎让我原本就已经肿胀不堪的下身更加无法自抑。
我放开乐杨的唇,还没等他咳嗽出声,便一把把他的身体翻了过去。体内所有施虐的细胞让我毫无理智地对准乐杨的身后猛刺进去,乐杨跟着不能控制的叫了出来。突如其来的紧实感让我浑身一震,压抑多时的欲望像有了独立生命和意识的怪兽,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不住地猛冲。
手机铃声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了。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呻吟和乐杨的闷哼,他咬着枕头,左手弯曲着压在胸前,身体的颤抖完全被剧烈的律动掩盖。
我被身体原始的冲动整个笼罩,思维只剩下了一片空白。乐杨没经过扩充的内壁吸盘一样从四面八方把我整个裹住,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快感。我不住地抽插想要更多地掠夺那快感,于是身体仿佛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区域,而那个区域充斥了整个世界的暴虐。
我感到额头有汗水流过,慢慢地滴下来,落在我的手上。我的手死死地扒住了乐杨的背部,那里滚烫潮湿。同样滚烫潮湿的,还有身下我们结合的地方。随着我的抽插,汩汩的液体带着血腥地味道不断沁了出来。
“哥……哥……哥……哥……”
耳边传来了乐杨的声音,我一时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记忆里,乐杨曾无数次地这样叫我,哥,你回来了……哥,我也想你……哥,我又让你受累了……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喜欢上我……哥……
那一声声的呼唤在我听来越来越遥远,我竭力地想抓住那些声音,我不停地向前奔跑,却被什么紧紧束缚,缠绕着全身,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水雾,我知道自己在哭,我不停叫着乐杨的名字,叫到声嘶力竭。
终于,在又一次剧烈的碰撞下,那些缠绕着我的束缚瞬间崩断,四分五裂,没有任何负担的灵魂仿佛一下升到了云端。然后,肉体像烂泥一样堕入了黑暗……
表弟(四十一)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睛,太阳穴一阵阵地抽痛。
四周还是黑漆漆一片,乐杨在我身下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刚刚被肆虐过的身体一片狼籍。脚下,手机铃声仍响个不停。
不去管那铃声,我慢慢翻过乐杨的身体,让他仰躺着睡在了我的怀里,像过去一样。
借着月光,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很久没有认真看着的脸。
睫毛还是和以前一样浓密,此时安静地盖在脸上,遮住了那双现在总是躲闪着我的注视的眼睛。乐杨的人中不长,笑起来时总是深深陷下去,从侧面看在鼻子下和嘴唇构成一段漂亮的线条。
只是,自从我找到他后,他似乎都没再怎么对我笑过。
我握着乐杨的手,把它慢慢送到唇边。如果没有遇到彼此,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还是那个楞头楞脑的T大学生,和大毛他们一样顺利毕业,期间找个让我心跳加速或让爸妈心花怒放的女朋友,说不定现在已经要谈婚论嫁了。乐杨呢?在齐齐哈尔做个品学兼优的学生,顺利地考上大学,或许,和那个粉红信封的女生在一起……
为什么要去做那样的事?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原因!
慢慢放开怀里的乐杨,我颓然地坐到了床边的地上。
手机还在响,安静的房间里显得那样突兀。
我把它从乐杨的裤子里拿了出来。果然是蒋济桥。
按下拒绝键,手机屏幕里显示34通未接电话。
一整个晚上都在打吧,想着乐杨之前那样拼命去找那电话的样子,我心里一阵绞痛。
已经和他这么无法分开了吗?三个月怎么去和三年抗衡。即使是卖给他的又怎么样,谁敢说MB不会和嫖客产生爱情。
茫然地翻动着乐杨的手机。电话簿里只有两个号码,一个是“蒋济桥”,一个是“妈妈”。原来,我连在你的手机里都没有立足之地。
铃声再次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刺痛着我的眼睛。我把它拿到耳边,接通了电话。
“乐杨,你终于接电话了!你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是不是……”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紧张激动,振得我的耳膜生疼。
“乐杨,在我这里。”我冷冷地说。
“你是……李众酩。”对方愣了一下,然后很快说,“你让乐杨接电话。”
“他睡着了。”我鼻子轻哼着,想冷笑却笑不出来。
“你对他做什么了!你们在哪里?你不要伤害他!他不能受刺激!……”蒋济桥的声音又激动起来,这心情让我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只是什么时候,我已经沦为那个只会伤害乐杨的人了。
没等他说完,我打断了他的话,淡淡说了句,“把他带走吧”,跟着报出了宾馆的地址,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心情。
如果,你那么想摆脱我,那我该成全吧。
半个小时不到,蒋济桥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他几乎看也没看我,就直接闯了进来。
乐杨躺在床上,还是昏睡着,我帮他盖上了毯子,身下已被我稍微做了些清理。
蒋济桥冲到床边,一把抱起了乐杨,满脸的紧张,
“乐杨,你没事吧?快醒醒!乐杨!……”
乐杨在他怀里仍然双眼紧闭。
“他大概过段时间才能醒过来。”斜靠着墙边,我慢慢说到。我想自己这次是真的伤到乐杨了。
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我心里尽是苦涩。
蒋济桥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种该死的压迫感又来了。他不再说话,迅速裹着毯子把乐杨横抱了起来,朝门口走去。路过我时,冷冷地抛下一句,“如果乐杨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又是那种让我无法忍受的气焰。眼前,乐杨曾躺过的床空空荡荡,这次,是真的失去吗?我猛地追到门外,没有理智地对着蒋济桥的背影大吼,“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你不过也只是他的恩客!”
蒋济桥停住脚步,转过了身,眼里像要喷出火来,但声音却隐忍压抑,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真为乐杨感到难过。”
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被抱着的乐杨,然后转身继续走,不再理我。
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表弟(四十二)
那天,从宾馆里出来,我还是去旁边的小店吃了个早饭。
吃完早饭,我还是去了工地上班。
中午,还是照旧和工人们一起吃着工地上的盒饭。
下午四点多,还是像往日一样,从工地提早下了班。
生活还是在继续,只是完全变成一种惯性。
下班后,我没回在浦东租的房子,而是直接回了家。
尽管下了决心要离开乐杨,但有些事情,我一定要问清楚。
难得地,爸妈都在家里。见我回来,两人吃了一惊。我妈转身就拿起钱包出门,说要去楼下菜场买些菜。
我没有拦她。只是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爸看我回来心情似乎还不错,笑着走过来坐到了我身边,自己点了根烟,问我最近工作怎么样。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有些话要问出来,其实并不容易。
不过,终究是得问。
我暗暗捏紧了拳头,说出了那个四年多来,从未在家提起过的名字,
“杨杨……爸,我出国后,杨杨过得怎么样?”
我爸的脸瞬间僵了僵,正要往嘴边送的烟停在了半空中,“你怎么还要提他?”
“爸,我只是想知道,这些年来,他过得好不好。”我努力让自己看来平静。
我爸看着我的眼睛,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听说还考上了大学……”
“听说?”我打断他,“他后来没有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吗?”
“后来他就住校了。”我爸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一直住校吗?你没有去看过他?他这么多年来怎么生活的,你都没有过问过吗?”我有些急迫地追问。
我爸拿起烟只是抽着,烟头在他的猛吸下不住闪着红光。
见他不说话,我只能继续央求,“爸,你告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不在的这些年,杨杨到底是怎么过的,他过得好不好……”
“他过得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男人,他也是男人!你在读书,他也在读书。这些就够了,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在纠缠这些事情!”爸爸看向我,目光冷峻而严厉。
“爸,我去找过杨杨了,我见过他。我知道他后来过得并不好,我想知道为什么!是不是你们为难了他?还是……”
没等我说完,我爸腾地站了起来,“你……你居然还去找他!你是想气死我和你妈吗?你怎么可以这么不懂事!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我去不去找他这不是重点!”我也站了起来,迎着我爸的目光,我觉得自己也有些激动,“重点是杨杨后来过得好不好!他住在爷爷奶奶家是不是受过什么委屈?还是妈妈对他做过什么?或者,或者是叔叔婶婶他们……”
“你够了吧?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你觉得我们是虐待他?还是觉得我们会把他卖了!”我爸额上的青筋暴了出来,边说边被自己刚刚吸入的烟呛得佝偻着肩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