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空雨想反唇相讥的时候,他府里的侍卫来抱,说是相王叶尘的儿子,现在封为陈王的叶离来了,想要见
银那一面。
一边叫侍卫去迎接进来,空雨看着银那冷笑"怕是咱们的小王爷嫌把你丢到太液池子里不够强劲,还想把你再
丢到我的池子里泡泡。"
"诶呀,叶离可是不输给他父亲的俊美啊,被这样的未来美男子丢下去也不坏啊。"
"早知道我就把你丢下去好了......"空雨在心里低低的诅咒着,整理衣服,以正规礼数去迎接叶离入府。
他在船上的时候就知道叶离是一个俊美的少年,这次在很近的距离,他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有着红色眼睛的少
年。
叶离有一双仿佛染了血雾一般的美丽眼睛,那样容易给人鲜血印象的眼睛却清澈的不可思议,美丽得让人无法
呼吸。他的头发也是非常少见的纯粹黑色,黑的没有一丝的杂色,比夜空的颜色还要深邃。
不着痕迹的凝视了片刻叶离,发现自己的眼神和注意力都被他那双仿佛染了鲜血的名刀一般的眼睛吸引,空雨
立刻低头,向他致意"不知道陈王殿下夤夜来访有什么要事?"
特意点明"夤夜"和"要事"二词,空雨希望面前这个不速之客可以识相的走开,但是叶离却一副什么也没听明白
的样子,走上前,亲热的拉住了他的手"我听说银那在您这里,就不揣冒昧的来了,还希望您能让我见上他一
次。"
银那?叫的还真亲热,他八成忘记了是他把银那丢到何里的。在心中暗暗拧眉,空雨对有着一双薄红色眼睛的
少年表面上微笑以对,实际上却想甩开被他握住的手,但是暗自挣扎了几下之后没有甩脱,也就随他去了。
他只觉得少年的那双手泛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热力,一点点熨烫着他冰凉的肌肤,缓缓的渗进去。
很......温暖......虽然不怎么愿意让叶尘握着他的手,但是空雨不得不承认,很温暖,他的手很温暖。
绕过画廊,到了水榭,夜风轻送,一阵带着水气的风拂面而来,清爽里不着痕迹的带了一丝入骨的清寒。
空雨和他的父亲一样先天虚弱,常人不觉得怎么样,被这阵冷风一吹,他却瑟缩了下。
眼尖的发现被自己牵住手的少年一个轻抖,叶离立刻取下肩膀上的披风,想要把它放在空雨的肩膀上,然而就
在这个瞬间,在长廊的转交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空雨就被银那纤细的手臂拉入了怀里--
雪白而在黑暗的夜色里泛着微微冷蓝色调的长长袖子飘荡在空气里,银那把空雨抱到了怀里,白皙肌肤上被黑
色的如丝头发轻轻覆盖着的黑色眼睛妩媚的看着面前有着血色眼睛的少年,银那笑着,清淡妖艳。
雪白的指头以一种非常情色的方式按在空雨的颈项上,他轻轻开口,不忘同时把怀里的少年包裹在自己血红色
的大氅里"陈王殿下今儿怎么想起来来找我?"
极其自然的把没有用处的披风拿在手里,叶离笑了起来,当他眯起眼睛的时候,笑的象个才七八岁的小孩子。
"萧舍人忘记了吗?我说过我喜欢您的笛声,我希望您可以教我吹笛子。"
银那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对他笑的理所当然的孩子,良久,他忽然大笑起来,胸膛震荡着被他抱在胸前的少
年,纤细的黑发顺着肩膀柔和的线条优雅的散在身后红色大氅的金黄色牡丹上。
"来吧来吧。"他亲吻了下怀里瞪着他的空雨的额头,转身向水榭而去,而叶离则保持着天真纯净的笑容跟在他
身后走入了水榭。
那夜,银那吹了半夜的笛子。
玉笛轻吹,惊破水面万点星光、让夜翔的鸥鹭都徘徊不去,那玉笛声声,吹散水寒。却撩起了雾气蔼蔼。
美人香在碧玉炉里清淡缭绕,如有如无的味道就象是最好的舞姬在面纱下一个明明风情万种却淡得找不到痕迹
的笑容。
身上的大氅优雅的拖曳到了脚下,他赤脚,雪白如花瓣一般的脚趾踩在血红的大氅上,分外的妖艳淫靡。
但是他吹奏的曲子却清丽入骨,正如秋天那一点最凄凉的寒,没有一丝的瑕疵。
叶离听着他的笛声,一双美丽的血红色眼睛闭了起来,安静的聆听着,完全忘记了自己想学笛子的这回事。
一首醉垂鞭到了最后的尾音缭绕,银那放下笛子,却看到了空雨带着一些奇怪味道的表情。
没有说话,空雨只是无可奈何的指了下自己的膝盖。
银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赫然发现叶离伏在空雨的膝盖上竟然睡着了。
他恍然的想起,叶离虽然被封为定王,看上去也老成持重,其实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罢了。
无声的走过去,他看着那睡容比年龄看上去要幼稚许多的少年,他失笑。
真是个孩子。他又看了眼露出无可奈何表情,却还是把旁边的披风拉到他身上的空雨,他超然的想着,自己正
在面对的很可能是未来的两个皇帝......
但是,两个都还是孩子。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的笑了,就在这时,有侍卫来报,说因为定王久久没有回府,所以相王派人来接。
空雨挑眉看了眼有些迟疑的侍从,淡然开口"是不是相王亲自来接了?"
"是的,是相王亲自来了。"侍卫躬身回答道。
他现在这样子也根本就走不开啊。空雨想叫醒叶离,却被银那制止了,他轻笑,顺手端起水榭旁边一枝玉制的
烛台,将纤细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对他嫣然一笑,就轻轻的走了出去。
空雨无奈的看了眼腿上的重量,然后摇头。
随银那去恶作剧吧,总之出了事情一切有他父皇顶着呢。
叶尘在定王府的大门外等着,等着自己的儿子出来。
作为一个父亲,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叶离--也就是空雨之后的皇帝候补有着和外表不相称的单纯。
那个孩子出生在草原上,和他那豪爽而美丽的母亲一起驰骋着在北地边关那浩瀚大地上自由自在的长大,所以
,没有经受过任何宫廷阴谋渲染的孩子,单纯得象是一张白纸。
那孩子不明白宫廷的耳虞我诈,单纯的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事。
今天就是,他留下话就跑到定王府来,要和被他丢到水里的银那学习怎么吹笛子。
他该说这样的儿子是单纯还是白痴呢?
无法可想的摇头,叶尘看着天空,安抚着因为觉得无聊而刨着蹄子的马。
就在这时,天上落下了冰凉的雨水,那水滴凉凉的、落到了他的发丝上,从鬓角滑落。
下雨了,他想着,却动都没动,只是凝视着面前洞开的大门。
秋天的夜晚冰冷里带了丝入骨的清寒,而那从天上洒下来的雨水也带了种奇妙的冷冽而温柔的感觉。
叶尘深呼吸了一下,拍拍马儿,感觉着马那被雨水打湿了一些的鬃毛在手指间微微动着。
就在这时,自大门另外一端,一点在风雨里摇曳着的蜡烛光芒微微闪烁着过来,那光非常的微弱,简直象是鬼
魂手里那照耀着冥世的牡丹灯一样。
叶尘先看到的是一点凄迷在尘世里的光,那光淡淡的,在雨水和风里明灭着,在光的微小范围里,雨水被镀上
了金黄色的光彩,细细密密的闪烁着,而在灯光周围的空间,黑暗更加的深邃,暗淡得不可见。
光芒的后面是一道纤细的影子在微微的晃动着,叶尘在片刻之后就看到了那个拿着蜡烛出来的人。
那是银那。
他一头流水一般的发丝披散,一袭轻得似乎可以飞上天际的丝衣在风里慢慢的卷着,飘荡着,他细弱的肩膀上
却披着鲜红而厚重的大氅,上面金丝的牡丹仿佛是在雪地上盛开着,怒放着,带着恣意的妖艳。
他擎着一个银质的烛台,细白的手和明亮的银子几乎分辨不出,而银那在灯光后的脸色雪白,象是没有一点生
气,地底里不会腐烂而美丽的尸体,
他缓缓的向叶尘走来,仿佛一个妖艳而无主飘荡的灵魂,
那种让任何人也把握不住的美丽在他全身上下流淌着,让叶尘那优雅而细长的眼睛里也带起了一丝微妙的惊艳
。
银那知道自己什么角度怎么看起来最美,他刻意慢慢的走过去,拖曳着身后血红色大氅的下摆,他走到叶尘面
前,看着那优雅而带着一种冷冽之气的男人以那双上古名剑一般的眼睛凝视他,看着天上撒下的水珠从他的头
发上滑落,带起微妙的水的润泽。
叶尘的眼睛如剑,冷酷、美丽而带着王者的风范。
被那样的一双眼睛凝视着,在里面找到自己的倒影,光是这样,银那就觉得自己兴奋得连心脏都在颤抖。
他完了。他想,他是真的爱上这个男人了。
听到自己胸膛里爱这个字蔓延着,银那觉得嘴唇里一阵干涩--
他完了,他知道,就在他被那双宛如名剑一般的眼睛凝视的瞬间开始,他就知道,他完了。
没有忽略叶尘眼睛里那一丝惊艳,更没忽略那只是纯粹的为美丽的东西感动,而没有丝毫欲望经验,银那到了
他面前,看着他,优雅的飘然下拜。
"银那叫过殿下。"
叶尘没有下马的意思"陈王呢?"
银那掩唇而笑,雪白袖子下一截如雪的手腕微微的晃动着,更衬得上面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比夜色还深沉美丽。
"殿下跟我去不就知道了?"
叶尘拧了下眉毛。却下马。站在他面前。
"带路。"他冷淡的说。
银那无声的笑着,弯起的嘴唇和眯起的眼睛让他妖艳得象是一只狐狸。
他转身领着叶尘走去,那轻盈到仿佛不沾地面的走路姿势让叶尘几乎怀疑自己面前的真是一个幽灵。
到了水榭,银那细长的指头向前指去,"你看。"
看到儿子睡在空雨的膝盖上,叶尘露出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他按了下额头,轻轻摇头。
叫醒了睡意惺忪的儿子,他向空雨道谢之后离开,而空雨则看着银那细心体贴的为揉着酸疼到麻木程度的脚。
他看着银那,看了很长时间,然后,他忽然开口说道"银那,你是不是喜欢相王?"他看相王的眼神不对,他看
父亲的眼睛是尊敬和爱戴,看别人的眼睛是妩媚里带着清冷的不屑,而他看着相王的眼神,则带着无法形容的
,隐藏在灵魂深处的狂热。
那名为爱情。
"......"没说话,银那只是斜着眉毛看空雨,模样妩媚到了极点,良久,他才回答"不,我不喜欢他。"他说,
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他一点都不喜欢他,他只是爱他而已。
第四回
空庭再次召银那到寝宫里,已经是郊迎之后的半个月了,银那到了寝宫的时候,空庭刚处理完朝政,正在宫女
的服侍下在温泉里沐浴。
银那刚从自己所在的内廷侍所摸鱼回来,迈着轻巧的步子,他走入了皇帝沐浴的地方,看着那道靠坐在温玉的
温泉池子边缘的修长身影。
无声的让侍女离开,银那走过去,甩掉楔子,一双赤裸的脚落到了温泉里,溅起微微的水花。
他红色的丝绸官府下摆浸泡在水里,微微荡漾着,吸饱了水的部分呈现非常深的黑红色,那代表水分颜色的暗
红不断的衣服上面攀爬。
知道是银那来了,空庭没有回身也没有起来,只是舒服的靠着,任凭他拿起玉石的钝口刀子轻轻刮着他的脊背
。
看着从自己肩膀上,流淌下来的,银那的黑发,空庭笑了。
"听说昨晚离儿那小子去麻烦你了?"
"小孩子啊,听我吹笛子听到睡着了呢。"想起昨晚银那就想笑,但是再想到那在雨水里宛如出鞘名剑的叶尘的
眼睛,他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细长的眼睛看着他,没有忽略银那脸上那最细微的表情变化,皇帝拧了下眉毛"你怎么了?银那?"
不行,他的心思会被看出来的!
头一次在空庭面前有了掩饰自己情绪的需要,银那妩媚的笑着,颜色鲜艳而形状优美的嘴唇盖到了他的嘴唇上
,却没有亲吻,而只是微微的吐着气。
"因为我半个月前被丢下水而你没有救我啊,你还没安慰人家呢。"他的声音甜得象是被蜜包裹着,渗透着甜腻
到骨子里去的感觉,空庭听着他这么说,眼神稍微变化了下,却也没怎么样,只是一双还带着水珠的手伸到了
他的脖子后面,宠溺的在他耳边呢喃着。
"......今天怕还是要让你落一次水呢......"说着,他一伸手,就把银那拉到了自己怀里--
红色的身影被拉到了水里,飞扬起血红色莲花一般妩媚而优雅的曲线,银那叫着,笑着,被空庭拉到了怀里细
细的亲吻,而他红色的官服被轻柔的脱去,浮荡在水面上,最终慢慢的吸饱了水沉沦,落在了温泉的中央,不
上不下的漂浮着。
银那笑着,笑着,声音渐渐的由开始吃吃的笑着,转变为带着诱惑意味的轻喘,当最后那从他鲜艳嘴唇里流淌
出来的声音里包含着甜美和痛苦双重意味的时候,有一道在宫殿外的纱帘附近伫立良久的身影悄然的转身向外
走去。
从空庭的肩膀上方望过去,银那微微的喘息着看那个人--那是叶尘。
而他知道,空庭也知道那是谁。
他喘息着在空庭的怀里攀附着他,一双被情欲迷蒙的眼睛凝视着空庭,却发现抱着他的男人那双清澈的眼睛,
看的不是他......而是叶尘离开的方向......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令人哀伤的眼神呢......
仿佛......空庭和他一样都在企求着谁的爱而不可得......
他是他的皇帝啊,他最优秀最值得崇拜的皇帝啊......所以,他怎么能露出那样的眼神呢......
奇妙的感情在心里蔓延着,他任性的用双手按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去看那道已然翩然远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