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白虎疼爱小笨狐狸的故事。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仇琰,墨染
配角:狄疆,青术 ┃ 其它:温温吞吞的故事,有肉
卷一:昔时昔日
前缘章:狐媚雨夜殉情,玄青晴早得子
淡淡的血腥味从茂密的草丛深处传来,女性的暗哑喘息掺杂了痛极的哀叫,在冰凉的雨幕中时隐时现。
嘴角带着一抹淡黑血痕的男尸,静静的侧卧在正在挣扎着生产的女人身边,青白的脸孔依稀看得出生前的俊朗。
女人一手攥着爱人已然僵冷的指掌,一手抓扯着身下泥泞的草根藤蔓,额顶的血污混着雨水泪水汗水滴淌漫延,狼狈凄绝之极。
女人名叫狐媚,原是京都附近凤鸣山里一尾修行三百余年的灵狐。
前年暮春,狐媚初次幻为人形下山游玩,在京畿太极庙门前邂逅了当朝的新科状元孟光希,竟与之一见钟情。
两人在山中花前月下的缱绻缠绵了多日,狐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孟光希,男人却并不惊惧、排斥,反而愈发疼爱她,甚至还要带她回家成亲。
狐媚遂舍了一身修行,跟着孟光希回了状元府。
一晃三年过去,狐媚身怀有孕,小夫妻的日子过的更加甜蜜美满。
奈何天有不测人有旦夕,孟光希数日前在宫中不慎冲撞了龙颜,居然被昏君下令“赏”鸩酒赐死。
狐媚在家中接获丈夫的死讯,一时痛不欲生,若非顾念腹中骨肉,早就殉情而去。
趁月黑风高,狐媚去宫内夺尸,却在抱尸离去时,遇见了一位巡游天下捉妖降魔的道士。
两人一番打斗,狐媚额顶被那道士劈了一掌,奄奄待毙。
道士算出狐媚有孕,不再下杀手,放她离开。
狐媚抱尸疾行回到山中,却忽然腹痛如绞,于是便藏身在深草中产子。
经过一番挣扎,狐媚终于生下了她甫出生就开着天眼的儿子。
抱着啼哭不止的儿子亲了又亲,狐媚看看身边死去多时的丈夫,看看怀中嗷嗷待哺的儿子,一时百感交集肝肠寸断。
最终,痴情的狐妖还是选择追随亡夫。
狐媚咬牙下了狠心,用自己的血抹上儿子的天灵,使咒封上了他的天眼。
原就因早产而先天不足的孩子天眼被污,疼的直哭,一声声揪扯着狐媚的心。
狐媚环顾四野,艰难的支起身子,开始徒手在地上挖起墓坑。
从傍晚断断续续挖到深夜,墓坑已能容纳狐媚夫妇二人,狐媚撑起残存的一口真气,使了保命的术法在儿子身上,留恋的再看孩子一眼,遂抱着丈夫的尸首滚进墓坑,含笑而终。
却说离狐媚藏身之所不远处,是一泓深潭,山中许多动物都是在此汲水为生。
天光大亮,已是雨住风停。
一只金翅大鹰到潭边汲水,发现了咿咿呀呀的狐儿,于是一伸利爪,抓着他腾空而起。
其时,树林中正有一位猎人在四处寻猎,见到金翅鹰抓着一个婴儿,赶紧取箭搭弓。
金翅鹰受了箭伤当空坠落,指爪一松,爪中的婴儿急坠而下,猎人追赶一路,正正接到了从空中坠落的婴儿。
抹净孩子头脸上的血污细看,虽然颇为古怪,却是一张粉雕玉琢的可爱小脸儿。
猎人姓沙名玄青,是山下京畿镇出名的好猎手。
不过,沙玄青并不住在镇上,他和一个叫荀秀植的秀才在半山腰搭了座茅屋,两人相依相持的过着夫妻才能过的日子。
沙玄青一手扛着巨大的金翅鹰,一手抱着婴儿回到家中时,荀秀才正在研墨临帖,洁白的宣纸上一行行蝇头小楷,写得清俊端美。
“秀植,”沙玄青人未到声先到,隔着屋内还有好几步,就扯开嗓门大喊:“你快来接接。”
荀秀植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放下纸笔迎了出去,“玄青,你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说着话,他蓦地瞧见沙玄青怀里的婴儿,不由讶异的叫出声来,“这孩子……”
沙玄青憨厚的嘿嘿一笑,随手把金翅鹰扔在地上,捧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双手把孩子递给荀秀植,待他接过去,才说道:“我刚才上山,在那口深潭边的树林里找前几日的陷阱,想着该有兔子啥的落进去了,才走到树林儿里,就看到这鹰不知从什么地方攫着这孩子来,我就一箭把它射下来了——该当这小东西命大,正正落在我的怀里,哪儿都没摔坏。”
荀秀植闻言,抬眼看着他,语气微颤,“玄青,这莫非是老天恩赐给你我的孩儿?”
荀秀植原本并不是京畿镇人士,几年前自家乡到京城赶考,路遇盗匪,盘缠衣物尽被抢光,自己在躲避盗匪的时候不慎落水,一路顺着水流漂浮到京畿镇外的引鸾山,被打猎的沙玄青救起。
沙玄青虽目不识丁,待人却爽朗忠厚,照料着因落水而感染风寒的荀秀植异常用心周到,日子久了,两人竟渐生情愫。
荀秀植康复后,对官场功名早就失了兴趣,干脆就留在沙玄青身边,与他同寝同住,与一般夫妻无异。
平日里,荀秀植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不是女子,不能为沙玄青诞下骨血。
而今,老天仿佛谛听了他的心愿,送了这个孩子给他们。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个孩儿么,”沙玄青咧嘴笑笑,温厚的大掌探进襁褓,小心翼翼的摸摸孩子沾着血污泥土的小脸儿,“虽然他长的有些古怪,但应该能养的活才是。”
荀秀植垂下眸子,细细的端详起怀里的婴儿:
小孩儿肤色如玉,眉眼漆黑,五官长的极为精致。就是额顶正中央有一道暗红的血痕,很是碍眼,看着像是被人抹上去的。
奇的是,孩子竟长着一对毛茸茸的白色狐耳,软软的贴服在发丛中,偶尔会轻轻一颤。
想来,他必是因这特殊的模样,才在出生时被人当作异物,施了驱魔的咒法后扔进山里自生自灭。
荀秀植叹了口气,心疼的道:“这孩子何其无辜,甫出生就遭父母遗弃……唉!”犹豫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沙玄青道:“玄青,你真的愿意收养他吗?”
孩子虽然难得,可难保日后会被他人瞧见,到时……
只会有层出不穷的麻烦接踵而至。
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忧,沙玄青呵呵一笑,抬手温和的捉握住荀秀植单薄的肩膀,低声道:“你开心就好,别管旁人想什么。莫管他长的如何奇怪,好歹也是个命啊,我平常打猎你都怨我杀生不义,这小东西都进了咱家的门了,你混不能再把他扔了吧?”
常人见了这样的孩子,势必会惊惧讽刺的叫骂几声“怪物”。
不过在沙玄青看来,再怪的怪物,也不及心黑口毒的人来的可怕。
更何况,再瞧瞧秀植那紧紧抱着孩子如获至宝的模样,哪像是舍得把他扔掉。
荀秀植心头一暖,“玄青……”
“好了好了,甭啰嗦了,”沙玄青摸了摸小孩儿嫩嫩的脸蛋,低声道:“我先去把那大老鹰的毛褪了,过午去镇里把肉卖了好换点儿银子,你给孩子洗吧洗吧,换件干净小衣喂点儿吃的。”说着话,就往外走,刚到门槛边却又转过身子,笑道:“对了,你学问多,记得给他起个名儿。”
荀秀植点头应了,抱着孩子往屋后去了。
门外,灿烂的阳光铺满了小小的院落,显出醉人的静谧与安详。
第一章:笨小狐捕猎遇白虎,荀秀才留宿冷少年
是仲春的清晨,天蓝的犹如水洗,几片云彩悠悠的飘过,像河面流过的细腻浮萍。
蓝天之下,是绵延叠嶂的葱翠山峦,泠泠流淌的河流,开满了细碎的各色花朵的草地。
一团白白的球状绒毛在鲜嫩的春草从中颤动着,摇摆着,明明是在安静的窥伺着,却显出些焦躁难耐的情绪。
穿着淡色麻布衣裤的荀墨染手脚并拢着蜷伏在草丛里,一双黑玉似的眼睛紧张的盯着稍远处那只肥肥的野兔,白耳朵在脑后反复的竖起、放下、放下、竖起,既紧张又警惕。
肥兔子蹦蹦跳跳的在草里溜达,三瓣儿嘴咔嚓咔嚓嚼着嫩草,尚不知晓自个儿命不久矣。
一阵微风从墨染的尾后向着兔子的方向吹过去,就在兔子察觉危险的异类气息的瞬间,墨染一跃而起猛扑过去——
兔子尖锐嘶哑的叫着,在墨染的身下拼命挣扎许久,终于僵硬的绷直了四爪,不动了。
墨染得意的刺着雪白锐利的犬齿“嘿嘿”笑出声,提溜着兔子起身,拍拍衣裤上的尘土,晃着身后蓬松的大尾巴往家里走去。
然而路才走到一半,空气中却传来了陌生的生铁锈味。
墨染转头看着血腥飘来的方向,又抬头看看淡绿树荫中撒漏的明亮阳光,小小的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抬脚往树林深处走去。
先是在凌乱倒伏的草梗上发现了几滴血渍,继续往前走,血染的面积渐渐变深变浓,墨染有些不安的嗅着令他倍觉压抑的浑浊气味儿,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长满了蒿草的土坡背后就是爹爹做的陷阱,此时,隐约有兽类的闷吼传来。
墨染心慌的攥紧手里的兔子,绷直了尾巴和耳朵上的每一根毛,一步一挪、小心翼翼的,转了过去。
微凹的草窝里,一个穿着白绸衣裤的少年蜷缩着身子伏在草从里,后背紧贴在土坡底下。见到突然出现的墨染,他咧开嘴“叱——”的一声发出威胁的低吼,听起来很像猫咪哈气的声音。
墨染被他吓了一跳,惊的往后一退,脚后跟绊在一根冰冷的铁链上,伴着哗啦啦的金属声和少年痛苦的嘶鸣,墨染整个人向后坐到了地上。
低头一看,才发现他是被爹爹预先准备的铁链绊倒了,而铁链彼端有着锐利锯齿的半圆形捕兽夹,现在正狠狠的死咬住少年血肉模糊的左脚踝。
而墨染刚才一摔,无意间扯动了铁链,捕兽夹咬的更紧了。
少年疼的白了脸,嘴里嘶嘶的冒着凉气,恶狠狠的瞪着一脸无辜的墨染,“臭狐狸,你看什么看!还不过来给我开夹子!”
墨染愣了愣,忽然指着少年一金一蓝的眼睛,惊叹道:“……漂亮。”
少年忍着痛支起身子,“嗷”的扯开嗓子怒吼,“你废什么话,赶紧给我把夹子弄开!”
他的每一滴血都凝聚着精元之气,流多了不只伤身,甚至会毁掉他百多年的道行。
更何况,他现在还要强撑着残余的真气,维持这该死的人形!
“不……不会!”墨染惊慌的摆摆手,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不会开……开夹子。”他很笨,不管爹爹怎么教,始终都学不会开捕兽夹,还曾经被它咬过好几次。疼。
少年欲哭无泪,煞白的脸孔泛上了难看的暗青,“那就找人来帮忙——你——”无力的晃晃脑袋,逼着自己振作,“你——你去找人来帮忙——”
该死的,他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大清早就被那头好色的恶螭追的东奔西窜,一晃神儿就被捕兽夹给钳住不说,好容易等到有“人”来帮忙,来的却是个连人形都化不全的蠢狐狸!
再仔细闻闻,他身上居然带着浓郁的生人气儿。
它可千万别是哪个得道半仙豢养的妖宠。
从小被两个爹爹珍宝般的疼着,墨染还从没被人这样吼过。惊讶的瞠圆了眼瞧着对面气势渐弱的少年,他吸着鼻子喃喃:“我、我不会……”
“拜托——我请你——去找——找——”少年费力的往喉咙里咽下一口血沫,眼神暗淡的望着被他吼的愣神的墨染,学着他的话说道:“去找你‘爹爹’来救我——赶紧的——”
再这么耗下去,他会死,他真、的、会、死。
墨染回过神,迅速的爬起来,刚要折身往回跑,又忽然住下了,“你、你、你不跑吧?”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少年能不能坚持住,谁知被对方妖异的双眼一瞪,心里一慌,糊里糊涂的就又说错了话。
少年已经没力气再发火了。
虚弱的靠着土坡,他微不可察的点点头,“我不跑……我等你……”
墨染抿起淡粉色的嘴唇短促的笑了笑,用力点点头,“好!你等我!我会快——快快的!”作出承诺,他不再犹豫,撒腿往家里跑去。
少年目送那个小小的背影渐行渐远,视线也跟着越来越模糊……
……
仇琰睁开眼,盯着头顶的淡青色纱帘愣怔许久。
盖到他胸口的薄被虽然布料粗糙,针脚却极细密,还透着蓬松柔软的太阳味道。
身下的褥子虽然只是很薄的一层,倒也是干净整洁的。
仇琰缓慢的靠着床头做起来,掀开被子动了动脚踝,不意外的发现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被仔细的包扎过了。
看来,他上午果然是没撑住昏倒了。
仇琰蹙眉,就着跃动的深橘色烛光环顾一室,不由暗叹房间里的简陋。
薄薄的门板从外面推开,墨染抢在爹爹前面跑进屋,一见仇琰醒了,小脸儿上忽的漾开甜甜的笑,“哥、哥,你、醒、啦?”
仇琰敷衍的应一声,眼光掠过墨染头上的兔皮帽子,并没表现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荀秀植随后端着餐盘走进屋,一见仇琰能起身坐着,也笑了,“你醒了?先吃点儿粥暖暖胃,可好?”
“感谢公子救仇某一命,”仇琰憋着嗓子说道:“仇某日后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少年人的嗓音清越优雅,许是昏睡太久的缘故,透着些许的干涩,所以语气中的生硬古板也被弱化了许多。
其实原本也怨不得仇琰说的生硬
——毕竟,这是他独立幻成人形后,第一次与凡人交谈。
荀秀植端着粥碗走到床边,“能自己用饭么?”
仇琰点点头,双手接过去,“谢过公子。”
荀秀植瞅着仇琰慢条斯理的把碗里的稀粥吃的涓滴不剩,从他手里接过了空碗,才淡笑道:“其实你该谢的是染儿跟他大爹爹,要不是他爷俩脚程快,你大概……”感慨的摇摇头,隐去了后面未竟的话。
墨染跑回家的时候,脸皮煞白,原就说话不利索,一紧张就更磕巴的厉害。
沙玄青好容易听明白他的意思,一路狂奔着跑进了林子。
后来,玄青把人扛回来,荀秀植远远的瞅着,还以为这孩子不行了,一颗心悬的老高。
幸亏检查了才知道,这孩子命大,可能是疼晕了。
就没想到,他这一晕,居然就是一天。
仇琰面无表情的听着,视线落在扒住床头瞧着他傻乐的小狐狸身上,“一饭之恩,也当相报。”
荀秀植忍不住笑了,“听你这文雅的说法,想必是镇里好人家的少爷啰?怎会独自跑到引鸾山来?”
仇琰抿了抿嘴唇,瞪着墨染好奇的眼睛,答道:“我是从边外来投亲的,在山路遇到了土匪,奔逃之下误入了林子。”
事实是,他刚耗尽灵气幻化了人形就被青术那条恶螭发现,连撕带咬的追了他好几座山。
要不是仇琰跑的快,大概这会儿早就沉了潭底,成了青术的禁脔。
“难怪……”荀秀植喃喃,就着烛光看了看仇琰的异色瞳孔,“那么,你可需要我们给你的亲人捎信,让他们来接你?”
“如果可以……能过几日再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