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骧继续道:“王爷,每日丑时起,家仆每个时辰只查一次院子。想必他们会选择后半夜会动手。”
王爷又心安道:“那我们有时间抽调人马。”
郭骧回望王爷心想:现在有任何异常于平日的举动岂不惊跑了寒雪帮,下一次又要等到何时。
有了计较,郭骧露齿一笑:“王爷放心,郭骧在龙符在,寒雪帮贼众不足挂齿。”言毕,抬手一晃封住九王爷几处穴道(哑穴不在话下),一使劲拦腰抱起,暗骂:真肥猪一头,抗你还得提一成内力。考虑了下,郭骧把九王爷藏到了那张硕大雕花红木床的底下。郭骧的原则:不分兵把守,人、符要一箭双雕。趁着还有点时间,郭骧出门吩咐那几个办成家仆模样的护卫点事儿,便回到了王爷寝室,放下大木床的帘子,熄灭油灯,坐到在门边的椅子里,直接拔出牛皮鞘里的宝剑,剑、鞘平行放于椅子边的矮桌上,脑子里开始想象和寒雪帮第一次正面交锋的各种画面。
四、各有得失
月光透过薄薄窗户纸射入屋内,窗户上的森森铁条映射在王爷的雕花红木床前的地面上,从床头缓缓移向床尾,仿佛一个杀手正在缓缓逼近自己的猎物。床底下的九王爷脑门布满密密细汗,睡意全无,平身第一次,他宁愿自己是万豪楼前牵马的刘二,而不是那个可以挥金如土花天酒地的九王爷,他后悔当初贪图那些西域来的奇珍异宝,移花接木害死清白的扬州知府李准,保住了暗贩军器的王保天。他心里一边骂郭骧是个靠不住的东西,决心活过今晚定要好好和郭公公说趁早除去为妙,一边又一百个希望上天保佑郭骧今晚是赵子龙再世,单骑救主。好吧,他不是想说自己是阿斗。
寅时的打更声从远处传来,吓的九王爷从胡思乱想里回过神,害怕的想哭却哭不出来。床上的薄单子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床下的空隙(郭骧当时故意拉下来的),从余下的空隙往外张望,可以看见斜对方郭骧的一双皂色牛皮靴,这双靴子自从在那里后就如尊泥塑般不曾移动过,王爷不禁暗骂:nnd,臭小子不能是睡死过去了吧!不过真心话却是:这是现在唯一能看着让他觉得安心的东西了。
地上的铁条似乎晃动了一下。门,开了。闪进一双暗红色花底盆鞋。门边暗处的皂色牛皮靴依然未动。花鞋甚是轻盈,目标明确,直向床边扑来。把九王爷下的七魂没了六魄:郭骧!郭骧!快醒醒啊!!门在这时又悄悄的合上了,连带的听到二声咔哒的轻微响声。黑靴总算往门边移动了一下。没错,郭骧关了门,卸下了锁里的铜片,锁死了‘八门紧锁’。
方梦进了屋,左手袖口里滑出浸渍了蚀骨散的手剑,欺近木雕大床,还未及掀开床帘,便听得门边传来轻微异响,回头一瞅,差点没惊叫出声,门里暗处尽然有个人!未及多想右手里早就扣好的三枚铁钉就照着上中下三路打将过去。暗器明使,自然无半点杀伤力,郭骧本就目力极佳何况又在暗处呆了快两个时辰,就着月光,瞅的真切,一闪身,咚咚咚三声闷响,铁钉尽数订到了铁门里。方梦又照打了三枚铁钉,不中,暗念句:要糟。转身掀开床帘欲先杀了九王爷再寻出路。
郭骧开口道:“王爷不在床里。”
“那在何处?”言一出,方梦也觉得自己有点急傻了。
郭骧垂眼笑了笑:“在下郭骧,仰慕寒雪帮大名已久。敢问姑娘芳名?”
定了定神,方梦轻哼一声:“久仰寒雪帮大名你还来保护九王爷?”
“要是我愿意告诉你九王爷在哪儿,姑娘可相信我?”
方梦皱眉,上下打量郭骧。
“寒雪帮惩恶扬善,我是真心仰慕,恨不得当其中一员,只愁无人引荐。”
“你且告于我九王爷藏处。”
“姑娘不急,在下还很好奇一件事,还望姑娘指点。”
“何事?!”
“寒雪帮要收集白虎黑龙碧凤三符何用?”
“……未曾听说过这几个东西。”
“姑娘,你且告诉我白虎符的事儿,我便由你处置王爷。放跑王保天害死李准那时,我也想亲手杀了他。”
“不知道。”
“姑娘……”
方梦一闪身,左手手剑已然逼近郭骧门面:“我看你根本就在拖延时间!”
郭骧忙提剑格挡。方梦亮出右手袖里剑,喝一声,有毒,隧舞开双剑,顿时只见寒光在郭骧身体周围指指点点,郭骧不敢怠慢,手里宝剑上下翻飞,防的个密不透风。此刻听得院中也传来打闹声,紧接着,铁门被框框敲响,一个年轻男子声音:“方梦!!”
方梦吼道:“中计,速速撤离,告知右法使!”
‘八门紧锁’开始发挥威力,承受这外边男子包含内力的剑肘砸击。屋里,又十几招过去,郭骧渐渐摸清了方梦双剑的套路,方梦久攻不下渐渐焦急起来。屋外,男子砸了有十多下,方梦吼道:“别管我了,快去找右法使!”又听那男子砸了十多下,带哭腔吼了句:“方姐!”之后没了声。
打到快四十招,郭骧忽然将宝剑当暗器一样甩向方梦,方梦往反方向急闪,郭骧脱去剑的右手顺势像钳子一样钳住了方梦的左手。方梦右手的剑急忙砍来解围,郭骧哪里给她这个机会,自己右手使劲一扭,方梦惨叫一声,砍空,随后被扫倒在地。郭骧封住方梦几处穴道,掐住方梦的脖子,狠道:“凉水大牢里的人可不会有我这么怜香惜玉!好心提议你还不领情,我再问你一遍,白虎符……”方梦回望向郭骧,望见那对锋芒毕露的黑眸,犀利到要把自己剖解的认真眼神。认真的样子和他好像呢,白虎符?到底什么玩意儿啊,我要真知道点什么能告诉你就好了……意识逐渐涣散。右法使?右法使!下次再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呢……唉……
郭骧瞅见方梦的嘴角淌下几滴黑血,心里一个透心凉,服毒自杀了?!忙解开方梦穴道,输入真气到方梦体内。方梦猛的咳出一大口黑血,咳了郭骧一胸口,嘿嘿笑了一下,头便无力的向一边歪去。
唉!郭骧懊恼起身,开了‘八门紧锁’,家仆装扮的护卫围了过来,见到郭骧一身血,惊道:“大人没事吧?!王爷可好?”
郭骧寒着脸道:“都没事,还有几名刺客?都往哪个方向跑去了。”
“两名。瘦子往东边一字街,胖子往西北方向跑去。”
“都走了多久。”
“瘦子跑了多时,胖子走了不到半盏茶光景,兄弟们怕有别的刺客,未敢深追。”
“好,看护好王爷。”郭骧回屋取来宝剑,一个纵跃跳上西北方向墙头,消失在凌晨京城的一篇朦胧黑影中。今夜,他对于寒雪帮新增的了解仅仅限于:右法使?右法师?和方梦,这几个名词,而如今,方梦这个词而又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五、错过
唉,人一死,果然会所错过很多东西,如果方梦没有死,那此刻她会发现她正与趴在床底她找了半天的的九王爷深情对视。只是那九王爷已然被方梦瞪的魂飞魄散,睁着眼睛昏了过去。忽地门口咣当一声巨响,王爷回过神,一阵狂喜,心下呐喊:郭骧,快来救我!
费劲向门口张望,王爷想喊却没法出声,待对方走近了,却发现不是那双朝思暮想的皂色牛皮薄底靴,却是双陌生的五花马靴,那双马靴在门口稍停片刻,便快速来到方梦身边,来人貌似蹲下了身子,摸了摸方梦颈间,听得那人轻唤一声“方梦”。知道是大胆刺客再次光顾,王爷恨不得自己再次晕过去。
没错,方梦再一次‘见’到右法使狄凌,隔的不是很久,大概就在郭骧离开那九王爷府去追罗九鼎后一盏茶功夫。
狄凌一进王爷寝室,便看见方梦面朝床底,仰趟在大红木雕花床前,胸前一大片黑血,一动不动,顿时心如刀绞,早知道会是这番光景,他当时必定死谏帮主放弃这次行动。一个月时间,前20天,按兵不动,最后10天,自己亲自探访王爷府数次,摸清了夜巡时间,守备人数,原本犯愁王爷寝室大牢般的设计,不过,当他看到那把新换上的锁竟然是中原名锁‘八门紧锁’时,笑了。寻思自己破了‘八门紧锁’这玩意儿,这次的事办起来也到是手到擒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林平义的惊慌来报:方姐被锁在九王爷寝室里了!
狄凌手抹下方梦的眼睑,起身查看寝室中的打斗痕迹,暗吩:九王爷府里尽然有如此高手,熟知‘八门紧锁’这些机关玩意儿,心思缜密涉猎极广,敢于和未照面过的刺客身锁一室,胆识过人自负武艺过人。转了一圈,他目光落到了窗前桌上的一个牛皮剑鞘上,方梦使的是鸳鸯袖里剑。牛皮剑鞘鞘口由普通铁皮镶边,这点铁皮和鞘口那点牛皮,已经被摸的油光发亮,想必是把使用多年的趁手兵刃,不知道喝了多少人血。狄凌拿起剑鞘就月光下细看,鞘口刻有个小小的“骧”字。哼,好一个郭骧!两个十一禁带上个新科武状元郭骧,轮流值夜,狄凌心里也不是不清楚,只是没想到这次不是坏在两个老油条手里而是败在个“伪嫩鸟”身上!自己真是大意了!原本计划,林平义和罗九鼎守外,万一有惊动守卫,应该能拖住所有护卫外加一个高手。听平义口述,却是芳姐入室时间太久,他和罗爷出来查看,被藏于暗处的家仆围攻,罗爷拖后,他去敲门,听得屋内有打斗声,芳姐让他速速离去,他砸锁半天未果,便先于罗九鼎离开来通报情况。看来是郭骧一直躲在屋内,等着方梦来送死。“确该我来走这一遭才对!”狄凌悔恨的咬牙切齿:是自己害死了方姐!转身收了芳姐那对鸳鸯袖里剑,一并纳下那只剑鞘,对芳姐深深一揖,压下眼角里的眼泪,狄凌跃上王爷府东边墙头,往一字街奔去。
六、平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这边郭骧急匆匆提剑来追罗九鼎,眼见前方小街尽头果然有一个汉子在狂奔,便提气迈开步伐追将上去。怎奈汉子跑入的是普通百姓居住的老街区,房子与房子挨的紧,弄堂更是七拐八扭,堪比那皇宫里交错纵横的小道,郭骧被绕的甚晕,很快便失去了汉子踪影,于是只得凭犬吠来判断大致方向,又盲追一会儿,连犬吠也没了,郭骧只得作罢,又花了好久绕出老街。回到王爷府时都已经有点东方鱼肚白了。
从西北边墙头翻入九王爷府,郭骧大吃一惊,九王爷寝室前小院里,横七竖八躺着那5、6个护卫扮的家仆。在看王爷寝室,铁门大开,离开时自己锁上的‘八门紧锁’已经被人从外部强行击穿。这下要真被一箭双雕了!郭骧心急火燎的冲入屋内掀开雕花大床的床单,王爷上在,有气,郭骧又急着打开大床边的书橱,存符的铁盒安然无恙。
长舒一口气,郭骧坐回到了门边那把椅子里。椅子边上有一把已经变形扭曲的黑刚匕首,想必是来人用来强行击穿‘八门紧锁’的工具,郭骧掂了掂这匕首,寻思:自己用这个来击穿‘八门紧锁’到也不是不可以,但至少要花上八九成内力,要花上巨大内力到也还无所谓,只是握住匕首的这只手可是要吃大苦头。放下匕首,郭骧发现,自己的剑鞘和方梦的武器没了踪影。回想起方梦的死,郭骧不觉皱眉:寒雪帮帮众竟然为了避免生擒而服毒自杀,甚有些邪教毒教风范。
次日,九王爷被抬出寝室,受此一惊吓,竟然有数日不能言语。郭骧保护王爷和黑龙符有功,还击杀了一名寒雪帮刺客,顿时在朝中声名鹊起,官职直升为四品。寒雪帮自去年刺杀了三王爷,算是小小威震江湖一把,如今这次刺杀失败,轮到到郭骧来威震江湖了。又过几日,听说九王爷已经回了心神,郭骧便立刻登门拜访,打探那一晚后来发生的事情。
“我要是能言语,你还升个p官!”九王爷劈面骂道,“你丫的存心就是个无所谓我生死,运气好罢了!那晚后来的那个刺客查探那贼女尸首时候,头再矮下半寸光景便可看见我!你丫的还说你也想杀我……”
郭骧面露难色,咳嗽两声,换上笑脸连连赔不是,又道:“我那么说才能换取贼女信任嘛,让王爷受惊了,属下这几天也心中难安,夜不能寐……”
“行了,行了!”王爷挥挥手哼一声,“少给我放马后炮。给我记住,我要真死了,你也得陪我去见阎王!”
郭骧忙一作个揖认真道:“谢王爷赏识!”
王爷嘴角方露出个笑容。听王爷提到后来的刺客几乎和他是前脚走后脚到,郭骧寻思,来这么快,看来那晚先跑走的瘦子确实去搬救兵了,一般要逃跑不会直接跑向自己的落脚点,急着通报情况却不一样,寒雪帮的落脚处极有可能在一字街片区方向。又回想起方梦对门外男子的吼话,看来这后来的刺客极有可能就是寒雪帮的‘右法师’。只是现在离那晚已经过去几日,只怕把一字街片区搜个底朝天也是啥都搜不到吧。
懊恼了下自己追错了方向,郭骧皱眉:“后来的刺客见过尸首就离去了,看来也没呆太长时间。”
王爷捻了捻胡须笑道“是啊,走的挺快,幸好没翻天覆地找我,运气真实着是不错。”
郭骧也嘿嘿笑两声,心里暗自奇怪:那刺客也不花点时间找龙符?!别告诉我是伤心过度就跑了。
七、河南郡
五月十七,洛阳太守黄起寒生辰,整个洛阳城跟过小节似地喜气洋洋。太守府在洛阳城最北面,此刻太守府门口已被各种牛车马车堵的水泄不通。自从黄起寒做了洛阳太守,整个河南郡被管理的算是井井有条,官场清廉,百姓们安居乐业,原先河南郡西北部边远地区会受到北边一些胡人的侵扰,现在,黄起寒整治过的河南郡守军纪律严明,兵强马壮,边境已经连续三年平安无事。
狄凌和林平义牵马穿过拥挤的街道,来到太守府,递上名贴进得府内。随府内家仆,来到前厅。“狄老弟,这几日赶路辛苦!”狄凌循声望去,果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向自己走来,个子不很高,一身深蓝色短打装,白色绑腿白色布鞋。狄凌凑笑道:“还好。看是徐老仙几日不见又年轻了几岁。”徐老仙哈哈大笑,拍拍狄凌道:“我又不是女的,无所谓啦!”狄凌又问:“广爷可到?”“昨日到的,等你们多时啊。就在后边小客房里,我这领你们过去。”
广爷,广春庆,今年四十有六已然是满头银发,幼年习武,在江湖上由柄长枪出名,四十四岁开始在洛阳做起毛皮生意,现在俨然一副生意人模样。不过,除去做生意他也是寒雪帮帮主。广春庆细细听狄凌和林平义说了事情的经过,叹了口气:“这郭骧确实是个厉害人物,咱们秋后算账。”狄凌点点头,又问道:“谁泄露出的消息可有眉目。”广春庆摇摇头,起身踱步到小客房窗口,望着太守府中花团锦簇的庭院:“除去你我,林弟,罗、方二人人,就是左法使林燕、黄太守,加一个胡建业知道。你觉得何人可疑?哪次谈话隔墙有耳了,也不是不可能。”没有人应答,只听得院中鸟雀啾啾声响成一片。隔了好一会儿,广春庆回头望了望狄凌问道:“方梦现在可被好生安葬?”“那郭骧将她葬于京郊的秋花岭了,也算器重。”广春庆似乎望着院子出神,隔了好一会儿又听他道:“七月半会有计较。这段时间你好生养养你的右手。”狄凌低头看了看至今仍一片青紫的手掌,乐了,说来好笑,那晚着急破‘八门紧锁’差点没震废自己的右手。做事容易缺心眼儿,废了也活该!狄凌边想边不屑地答道:“不打紧,帮主怎忘了我惯左手杀人。”